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LE-01(下) |
【第六章:無法輕易接受】 「身體不舒服的話就要睡覺!不管是大病小病沒病只要睡一覺醒來我又是一尾活龍了!所以我要去睡了大家晚安——」 「你根本就是昏倒,逞什麼強。」 雖然洛爾不知道艾維斯的個性是什麼樣的,但從剛才短暫的觀察,大概可以推測出是個神經大條的樂天孩子。 孩子?不錯,就是孩子。儘管他已經二十多歲,給人的感覺卻還稍嫌稚氣,連帶使得外表都有孩子般的感覺——他沒有娃娃臉——好比初生之犢,一切都需要人照料。 只是現在洛爾見對方突如其來的沉默,不禁感到有些奇怪,思考了半晌後靠近衍裘,低聲詢問:「他看起來似乎有點奇怪,不如改天再繼續解釋?」 「奇怪?」衍裘微轉過臉看著洛爾,見後者臉色不是很好看,才發現事情好像真有些嚴重,因而慌張的偏回過頭盯著艾維斯,果然在他臉上看見了不自然的僵硬和緊戒。 或許這樣的反應才是正常人該有的,畢竟突然換了個世界,說不緊張根本是騙人的,方才艾維斯那樣少根筋的反應相當不自然,但現在這樣堪稱「正常」的反應卻讓他感到心慌,不單是因為友人的思考實在跳脫常理,更是因為他在對方眼中見到了質疑與戒備。 僅是一閃而逝,但他確實清楚看見了。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對方眼裡有這樣的情緒——衝著他,不信任。 瞥了眼自家長官,洛爾嘆了口氣。衍裘如此慌亂的模樣十分少見,畢竟誰都知道以相當年輕就擔任將軍的契哈那上將是以冷靜自持而聞名,驚慌失措根本無法和他畫上等號,現在竟因為一個一點也不重要——或許其實異常重要——總之在他眼中是無所謂的孩子,而將自己所有的冷靜粉碎…… 「艾……維斯。」想了想後決定直接稱呼對方的名諱,洛爾打算要替已經無法靜下來思考的衍裘做出判斷,「上將本來打算先和你說明關於這世界的事情,但你現在似乎需要好好思考,不如我們擇日再談?」 眨了眨眼,有點驚訝洛爾竟然會主動和自己說話,艾維斯偏過頭想了想後點頭,接受對方的提議。 他的確是有很多東西需要去消化思考,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不過他還是抱持著鴕鳥心態,能躲則躲,即使明白這些逃不了,也還是不想太早面對。 他不知道該如何懷疑衍裘,那是他最信任的人,但他卻也明白自己不可以再像以往那樣完全相信對方。 他不懷疑,更不相信。唯一會百分之百相信的,只有他不會害自己。 如此矛盾。 *** 「那就請你移動到客房,今天先好好休息,明天上將和我將會再度與你碰面,解釋剩下的事情。」 對於洛爾的說詞,艾維斯幾乎是想都沒想就點頭,恨不得能夠立刻離開這間辦公室,盡情去呼吸外頭的新鮮空氣。 並不是說室內無法流通的空氣有多令人感到窒息,只是精神上的打擊難以支撐下去。 對於另外兩人同意的提議,衍裘卻不滿意地皺起眉頭,瞪了洛爾一眼,隨即轉開視線向艾維斯問:「所以你要先下去休息?除了需要時間消化剛才得知的訊息,身體方面有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我很好……」艾維斯很快就回答,但說到一半發現衍裘的眼神實在讓他沒辦法敷衍過去,有些心虛的拽住胸口的布料後才小聲回應:「那個……有點想吐、頭有點痛,手腳也有點無力。」 聞言,衍裘的臉色越發難看,這樣的情勢發展使得艾維斯心驚,而慌張地搖頭解釋,「其實、其實也還好啦,沒有很嚴重,真的還好而已,不用處理也沒關係,我想可能是因為換了個世界才會這樣吧?又或者是剛換身體才不適應……對了,所以我到底為什麼會換身體啊?既然要換也換個美女嘛,換個男的有什麼好!」最後他碎碎念了句。 見狀,衍裘不禁感到有些無言以對,再次明白自己根本無法理解友人的思考模式是如何發展,怎麼一下子就歪主題了。然而,這依舊無法改變對方前面的說詞不過是在欲蓋彌彰。 「趕快回房間休息!」衍裘以不容反駁地語氣下令,這讓艾維斯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感覺,不明白這點不舒服哪裡需要這樣小題大作,但衍裘的表情實在是太過認真,他也只好同意了。 「知道了啦,我會乖乖去床上躺啦……對了,那要去哪裡休息?」 衍裘看向洛爾,後者聳聳肩,說了句「我先離開了,閣下」後便行禮,前者點頭同意後向艾維斯微微揚起唇角,離開。 疑惑的看向被拉開後重新關上的門扉,艾維斯遲疑地問:「他要去哪裡?」 「準備你的房間。」衍裘淡淡的回應,似乎感到有些疲憊。 「噢……可是他是上校耶,不是說一句話就會有很多很多蝦兵蟹將……咳,我是說下屬會幫忙處理嗎?」 「因為你不一樣。你以後就住在這城堡裡,我會安排你住在一般高層住的地方,這樣離我房裡比較近,才好照顧你。」 