SOLE-03(上) |
【楔子:歌謠】 空靈的聲音繚繞在耳邊,他閉上眼睛細細聆聽,歌喉稱不上頂級,不過這樣清脆的嗓音也算得上好了。 其實這歌聲並沒有漂移不定,只是不曉得是心理作用或者是地點的關係,聽來就是有種縹緲虛無的感覺。 歌詞沒有印象,旋律也很陌生,但他可以明白確定的告訴自己他曾聽過這首歌謠。 曾經。 儘管已從記憶中剝離出去,他還是可以確定這一點。不為什麼,說不出理由,可他真的真的相當確定。 他幾乎可以跟著唱出來。 他想,或許是在他還很小很小的時候聽過這歌,又或許是在別的地方聽人唱過,不過究竟是為什麼知道,其實他也不是那麼在乎。 他還是沒有記憶的,卻鮮明到彷彿能夠窺見詞裡所蘊含的意思,過去那些場景在腦中播放。僅僅是彷彿。 畫面跳得太快,什麼也來不及捕捉到。 然後他似乎是知道了,終究是想起來自己究竟在哪兒聽過這歌謠。只是事過境遷、人事全非,將這歌當搖籃曲,時不時哼給他聽的那人已經不在了。 依稀記得那時候的自己還小小一隻,連路都還走不穩呢,再大一些時候,就換了自己時不時哼個幾句詞兒,話都說不清的時候,卻已經能清晰念出那一句句的歷史,即便那時候他還不清楚自己吐出的話語代表著的是什麼意思。 即便他什麼都不了解。 直到了現在,他還是不完全明白那些歌詞是什麼意思,不過他知道了自己那時候不斷重複、幾乎可說是機械式的行為是出於何種理由了。 想通了這點,他緩緩笑了出來,他終究還是明白了原因。但如果可以,他卻希望自己永遠也不要知道。 只可惜已經太遲了。 【第一章:比世界更早的預言】 「喔,我完美的女神啊!請賜給我柔韌的內心和堅強的靈魂,最重要的是要有個偉大優秀的胃,好讓我嚐遍天下所有美食,當然如果可以,最好再附送個廚師給我,我會好好照顧人家的。」 「請賜給他一個正常的腦袋。」 放出了自身的力量只為來世 被迫重新閉上早已無法闔起的眼簾 血液於是浸滿大地 艾維斯閉上眼,打算細細聆聽這所謂的歌謠,簡直把這當成是音樂欣賞了,只是聽到後來,別說明白了不懂的地方,疑惑卻是越來越深。當他滿頭霧水地睜開眼睛時,奈塔非也正好唱完,衝著他微笑。 「這個……是創世歌謠?」他有些遲疑地問。 奈塔非點點頭,「是的,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可大了!理了理腦中的問題,艾維斯才繼續問出口:「不是說是『創世』嗎?聽到後來根本就不是了吧?」後面比起創世,不如說是末日咧。他吐了吐舌。 聞言,奈塔非輕輕笑了,笑得有點無奈,解釋:「你誤會了。雖說這是紀錄世界創始的歌,不過那也只是形式上的,正確來說,這是個預言的歌謠。」 艾維斯依然不解,奈塔非也就解釋在在很久很久以前,大概是好幾百年的過往了,那時的人們還沒有去探索世界發展的起因,對於那個時候的人來說,只要知道女神,蓓莉婕,的存在就足夠了,因為單單是祂的存在證明,就說明了這世界是蒙受恩惠的寶地。 過了一段時日,有個預言家出現了,他到每個國家的聖地唱出了這首歌謠,順序恰好就是現在所有國家的起源順序——附帶一提,那時候還沒有國家出現——等到他在暗唱完之後,就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而在那之前,他所有的預言都非常的精確,從來沒有一個落空過,於是人們就猜想,這歌是不是就是他最後的預言? 最後也證明他是對的,這歌的內容確實一一應驗了,國家創立的順序也證如那個預言家所吟唱的一樣。最後,蓓莉婕女神確實是逝世了,也剛好是在暗那國家離開的,之後人們才去考察,經過了各種實驗和反覆地推敲,很多探查魔法也是在那時候被創出來的,總之人們發現了祂是在我們初霜這地方誕生的。 歌詞的一切徹底應驗,由於這歌有很大一部份是在說明國家的起始,才稱呼它為創世歌謠。指的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創世,而是對於整個世界的發展。最後女神也還是消失了,雖然大部分的人都因此感到悲傷,但其實這也只是早就做好準備的必然。 艾維斯消化了很久才反應過來,看著奈塔非依舊是溫和的笑容,以及從頭到尾沒什麼反應的亞薩拉,他一口氣喝乾杯中冷掉的茶,有些尷尬的回應:「喔,原來是這樣的啊。」 國家的創始什麼的,雖然這歌沒有清楚提到,不過奈塔非的說辭還是解釋到了,初霜是女神的誕生之地,儘管對方沒有特意提出,艾維斯還是能知道女神誕生的地方恰好就是這塊聖地,之後從這地方慢慢發展演變,才出現了這個國家,那麼就可以推論,其他國家大概也是這麼地構成的吧。 也許這裡的每個國家,在過去的真正意義上是指聖地,也就是說,他現在所待的這個聖殿,才是真正的初霜。這也讓他明白了為什麼這世界的國家名稱那麼特別,他很早就在想這些名字聽起來根本就是聖地的名字吧。 這首歌謠其實真的可以稱作創世,因為它實在是背負了整個神祇、甚至是世界的發展,沉重得讓人無法輕易卸下。意義非凡或許就是用在這個地方的。 他沒有再繼續問下去,跟奈塔非問了廁所的地點後就去方便了,邊走往廁所的時候還邊想自己果然是喝太多了。 等到他解決完從廁所出來的時候,他看了看走廊,遠處有多個分支點,眼神開始渙散。 有沒有那麼倒楣!他承認自己認路不好,可是不要連去個廁所回來都找不到回家的路啊……艾維斯整個欲哭無淚,正準備亂竄看能不能找到路的時候,亞薩拉突然從他旁邊冒出來,嚇了他好大一跳。 有些丟臉的撓撓臉頰,覺得自己剛才的驚叫蠢得可以的艾維斯哈哈哈地乾笑幾聲,就跟著特地來找他的亞薩拉走了。 他其實有點想問對方為什麼會知道他是路痴,不過仔細想想就覺得那也不是這麼重要,就沒有問出口了。 低著頭跟著走了半晌,艾維斯是等陽光灑到臉上的時候才注意到已經走出來了,奈塔非正站在一邊微笑著。 