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LE-02(上) |
【楔子:陌生記憶】 埋藏在深遠的記憶中,似乎曾發生過那麼一回事。 迷濛中,以他的眼所見的視覺場景,是看不見自己的,他不曉得自己長得怎樣,只知道自己走在森林之中,腳步似乎沉重而緩慢,卻又堅持地走著,完全沒有要休息的意思。 以這個高度推想,他猜這時候的自己應該還只是個孩子,視野相當狹隘。 然後他看見了自己的手,略顯蒼白的、指關節明顯的手讓他感到有些疑惑,原來小時候的自己是這麼的瘦、這麼的不健康嗎? 自己還是持續的走著,其實他心中有點興奮,因為實在不確定這段記憶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他沒有印象,又隱約感到熟悉,也因此他很好奇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在不知道走了多久以後,遠遠地,看見了一個人背對著他佇立在一棵特別大的樹下,不難想像這棵足以三人合抱的大樹究竟有多少年歲,就在他細細觀察樹幹上的不明顯刻痕時,那人轉過了身,看向自己。 在那一瞬間,他突然感覺到「自己」心中緊了下,但卻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對方朝自己走了過來,並動了動嘴。 這段記憶其實沒有聲音,不過他還是從嘴型讀懂了對方的意思:艾維斯。 然而,他卻迷惑了,艾維斯是誰?好像有在哪裡聽過這名字,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 緊接著,眼前出現了漩渦,將視野所及吞噬捲入,他猜想這是自己要從夢境醒來的徵兆了。 在意識離開自己掌控之前,他還是在想那個名字是在指誰,對方是什麼人、跟他有什麼關係?以及……他是誰? 而後意識消失,又在一瞬間回到自己身上,他緩緩睜開雙眼,知道自己以從夢境中清醒。 無神地看著這陌生的房間,他轉向拉上窗簾、隱隱透著光的窗戶,感覺心中有什麼東西鬆脫了。 於是,天亮了。 【第一章:無知時候】 「唔,糟糕,這裡有兩條岔路耶,該往哪邊走好呢?又沒有地圖……那麼就選左邊好了!往左走!」 「你選左邊?那正確的方向應該是在右方。」 自從那次原先分配要給自己住的房間死過人後,艾維斯就不敢再繼續住下去了,要求衍裘給自己換房間,而對方很快就答應下來了。 為了這點,衍裘和洛爾還吵了一架,後者是直接擺明了那樣很麻煩,也沒必要這麼寵他,房間清理乾淨就好反正艾維斯也不知道那間房位在何處,隨便騙他已經換了事;前者則是嚴正說明不想給再繼續讓艾維斯受到衝擊,畢竟他和他們不同,不是魔軍士,沒有必要習慣殺人與被殺。 兩人僵持不下,照理來說身為人家部下的洛爾不應該有任何意見,但他和衍裘再怎麼說都是竹馬,即便明白要公私分明,不過私底下的兩人相處就不需要顧慮這點了。 更何況,此時的他們不是以魔軍士的身分爭執,而是以艾維斯的好友和艾維斯好友的好友在吵,最後衍裘把這個月的「餵食日」改成一星期一次才讓洛爾閉嘴同意,當然這只是後話,不提也罷。 想當然耳,這些事情艾維斯是不可能會知道的,他只有看到表面上洛爾保持著有禮的態度為自己打理好那一切,於是他打從心底認為對方真是個好人,完全不曉得對方私底下究竟有多不滿。 總之在換了新房間並且過了三天吃飽睡睡飽吃的糜爛生活後,艾維斯才重新見到衍裘,然後對方告知了件讓他感到相當難堪的事情。 根據艾維斯告訴衍裘的內容可以知道,他是跑道整座城堡最上層才找到衍裘,但實際上衍裘的辦公處根本不在最上層,真正在最上頭的是他們的女王,他的辦事處是在側邊一點的樓層偏高處。 大概是在被亞薩拉拖住的時候出來跑錯了地方,但他竟然完全沒有發現自己已經不是在最先開始的樓梯——是說他最初走的樓梯同樣不是通往女王的所在地就是了——總之一直以為自己走對路的艾維斯挫敗了。 好吧,他不得不承認他雖然會分左右,但是要認路就完全不行,基本上他挑的路有百分之九十的機率是反方向,百分之五的機率是原先正確但在經過叉路時歪掉,百分之四點九九九是離正確方向十五度角開始偏歪最後繞到世界的盡頭去,只有剩下的百分之零點零零一能走到正確路上。 「可惡為什麼認路會這麼難!」 最後艾維斯在友人的無奈注視下喊出了這個說了上千次的話語。 *** 安撫好艾維斯激動的情緒後,衍裘斂了斂色,說道:「今天我是來繼續解釋有關這個世界的事情的,在那之前,身體還有什麼不舒服的嗎?」 搖搖頭,艾維斯有些可惜的回答:「我很好啊,只是亞薩拉在第一天就把貓咪帶走了,我好難過……」 「……如果你還想見牠,等會兒可以去求真亞。」 「唔?真的可以嗎?亞薩拉他還待在這邊喔,我還以為他回去了。」艾維斯有些訝異的說著,因為對方把那隻可愛的貓帶走,這幾天也沒見到他,他才以為是因為亞薩拉已經走了的關係,想到這,他不滿的喊:「那為什麼要把大白貓帶走!留下來陪我不好嗎!」 衍裘沒有回答,大概猜到那隻白虎應該是去找自家主人抱怨了,雖然不會講話,但肢體動作應該可以表達牠對把自己當成貓的艾維斯有多不屑。不過當然不可能這麼告訴艾維斯,他只好扯出「真亞大概是不想給你添麻煩,畢竟要你餵……『貓』可能會有點困難,你又不敢摸生肉」這種謊,估計真亞他根本不會有避免造成他人困擾的想法出現。 值得慶幸的是艾維斯沒有繼續追問下去為什麼貓要吃生肉不可以吃飼料這類的問題。 「那麼,我們現在可以進入正題了。」衍裘淡淡說了句,接著頓了下,想了想後決定讓對方決定想先聽什麼,「想問什麼就問,只要不是涉及軍中內部問題我都可以回答。 