聞言,艾維斯搔了搔臉頰,似乎是對自己沒任何地位卻還可以住在那種地方感到有點不好意思,不過想來要是自己拒絕,衍裘大概也不會理他的,只好應了聲當作明白,接著又有些好奇地問:「高層都是住在城堡裡?可是一般來說你們辦公的地方也是在這裡吧?這裡的房間有那麼多喔?」 衍裘淡淡地說:「只有一定地位以上的人才能住在這兒,不過並不是強制性要求住下,要選擇住在外面也可以;我只是因為一個人住,還要來回跑很麻煩,才選擇住在這裡的。」 語畢,衍裘站起身,朝艾維斯走近,在對方面前停下後伸手貼上他的額頭,蹙起了眉,「你發燒了。」 「都已經這個樣子了,還跟我說不要緊?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作愛惜自己的身體?一定要到無法挽回的地步,才叫有事嗎?」 被對方的氣勢嚇了一跳,艾維斯後退一大步讓自己跟衍裘拉開距離,心虛地回答:「我沒有那麼嚴重啊……對不起嘛,裘裘,不要生氣。」 宛若孩子般低垂下頭,只敢用眼角偷瞄對方,面對艾維斯這樣的道歉,實在是很難讓人生氣起來,就像家中養的小寵物總會在犯錯的時候裝無辜,博取同情;艾維斯這樣的反應雖不是故意,卻不禁使人有同樣的聯想。 衍裘看著艾維斯,眼神除了憤怒與擔憂之外,參雜了些許無奈,他重新將手貼到艾維斯頭上,在對方疑惑的神情中擺出了抱歉似的微笑。 「我才該跟你道歉……晚安,艾維斯。」 嗯?還沒搞清楚突如其來的話語是什麼意思,眼皮在一瞬間感到沉重,下一秒眼前一黑,便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第七章:然而只要靜下心】 「精彩的雙方對峙、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一場腥風血雨即將展開,最後勝利將鹿死誰手呢,敬請期待接下來的大亂鬥——」 「……你回去睡覺。」 他是感覺到自己沉在水中才清醒的。 悠悠轉醒,艾維斯睜開眼睛後發現那只是自己的錯覺,他安然無恙的睡在床上。 躺在類似和最初醒來所待的房間裡的床,轉動眼珠,四周的擺設看來同樣和那間房有少許的相似,唯一的不同就是沒有私人用品,家具看來都是全新的,艾維斯重新闔上眼皮,讓自己回到黑暗之中。 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唔,如果記得沒錯的話,法吉勘先生離開後他在跟裘裘說話,然後……然後呢?他該不會是昏倒了吧?剛有這個念頭,就立刻被艾維斯否決掉了,畢竟他可不認為自己身體有孱弱到那種地步。 當然也不排出可能是因為重新回到這世界產生的不適感,但想來想去頭痛想吐四肢無力就跟感冒的症狀沒兩樣,應該是不會那麼輕易就昏倒的吧……?應該啦。有些心虛的想著,明白感冒「那個地方」不至於會出問題,不過為了不讓對方太擔心,他隱瞞了這件事情,想說放著也會自己好。 再次張眼,艾維斯還是維持著同樣的姿勢,不知道為什麼身體有些沉重,雖不至於無法動彈,卻也難以活動。 就這麼盯著天花板好一陣子,中途曾有飢餓的感覺,但肝醣的偉大之處就是餓到一定程度就不會再感肌餓,偶爾也有些口渴,不過他同樣懶得起來倒水,頂多就是在躺到肌肉痠痛後翻個身,換個方向繼續發呆。 完全不知道這樣有何意義,即使如此艾維斯還是沒有起身的打算。 就在渾渾噩噩地放空到一半,艾維斯先是感到旁邊有空氣流動的感覺,在好奇之下翻過身轉過頭去看,發現床邊地面出現了銀藍色的淡淡陣法,隱隱散發出光芒,在他還沒有搞清楚發生什麼事情時,法陣中央便憑空出現了個人。 「亞薩拉?」猛然坐起身,艾維斯驚呼,但剛開口完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喉嚨疼痛,顯然是有相當一段長的時間沒有喝水了。 他甚至不知道在醒來之前自己睡了多久,只覺全身關節僵硬,肌肉痠痛,餓到隱隱有些胃痛。 沒有開口回答,亞薩拉面無表情地看著艾維斯好一陣子,久到後者都感到尷尬想開口起個話題後,才淡淡的道:「要喝水?」 雖然和對方不熟,頂多算是知道名字的陌生人,艾維斯還是點了下頭,完全不怕會有對方拿出下過毒的水給他之類的事情發生。 能夠信任這個人。沒有理由,艾維斯就是這麼認定著,這或許和兩人初次見面時的對話有些關聯。 不知道緣由,不過當對方聽見自己的名字時,所露出的淺笑,讓艾維斯感到一陣溫暖,猜想要是自己小時候真是這世界的居民的話,或許他們兩人是認識的……雖然他認為自己認識外國人的機率不大啦。 還有一開始,在他要跑出房間時被拖住,等出去後又發現走廊沒人,艾維斯猜想也許對方拖住他的行為是為了幫他躲開外面那些人。 雖說被發現應該沒什麼關係,不過讓陌生人在城堡裡亂跑依舊是不太好的事情,若不是他在被人發現之前——不包括亞薩拉——就找到衍裘,也許是會被處罰的。 說到這,那個時候人突然不見,也是用像剛才出現這樣的方式離開的嗎?