對方走了過來,瞇起眼睛笑著說再見,還有要保重身體云云,艾維斯也跟著說幾句再見,還說以後有空的話會再過來看他,雖然可能很久才會來一次啦。 是時候該回去了。 蹦蹦跳跳地跑進亞薩拉施展出的陣法,開心地再次和奈塔非揮手道別,艾維斯在眼前場景快速變動的前一秒才注意到這點——既然奈塔非看不見,那他是怎麼知道自己是水之國的人的? 因為原本不曉得這件事情,在對方很溫馨的用他國家的語言和他交談的同時,他還想說果然臉有差,但現在看來已經完全不是像他想的那樣。這是不是代表,其實奈塔非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那個異世界的身份。 滿滿的疑問隨著不知何時攀上心頭的不安,以快速跑過的景象為背景,埋入了心中,鎖上。 *** 又再次到達了冰之國靠近交接觸的邊境,艾維斯看著那出入的結界,表情有點奇怪。 考慮了很久,他還是朝亞薩拉問了出口:「初霜知道我真實的身份的人,真的只有三個人嗎?你還有你們的陛下?」 點了點頭,對方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挑高一邊眉表示有什麼不對嗎? 躊躇了半晌,艾維斯有些吞吐地問:「另外一個人是誰,我可以問嗎?」 就他自己想來應該會是奈塔非,不過這實在說不通,如果最後一人真是對方,那亞薩拉也根本沒有必要瞞著他不說,既然讓他見了對方,就是可以信任的意思吧?再來,奈塔非本人表現出來的模樣也不像是在說謊,應該說沒這必要,他就是知道了對艾維斯來說也沒什麼關係,或者說他比較希望知道這件事情的人是他認識並且熟悉的朋友,不然讓個陌生人握住自己的秘密感覺實在不甚良好。 只是如果真的是他,又為什麼要撒謊?其中有什麼秘密嗎?而且既然要瞞就該瞞到底,如果是他,他就會先假裝用冰之國的語言來說,後來再裝作原來不是同個國家的人啊那樣。 還是說,奈塔非根本沒瞎? 艾維斯想得頭都痛了起來,亞薩拉依舊只是輕輕搖頭說「這你不需要知道」,完全不打算告訴他第三人到底是誰。他只好再接再厲地問奈塔非的眼睛狀況,對方奇怪的看他一眼,「瞎了,這你應該知道。」 「不是啦,我只是覺得他表現出來的樣子很靈活,如果不仔細看他的眼睛,根本就看不出來原來失明了,和一般人差不多嘛。」艾維斯垮下肩,試著擺出最可憐的姿態,想藉此套點話出來,「而且,他是怎麼發現我不是你們國家的人啊?我那個時候沒有說話啊。」 只可惜亞薩拉根本不吃這套,淡淡地道:「魔力波動太明顯,你不會控制。」 喔,原來是這樣?所以每個國家的人的魔力都不一樣嗎?可是這樣還是沒有解釋為什麼奈塔非的動作會這麼靈活啊!雖然還想再問,不過在他開口之前,就注意到了對方此時根本就沒有在看他,再遲頓也知道對方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而且亞薩拉雖然安靜,不過基本上該回答的他都會回答,此時既然繞過這個問題,也許是他不想回答。 艾維斯乖乖住了口,也不好催促對方什麼時候才要讓他回去,反正時間大約也才下午兩三點左右,不算晚,也就不用著急了,雖然沒有吃午餐讓他有點餓——他沒有吃午餐!他竟然忘了這件最重要的事情,他整個人欲哭無淚,猜想剛才自己狂喝茶該不會就是在止餓吧…… 發現自己少吃一餐很是難過,不過艾維斯還是沒有亂叫亂唉,畢竟是在人家的國家裡,雖然可以叫亞薩拉帶他去吃一頓好料的,不過最後還是決定乖一點,不要給自己的新朋友留下不好的印象——是說,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對方眼中是個什麼樣子的人就是了。 艾維斯往亞薩拉看過去,有些好奇究竟是在看什麼,為什麼到了這時候還不讓他回去,這樣裘裘一定會不高興他出來玩太晚的,結果轉頭一看,卻發現對方不曉得什麼時候不站在自己身旁,以為自己被拋下的四處亂看亂找,好不容易找到了對方,就轉不開視線了。 在他方才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的時候,亞薩拉的旁邊不知何時出現了座只比人大一些的冰雕,將一隻動物包了進去。 【第二章:比什麼都強的摧毀】 「真正的強者,就是能靠著一顆冰塊走天下!不過不曉得拿冰塊砸人比較痛還是丟石頭比較痛呢?」 「你可以當實驗者,再告訴我何者較痛。」 艾維斯一愣,發現一隻像是鹿的動物倒在地上,牠的身體周圍布滿了冰塊,如果在他之前的那個世界,這種情況應該叫做挖到化石。 只可惜這隻化石不管怎麼看都不是那種從南極冰層挖出、上千上萬年的遠古生物,還比較像是剛被丟進冷凍庫被冰起來的可憐蟲,等解凍了晚餐就可以煮來吃了那樣。 靠過去仔細看看,他發現那隻鹿長得和他之前待的那個世界很像,只是頭上長角,身上的斑點竟然會發出淡淡的光芒,這讓他驚奇了一下,「牠怎麼會被冰起來?」 邊問邊轉過頭去看亞薩拉,艾維斯這時才注意到對方的手剛才是貼在這冰塊上的,聽了他的問句,才將手縮回來,解釋:「受了重傷,救不活。」 根本就沒有回答到他的問題嘛!艾維斯又想再問一遍,就看到鹿的咽喉處有著牙印,毛上還有點血跡,仔細一看才發現冰的裡面也有血,或許是折射出太陽的光線,冰明明是透明的,卻使得血封在裡頭模糊不清。 許是被其他肉食動物盯上吧?不過不曉得為什麼那動物沒有再過來了,放著幾乎可算是到手的獵物跑了。 亞薩拉在一邊解釋,艾維斯腦中翻譯了一下過於簡短的句子,大概是聽懂了。聖地周圍和這裡的邊境處都有設置結界,差別是在於這兒的結界,人無法隨意進出,動物也是一樣,不像結界那裡動物能夠自由通過。 會有條死鹿應該是追捕著這頭鹿的肉食動物發現進不了這兒,又有人待在這裡,就離開了,而這隻鹿穿過這結界的時候只留有最後一口氣,撞上結界後就掛了,屍體摔了進來,這大概是解釋為什麼牠會到裡頭來的最好原因了。 