眨了眨眼,艾維斯立刻發問:「亞薩拉為什麼會在這裡,他不是別的國家的人嗎?他要待多久、我可以去見他嗎?」 結果問的是跟這世界完全無關的事情啊……衍裘淡淡的開口:「他只待到今天,見過你後就會回去了;真亞的確是別國的人,只是為了處理一些有關國際問題的事情才來到這個地方。」 見他?艾維斯感到疑惑,倒也沒有繼續問下去,反正要是等會兒真的會見面,可以那時候再親自問對方——前提是亞薩拉有要回答他的意思啦! 想了想,艾維斯最後決定問另一個困擾他很久的事情,「那為什麼我來到這個世界後會跟法吉勘先生換身體?」 沒有馬上回答,衍裘在艾維斯好奇的注視下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開口:「在檢查你身體有什麼問題。」 「什麼?」 「因為你是我們從另一個世界強行拉來的,為了避免之後會出現什麼後遺症,就讓上校跟你換身體,藉此檢查看看有哪裡出問題。」很快的說著,衍裘的聲音有些顫抖,但他想那是只有他自己才能察覺到的小地方。 微皺起眉,其實也有注意到那點的艾維斯沒有戳破,只是還是不解,「那有檢查出什麼嗎?」 「……沒有。」衍裘悶悶的說。 就是因為什麼都沒有檢查到,根據洛爾說的,身體狀況非常正常,沒有任何地方有出問題才奇怪,如果真像是他說的那樣,為什麼一換回身體艾維斯就出了問題? 難不成是精神與肉體融合時出了差錯?但研究出來的結果很正常,沒有任何問題…… 艾維斯歪過頭,看了眼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的衍裘,有些擔憂:「裘裘,怎麼了嗎?」 注意到自己這樣似乎讓對方擔心到了,衍裘搖頭表示自己沒事,比了個手勢要對方繼續問下去,不必管他。 雖然還是有點擔心,艾維斯還是照著對方的意思繼續問,「為什麼法吉勘先生可以換身體?這也是魔法嗎?只要學就可以學會?感覺起來好像很好玩耶。」 「不,這是只有他會的魔法,基本上要學可以,只是沒有多少人學的會,因為這是被封印的魔法,而且它的風險也很高,沒有你想像的那麼方便。」 噢,那聽起來有點可怕呢!艾維斯吐了吐舌,本來還在期待自己可以學起來玩玩看,但一聽到那是被封印的魔法就開始打退堂鼓,本想追問下去風險是只什麼,但衍裘的表情看起來就是要他不要再繼續問下去,他也只好閉上嘴巴。 「對了,差點就忘記問這件事情。裘裘,我當初到底怎麼睡著的?你之前說要告訴我也沒——」說到一半便噤聲,艾維斯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因為在解釋之前,刺客就來襲了。 知道友人是想起當時發生的事情,衍裘沒有去過問為什麼突然不說話之類的事情,只是直接回答那時是因為他的身體狀況不好,就算沒有明說自己也看得出來心臟似乎是在痛——說到這,艾維斯還傻笑給他看表示無辜——既然如此,不如弄昏好一點,至少沒有意識就不會感到疼痛了。 見衍裘明明很認真解釋,不曉得為什麼卻透出一點輕描淡寫的感覺,艾維斯也不好繼續問那為什麼醒來就沒事了,只想著大概是在他昏睡的那幾天當中治好了。 他還記得那時候知道自己竟然睡了那麼久有多驚訝,不過事後想想醒來後全身痠痛、肚子餓個半死也找到原因,倒也不是那麼計較了。 「我沒有什麼特別要問的了,其他事情也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問起,剩下的裘裘你自己跟我講吧。」邊說邊伸了個懶腰,猜想這可能會講很久的艾維斯開始思考起不曉得等等會不會有茶或點心來給他吃。 沒有去管友人明顯一副嘴饞想吃零食的樣子,衍裘想了想,決定從大範圍開始講起。 「這個世界,總共有五個國家,而這裡是由水構成的國家——」 【第二章:聽信了混入隱瞞的說明】 「水做的國家?是像果凍那樣可以穿過任何物體、渴了還可以直接吃掉的國家嗎?」 「如果照你說的那樣,世界早該毀滅了。」 剛聽見的時候艾維斯還反應不過來,以為衍裘只是在打比方,就在他想出聲打斷的時候剎然想起自己在窗外看到的一切。 水藍透明的花草、彷彿身在水底的高濃度水氣——一切一切都在證實衍裘所說的話不假,因而愣了愣。 由水構成的國家,這有可能嗎? 沒有等艾維斯反應過來,衍裘只是繼續接了下去,「這世界的五個國家是由不同的元素所構成,分別是火、水、冰、風、暗,而我們則是水之國正式的名稱則是次漣。」 「真亞的國家是冰,名字叫作初霜;火是參焰;風是祀飄;暗是末晦。」停了下,衍裘注意到艾維斯的表情在瞬間變得有點奇怪,於是問了聲:「怎麼了,有什麼不對的?」 「那個裘裘,不曉得是不是我的錯覺,怎麼這些國家的名字聽起來好像有順序……?」奇怪的說著,艾維斯搔搔後腦,「這有什麼含意嗎?」 淺淺一笑,衍裘心情很好的解釋,「的確是有什麼含意,這是國家建立的順序,分別是初霜、次漣、參焰、祀飄、末晦,也就是說,在最久遠的過去,世上只有一個國家而已。」 「感覺好酷喔!」艾維斯興奮的瞪大眼睛,「這是真的嗎?你怎麼知道的啊,歷史事件?」 「創世歌謠。」衍裘淡淡的說道,明白友人一定會問什麼創世歌謠啊那個有可信度嗎之類的問題,他自動自發的解釋:「雖然是歌謠,但是可信度非常高,雖然被歸類為傳說,也比書本上所謂的歷史還要精確。」 「畢竟,這是個魔法的世界。」 「魔法?就是上次說的那個什麼……魔軍士?可是這個國家是軍國主義吧?意思是其他國家的軍人也是魔軍士?」艾維斯疑惑的發問。 沒有馬上回答,衍裘先是在腦中跑過幾個解釋方法後才開口:「不只是我們,應該說這世上的所有國家都是軍國,只是採取的方針不太一樣,像初霜就是中立國。」 