正想開口問對方,艾維斯就看見亞薩拉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杯水到他面前,顯然好一段時間了,他連忙道謝後喝了一口,才發現自己確實是渴了很久,水滋潤喉嚨的感覺很好很舒服,杯中剩下的水被他一口氣喝乾。 其實一杯水根本不夠,感覺自己似乎是睡了很久的艾維斯其實有點想再要一杯,但相較之下,他更想要吃東西,長時間肌餓的感覺讓甚至他感到有些胃痛。 見對方喝完了水,亞薩拉淡淡的看了眼門,接著轉回視線,盯著艾維斯,勾起一抹十分淺的淺笑,「契哈那來了,先想好要說什麼。」 眨了眨眼,艾維斯感到疑惑,這麼聽起來亞薩拉跟裘裘關係好像不怎麼好,稱呼也不是用敬稱,所以……亞薩拉的地位比裘裘高嗎? 還沒理出個頭緒,門就被一把拉開,衍裘和洛爾走了進來,在看到亞薩拉的同時,兩人繃緊神經,尤其是衍裘,迅速擋到艾維斯和亞薩拉之間,緊繃著臉。 兩方對峙的緊繃氣氛,彷彿隨時會開打似的,一觸即發。艾維斯無措地來回看著背對自己的衍裘和洛爾,以及面向自己毫無表情的亞薩拉,不知道該怎麼打破僵局。 最後是洛爾開口打破這份詭異的寧靜的。 「請問,您在這裡做什麼,冰之國——初霜的禁衛軍團長,真亞閣下?」 *** 準備好艾維斯今後要住的房間後,洛爾重新回到了衍裘的辦公處,門一開就見自家上司把艾維斯放到椅子上的畫面。 「你在幹什麼?」順手帶上門,洛爾似笑非笑地晃到衍裘眼前,睨了椅子上昏睡的人一眼,「你把他弄昏,還是他自己昏的?」 「我用的。」淡淡的回答,衍裘瞥著已經在解開軍裝外套的自家副官,皺起了眉頭。 「衣服穿好;你說話的語氣也差太多了,總是這樣,除了公眾場合或是有其他人在會正經點,私底下卻是這副德性。」 「我這又是哪副德性啊?我只是不喜歡這種綁手綁腳的服裝跟假惺惺的敬語而已,在能信任的人面前本來就可以當回自己,更何況,這不就代表我信任你嗎?你到底還有什麼好不滿的?」不怎麼在意的說著,洛爾拿下帽子鬆開領口,大大地打了個呵欠。 沉默了下,衍求神情複雜地看了眼洛爾,接著轉開了話題,責問:「你怎麼可以自作主張說要讓艾維斯去休息?」 「就算我不這麼做,你也會做,這只是時間早晚的差別。」 微偏過頭,對於對方的怒火毫不在意,洛爾沒所謂的說道:「更何況當時你亂成一團,根本靜不下心來冷靜思考,我只好幫你做判斷。更何況那時候你都瞪我瞪回來了,現在總不會才要開始算帳吧?」 「……你真的很討厭。」低低的回了句,徹底忽略對方燦爛到讓他很想揍下去的笑臉,衍裘轉向艾維斯,露出了憂慮的神情,喃喃:「為什麼會有身體不適的情形發生,哪個環節出錯了?照理來講不應該會是這種情況的……」 這點的確有問題……靠了過去,知道現在不是可以玩笑的時候,洛爾也蹙起眉,不過倒也沒像衍裘那樣慌張到隨時可能失了分寸,只是好聲安慰讓對方不要擔心,「畢竟我們沒有那種經驗,這是第一次,艾維斯會有哪裡不舒服也在預料之中,他會沒事的。」 聞言,衍裘卻不甚贊同的搖了搖頭,「就算是這樣,我們也不知道該從何調整,但要是不去找出問題點,這覺醒來症狀還是相同,不會自己好起來的……」 「我說你會不會太擔心他了點,他對你來說就真這麼重要?」打斷對方的話,實在是覺得沒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怪的洛爾瞥了衍裘一眼,重新將視線放回到艾維斯身上,「他對你來說究竟算是什麼樣的存在?是即使放棄一切也絕對要保護的人嗎?」 「你應該知道我們讓他到這個國家的目的……若真的按照計畫走,對他放這麼重感情的你,該怎麼辦?」洛爾輕描淡寫的說著,單刀直入的話語讓對方啞然,只見衍裘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好抿抿唇,撇開頭不願多做回應。 早就想過這點了。在那個屬於「艾維斯的世界」裡,用幻象與艾維斯見面的時候,就想過了。只是就算這個問題困擾了他這麼多年,他也還沒找出答案。 這問題連他自己也想知道。 將來的事情他現在還沒裡出個頭緒,唯一能確信的是艾維斯是特別的,無論是對這個國家,抑或是對他自己,都是特別的…… 洛爾伸手覆住衍裘的眼,帶著一絲無奈柔聲道:「不要露出這種表情啊,笨蛋……真不像你,那個冷靜自持、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會亂了手腳的契哈那上將跑哪去了?」頓了頓,直到對方拉下自己的手,用那帶著迷惘眼神注視自己後,洛爾才接了下去,「我知道他對你很重要,但你有沒有想過我們是為了什麼才讓他回來?你不可能就這麼保護他的,因為你絕對不會背叛艾薇絲陛下。」 「關於這點,你也應該要做出個決定——艾維斯與艾薇絲陛下,究竟誰比較重要,你要站在誰那邊?」 對於衍裘重要非常的艾維斯,跟對於軍人契哈那上將尊崇的艾薇絲陛下,究竟誰比較重要? 毫無疑問,這是個無解的問題。只是在不遠的將來,他使終得在兩者之間擇一,為保全一邊,犧牲另一方…… 搖了搖頭,衍裘顯然對這個話題感到疲憊,只將問題拋回去給對方,「那你呢?你又是站在誰那邊的?」 