結界其實是能防得了死物的,不然敵人隨手砸幾個炸彈或丟幾個魔法來就可以炸個粉碎了,不過剛才他們兩個進來的時候,因為注意到不遠處有聲響,聽了下發現似乎是有什麼動物在追捕著什麼,亞薩拉就沒有關上結界,想看看最後會發生什麼事情。 看著沾上草原的殷紅,他其實有思考過要不乾脆丟回去森林裡給那匹肉食動物吃,生活在這片林子的動物都知道這兒是無法通過的,接近到一定的距離就走遠了,丟回去也不一定會馬上調頭回來吃,放著爛也有點麻煩,亞薩拉最後決定送牠最後一程。 轉過頭去看著艾維斯,他淡淡解釋這是一種很少人才會的魔法,能夠冰封住任何摸到、想冰進去的東西。 亞薩拉的手指輕輕撫過這塊冰雕,在艾維斯疑惑的注視下被他摸過的那一小塊出現了裂痕,接著朝著四周龜裂,不用一秒鐘的時間整塊冰就全是裂痕,再下一秒碎裂,甚至沒有化作粉塵,就消失無蹤了。 艾維斯目瞪口呆,還沒反應過來為什麼會在瞬間煙消雲散,亞薩拉就開口了。 「這是最強的毀滅魔法。」 *** 或許是因為這個魔法會將冰進去的東西徹底化作虛無,將其過去存在的一切徹底銷毀,才會得到最強這個稱號。 另外,被冰封住的人、事、物,除了施術者本身,沒有任何的辦法能夠將其摧毀,從另一方面來看,冰進去的這整塊冰又便是最強大的保護魔法。 或許是因為它同時被稱為摧毀及保護,這個術法被歸類為被遺忘魔法的一種,而所有算是遺忘魔法的術法,無一不是強大到足以利用它來掌控國家、甚至是世界,也因此,被遺忘魔法又被稱作受詛咒的禁術。 而所有的遺忘魔法都有個特點,首先不提學習成功的難易度,有很大一部分是得靠先天體質的,以這魔法為例,雖然看似是冰屬性的魔法,但並不是體內含有這樣的魔力就有辦法學會,正確來說,這幾乎可說是最純粹的「冰」,是接近女神的力量。 不過要是學會了這術法其實挺容易操作的,只要魔力足夠,摸到的任何東西都能夠被冰起來,要將它粉碎也只要一個念頭,就可以發動。 聽來是簡單,體內能有這種純粹的冰的屬性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就是有了也不一定能夠學會,算是最難學會的魔法之一。 就是因為太難學會,即使它如此強大,被有心人士盯上也不奇怪,只是到目前為止都沒有人有辦法研發出「即使身上沒有蘊含那種最純粹的力量也可以學會」的辦法,最後終究會慢慢失傳,逐漸被世人遺忘,這也是這類魔法會被稱作「被遺忘的魔法」的主因。 艾維斯聽得一愣一愣的,好半晌才理解完成,不禁嘖嘖稱奇,因為他剛才還聽施術者說如果沒有意外,目前這世上會這個的只有兩人。 「好厲害喔,所以亞薩拉是這世上唯二會這招的人耶!」 艾維斯雙眼放閃光,顯然是相當的崇拜。畢竟人要是知道自己身邊的人是相當厲害的人,多多少少會產生點驕傲心理,儘管那有成就的並不是自己,不過光是可以在他人談論的時候插上一句「我們剛才才一起吃過飯呢」或者是「想跟他見面?我撲上去抱他都沒問題呢」之類的話。 當然,不是每一個人都是這樣,不過至少艾維斯是這樣的人就是了。 他想,也許比起自己,他比較喜歡身旁的人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就算自己只是個路人甲也沒關係,這樣他就可以納涼又可以套關係了,哈哈哈哈哈—-- 亞薩拉睨了眼笑得有點奇怪的艾維斯,決定暫時忽略那張笑臉,想了想,勾了勾嘴角。 「你有那樣的屬性,要學嗎?」 艾維斯上揚的嘴角有一瞬間僵住了。 「你、你在說什麼啊亞薩拉!我身上怎麼可能會有那樣的冰屬性?就算我有冰,也不會是那種接近蓓莉婕女神的力量吧?就算我又真的有好了,我也不一定能學會啊,我什麼基礎都不懂……」艾維斯說到最後有些委屈,拉長了尾音聽來是楚楚可憐,就只差沒有彈幾滴眼淚來表示一下了。 說沒有心癢是騙人的,不過他自認為自己是不可能學會那種全世界只有兩個人會的超級禁術,就是真會了,一想到自己掌握著如此厲害的魔法就有點可怕,他可不想把人冰進去裡頭。 他沒有忘記過幾天前發生在原本要給他住的房間的事情,儘管他沒有真的親眼看見,可他明白的確是有什麼在他面前消逝了。 如果以小說或漫畫中會出現的橋段來看,主角總是有身為主角的威能,能夠學會一大堆別人學不會或者很難才能學會的技能,或者有著什麼什麼天賦來踩死一堆人——艾維斯打從心底認為自己能丟石頭並且砸中人就算不錯了。 真要說天賦他也是有啦,就是那個據說魔力很強但他自己都沒自覺的體質,再來就什麼都沒有了。 再來主角通常都有個好腦袋,如果沒有也會有個好運氣,然後他——艾維斯覺得自己似乎是受到了點打擊,他永遠不會忘記自己那時候刷了男宿舍所有馬桶是何等的悲劇,其中還有個堵住充滿了金黃色的——呃他不想回想,總之被舍監逮到的那次還有那次跟那次再來還有那次,他完全不敢說自己的運氣好。 當然他是不會承認自己腦袋不好的!絕對不會! 總之他實在是認為自己不是那塊料,心癢就心癢,他寧願癢死也不要把人冰進去!不知道為什麼只想著冰人的艾維斯婉拒了,「我覺得還是不要好了……學會了這個我可能也不會用到。」 被拒絕的亞薩拉倒也沒什麼不滿的反應,視線轉向交界處,道:「將來會有機會的。」 「什麼?」實在不認為自己會有使用到的時候的艾維斯不解,雖然對方這樣的說法好像是在鼓吹他答應下來,不過即使他和亞薩拉認識不深,他也知道對方不會是那種勉強人學這種東西的人;從對方的語氣聽來,其實比較像是在預告些什麼。 「不需要直接拒絕,等你會了基礎就會明白。」亞薩拉淡淡的說,接著便無視艾維斯還想問為什麼的表情,往結界處走了過去。 艾維斯及忙跟上。 【第三章:卻被無盡的歉疚】 「看到女孩子哭感覺罪惡好大喔,為了不讓自己再這樣難受,我決定下次要讓男孩子哭了!」 「我認為哭的人會是你。」 就見亞薩拉手輕輕滑過那道艾維斯怎麼看都像是鏡子的結界,和來的時候一樣,結界像是漣漪般波動著,原先映出的事物變得模糊,讓後者倍感驚奇。 