「亞薩拉是中立的?那為什麼會來這裡?這樣不會被別人認為他是倒向我們這邊的嗎?」 「他是秘密來訪。」 「咦?」 衍裘點了點頭,「總之,要是之後認識了其他別國的人,不要聊起這件事;就算是本國的人民也不要談,他們只要知道真亞和女王陛下是青梅竹馬、來拜訪陛下就好了。」 「噢……」雖然還想說這樣不算是欺騙嗎,可是想來自己也不曉得亞薩拉究竟是來幹什麼的艾維斯也無從問起,就沒有再多說什麼了。 見對方似乎理解了,衍裘繼續解釋,「上次我也和你提過,魔軍士就是以魔法來作為攻擊的軍人,基本上每個人都會魔法,只是強弱的差別,一般百姓的能力頂多用出火苗來點蠟燭,魔軍士則是有辦法直接燒掉一棟房子……」 說到一半發現這種形容好像有哪裡怪怪的,衍裘看了艾維斯一眼,見他似乎沒有注意到這點,他暗暗鬆了口氣,不然要是追問起什麼燒房子就麻煩了。 壓根沒注意到對方的舉例,艾維斯還在想剛才的事情,「那個裘裘,女王陛下叫什麼名字?」 沒有想到友人在意這件事情,衍裘一怔,不過想來等會兒也會提到這點,他便沒有那麼驚訝了,只不過是把解釋的順序改了下,「陛下的名字是艾薇絲。」 「嗯?叫我幹嘛?」艾維斯還沒有反應過來。 苦笑了下,衍裘從一旁抽出了紙筆,就在上頭寫下艾薇絲幾個字,遞給艾維斯看,「只是唸法相同,你們的名字是不一樣的。」 盯著那張只好半晌,艾維斯吐出口氣,驚奇的說:「唸法竟然一樣耶,還真是巧合……」 「不是巧合。」衍裘淡淡的否定艾維斯的話,成功讓對方看向他,「正確來說,你是陛下的兄長。」 「哥、哥哥?!」艾維斯瞠大雙眼,滿臉不敢置信,卻又馬上露出了難怪如此的表情。 他就還在想為什麼要大費周章的把他從另一個世界帶過來,原來是因為他也算是個王……子——誒? 很多故事好像都會有這個橋段,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窮困潦倒的平民在某一天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像是某國的王室之類的,而那個假的國王通常都是什麼主角的叔叔啦還什麼的親戚,使用了一些見不得光的小技倆爭奪王位,接下來就會出現聽說是自己心腹的人策劃著長久的計謀,打算幫那個主角搶回王位。 然後現在那個小說中的叔叔成了他的妹妹,總覺得應該不是對方搶過去的,而是有什麼苦衷,然後叭啦叭啦的他現在就要和故事中的主角一樣—-- 「把我帶回來應該不是要我把王位搶過來吧!」如果是這樣他絕對要回去!他才不要待在這裡管一大堆軍人咧,這裡重男輕女也重的太過分了吧! 「……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到了什麼,不過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 有些汗顏的說著,衍裘多了點無奈,「艾薇絲陛下處理政事處理得很好,沒有出過太大的問題,再加上高層與人民相當支持陛下,不太可能輕易將陛下撤換掉。」 「更何況,我們也從未打算讓你處理國家事務,你應該看不懂那些東西吧。」最後他補上一槍,讓艾維斯挫敗了。 對啦,他就是笨就是不懂嘛!雖然可以反駁怎麼會看不懂又沒有給他看過,不過他想到了自己課堂上的成績就一整個慘澹,不用試也知道自己會搞的一蹋糊塗。 不過其實也不想管這些事情的艾維斯很快就振作起來,像沒事人般的問:「所以讓我回來就是因為我好歹也算是王室的一員,而王室莫名其妙少掉一個人說不通,才把我帶回來?」 「不完全是這樣,其實少了個人也沒有多大差別。雖說我們國家是軍國,但最高領導人卻是世襲制度——或者說除了末晦之外的四個國家都是如此——也因此只要有人來繼承王位就好。」說著,衍裘看了眼艾維斯,確定對方臉上沒有出現什麼奇怪的表情才接著說下去。 「陛下真正的位階名稱應該是最高帝國元帥,只是為了方便,再加上這是宛如王室的世襲制度,我們都將陛下稱作女王,但畢竟那只是宛如,這國家是沒有王室制度,除了上一任的最高帝國元帥所選出的下一任繼承者,其餘的兄弟姊妹和親戚實際上沒有任何地位,不過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人民多少會給予其尊敬。 「總之,雖然你是陛下的兄長,在這國家卻是完全沒有地位的,自然不會是由於那不存在的『王室』讓你回來,我們之所以大費周章找到穿越世界的方法,是因為陛下說相當想念十幾年不見兄長……」 說到最後衍裘遲疑了下,不是因為艾維斯知道自己其實算是身無分文的民眾,而非想像中的王子後露出的失望表情,是因為他聽到後來明顯懷疑的神情讓他說不下去。 「就因為女王陛下想見我,你們為了他開心才把我帶來?那當初幹嘛那麼麻煩,還要特地讓你不間斷的使用那個什麼幻象看著我?」十足十的懷疑,艾維斯將雙眼瞇起打量起衍裘,「這絕不可能是那個『想十幾年不見的家人』才抓我過來的原因!」 沒有因為對方懷疑自己而感到錯愕,衍裘苦笑了下,「我沒有要瞞你的意思,那是上層下的決定,不過你遲早都會知道,那我還不如現在告訴你。」 沒有意料到對方會這麼爽快承認隱瞞他,艾維斯一愣,衍裘沒有等他反應過來就繼續說了下去。 「剛才那段話我確實有騙你,但不是全然的謊言,事實上,你是我們國家很重要的容器。」 【第三章:而有了深厚的影響力】 「如果有個很重要的瓶子,不小心遺失在國外,自己又沒有辦法去拿,該不該特地派人帶回來呢?噢噢我好糾結喔,為什麼不能自己去取回來!為什麼當初要把它丟國外不隨身攜帶!為什麼會有這個奇怪的問題!