「我倒是對那兩個同名的傢伙不怎麼感興趣,你選哪邊我就站哪邊吧,這樣好像比較有趣。」笑了出來,盯著明顯又要開始不高興的衍裘,洛爾聳了聳肩,雙手平舉投降道:「開玩笑的啦,要叫艾薇絲陛下才對。」 玩笑就開到這邊,洛爾將視線投射到椅上昏睡的艾維斯,見狀,衍裘也跟著看了過去。只見艾維斯雙眼緊閉,即使是在睡夢中卻也為蹙起眉,顯然睡得不安穩,冷汗佈滿整張臉,似乎發燒所引起的不正常出汗。 像是感冒,卻比那嚴重多了。即使艾維斯沒說出口,他也沒看露對方的手下意識拽住胸前的衣服——那是心臟的位置。 「準備好了嗎?」衍裘輕輕地問。 「差不多了,現在只要把他帶到房裡去,讓艾薇絲陛下替他治療……」頓了下,感覺有些不自在的洛爾抓了抓臉頰,「但是陛下有辦法嗎?按照計畫,當初讓艾維斯清醒時不該會有這些症狀,看起來雖然像是感冒,不過他實在不可能會感冒的,水土不服也說不過去;還是要交給醫療部——」 「不,這只能讓陛下處理,畢竟我們不曉得該如何調整這方面的問題。」打斷對方的話,衍裘的臉色卻也沒比洛爾自然到哪裡去,明顯的放心不下。 不過再怎麼不放心,也只能這麼做了。 於是他們把艾維斯帶到了今後安排給艾維斯住的房裡,讓所謂的艾薇絲陛下替他治療;本以為過一晚後艾維斯就會清醒。他是這麼以為的。 艾維斯就這麼昏睡了好幾天,完全沒有轉醒的跡象。 曾想過治療是否出了什麼差錯,不過檢查到後來也找不出問題所在,他們也只好等艾維斯自己醒過來。 就在艾維斯昏睡的第五天,每天都會去探望對方的衍裘和無聊時會跟著跑來的洛爾進門時卻愣住了,並不是因為發現那人總算醒了,而是站在他面前的那個青年。 那是別國的禁衛軍團長,而非他們自己國家的人。 【第八章:試著吐露真心】 「好棒喔大白貓!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這麼大隻的貓咪耶,話說牠身上的黑色紋路有點眼熟耶,我好像在哪裡看過的樣子——噢噢虎牙也好長好尖,我肯定我在哪裡看過這隻貓!」 「我不曉得『貓』可以一口咬掉一顆人頭。」 現、現在是怎麼一回事啊?真亞又是誰?他不是叫作亞薩拉嗎?驚訝地瞪大眼睛,艾維斯在兩方之間看來看去,不管怎麼看現在這情況都不太正常吧?好像要打起來一樣…… 想到了這點,他驚慌的起身拉住衍裘想要制止,然而在開口之前衍裘卻轉身面向他並且拉開了艾維斯緊揪住自己衣服的手,直接將他按回床坐好,眼睛卻是緊盯著亞薩拉,「我晚點再和你解釋,你現在先乖乖等著——」 「不可以啦裘裘!你們要打架嗎?為什麼要打起來?不可以和平解決嗎?」著急地打斷外加一連串問了好幾個問題,艾維斯有些緊張,打架的場面不是沒見過,只是這樣的氣氛一直以來他都很不喜歡,更別提眼前三人的情形了。 沒有互罵也沒有互瞪,三人就只是這麼平常的望著,卻給人莫大的壓力,彷彿被獅子叮上的白兔,連逃的勇氣都沒有。 他一向無法適應這種強大的負面情感,無論是悲憤或者忿恨,尤其是此時這種難以言喻的敵視,都讓艾維斯感到難受。 皺了皺眉,衍裘將視線放到艾維斯身上,沒意外的看見對方害怕的模樣,在確定亞薩拉似乎沒有要動手的意思後,才放輕語氣安慰友人:「我們不會打起來,他是別國的高層,非到必要不會輕易動手。」是說不會輕易,並沒有保證絕不會動手,但艾維斯顯然沒注意到這個盲點,而疑惑的發問。 「別國?亞薩……真亞不是我們這國的嗎?」大概意識到真亞是在指亞薩拉,艾維斯沒有多問關於這一方面的事情。 注意到了艾維斯剛才是先喚出了沒聽過的名字,衍裘感到有些疑惑,思考了下倒也沒在這時候問起,打算之後找時間再好好問清楚。 「他是冰之國——初霜的人,我們則隸屬於水之國——次蕩。」簡單解釋一下,衍裘轉向亞薩拉,冰冷著聲音問:「請問閣下怎麼會有閒情逸致到這兒來呢?雖現在您在我們國家作客,未經主人同意擅自闖入城堡內部依舊是無理的行為吧。」 「只是想先見見所謂的艾維斯;現在不見,之後也會碰面。」淡淡的回答,亞薩拉視線轉向艾維斯,無聲的動了動唇,沒有發出聲音。 看懂了對方所表達的意思,艾維斯眨了眨眼表示看懂,並輕搖了下頭回答;背對著艾維斯的衍裘沒有注意到友人的反應,一旁的洛爾卻看見了,走過來低聲問道:「他剛才說了什麼?不要隱瞞,這件事情很重要。」 「他只是問我還會不會痛……」同樣低聲回應,艾維斯剛說完,卻發現洛爾的眼神有點詭異。 「他知道你心臟不舒服?你告訴他的?」 「沒有啊我沒有說過……啊!你怎麼知道我那裡會痛——唔唔我什麼都沒說!」說到一半就發現自己被套出話的艾維斯立刻捂住自己的嘴,本來想瞞著衍裘不讓他知道自己胸口感到疼痛——他猜洛爾一定會告訴衍裘,所以兩人一起隱瞞——卻還是說出口了……不過這麼聽起來他們好像早就知道了耶?他們知道也就算了為什麼亞薩拉也會知道啊? 噢噢等等,剛剛裘裘是說亞薩拉和他們不同國嗎?又說他來這裡作客?啊啊這到底是怎樣啊完全聽不懂嘛! 雖然還有很多問題想問,但看現在的樣子似乎不好選在這時候說出「人家來這裡作客你們幹嘛這樣僵持啦很怪耶」之類的事情,想來之後應該也會有很多時間可以問,艾維斯便噤聲,打算靜靜的看事情會怎麼發展下去。 