是時候該走了。 他眨了下眼,轉過頭看著勉強可以跟他稱得尚不太熟的朋友的亞薩拉,小聲說了句再見;後者點點頭表示回應,要他趕快過去,如果沒意外的話衍裘應該已經在交界處等人了。 當然知道這點的艾維斯用力一點頭,轉向結界就要衝過去,但腳才邁開一步,卻硬生生停下,似乎是對一個人穿過這東西感到不安,又扭捏了好一陣子,最後還是亞薩拉看不過去從後面用力推一把才把人攆走。 往前踉蹌了好幾步的艾維斯還差點跌倒,費了好大的勁才停下,抓了抓頭髮,打從心底佩服雖然看來偏瘦,卻還是很有力量的亞薩拉,之後才注意到自己又回到了僅僅只有白的交界處,以及正站在自己面前的友人。 那個時候,其實他是很想要逃走的。 知道如果自己轉身逃跑後果一定會很慘——不是到處撞結界就是事後被罵慘——艾維斯深深吸了口氣,扯出個難看的笑容,裝沒事人笑道:「裘裘,你來接我啦?」 衍裘往他瞥了眼,瞬間讓他立正站好,兩人互看了很久,他才歎口氣,「我就不先怪罪你跑去別的國家了。」 聞言,艾維斯一喜,才欲開口就被衍裘突然露出來的燦爛笑容給嚇到,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 「不過,我可以問你為什麼沒有說一聲就跑了嗎,艾維斯?」衍裘一字一句說得很慢很清晰,明顯就在氣頭上,「你知道,我和陛下有多著急嗎?好不容易才讓你從另一邊過來,你就隨隨便便跑出去,你能想像陛下有多慌嗎?」 「你覺不覺得,該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最後,衍裘還是笑著的,艾維斯卻低下了頭不敢看他一眼。 他知道友人是個相當正經的人,正經到幾乎是開不起玩笑,就連他自己都覺得兩人能做朋友是件很奇妙又很有趣的事情,然而越是正經的人,就越代表對方無法容忍自己沒法接受的事物,就像現在這樣。 或許是因為怕自己氣得太兇會口不擇言,衍裘生氣的時候都會露出笑容來,像是要藉此提醒自己別氣得太久,希望能因此壓下滿腔怒火。 艾維斯知道,如果他打從一開始就是在這國家長大直到現在,他們或許會放心讓他到處亂跑,只是現在並不是這樣,他不僅不了解這國家,亦不了解這個世界,唯一能勉強稱得上熟悉的地方就只有自己的房間,光是要他獨自一人出城堡到鎮上,恐怕都是相當有難度的事情了,更別提是到了別的國家、甚至是聖地。 艾維斯偷偷抬眼看了下衍裘,不意外看見對方還是笑著的,他立刻又垂下眼簾,想了很久自己出來的理由,究竟該坦承是好奇外面的世界,還是該撇清關係說是別人帶他出去的?又或者,撒個謊敷衍過去? 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最後他還是抬起頭直視友人,開口說出最笨拙最無關、卻也最真心的話語:「對不起……」 道歉或許無法改變什麼,但他也只能這麼回應。 如果是他,他的好朋友不告訴自己一聲就和他不信任的人跑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那甚至是他無法隨意進出的地方,怎麼樣也找不著,最後才在一封簡短的書信上提到很快就回去了,脾氣再好也會生氣的吧。 不管是擔心憂慮還是焦躁、或者是被背叛的陌生感,就憑那三個字實在很難獲得原諒。 他不該亂跑的,就是要出去也該事先通知對方一聲。 他不該胡鬧的,纏著對方要帶自己去見不信任的人。 他不該在這時,只說出於事無補又顯敷衍的三個字。 不知不覺間,艾維斯又重新低下頭來,視線落到了胸前的圍巾上,上頭讓他糾結了幾秒鐘的骷髏頭圖案在這時顯得好笑。 就像是他這種行為,無比可笑。 然後有一隻手拍上了他的肩膀,看過去也只看到一張無奈的臉。 「……對不起——」他也只能一再重複那句話語。 *** 衍裘安慰著艾維斯。 輕拍著對方的肩,他心情是相當複雜的,他是有責怪的立場沒錯,但看著對方那低落的表情,怎麼也罵不下去。 身為軍人的他早已看過無數次他人哀求或者忿恨、絕望等等的負面神情,他也知道自己再怎麼樣也不會習慣這樣的場景,不過習慣與否是一回事,能不動聲色、視若無睹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自認在這一點他是做得很好,哪怕對方是自己所熟悉認識的人,公私分明對他而言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可這些「常理」完全沒法套用在艾維斯身上。 或許是因為過去騙了對方這麼多年而感到抱歉,又或許是他和艾薇絲有著完全相同的臉孔,在看見艾維斯露出反省或難過表情的時候,衍裘得承認他根本無法怪罪對方。 曾有想過這樣總有天會把對方給寵壞,就某方面來說對方那無知到令人汗顏的個性他也得負很大的責任,只是這樣的心態或許可以算是給對方的一點補償。 就算這麼做其實改變不了什麼。 見對方實在是糾結久了,衍裘試著轉移了話題,別讓艾維斯繼續陷在自責當中,「好玩嗎?和水相異的地方。」 「嗯,很有趣喔,只是那裡好冷——裘裘你看,亞薩拉還有送我圍巾耶。」很快就被轉移注意力的艾維斯拉著自己頸上的布料,獻寶似的說著:「好看嗎?」 「……骷髏頭?」其實很早就注意到圍巾的衍裘的語氣很奇怪,似乎是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議。 艾維斯看著那條圍巾,說:「嗯啊,骷髏頭,我也覺得這個圖案好奇怪喔。」 說完,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抬起頭來看向友人,瞠大眼睛疑惑的問:「裘裘,女神的名字叫作蓓莉婕?」 聞言,還在研究圍巾的衍裘雖感疑惑,不解對方怎麼會突然問這個,不過還是點頭,艾維斯連忙再問:「祂死掉了對不對?」