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為什麼我想得頭好痛——」 「為什麼不買個新的?」 一瞬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的艾維斯久久才反應過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容……器?」 見對方這種反應,似乎是因為自己用錯詞而感到侷促的衍裘拍了拍艾維斯的肩膀,要他放心,「不是你想得那樣,我的意思是你身上所蘊含的魔力很強。」 眨著眼睛一臉迷惑,艾維斯還是不了解。 「就像我說了很多遍的,這是個魔法的世界;你過去那十幾年待的世界沒有魔法這種東西,任何一點外來的衝擊都會造成傷害,而你不會控制身上的魔力,短時間下來還好,長時間就會破壞到其中的平衡,尤其要是你哪天情緒不穩定的時候就會加速平衡的崩盤。」 「這麼說你懂嗎?不會太快到來,但要是你不回來,那個世界遲早有一天會毀滅。」直勾勾的盯著艾維斯,衍裘一字一句的說著:「每個世界都有滅亡的一天,你就是那個末日的催化劑。」 衍裘知道自己這麼說有點過火,也看見了友人的臉色變得無比蒼白,但他既沒辦法也不打算收回那些話,有些事情要是不說直白些就無法理解其中的重要。 「我會害那個世界滅亡?」艾維斯摀住自己的嘴,力道之大幾乎在面頰上留下掐痕,衍裘歎口氣將他的手拉開,「你還是不懂。」 「世界遲早有天會毀滅,那是不變的道理。」他無奈的解釋,「早個一兩百年聽起來或許很驚人,不過以世界存在的整體時間來看待,短得可憐。所以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遲疑的看了衍裘一眼,艾維斯顯然還沒有冷靜下來,低聲喃喃:「就算總有天會末日,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不是比較好嗎?」 衍裘沒有回答,或許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只是轉開了視線,「我要解釋的東西差不多就這樣了,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裘裘,你說這個世界的每個國家都是軍國主義,但如果照你說的那樣,世界既然總有天會毀滅,那為什麼還要這樣互相爭鬥?」 聞言,衍裘突然有想笑的衝動,但那種感覺很快就被他壓下來,有些打趣的問:「那為什麼你那邊那個世界的人要互相陷害對方?每個國家都只在乎自己吧,你說他們為什麼不互相合作?」 這句話或許也是在說給自己聽,既然總有天這一切都會幻化成無,為什麼還要彼此爭鬥?但他不該考慮這點,他是軍人,只要服從上面發下來的命令徹底執行就好。 艾維斯啞然,理所當然一句話也答不出來。 衍裘無奈的笑了笑,「不要太在意那些不管怎麼想都想不出結果的事情,只會苦了自己。」 點點頭,艾維斯扯了下嘴角笑給對方看,用以證明他沒事。 見對方那明顯很牽強的笑臉,衍裘皺起了眉。 「艾維斯,之前在那邊那個世界我沒有告訴你,因為覺得沒有必要,但現在似乎不一樣了……」衍裘淡淡的說:「你太天真了。」 「咦?」艾維斯愣了下,不明白怎麼突然換成了這個話題,本以為對方是在責怪他,但看過去才發現衍裘的眼裡沒有要罵他的意思,反而多了點無奈和遲疑。 「你這個樣子很難在社會活下去的,如果不能隱藏起自己真正的想法,很容易被他人利用或陷害……當然,我會幫你的,但我不可能永遠待在你身邊。」衍裘淡淡的說,隨即苦笑出來:「不過,或許你能這樣繼續維持下去也是好事……」 相當矛盾,但不可否認衍裘其實很羨慕艾維斯,因為在很久以前就把那份天真拋了。已經再也找不著了。 沒有要把自己隱射到對方身上的意思,只是覺得能夠在一片迂腐中保持純淨未嘗不是件好事。 艾維斯搔搔臉頰,想了很久才答道:「我也就是這樣的個性嘛,不過如果裘裘你希望,我會繼續保持下去的,不過不可以拋下我喔。」 不單單是字面上的意思,裡頭包含了些許不安。過了這幾天,他還是無法習慣和徹底接受自己已經不在屬於自己活了十幾年的世界。 衍裘的回答是朝對方一笑,「這不是當然的嗎?」 *** 艾維斯緊張地跟在衍裘後面行走著。 由於要去見女王的關係,兩人走在城堡的廊道中,時不時會遇到其餘軍人和僕人,大部分的人都是禮貌性的和衍裘問好,少部分的人或許是和衍裘交好,打個招呼還會講個幾句,很少遇見需要由衍裘主動向對方行禮的人,艾維斯猜想衍裘在軍中的地位真的很高,雖然早知道這件事情,但實際看見和想像中還是有段差距。 事後衍裘才跟艾維斯解釋一般的高層這時候都待在自己的辦事處處理公文,武官則是大部分訓練底下的人去了,確實是不好遇見。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走在優美的廊道上,牆上的畫作和角落的擺設無一不是高價藝術品,艾維斯卻沒有多少心思去欣賞,還是保持著一開始的緊戒,整個人相當緊繃。 讓他如此戒備的原因,是因為剛才路上遇到的那些人,有很多在和衍裘打完招呼後就直盯著他看,軍人還好會稍稍克制,但那些僕人裝扮的卻沒那麼多顧忌,活像在打量豬肉的眼神讓他有種芒刺在背的不舒服感,他也明白這樣一個陌生人走在上將後方很突兀也很奇怪,但不習慣這樣的「注目禮」就是不習慣嘛! 啊啊這樣盯著他看是怎樣嘛,難道他長得很奇怪嗎?還是、還是……他小心翼翼的拉住衍裘衣擺小聲詢問:「那個裘裘,我長得跟女王陛下像不像啊?」 