回頭看了眼艾維斯,衍裘沒有多說什麼,順便使了個眼色要洛爾別在這時候問這種事情。洛爾一個挑眉,重新看回亞薩拉,淡淡地說:「原來是為了先認識下艾維斯嗎,真亞閣下?若是要參觀此地我們也能夠差遣人替您介紹,無論如何,這間房不是您該進來的,只怕您會嚇到我們這位小客人。」 說著的同時,洛爾帶著制式化的微笑比向艾維斯,讓對方看見艾維斯臉上無措的神情。 聞言,亞薩拉卻揚起一抹十分淺的笑容,「您們能如此肯定,他怕的是我?」 聽見如此挑釁的話語,衍裘臉色幾乎要難看起來——幸好,只是幾乎,他依舊維持著淡漠的姿態,說:「您這是什麼意思?」 沒有針對衍裘的問題作回答,亞薩拉逕自說了句「我先離開」就要走;衍裘本來要攔阻,但細想了下卻認為實在沒有必要,畢竟現在糾結這件事情其實沒有任何意義,一來對方的態度擺明了不會回答他們的問題,這點從剛才那段對話就可以知道,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回答到問題點上;二來此時艾維斯的狀況比較重要,他昏睡的這幾天只有餵糖水,除了此時需要正常飲食和飲水外,也需要注意他身體還有什麼問題。 洛爾看了眼衍裘,確定沒有要攔下亞薩拉的意思後,帶著虛假的笑容道:「請讓我送您,閣下。」 沒有回絕,知道此時順著對方的意思才是最快脫身的辦法,亞薩拉跟著洛爾在衍裘和艾維斯的注視下走出房間,在順手帶上門前,亞薩拉微偏過頭,道:「先讓牠陪你,艾維斯。」 嗯?什麼東西?還沒有意識到他這句話的意思,就見到房間地板又出現了個和剛才相似的法陣,不過上頭的排列文字與圖騰並不相同。即使看出了好像有哪裡不一樣,這對根本不瞭解這是什麼東西的艾維斯其實沒有什麼多大差別,反正都看不懂嘛。 相較之下,只消看一眼就明白的衍裘和洛爾卻瞪大了眼,立即愣出那是召喚陣法,然而在洛爾還來不及多說什麼之前,亞薩拉就把門給關上了。 就在門徹底關上阻擋聲音的傳遞之前,洛爾只聽見身旁的人的冷笑聲,以及艾維斯的驚呼聲。 「噢噢是大白貓耶!」 那個是白虎啦! *** 衍裘無言的瞪著消失的法陣中央出現的生物,那個白底黑紋的大型貓科動物怎麼看都不該出現在這種地方,因為這是—-- 「大白貓大白貓——好棒好棒喔!」艾維斯興奮的喊道,正要上前去摸的時就被衍裘制止,輕聲說道:「不要靠近牠。」 「誒誒為什麼?牠很可愛啊!」不解的問出口,艾維斯不死心的看著那個不管怎麼看都不是貓咪的動物流口水;「啊啊大白貓我好想摸——」 「……艾維斯,那個是白虎。」衍裘有些無力的解釋,不意外地看見那隻白虎朝艾維斯投來不屑的眼神。 「白虎?可是我怎麼看都是貓咪啊只是大隻了一點……」艾維斯依舊搞不清楚差別在哪。 那也太大隻了吧。衍裘別過頭,似乎不想再繼續解釋白虎跟貓咪的差別,抱著「反正那也是貓科動物都可以啦」和「算了吧我沒有自信讓艾維斯理解啊」以及「現在重要的不是這件事我不能繼續糾結下去了」的想法,他不禁有些鴕鳥心態的解釋別的事情,「這是剛才那個人的召喚獸,擁有智商,只聽另於他,要是剛才有對牠下什麼攻擊我們的指令就不好了,所以你離牠遠一點。」 一般來說,召喚獸一旦被契約者召喚出來,除非是不可抗力的因素,好比戰鬥什麼的,不然不太可能會像這樣離開契約者的身邊。 所以衍裘才會感到奇怪,到底為什麼真亞會把牠留在這——就為了陪艾維斯? 眨了眨眼,艾維斯不怎麼害怕的看著他所謂的大白貓,回答:「不會啦,我相信他不會害我。」 「不管對象是誰,每個第一次見到的人你都相信,也不想想之前遭了幾次虧,這習慣真是一點都沒改。」不滿地說著,衍裘嘆了口氣,其實也不是想這樣責備對方,只好換個話題,「還有,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回過頭,艾維斯想了想,突然笑得有點狡詐,「你讓我摸大白貓,我就告訴你!」 ……結果根本沒有聽進去!衍裘捂住臉,不忍再繼續這個話題。看了眼已經趴下休息還打了個呵欠的白虎,確定牠似乎真的沒有要攻擊的意思,才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就在他下巴剛動,艾維斯就撲了過去,瞬間有種自己似乎不該同意的念頭的衍裘還在想該不該把友人抓回來,艾維斯就已經摸了上去。盯著似乎很想咬掉對方的手的白虎,衍裘不知道現在該慶幸亞薩拉似乎有對牠說過不能對艾維斯動手,還是該對牠感到抱歉友人的那隻鹹豬手。 「毛好好摸喔裘裘,你要不要也來摸?」 「……不必了。」他可沒看露那隻虎的眼神,一整個殺氣騰騰,猜想真亞應該不會把自己放入那個給白虎的受保護名單,他還是不要亂碰比較好。 反正他本來就對這沒興趣。 看著友人玩得開心的模樣,衍裘坐到了床沿,隨口問了句:「身體還好嗎?」 「肚子餓、口好渴。」艾維斯頭也不抬的說。 「等等會有人送食物和水過來。除了那些,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搖搖頭,玩得很開心的艾維斯笑著回答:「很正常!