對方又點頭,他便露出了十分迷惑的表情,「那祂是怎麼死掉的?我聽說他是被那個什麼什麼最強的魔軍士——終虛幹掉的,是真的嗎?為什麼?」 衍裘臉色一變,蹙起眉頭問道:「你從哪裡知道這件事情的?」 「喔,我聽過那個創世歌謠了,原來那都是預言喔原本都不知道。」艾維斯不怎麼在意的說。 看著對方直盯著自己等待解答,衍裘又將視線投到那條圍巾上頭,想了想,實在不認為這裡是適合說話的好地方,於是打算先回去再說。 「先回去水之國,陛下很擔心你,你見過陛下回房休息後我再告訴你。」他這麼說,對方也聽話的點頭了。 他還需要點時間理清楚頭緒。 *** 回到了水之國,因為有移動的術法,兩人很快就回到了城堡裡,衍裘領著艾維斯進到房裡,才剛坐下休息沒多久,艾維斯就見僕人端著他不曉得該說是下午茶還是晚餐的食物進來,放置好後他很快就去吃東西了。 衍裘則是用通訊魔法聯絡了艾薇絲過來,也因此在艾維斯吃到一半的時候,門就再次被打開了。 艾薇絲一走進房裡,就朝著艾維斯走過去,抓著對方的手確認人真的在自己眼前,才吁出一口長氣,臉上的憂心也稍稍緩和下來。 「艾辛,你為什麼沒有說就離開這地方!就算真亞是我的竹馬、就算你想要和他做朋友也不該如此,我們是要讓你和真亞說話和道別,不是讓你跟著他離開國家……」說到後面,她的聲音竟帶了點哽咽,讓艾維斯徹底驚慌了。 看著妹妹帶著和自己相同的臉孔泫然欲泣,他其實有點苦惱自己究竟是該把口中塞滿的食物吞下去還是先吐出來,最後抱著不可以浪費食物的想法,他用最快的速度嚼完吞入,還險些噎到,喝了好大一口水才開口安慰對方,「那個,絲絲,對不起嘛,妳不要那麼難過——」 「我怎麼可能不難過!」艾薇絲睜著盈滿淚水的眼睛看著他,艾維斯看見那雙應該是和自己相同的藍眼睛有著深深的無助和哀傷,「我們分開了這麼長一段時間,你說,是你不會害怕好不容易的相見又會再次不見……?」 語畢,她垂下頭,抹了下自己的眼簾,將溢出的水珠揩去;艾維斯手足無措,求助似的將視線往衍裘射去,見對方雖緊皺眉頭,卻也沒有要過來幫忙的意思,想來這是處罰他不說一聲就到處亂跑。 討救兵失敗,他也只好依靠自己,雙手按在對方肩上,用再認真不過的眼神盯著對方的眼睛,說道:「絲絲,真的對不起讓妳這麼害怕,我也知道錯了,我以後不會隨便亂跑離開國家,也不會不說一聲就和妳分開,畢竟我們是兄妹嘛,雖然妳在忙的我可能都幫不上忙,可我還是會盡力幫妳的,這樣也就有個好理由可以待在妳身邊了吧。」 「如果妳不嫌煩,我們可以一直待在一起嗎?」 最後他是小心翼翼的問出口,實在很怕會得到拒絕的回答,再怎麼說對方可是女王,管理國家就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了,自己賴在對方身邊先別提能否當上忙,會不會反而造成人家麻煩都還難說呢。 艾薇絲卻是一愣,似乎是沒有想到對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頓了很久,才問:「真的嗎?」 「嗯!當然是真的啊,我幹嘛騙你?」艾維斯再理所當然不過地說。 露出了笑容來,艾薇絲顯然很是高興,「說好囉?那我會替你安排工作的——等等,在那之前你應該要先有個職位才對。」 她微蹙起眉頭思考著,轉過頭去問專門在處理內政的衍裘,「人事管理我不常接觸,一般來說要進入這裡工作是否該有個軍階?」 衍裘站得更加筆挺了些,儼然就是一副軍人的模樣,認真回答:「那是要看處理的是何種事情,負責清掃的僕役自然是不需成為軍人,可如果您是要讓艾維斯待在您身旁打理一切,除了貼身僕人就只剩下您的心腹,這自然是要有軍人證明的。」 「況且,在下並不認為艾維斯能夠處理那些文件,這國家的一切他都得重頭學習,內政處理或對外商討事宜皆不適合讓不懂這世界的人接手。」 聞言,艾薇絲微微垂下肩膀,似乎是有些失望,隨後立刻抬頭,「那就讓艾辛去學習魔法吧,至少從基礎開始,這也是他遲早都要面對的。」她轉向一頭霧水的艾維斯,微笑問道:「艾辛,你想要從什麼時候開始學習魔法基礎呢?」 至少從最底部開始努力,未來或許就能擁有站在她身邊的資格了吧?又或者,該反過來說,她就有站在對方身邊的資格了…… 「咦?那、那就下星期?」突然被問題給嚇到的艾維斯隨便說了個時間,這才注意到自己回了些什麼,驚訝的問:「妳要讓我去學魔法?」 「是的,畢竟這是個屬於魔法的世界,你身上蘊含的魔力也相當的強大,學習這些對你沒有害處。」她直盯著自家兄長,如此說道。 艾維斯還有些拿不定主意,就往友人的方向看去求救,希望這次至少要來幫他,卻見衍裘的視線緊盯在他的頸上,他這注意到對方似乎是打從見面以來就一直在注意這件衣物,不禁感到相當奇怪,疑惑地也盯著看,什麼也沒有發現,倒是注意到了連艾薇絲都開始在注意這圍巾了。 「你、你們怎麼了嗎?」 躊躇了下,衍裘還是問了出口:「為什麼真亞會送你這條圍巾?」 【第四章:逐漸遺忘】 「聽說這世上最強大的魔軍士就是終虛耶,不曉得那到底有多強喔?如果是以一擋百檔千的存在,酷斯拉可不可以算在內啊?」 「這樣的話迅猛龍也可以吧。」 「唔,因為我很冷?」 艾維斯完全沒經過腦袋思考就回答了,理所當然收到了另外兩人無奈的眼神。 「艾辛,我們的意思是,真亞什麼話都沒有跟你說嗎?像是這條圍巾的來歷,或是為什麼要送你?」艾薇絲代替衍裘回答了,依舊目不轉睛地盯著看,讓對方有點不自在。 「噢,亞薩拉是有跟我說這條圍巾上頭有隱蔽魔力的魔法啦,說什麼這樣在我學會控制力量之前就不會外洩了。」艾維斯低頭扯了扯圍巾,笑了開來,「不過我還是比較希望圖案是阿罕啦,大白貓好可愛——」 沒有去問什麼阿罕,很容易就能猜到對方說的究竟是指什麼,衍裘伸手在艾維斯的頸前晃了幾下,一直蹙起的眉頭這才紓緩開來,面上的疑惑卻越發加深,沒有理會友人疑惑地目光,他朝著上司輕輕搖頭。 