因為沒料到對方會突然問這件事情,衍裘怔了下,他雖然注意到艾維斯因為他人的視線感到不自在,但沒法抑制他人好奇心的他也只能裝作沒這回事,頂多在對方真的看得太過火才會瞪過去,不過他倒是完全沒想到看著看著友人會有這個疑問出現。 在腦中跑過一圈,衍裘終於還是知道了艾維斯為什麼會有這層疑慮在,大概是因為大部分的人見了他倒也不是看一眼就轉開,而是瞄過去後瞪大眼睛一臉驚愕,「的確是有點像。」 噢,難怪要一直盯著他,要是突然有個和自己國家的統治者長得很像的人他也會多看幾眼的。艾維斯鬆開拽住衍裘的衣服的手,暗暗慶幸不是因為自己長得很奇怪。 就在他沒那麼緊繃的時候,迎面走來了個約莫四十歲的男軍人。 本以為那只是和剛才一樣打個招呼就能說再見的人,卻沒料到這時卻是衍裘向那人問好:「貝茲老師,近來可好?」 對方微微一笑,「虧你的福,最近過得相當不錯。」 衍裘點了下頭,向貝茲介紹明顯錯愕的艾維斯,「老師,這位是艾維斯,也就是最近在傳的陛下的兄長。」 「喔?這就是陛下的兄長?」貝茲起了興趣,看了下緊張的艾維斯,面上有些驚訝,「長得的確很像陛下,幾乎是同個模子刻出來的,難怪名字也一樣。」 衍裘笑了笑,換向艾維斯介紹,「艾維斯,這位是貝茲‧沃塔上將,也是教導我的老師。」 艾維斯被對方看得有點不好意思,不自覺地往衍裘那靠了靠,有些好奇的問:「沃塔老……沃塔先生也是上將?跟裘裘一樣耶。」 「裘裘?這是您給這孩子起的綽號嗎,辛尼閣下?」點了下頭表示自己的確和衍裘是同個階層,貝茲笑著問艾維斯另一件他很在意的事情。 辛尼?艾維斯眨著眼,遲了一下才想起這是女王陛下的姓,衍裘說既然他沒有姓,又是陛下的家人,就持有使用這個姓氏的權利。 「嗯,因為裘裘是朋友。」艾維斯用力點頭,貝茲笑得更開心了,有些欣慰的向他說衍裘因為太早就進軍中,身邊很少有同年齡的朋友,這讓他感到很高興,還說這樣很好,要他以後多陪著衍裘,艾維斯聽得一愣一愣的,所幸還記得點頭同意,不讓話題僵在那邊。 衍裘笑得有些無奈,要自家老師別給友人添那麼多壓力,這種事勉強不來,而他倆既然已身為朋友,就沒有必要去拘束於那形式上的事情。 艾維斯注意到了衍裘雖看來無奈,臉上的笑容卻是相當真心的。他想他大概很喜歡沃塔先生吧? 「辛尼閣下,聽說您身體微恙,在這之前都待在城堡深處的地方休養,這樣隨意出來走動還好嗎?」 貝茲看著艾維斯,露出了擔心的表情,艾維斯則笑得有些靦腆的回應不要緊,現在已經好很多了。 他再笨也知道自己從另外個世界過來是件秘密,要是不想引起轟動就不該亂講話,想到這他不禁有些訝異,原來連跟裘裘同級的上將也不知道這件事情。 這樣看來他以後嘴巴可要鎖緊一點,不要不小心脫口而出,畢竟這件事情不管怎麼看都比他所想像要來的的重要與隱密。 艾維斯回答完貝茲的話後頓了頓,隨後有些驚慌的補充:「那個,請不要用敬語喊我,我會不習慣……」 貝茲表情看起來有些勉強,「就算您這麼說,您也算是陛下的家人,這……」 「沒關係啦,我不喜歡這樣跟大家有身份上的距離,就算我是陛下的哥哥,裘裘也是照樣喊我艾維斯,也沒有用您來跟我說話。」 聽到此,貝茲表情像是嚇到了似的看著艾維斯,再想想剛才介紹他們時的對話,這次是真的對對方起了興趣,「連我這難搞的學生都不管身份關係這樣稱呼的話,我也不好推託了,衍裘這孩子的個性可是比誰都還要一板一眼,我倒也很好奇為什麼會如此,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閣下?」 說完他又補了句「名字和陛下一樣,他可不敢亂稱」,艾維斯才沒有繼續堅持,不管怎麼說他也不好意思這樣強迫他人,要是會帶給他困擾,那也沒必要堅持嘛,不過是個稱號。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裘裘不堅持用敬語跟我說話,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是這樣了,不過這樣也很好啊。」艾維斯搔搔臉頰,畢竟是和對方一起長大的,對方正經固執的性格他也知道的很清楚,也因為這樣吃了不少次鱉,「我頂多知道在他忙的時候不要煩他,不然就會死得很慘,妥協什麼的真的不清楚。」 貝茲笑了出來,「是啊,忙著的衍裘打擾到會很可怕,這樣看來你應該也有經驗?真的有?哈哈哈,看來大家都曾被報復過。」語畢,他笑得有些神秘,「不過你知道嗎?也還是有人會不知死活去煩衍裘,還不會受到報復。」 艾維斯立刻瞠大雙眼,轉過去拉衍裘的手問是誰,後者只是沉默了下,吞吐的回答是洛爾,知道答案的他理所當然去問為什麼,只是這次對方卻不回答了,他只好鬆開手轉過去問貝茲為什麼,那人只是搖頭說自己也不明白,這件事情似乎只有他們兩人才知道,問陛下都沒用。 當然不會說出是因為對方比他更煩更會報復的衍裘只能無奈苦笑。 最後貝茲用問了次艾維斯是真的不曉得衍裘的妥協還是不想告訴他,後者倒也認真的說如果能知道他也想知道,偏偏就是想不透。 擺明著明顯不相信的貝茲看著艾維斯,見對方真的沒有說謊的意思,他才不再繼續追問。知道兩人是要去找女王,他笑著跟他們說耽誤到很不好意思,道別後便離去了。 之後兩人繼續往女王待的地方走去,又走了好一段時間、爬了好幾層樓後才走到一間怎麼看都和剛才見到的房間不同的房,比上次所見衍裘的辦事處的門還要華麗的門翡在衍裘通報後由裡面的人拉開,隨後拉開門的人在他倆進去後退了出來,重新關上門。 欣賞房間布置的艾維斯是在衍裘行禮完後才回過神,轉頭去看坐在辦公桌後的女王陛下,怔住了。 