睡前那些不舒服的症狀都消失了……欸?當初我為什麼會睡著?」 「你先回答我剛剛答應要說的,我再告訴你。」怕又會在解釋花上不少時間,衍裘打算把惱人的解釋丟到最後再說。 「唔?可是突然要講我也有點難講耶,我需要先回想看看。」抬起頭,艾維斯看向坐在旁邊的衍裘,看來有些苦惱,似乎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別擔心,艾維斯。」看出了對方的苦惱,衍裘放柔了聲音緩緩說道:「你只要靜心下來,順著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就好。」 艾維斯一怔,友人這樣的語調和表情就像是在他之前所待的那個世界,那樣溫和,那樣使自己安心,讓他不知不覺間靜下心來,在那一瞬間,他不禁有種其實自己還待在那間小小的宿舍裡,和衍裘一起談天、說著那不著邊際的誇張話題…… 是的,就和之前一樣。 只是所待的世界不同,衍裘還是衍裘,是那個不會害自己的竹馬。 想通了這點,他緩緩開口—-- 【第九章:聆聽自己內心所想】 「為什麼交個朋友會這麼難!不是只有相互對對方有好感、願意吐露心事就是朋友了不是嗎?考慮那麼多到底是要人怎麼樣嘛!」 「或許那代表身分比真心重要得多。」 艾維斯告訴了衍裘從醒來後發生的——包括自己和亞薩拉相遇的過程——說到了爬上最上面,見到衍裘為止,不過想到了自家友人和他不合的事情,下意識的草草帶過兩人的對話,不知怎麼的,那句「果然是艾維斯」讓他覺得事情似乎不怎麼單純。 不是要刻意隱瞞這件事情,只是認為現在提出來沒必要,就算那可能是什麼關鍵之類的,此時待釐清的事情也夠多了,要講也等其他事情告一段落再說就好。 衍裘從頭到尾不發一語,只在聽見整個城堡都沒人的時候微蹙起眉,在亞薩拉從房裡出現時抿了下唇,最後聽見真亞說出自己叫作「亞薩拉」時咋舌,直到艾維斯說完後,才嘆了口氣。 「艾維斯,你離那傢伙遠一點。」 「咦——?」不滿的發出抱怨聲,艾維斯偏過頭,有些無辜的說:「可是亞薩拉又不會害我,他人很好啊剛剛還給我水喝……」 「什麼水?」突然聽到其妙的關鍵字,衍裘馬上追問,「你剛剛沒有說到這件事。」 擺出那當然囉的表情,艾維斯把幾乎黏在白虎上的手拔下來,蹦跳著坐回床沿,和衍裘對視,「那是剛剛我醒來後給的,不然我實在太渴了。對了裘裘,食物還沒來嗎?我好餓,真的好餓好餓喔!」 衍裘正要開口,就傳來了敲門聲,在他應聲後進來的僕人手上拿滿了大量的食物,熟知友人食量大,他還特別要廚房做些容易消化的東西,免得一下吃太多食物鬧胃疼。 艾維斯雙眼閃閃發亮,直盯著食物流口水,活像是等著主人犒賞零食的小狗搖尾著。 一旁的僕人手腳伶俐的在桌邊擺放食物和餐具,卻時不時忍不住抬眼偷看艾維斯,先不提臉長得究竟如何,光是那頭燦金的髮絲就讓人難以轉開視線,然而在看清他的面孔後,不由得吃了一驚,那是—-- 衍裘咳了一聲,眼神瞬間變得凌厲,僕人心一驚,連忙轉開視線繼續忙於自己手邊的工作。 艾維斯看著食物或許會沖昏了頭,壓根沒注意到其他人對他投射而來的視線也是預料之中的事,但衍裘可不是他,那些人那樣過份露骨的視線他也不能放著不管。 要知道,閒言閒語最常自僕役間流傳開來。 在那些人忙完告退後,艾維斯閃亮著雙眼,興奮地指著桌上滿滿一桌的食物,「可以吃嗎?全部都是給我的嗎?」 衍裘點了下頭,艾維斯便歡樂的衝上前去大啖美食,讓自己飢餓的胃得到應有的待遇。 看著友人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衍裘有些無奈的嘆口氣,偶爾出聲提醒下別吃太快、多咬幾下再吞下去這些活像是在對幼稚園小朋友說的話。 他們兩人之間的相處,在很多時後比起朋友更像是媽媽在照顧小孩。 剛得出這個結論,衍裘便搖了搖頭,順便把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甩掉。再怎麼說他也是爸爸吧……不對,他認真想這個根本沒有意義啊。 扶著額頭,突然開始擔憂自己是不是被艾維斯傳染的衍裘陷入了莫名的低潮中。 過了一會兒,終於吃飽的艾維斯抹了抹嘴,滿臉幸福,「我吃飽了,吃得好滿足喔!」 被對方的聲音給拉回來,衍裘看了眼對方,突然發現艾維斯此時竟正襟危坐看著他,使得他下意識地挺直背脊坐正——雖說他本來就坐很正了——問:「怎麼了?」 「裘裘,我現在已經休息好了,你先告訴我為什麼不能接近亞薩拉的原因好不好?等聽完後再繼續跟我解釋有關這個世界的事情。」 打從心底對這世界感到好奇,奇妙的法陣和突然出現的人,不管怎麼看都很像是魔法一樣的東西,讓艾維斯感到無比的新奇,並有著躍躍欲試的渴望,只是不管怎麼說,他都想在認識這世界之前,先搞清楚有關亞薩拉的事情。 那或許是他在這個地方交到的第一個朋友。如果可以,他不想就這麼遠離對方,儘管關於對方的事情他全然陌生,就算什麼也不懂,他也想試著保留這份友誼。 