上頭的魔法波動並不明顯,除非細細感覺,否則幾乎感受不到隱匿魔法施展過的跡象,然而艾維斯身上原先肆意洩出的力量的確是減緩了不少。 萬幸的是,就如艾維斯所說,除了隱匿魔法外他找不到其餘魔法作用過的痕跡,這也就代表對方並沒有在上面動其他手腳。 這自然是再好不過的結局,可他實在很難相信對方會這麼好心,真亞給他的感覺一直以來都不甚良好,幾乎可以算是擺明了不信任與些許的敵意,若不是看在艾薇絲的份上,他是不會在非正式場合的時候給對方好臉色看的。 只是現在對方做的似乎就真的是在為艾維斯著想,這不免讓人有所遲疑,是看在艾薇絲的面子上,還是有其他原因?又或者,和艾維斯一樣純粹只想交個朋友? 可不管目的如何,現在可以確定的是對方暫時沒有要危害艾維斯的意思,這讓他鬆了一口氣。 艾薇絲也露出了些許遲疑的表情,卻也沒多說什麼,只是衝著自家兄長一笑,要對方不用想太多。 雖然不解兩人究竟是在幹什麼,不過艾維斯沒有問下去,他想他們或許是在研究他圍巾的事情,就不好打擾兩人腦中擺盪的思緒了。 思考被打斷可是相當不高興的事情。抱著這樣的想法,他就繼續吃起了自己未完的飯菜,半晌,等他吃完抹淨了嘴,就見到兩人不知何時又盯著他看了。 「又怎麼了嗎?圍巾的事情不是已經知道了?」艾維斯說的同時還伸手往自己面頰上摸去,深怕是有什麼飯粒黏在上頭才被人一直看,幸好摸了幾把都沒有摸到,便悻悻然地放下手,睜大眼睛回看對方,一不做二不休開始玩起了大眼瞪小眼。 「艾維斯,你做好要去學習魔法基礎的準備了嗎?學了要是沒有重大事件發生,是不會讓你輕易說放棄的,畢竟這種事情會了基礎便沒有不學招式的道理。」衍裘說道,看著艾維斯的眼神很是認真。 其實艾薇絲不發話,若是沒有示意他當發言人就由不得他開口,只是此時既不是正式場合,她顯然也不曉得該如何清楚說明立場——在面對艾維斯的時候她總是顯得很緊張,和平時對軍人下令幾近判若兩人——衍裘這才解釋的,這也得慶幸艾薇絲不和他計較這些。 畢竟是軍國主義,繁文縟節留給真正有王室的王族就好。 「如果我不要呢?我覺得這樣壓力好像會很大耶好討厭……」艾維斯開始碎碎念。 想了想,衍裘很快就答道:「如果你不想學的話我們也不勉強,但是你要知道,就是有了圍巾上的魔法也不代表這有辦法完全遮掩住,之後你就得一直待在城堡內,不能隨意出去。這也是為了保障你的安全。」 「我有幾天的時間可以考慮?」艾維斯的眼神很是誠懇。 「現在。」艾薇絲則是毫不猶豫地回答了。 垮下肩膀,其實很想說再多給幾天時間啦又不會怎麼樣的艾維斯顯得很是苦惱,整張臉都皺起來了。 他也知道學會基礎對他來說不是壞處,他遲早都要學會如何控制自身的力量,只是對他來說,這些東西都還是相當陌生的。 畢竟他來到這世界也才幾天,有太多的東西需要他理解並且沉澱,儘管知道或許越快越好,他下意識地還是覺得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人向來都是適應力旺盛的動物,可那不代表能夠徹底放鬆下來,將自己當作陌生環境中的一份子。 就在他奮力思考的同時,他也想起了幾小時前,奈塔非對他說的話。他要他儘早學會控制力量的方法。 連是第一次見面的人都這樣建議他了,身為自己友人的衍裘和妹妹的艾薇絲更是不用說,既然如此,他或許可以試一試。 「好吧,那我就去學,是要從什麼時候開始啊?」他偏著頭詢問。 「等事宜安排好就可以去了。」艾薇絲說道,語氣似乎是因為對方答應而有些輕快,「大概還有一星期的時間給你逍遙,之後你就要每天練習了喔。」 艾維斯瞪大眼睛,嚇到差點跳起來,一句「不可以偷懶嗎」就哽在喉頭處,費了好大的勁才吞回去,馬上苦哈哈的笑起來,一想到要每天練習他都頹了。 或許剛開始的前幾天他還會有幹勁啦,可是最先的熱血過去後,除非真的是對此極度感興趣,不然就算沒有不喜歡也沒有厭煩,也還是很難天天去做,怠性就是如此,這點他早就有過很深的體悟了。 最簡單易懂的方式就是每次考試後,拿到成績單就會說要加油努力去讀書,結果一星期後就懶了,一個月後就擺給他爛,剛好那時候也差不多要考下一次的大考了。想到這,艾維斯就有點哀傷,他沒被留級還真是祖先保佑。 知道如果現在這時說出好麻煩喔不能一星期三天嗎這樣的問題,肯定會被衍裘實施堅持努力之類的再教育,他最後還是昧著良心說出「放心啦我會乖乖練習的」這樣的回答。 話題差不多就到這邊,艾薇絲因為還有其他公務要處理就先行離開了,艾維斯便眨著眼睛看著衍裘,有些小心翼翼地問:「裘裘,你也要去忙嗎?」 身為最高帝國元帥的艾薇絲很忙是理所當然的,基本上他對自家妹妹還抽空過來看自己的行為就能知道,其實她是真的很想念多年不見的兄長,關於這點艾維斯是相當感動的,而衍裘好歹也是個將軍,就算不會像艾薇絲那樣忙,工作量當然還是很大的,這讓他有點愧疚,總覺得大家好像都在他身上花上不少時間。 出乎意料的,應當身為工作狂的衍裘卻一派輕鬆的搖頭,回答:「少一天兩天沒去管倒是沒什麼問題,洛爾會幫我處理些事情,更何況,在這之前我有很多的時間使用幻象在你那邊的世界,現在不需要了,空下來的時間很多,耽誤這一兩個小時也無妨。」 艾維斯「喔」了聲,卻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友人不管是在他回來這世界之前還是之後,都花了很多的時間在陪他,心中有了小小的感動,不過現在說出「我好感動喔謝謝你」接著握住對方的手,怎麼想都有點怪異,就壓下這種感覺轉移話題。 「那我剛才問的那個什麼什麼,女神被最強的魔軍士做掉了,是怎麼回事啊?難到終虛是傳說中的什麼大魔王嗎?之後還會有人去討伐他?」 思考了下該如何解釋,衍裘頓了很久才答道:「我先稍微跟你提一下『終虛』這名稱,究竟代表了什麼意思。」 