【第四章:被緊緊束縛住的咒語】 「聽說要是見到了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離死期就不遠了……噢噢我不想死!神啊快救我雖然我沒有什麼信仰——」 「既然禍害遺千年,你可以放心了。」 房間的布置相當精巧,除了理當有的辦公桌,一旁還有巨大到活像是圖書館才會出現的書櫃擺放許多文件,一邊也有小桌子與沙發,似乎是要給來討論事宜的人休息的地方,其他角落放上少許的裝飾品,比如花瓶之類的,裡頭插著的鮮花依舊不是艾維斯之前看慣的那種紅花綠葉,花朵與葉片和莖枝呈現水色透明狀,活像是由水組成的植物。 就像之前衍裘所說的,這國家是由水構成,所有自然的東西都像是果凍般水色透明,空氣濕度也高的嚇人,若不是清楚知道此時呼吸的是空氣,幾乎會讓人有種身在水底的錯覺。 觀察這些擺設觀察得很用心的艾維斯有點心癢,本想問問衍裘可不可以找個時間帶他出去,他想摸摸這些水植物,看會不會真的穿透過去,就聽見衍裘清脆的聲音說著「參見陛下,若有打擾深感抱歉」之類的話,他才終於想起自己現在要見的是女王,連忙把視線從花瓶轉過去她,卻徹底怔住了。 坐在辦公桌後的是個看起來和他年紀差不多的女孩,一頭微鬈的金髮柔順的垂在背後,略帶憂慮的藍色眼眸盯著他,嘴微微張開似乎是想說點什麼,卻什麼也沒有說出口。 在驚訝原來女王是個那麼年輕的人之前——其實早在他知道自己是女王哥哥的時候就該想到,但那時他滿腦子都是在思考原來自己身份如此非凡的事情——艾維斯腦子像是被轟炸機炸過似的亂成一團,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就好像前幾天、他第一天來到這世界的時候發生的事,他又要驚訝自己看見自己的臉了。 那根本就是他的臉吧!哪裡長得很像!根本是一模一樣吧!除了男女體型本身就會有的差異,那張臉根本是同個模子刻出來的,還騙他很像很像,那已經不是用「像」就能概括的程度了吧! 難怪路上那些人看的他眼神活像是看個怪物!是他他也會以為見鬼了啊! 「我、我跟陛下是雙胞胎嗎?」結果他好不容易擠出的話卻不是打招呼,而是如此好笑的疑問。 衍裘似乎是想要回答,但艾薇絲卻對他擺擺手表示不必開口,她站起身,踩著高雅的步伐走到艾維斯面前站定,微微一笑:「我們不是雙胞胎,事實上,艾維斯你大我兩歲。」 「唔?是這樣嗎?」似乎是看著「自己」的臉站在自己面前而感到有些無措,艾維斯往後縮了下,接著好奇的看看她,又看看衍裘,「可是裘裘年紀比我大耶,陛下您的年紀比裘裘還要小?這樣好辛苦喔還那麼年輕。」 抿嘴笑了下,艾薇絲伸出手指搖了搖,「衍裘的年紀比我還要小,所以你的年紀比他還要大喔。」 「咦——?那我到底幾歲!」艾維斯驚訝的呼出聲,顯然被嚇得不清。他本來以為自己只有十九還二十歲……結果瞬間就老了那麼多嗎!這樣算起來他實際年齡可能原先以為的還多了五歲以上! 「哥哥……我可以這樣叫你嗎?」她先是問了聲表示禮貌,就算是血親,再十幾年沒見、其中一方對另一方完全沒印象的情況中總不可能太過親密,果然艾維斯搖了下頭表示感覺不太自在,她只好先繼續叫對方的名字,「艾維斯,如果衍裘向我報告的沒錯,你應該沒有待在這裡的記憶了吧?」 艾維斯點點頭,見狀,艾薇絲又繼續說了下去,「那麼,你不曉得自己幾歲也是很正常的,畢竟對你來說,在那個世界所經歷的才是你的人生,過去不記得的記憶被忘卻也是很有可能的。」 皺起眉,艾維斯這才想起十幾年前的事情,他依稀記得那時候的他的確不曉得自己是誰,後來好不容易知道自己叫作「艾維斯」,卻也不記得到底幾歲,似乎就隨便問了路人覺得自己看起來像幾歲,,問了好幾個得到的都是差不多的歲數,於是他就拿來當自己的年紀了……原來他有娃娃臉嗎?他還以為自己很符合那個歲數呢。 歪過頭想了想,艾維斯看了下艾薇絲,發現對方跟自己的臉真的是很像,是像到那種光看臉還不一定認得出誰是誰的那種境界——說是這樣說,看髮型還是分得出來——這種感覺實在很奇怪,他只好說:「那個,陛下,可以請您別叫我艾維斯嗎?這也是您名字的發音嘛,這樣叫起來好像也怪怪的。」 「那麼,為什麼不讓我叫你哥哥呢?」 「因、因為會不習慣啊!」 眨了下眼,艾薇絲露出很淡很淡、卻讓見者感到放鬆的笑容:「叫久就習慣了,哥哥。」 「就說了不要這樣叫我了啦!」艾維斯喊了聲,整個人就往衍裘那擠過去,用他的身體擋在兩人之間,顯然感到有些困窘。 衍裘嘴角抽了下,只好出聲幫友人一下,「陛下,請別欺負艾維斯,他還不習慣這裡的生活,請儘量別讓他受到衝擊。」 「衍裘你會喊哥哥的名字,卻不肯稱我的名字。」似乎是玩心已起,還很年輕的最高帝國元帥開始捉弄底下的將軍,身為人家下屬的他也只能苦笑答道這是基本禮貌。 「但他是我哥哥,這樣算起來你應該也要對他使用敬語吧?我們都是艾薇絲,一樣的名字喚一下也不奇怪。」艾薇絲還不死心,繼續說著。 然而艾薇絲這句話才說完,躲在一旁的艾維斯卻立刻想到亞薩拉那時的那句「果然是艾維斯」,難不成那時說的其實應該是「果然是艾薇絲」嗎? 想到這,他頓時有種悶悶的感覺,還沒細想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他就被艾薇絲出聲說的話給拉走注意力了。 「如果哥哥你不希望我這樣喊你,就請別稱我為女王吧。」 愣了下,艾維斯從友人身後伸出頭來看著她,感覺有些遲疑,「可、可是您是女王耶,正式名稱是那個什麼什麼最高帝國元帥,而我沒有什麼地位,就算是家人,這樣也很不禮貌。」 艾薇絲還是微微一笑,這次的笑容卻染上了些許哀傷,「可是這世上已經沒有人會叫我艾薇絲了。」她伸手摸上他的臉,「如果連你也不肯,這名字就只屬於你了喔。」 