哪怕或許對方根本不當他是一回事。 他知道自己這樣的想法異於常人,沒有多少人會對第二次見面,連話都說不到十句的「陌生人」如此掏心並且信任。但他想相信對方,如同多年前遇見衍裘的時候那樣義無反顧的去信任對方。 試著賭賭看,看對方是否會用同樣的信任回報自己。所以這次他將會再次將希望放到亞薩拉身上,就如同多年前他在衍裘賭上信任。 而他相信這次也會成功。 *** 「為什麼……你會這麼相信他?」張開嘴,好一會兒才有辦法吐出聲音的衍裘有些吃力的問著。 搔搔臉頰,自己也感覺莫名其妙的艾維斯用著不太確定的語氣回答,「為什麼……?也沒有為什麼啊,就是直覺他不會害我,而且如果他真要害我的話,根本沒有必要拿水給我喝吧?直接讓我渴死算了。」 太天真了。衍裘的眼神冷了下來,他清楚明白艾維斯和自己不同,從小待的環境會徹底影響一個人,像這樣毫無理由地義無反顧去信賴一個人就跟白癡的行徑沒兩樣。不是說不可以相信人,只是不能完全相信,徹底地信賴對方也要經過經年累月下來的經驗才能夠多少肯定對方,若是如此天真,只會害了自己。 沒人清楚對方是否使用了些難以察覺的小手段,抑或是城府深的心理戰,單一方面毫無保留的付出對自己根本沒好處。 但那又如何? 說的再多,艾維斯也是聽不進去的;不太平淡的童年稱不上幸福,但勉強可和平凡扯上邊的他是不可能明白衍裘那樣、從小生長在勾心鬥角的軍中是什麼樣的過往。 「我沒有聽過亞薩拉這個名字,我想那應該是真亞他真正的名字,而『真亞』只是個代稱……」說到著,衍裘停了下來,重新思考過該如何才能解釋得清楚後繼續接了下去,「像是『終虛』,他的名字幾乎沒有人知道,但只要提起這個稱呼,人們就會知道這個人的存在。」 「終虛?那是什麼東西?」聽見陌生的名詞,艾維斯活像個乖寶寶似的提問,只差沒有舉高手來揮了。不過他大概是聽明白那個意思了,就像他原本世界裡頭的藝人吧?大部分的人都會知道藝名,本名倒是容易被世人遺忘。 「他是大概三百年前的出現的人物,其實在更久之前就有這個人了,但由於時間過於悠久,現在的人雖然知道,但認識較深的還是三百年前的第二代終虛。」 「他是什麼樣的人等之後有空在跟你說,你只要知道他是最厲害的魔軍士就好。」說完後想了想,見友人迷糊的表情,衍裘又補上一句話,「我們這個世界,是個魔法的世界,魔軍士就是這世界的軍人,和你之前待的那邊的差別是我們使用魔法來作戰。」 語畢,看著艾維斯明顯開始渙散的眼神,衍裘淡淡的笑了,笑著說:「說過了,這我晚點會告訴你,你不用太著急著知道,你應該比較在意的是有關真亞的事情吧。」 聞言,艾維斯用力點頭,口中還略帶侷促,「那我為什麼不可以接近亞薩拉——呃,還是我該叫他真亞比較好?」 聳了聳肩,衍裘倒是不怎麼在意的回答:「既然他選擇把名字告訴你,你就直接叫他的名字就可以了吧,只不過在別人面前還是要叫他真亞,一來是對方不一定知道他的真名,二來是要是有人想對他不利,或許就會猜想你關係匪淺而挑你下手。畢竟越是位高權重,越有人想要他的命。」 「誒——?這樣的話亞薩拉不是很危險?噢噢那裘裘你也很危險耶!這要怎麼辦啊你有沒有什麼保鑣?」突然意識到地位同樣很高的友人可能也會有生命危險而顯得很驚慌的艾維斯抓亂了自己一頭金髮,擔憂急躁之色顯於臉上。 倒是不怎麼擔心這點的衍裘苦笑著安撫對方,早在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會有這麼一天,當然不會太擔憂自己的人身安全究竟如何,殺手刺客什麼的老是出現,神經再纖細也會被鍛鍊粗的。 見艾維斯慢慢開始冷靜下來,衍裘才接著說:「不讓你接近他的理由除了剛剛說的也許會牽連到你,再來就是我們畢竟是不同國的,假使你們真的深交好了,當兩國利益產生衝突的時候,該怎麼辦呢?」 「如果你們兩個只是普通的老百姓,或許還不需要擔心這點,但你是我們從另一個世界帶回來的,以後你也就住在這座城堡裡,不管怎麼想都不會是一般人;真亞則是冰之國初霜的禁衛軍團長,那是僅次於他們國家的王的大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崇高存在,你認為以你們這樣的身分,有辦法純粹交心而不受限於自己的國家?」 說到最後,衍裘的語氣充滿了不認同,看著艾維斯還想多說什麼的模樣,只是揮揮手制止,要對方先聽自己說完。 「至於不讓你靠近那隻……白虎的原因,剛才我也說過了,召喚獸是完全聽另於契約者的,牠們甚至擁有智商——你懂嗎?要是真亞要牠在我們放鬆的時候攻擊我們,牠絕對會做到。」說到白虎的時候他頓了下,像是在思考到底該怎麼稱呼牠,總不能像艾維斯一樣喚作大白貓吧? 白虎原先懶洋洋地趴在地上瞇眼休息,但在衍裘說完後抬起頭看向對方,之後便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踩著步伐坐到艾維斯腳邊,挑釁之意極度明顯,同時也證實了牠的確是有智商並且聽得懂人話的。 