艾維斯點了頭,衍裘便繼續說下去。 事情是這樣的,在很久很久、大概是世界還很混亂,連創世歌謠都還沒有出現的時候,那時的國家理所當然尚未形成,各地烽火連天,稍微有點勢力的人都搶著當王,現在各國都是軍國主義或許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那時談不上是戰爭,幾乎只能用渾沌這詞來形容了。 很多被遺忘的魔法也都是在那時候發展出來、之後才被列為禁術的(談到這裡的時候艾維斯還插了嘴,說亞薩拉有和他解釋過被遺忘的魔法,這讓衍裘對真亞的戒備又更深了),而那時最為強大的魔軍士傳說甚至能夠以一擋百,人們就給了他「終虛」這個名字,意思是「終結一切的虛無」。 儘管被奉為如此可怕的稱呼,因為最後他平定了大部分的亂源,使日後能夠成立國家也使不爭的事實,就算他曾摧毀過難以估算的萬物,大家還是相當尊敬他的,只是他在戰亂平息些後就消失了,從此再沒有人找到。 後來又過了很長的時間,大約是距離現在的三百年前,又出現了個強大到難以想像的魔軍士,他不隸屬於任何國家,而是七大魔軍士裡的首領——七大魔軍士在那時候可算是世界的統領,負責解決國家間的紛爭,以免戰爭時不時引爆——若僅僅如此其實還不夠資格擁有終虛這個稱號,所向披靡也好,凌駕於世界之上也罷,這都不是能夠獲得這名稱的關鍵。 實力固然重要,可每隔幾百年總會有實力特別厲害的人出現,就算沒有到能征服世界的地步,強者就是強者,也沒有任何一人得到這名字,因為要獲得的條件,除了力量,剩的就是能讓世上所有人懼怕的「事件」。 聽來或許可笑,卻是不爭的事實,畢竟當時的終虛就是毀滅過太多,才會得到這明顯是在貶抑的名稱。 任何有可能受人敬重或者畏懼的人,都得有個無論是好是壞的場景,而那個場景得讓人記憶深刻到彷彿沁入脊髓無法忘記。 創世歌謠裡面也提過,女神釋出了所有的力量後闔上眼簾,鮮血甚至染滿了大地,這明顯就是在說蓓莉婕神祇總有一天會死去,在某天,因為總總原因,女神和最強魔軍士那人進入了無人能進入的結界之中,後來結界粉碎,結界內的整塊大地上頭覆滿了濃稠黑色的液體,不見絲毫的生物,女神不見了,並且再也沒有出現,而裡頭唯一的活物就是那人,受了最後活下來幾乎沒人相信的重傷。 裡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沒人知曉,那人也絕口不提,唯一知道的就是女神就和歌謠所說的一樣逝去了;那人帶走了女神,摧毀了大地,從此才有了終虛這個稱號。 「可就算是這樣,也沒有人會去真的責備終虛,預言已清楚提過,女神總有一天會離去,其實換個角度想,也只是時候到了。」 盯著艾維斯專注聆聽的臉龐,衍裘一如既往顯得很是認真,「你或許可以稱他為大魔王,但也不容否定,他是預言裡的關鍵,若是沒有他,從另外個意義上來看也不會有我們。」 【第五章:儘管看不見】 「魔法什麼的光聽故事就覺得很複雜啊,就不能天靈靈地靈靈給我一把火、火就轟的跑出來嗎?啊,其實拿火機也可以嘛哈哈,還不用念咒語呢!」 「你去鑽木取火算了。」 讓艾維斯去到衍裘的身邊,亞薩拉回到了聖地,雖然此時的他應該要回到宮中和國王稟報,不過因為身份問題,他在這國家僅次於國王,卻也沒有向除了底下的禁位軍以外的人下令的權利,這是相當奇怪的事情,不過姑且不論情況究竟如何,他的身份特殊是不爭的事實,他其實不需要像其他人那樣行事,若不是要緊事,晚個幾天再去報告都無所謂。 也因此,他選擇了隔天再去找國王,現在就先去聖地休息休息。 甫踏進聖地的結界之中,奈塔非就迎了出來,溫和的笑著,「我就知道您會過來。」這次他說的話是冰之國的語言,不過這也是當然的,畢竟這才是屬於他們的話語。 輕輕「嗯」了聲表示回答,兩人便一同走進聖殿裡頭。 在走著的同時兩人都沒有發話,之間的氛圍卻也不顯尷尬,一直到他們來到剛才招待艾維斯的房裡一起坐下來後,亞薩拉才開口。 「知道多少?」就如他平日的說詞,相當的簡潔有力。 「唔,我不曉得他真正的身份,不過應該是懂了不少。」奈塔非溫和一笑:「身上魔力的波動不同,擁有的常識也很特別,很多該是知道的都不曉得,雖然您和陛下什麼也沒對我說,但我想還是多少能猜出個大概。」 感受到了對方往自己投來的視線,他又補充了句:「別擔心,並不是那麼明顯的,您是知道我對這方面比較敏感,要是沒有特別訓練不用眼睛去『看』,一般人是很難發覺的。」 「所以屆時就請您和陛下說一聲,要他不用太過擔憂這件事情——當然,您也是一樣,請好好放心。」 亞薩拉淡淡的轉開了視線,許久,才開口說道:「那不同,這不是擔憂。」 「是這樣嗎?那麼就是我猜錯了。不過您給我的感覺的確很像是在煩憂這件事情。」奈塔非為自己和對方又倒了杯茶,輕輕地說:「我並不清楚這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事,也明白這不是我該過問的,但是如果不嫌棄,您可以找我說個幾句。」他一頓,喝了口茶後笑笑地接了下去:「只要別提到核心,應該也不是什麼都不能說的吧?」 這話聽起來有點像是在鼓吹,要對方和自己稍微提一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不過亞薩拉還是聽得出來,他只是在和自己說若是心煩,可以找他吐些不快。 對方總是這樣敏感,或許是和瞎了眼有關係,正因為看不見,才會特別去精進視覺以外的所有感覺,正因為如此,他才能在和艾維斯見面的同時,藉由他身上所沾有那少許的、屬於水之國的波動,以此判斷出對方的國籍。 沉默了很久,亞薩拉才緩緩開口,說出口的卻不像是在和奈塔非對話,更像是在喃喃自語,又或者其實在說給別的人聽。 「只是懷念罷了。」 眨了下無神的眼睛,對於此句莫名其妙毫無頭緒的話語,奈塔非卻露出了理解的笑容,「如果是這樣,我想我能明白您的意思。」 