若是沒有人願意喊這名諱,那就好比不存在的無意義單字湊合在一塊兒;同樣的名字不同的寫法,好比他們擁有相同的容貌卻是截然不同的兩人,要是其中一人失去了什麼,本是兩人的東西就只剩一人守護那剩下的半邊。 「唔,那我就叫妳艾薇絲了喔……等等,這樣好像有在叫我自己的錯覺,我可不可以叫妳絲絲?」本來還有點猶豫的艾維斯在被衍裘輕拍背鼓勵後就決定直接叫對方,順便也不再用您來稱呼,不然不上不下的感覺很奇怪,卻發現自己喊出艾薇絲幾個字時怪詭異的,立刻幫對方起了綽號。 朋友叫裘裘,妹妹叫絲絲,感覺好搭好好記喔!艾維斯得意的想著自己真是聰明,就見艾薇絲笑了出來,雖然剛才也是一直在笑,不過現在的笑不再是那種敷衍客套的假笑,而是彷彿聽見了什麼笑話似的笑出聲。 見狀,艾維斯也笑了出來,顯然很高興對方滿意這種叫法;衍裘則是稍稍有些訝異,他已經很久沒有看過她笑得那麼開心了…… 「好,如果你喜歡這樣叫的話。」又笑了幾聲,她顯然很開心,笑著說:「那我也幫你取個綽號好了……小維?還是艾辛?這聽起來好像還不錯。」 「愛心?這什麼啊怎麼會扯到那裡去?」艾維斯碎碎唸了句,讓艾薇絲笑得更開心了。 「不是你想的那個愛心,我指的是艾維斯‧辛尼的簡稱,艾辛,畢竟你是我哥哥,絕對有資格繼承這個姓氏,如此一來,就不會只有我一人了。」 嗯?這是什麼意思?聽那句話似乎是指在他來這世界之前只有艾薇絲姓辛尼,這……是代表沒有其他家人嗎? 突然有點明白為什麼對方會希望自己叫她的名字,艾維斯感到有些困窘,想來要是沒有人願意喊自己的名字,感覺好像也是怪怪的,彷彿自己是不存在於世上似的。 名字是束縛自己的咒語,也是代表著與這世界的聯繫。 倏地,這句話突然竄入他的腦中,他不禁按住了自己的頭,有點搞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剛剛那句話絕對不是他自己得出的結論,因為那很明顯就是有個聲音在腦海中響起,但他完全認不出那是誰的聲音,印象中自己似乎沒有關於那個人的記憶,而且那句話也只是一閃而過,根本認不出究竟是男是女。 「艾維斯?你怎麼了?」 不想打擾到兄妹交流,一直安靜在一旁看著的衍裘很快就注意友人的不對勁,見對方捂住頭、本以為是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卻也發現他沒有表現出痛苦的模樣,反倒是疑惑居多,使得他感到不解。 「艾辛?」同樣注意到對方異狀,只是反應沒衍裘快的艾薇絲也出聲詢問,蹙起眉頭顯然很是擔憂。 艾維斯抬眼看過去,馬上收到另外兩人擔心的目光,於是他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扯出笑容答道:「我沒事,只是剛剛想起了一點事情,所以注意力就被拉走了。」聽起來活像是沉浸在自己想像中不受外界事物的干擾。 「你想到了什麼?」沒有被對方敷衍過去,衍裘追問著,似乎是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艾維斯或許容易因為自己天馬行空的想像吸引走,不過也不會誇張到在講話途中有此種奇怪的行為。 聞言,艾薇絲眨了下眼,有些驚訝地轉過頭去看衍裘,沒有想到他會繼續問這件事情,雖然她也感到好奇和疑惑,但她明白自家上將不是那種會過問他人私事的那種人,一般不回答或者轉移話題,他多半不會追問下去。 他和艾辛,感情似乎很好……她垂下眼簾,沒有多說什麼。她早就知道自己對艾維斯的了解根本不及衍裘,只是還是會感到寂寞。 雖然兩人根本沒有多少相處時間,但他們畢竟曾是一體的存在。曾經。 【第五章:以及不容化解的敵視】 「既然絲絲長得跟我一模一樣,就代表她剪個短髮穿個男裝就變成男孩子了吧?哈哈聽起來好像很有趣耶!我去找剪刀跟拿我的衣服來玩好了!」 「或者你留個長髮穿個裙裝,成為下一任女王。」 「為什麼不說話,你究竟想到了什麼?」 「忘記了。」 聞言,衍裘感到一陣無力,得到這種回答的他就算想要追問也無從問起,偏偏艾維斯還一臉無辜,根本讓人罵不下去。 不過就算他狠心罵得下去,他也不是那種會因為這種事情而去凶人的人;更何況對方頂著那張和女王陛下相同的容顏——他完全氣不起來。 最後衍裘無奈的嘆口氣,不打算再繼續問下去,心知自己大概是得不到答案了,他幽幽開口問艾薇絲:「陛下,請問等會兒真亞是要過來這裡,還是到外邊去?」 「他不會過來,你稍晚帶艾辛去他的房裡,他現在應該在等你們了。」 亞薩拉?艾維斯眨了眨眼,很想問是不是之前跟他說對方要來見自己的那件事,不過衍裘的模樣似乎很認真,艾薇絲看著他也回答了,他只好先壓下滿心的疑惑,卻還是有很多問題想問,憋得難受極了。 見艾維斯這副模樣,另外兩人都覺得有些無奈和好笑,最後衍裘朝艾薇絲點點頭給對方鼓勵,她才問:「艾辛,你想說什麼嗎?」 或許血親之間互相關心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但對她來說可不然,一來是此時兩人幾乎可算是第一次見面——兒時的記憶早已模糊不清,無論對她或是對他都是如此——對個如此陌生的人,很難掏心掏肺而不顯做作,二來是她深深明白對他來說,衍裘甚至比自己還要值得信任與親近,這種時候或許由他來問會比她恰當。 他是她的哥哥,卻也比誰都要來的陌生。 艾維斯看了艾薇絲一眼,像是怕問出什麼不該問的東西,小心翼翼的開口:「絲絲,裘裘說妳跟亞薩拉是青梅竹馬,是真的嗎?」 「是的。有什麼問題嗎?」