淡淡的將視線掃過去,亞薩拉很快就轉開了視線,沒有要回答的意思,對此種反應已相當熟悉的奈塔非也只是笑笑,正要繼續開口說話的時候,一旁的空氣有了點不尋常的流動氣息。 這裡應該是絕對禁止外界通過的結界,此時會有這樣的魔法從外頭傳來,理應是件嚴重的事情,不過他卻沒有多少驚訝,畢竟這個國家除了他自己以外,還有另外兩個人可以任意出入、穿透結界。 正好其中一個正坐在他旁邊喝茶——現在對方已經站起來了,就算看不見也能感受到往自己身上投來的視線——他放下手中的杯子,說道:「看來陛下有事情找您呢,是關於名為艾維斯的青年的事情嗎?」 從波動探出這是有傳訊魔法,不過並不是給他的,而會在這種時候找對方,不消細想便能明白原因。 「是,我需要回去稟報相關事務。」很爽快就說出口,亞薩拉便向對方道別,奈塔非則微笑回應。 接著,他便感覺到身旁又多出了些許波動,下一秒,已經沒有亞薩拉的氣息了。 又啜了口茶,他輕哼起古老的歌謠,和唱創世歌謠時不同,只是低低吟唱,聲音細小的幾乎只有自己能聽見。 *** 艾維斯露出津津有味的表情,聽有關終虛的事情聽得很過癮,雖然衍裘真正的重點是在蓓莉婕被幹掉這件事情,不過看他聽得很專注的份上,便多說了點大家比較耳熟能詳的第二代終虛的事情,像是雖然他地位如此崇高,卻聽說是個不折不扣的蛋糕控,可以不吃飯只吃蛋糕——這讓衍裘想起了自家副官,不禁慶幸對方不是那種只吃單一食物的人,不然兩人一起吃飯的時候那種視覺衝擊可是相當驚悚的——說到這,他還提醒艾維斯不可以這樣偏食,活像個老媽子,只差沒有碎碎念了。 再來,就是聽說他是個魔法天才,幾乎將自己身上屬性的魔法都給學會了,就連一些遺忘魔法也不例外,似乎就是因為有著這樣的天賦及實力,才會在還很年輕的時候就當上七大魔軍士之一,更在短短五年就升到了他們的頭頭,這樣算來地位幾乎是這世界最高的存在了。 艾維斯聽的眼睛發亮,直說好厲害,看來是對魔法產生了興趣,這讓衍裘鬆口氣,先暫時撇去資質這個條件,沒興趣的事情是很難成功的,現在艾維斯的這種反應是個好的開始。 「裘裘,那個什麼遺忘魔法有哪些類型啊?」艾維斯嘴裡問著,心裡卻是在想亞薩拉那時候用出來的冰,那個時候他忘記問對方這招式的名字了,現在想起來還真有點好奇,不過如果對衍裘說出他問我要不要學耶哈哈哈這種話來,不曉得又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稍微一想就會覺的後果會很嚴重…… 「很多類型,它們的共通點就是施術者非得要有最純粹的魔力,才有辦法發動。終虛能夠學會那麼多種遺忘魔法,有很大一部份的原因是他有著接近女神的魔力,不過也有另一派說法提出,他是從蓓莉婕女神的身上搶奪而來的,不過女神已死,這些也無法考究了。」 「既然你有興趣,我就順便說一下,你還記得前幾天洛爾對你施展交換身體的魔法嗎?」見對方點了頭,衍裘才繼續接下去:「那就是一種被遺忘的魔法。所以我才說你不可能學會。」 艾維斯瞪大眼,原、原來那個就是了喔?那他跟這種類型的魔法還真有緣啊,那麼快就給他碰上了,不是說這很少人學會所以很罕見嗎?結果他身邊僅僅認識的六個人就有兩個人是了!三分之一的機率耶! 就在他驚奇到一半,這才注意到友人說他不可能學會,但是那時候亞薩拉是跟他說他有這種力量的吧?那是怎麼回事啊? 於是他疑惑的將這問題問出口,當然他沒有把對方要教他那個凍結的冰的魔法給說出口,僅將對方告訴他他有這樣的力量,衍裘聞言卻只是淡淡一笑,這才解釋,「你身上確實是有那種魔力,只是屬性不同,所以沒有辦法學會。」 迎上艾維斯不解的目光,衍裘逕自說明有些魔法會有分屬性,低階的自然是沒有那種區別,但中階以上的就有分了,大概就是常見的風、火、水、電、土、冰、闇和光,這些東西在艾維斯過去那邊的世界也都有過出現在小說啦漫畫啦之類的地方上,所以就不再詳細介紹。 反正風能切割,火於燃燒,水可淹沒,土能控制,冰便凍結,光屬治療,闇則毀壞,這些都是常見的分配特性,不過人身上不可能只存有單一屬性,所以即便是使用土的魔法的高手,要使出個火球到也不是什麼難事,頂多就是弱了點,但還是不影響施展的。 至於洛爾那種能夠和他人交換身體的魔法,就是能夠控制萬物的「土」屬性了,而艾維斯身上確實是有著那種接近神祇的純粹力量,只是不明顯,或許是過去都待在另外個世界的緣故,那邊的法則和運轉模式與這方並不相同,所以大部分的力量都給封住了,現在雖然魔力很強,但最關鍵的那種波動卻沉眠了,僅能勉強判斷出是屬於光的力量,其他的便都沒有辦法了。 不過那倒也無妨,現在就算沒有被封住,連基礎的魔法都不會是沒有辦法進階學會那些被詛咒的術式,就先從最基本的開始練起,也許將來就能一點一滴地喚醒吧。 艾維斯卻浮出了有點詭異的表情,照亞薩拉的說法,他身上有的應該是冰屬性吧?可是衍裘說的卻是光,這兩種好像沒什麼關係耶…… 每個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很多屬性的波動,他可能就是同時擁有兩個,但那種純粹的力量就很難說了,他實在不認為自己有那麼厲害。 該不該告訴衍裘自己身上好像不只有光屬性的魔力呢?偷瞄著衍裘,艾維斯還在猶豫,對方卻突然頓了下,偏過頭像是在側耳傾聽些什麼,最後閉上眼,重新張開後便露出了抱歉的表情,說道:「艾維斯,我該走了。」 「噢,是突然有什麼工作要處理嗎?」即使來這個世界才沒幾天,知道的事情也算少,不過他還是知道除了那個什麼心映,還是有很多魔法可以用來傳訊。 衍裘點了頭,於是艾維斯就主動說了再見,對方躊躇了會兒,還是和他道別離開。 結果他最終也沒有將這件事說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