淡淡的笑著回應,艾薇絲輕輕地說:「聽衍裘說你想跟真亞做朋友,看來是真的呢,連他的名字都知道了。」 「呃,他的名字真的那麼少人知道喔?」訝異的說著,艾維斯見對方點了下頭,不禁有些訕訕然,「可是他很快就告訴我了啊,還是其實大家都知道,只是因為真亞聽起來比較好記,所以大家最後都忘記他真正的名字?」 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艾薇絲解釋是真的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大家都知道初霜的禁衛軍團長是他,也都以為真亞是他的本名,沒有人去懷疑那只是個稱號,而他本人報名字也都是報真亞。 「他會告訴你他的真名我也很驚訝,只是我去問為什麼他也沒有回答……」最後艾薇絲說了這句話當作結尾。 聞言,艾維斯這才想起當初衍裘和他解釋的時候的確是說了應該之類的話,充滿了不確定性。 誒?所以真的沒有多少人知道亞薩拉的名字?那為什麼當時那麼快就跟他說了?突然意識到事情似乎有些奇怪的艾維斯想來想去也只得出一個結論:因為他是「艾維斯」。 因為他和艾薇絲兩人是一起長大的朋友,所以他才因為自己和她長一樣而告訴他真正的名字吧? 頓時心情變得有點差,艾維斯實在是不希望自己在這世界結交的第一個朋友只把自己當作替代品。 興許是艾維斯突然沉默,氣氛頓時顯得有點尷尬,只好由唯一對另外兩人都熟稔的衍裘扮演推手,向艾薇絲低聲說了幾句話,後者點了點頭,回了幾句話。 還沒有意識到兩人在說什麼的艾維斯尚未開口,衍裘就拍了下他的肩頭,「我帶你去找真亞。」 驚奇地轉去看友人,艾維斯的眼中多了些期待,「真的嗎?可以去找他了?」 嗯了聲,衍裘輕點下頭表示回答,隨後朝艾薇絲行個禮說句先行告退,見狀艾維斯也連忙向她說再見,年輕的女王輕輕地朝兩人揮了下手。 「艾辛,下次見。」 說完,艾維斯便跟著衍裘離開了。 坐回一開始辦公桌後的椅上休息,艾薇絲幽幽地嘆口氣,盯著重新關上的門扉,眼裡滿是寂寥。 就和最初一樣。 於是她看向門板,喃喃念著:「歡迎你來到真正屬於你的地方喔,哥哥。」 *** 艾維斯興奮地跟在衍裘後面走。 途中衍裘又問了一次,用以確認他是真的有想和真亞交朋友的意思,艾維斯同樣以堅定不移的語氣回答亞薩拉是好人,他希望可以和他做朋友。 聞言,衍裘沒有多說什麼,過了好半晌才輕輕警告那他們兩人很快就能見到真是太好了,不過既然要作朋友就要先弄清楚對方的個性和底線,本是有什麼疑問直接問出口便是,只是畢竟兩人的身份特殊,如果可以還是不要問太多會比較好。 艾維斯不會曉得衍裘是用什麼樣的心情說出這些話,或許是朋友的忠告也可能是軍人為國家的考量,只是心情亢奮的他根本沒有心思去想這種事情,用力點頭表示自己會注意。 兩人又走了一段時間才走到亞薩拉的房間——這是衍裘告訴艾維斯的,他本人根本不記得路怎麼走,對他來說整個城堡的走廊和房間以及樓梯根本是一個樣,他完全分不出來——衍裘扣了幾下門,裡頭傳出了句淡淡的進來。 於是他拉開門,和艾維斯一起踏入房內。 亞薩拉坐在椅上,手裡拿著一本書,看來剛才應該是在閱讀,此時他的視線轉到了兩人身上,一邊的白虎從趴下的姿勢抬頭,同樣望向進來的兩人。 艾維斯本想打聲招呼,但在見到他心愛的大白貓時就完全忘記這回事,十分無理的朝白虎撲過去,大型貓科動物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此時又再一次的確定牠的確是有智商的——也許是礙於主人,牠並沒有躲開,只能默默承受艾維斯的鹹豬手。 對此,亞薩拉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的神色,表情依舊冷清,無言的看著一人一虎「玩」在一起,接著將視線轉道仍站在原地沒有動的衍裘。 晚了步拉住友人的衍裘懊惱到一半時注意到往自己投來的視線,他朝亞薩拉輕點下頭表示禮貌,本來兩國高層相見不該只有如此的招呼,不過對方在他這裡待著也有兩星期左右了,再加上此時不是正式場合,另外亞薩拉似乎根本不在乎這類的事情,就沒有去追究了。 同樣朝衍裘點了下頭,亞薩拉重新看回艾維斯,毫不意外的發現自己的召喚獸看來活像是要咬掉笑得一臉蠢様的人的那顆頭。 「可以離開了。」他說得很輕,是淡到不細聽會徹底忽略的那種語調,但他清楚明白對方聽得見。 衍裘沒有任何動作,還是看著他一言不發;亞薩拉同樣沒有改變視線,看著那頭金髮和白虎的花紋靠在一塊,視線彷彿融合,又說了下一句話:「就那麼放不下心?」完全是嘲諷的語氣。 「你能保證不會對他不利?」 算是拐個彎同意對方的話,用只有兩人聽得見的聲音回應,衍裘的表情一如既往很是認真。 亞薩拉沒有回答,也因此衍裘又說了一句:「不許傷害他。」 「原封不動的還你。」 蹙起了眉,衍裘深深吸了口氣,「這不用你告訴我。」說完,他轉向艾維斯,「艾維斯,我該走了。」 「咦?要走了,那我呢?」玩得正開心的艾維斯抬起頭,似乎有些驚慌,不曉得現在自己到底該不該跟著走,畢竟他都還沒和亞薩拉說上什麼話,但衍裘剛才是說「我該走了」而非「該走了」,差一個字意思就差了十萬八千里。 點點頭,衍裘輕輕地解釋自己等會兒還得去忙事情,現在就讓他跟真亞好好聊聊,晚一點的時候再來接他,不過如果抽不開身就會讓洛爾代替他了。 轉過去看了亞薩拉一眼,艾維斯有點怕對方不希望自己留下來打擾,幸好臉上沒有露出任何不悅的神色,他小小鬆口氣,向衍裘點了下頭表示自己會乖乖等他或者洛爾來,順便揮手說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