順手摸了摸腳邊的白虎,艾維斯不禁有些困窘,他也明白衍裘說的是事實,但不管如何他還是無法就這麼將亞薩拉劃分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區塊,點頭之交對他來說又太過生疏,畢竟對方是他在這裡遇見的第一個人,只好吞吞吐吐地說:「那、那個裘裘,我也知道你的顧慮啦,畢竟這裡好像是軍國主義的國家,對自己國家的認同感很重也是當然的,可是、可是我還是認為亞薩拉不會害我……」 「而且要是他真要害我,根本也不用那麼麻煩吧?就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後直接把我幹掉還是怎樣就好啦,像這樣讓你們知道我和他認識,擺明了就是承認自己有什麼不良企圖嘛,他應該不會這麼笨,這點連我都知道了……」斷斷續續地說著,艾維斯癟著嘴,不太高興地碎念:「而且說什麼交心的,也許人家沒那個意思呢,現在就考慮未來不一定會發生的事情也太杞人憂天了吧!」 「要是真的發生了什麼事——」微加重語氣,衍裘的臉色有點難看,「要是真的發生了,你要怎麼做?你就真的那麼肯定他不會跟你交心、不會為了他的國家背叛你?」 艾維斯垮下肩膀,一整個可憐兮兮的模樣,張著嘴似乎是想反駁,卻又說不出半句話來。 他不會說衍裘管得太多,因為他知道對方是在關心他,儘管有些過度保護,他也知道自己在很多方面粗神經,衍裘會有那麼多的顧慮也是可以預料的,畢竟他沒有說錯任何一句話,而他也無從反駁起。 什麼也反駁不了。 【第十章:終會明白一切未曾改變】 「第一次見面就是該問對方叫什麼名字,不過在那之前我應該要先自我介紹才對,我叫作——」 「我知道你,艾維斯。」 就在艾維斯還在琢磨此時究竟該說什麼話的時候,幾個黑衣人破窗而入,他瞬間瞪大眼睛反應不過來;衍裘則是立刻護在他面前,卡在那幾位黑衣蒙面人與艾維斯中間。 一個、二個……五個。算了下黑衣人的數量,衍裘不禁沉下了臉,一共有五位,光靠他一人有辦法解決嗎? 衍裘雖然是將軍,但並不負責戰爭方面,比起武官更像是文官,話雖如此,基本的攻擊魔法也還是有的,不過要是對手太難對付就不行了。 就算他會一些防護的結界,也不敢保證能夠抵擋的了這些明顯是刺客的人,若只是要自保當然沒問題,但此時他卻要保護艾維斯,這就有點難度了。之所以會選擇在這時候進來,是因為看到艾維斯明顯陷入低潮嗎? 說到這,一般刺客通常都是選在目標落單的時候下手,現在卻直接現身——這根本是在瞧不起他吧。 ……突然有種很不爽的感覺。衍裘心情更糟了,卻又無法駁斥這件事情,因為他確實沒有把握能夠全身而退。 不是沒有想過喚來別人,只是為了避免僕人或者是低階軍官閒言閒語,艾維斯的房間位在偏屬冷清的位置,一般情況這裡根本不會有人經過。再來,這座城堡的處理公事的地方和住所其實是區分開來的,現在的時間是下午,大部分的人都跑到另一區工作去了,只能再一次的確認這時的確不可能有人經過。 衍裘不自覺得握緊拳頭,手心隱隱冒出汗水。 什麼什麼?這是怎麼回事?艾維斯縮了縮,還沒意識到這是怎麼一回事,那五個人就把他們給包圍住了,從後面看不見衍裘的表情如何,但光看現場這氣氛和黑衣人手裡握住的武器就能知道現在肯定不是什麼可以輕鬆看待的事情。 呃?不會吧,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暗殺嗎?雖然好像不怎麼暗啦還有點光明正大,不過他也才剛跟裘裘談到暗殺,現在人就跑出來要殺……這也太倒楣了吧!艾維斯一整個欲哭無淚,他沒事換回來這個據說是自己出身地的世界幹嘛啊?他都還沒搞清楚這世界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就要被殺掉了,故事進展也太快! 他下意識的往前擠過去,順勢伸手往衍裘衣擺一扯,像是想藉由這點來驅逐自己心中的不安,卻沒料到這樣只是讓自己和衍裘的行動增添了不便,衍裘自然沒辦法拖著拉住自己衣服的人戰鬥,就算要逃命也只會礙著動作。 見看準了這個機會,站在他們正前方的蒙面人緊了緊手中的匕首,就要往最礙事的保護者——衍裘的脖子上切過,被晾在一邊的白虎突然有了動作。 因為剛才徹底被忽略的關係,沒有人去防範牠,也因而造成了黑衣人現在被白虎突如其來的攻擊弄得措手不及,方才那個要準備要攻擊的蒙面人被狠狠咬住了慣用手的手臂,劇痛幾乎是在瞬間麻痺了他整條手,手一鬆,武器便掉落在地,而白虎倒也沒有要放過他的意思,鬆開嘴後直接朝著對方還想攻擊的另外一隻手再度咬下,那人便廢了兩隻手,腿也被牠的爪子給弄得滿是血痕,看來是傷得不清。 這一切都是在瞬間完成的。 早在白虎咬住那人手臂的那一刻,衍裘立即在自己和艾維斯身邊佈下了防護用的結界,順便朝另外四人丟出幾個穿透用的攻擊魔法,但那些人倒也不是省油的燈,雖然對白虎的攻擊愣住了,還是很快就反應過來,只是依舊在身上留下了一兩道傷口,顯然沒有完全躲過去。 就在他們還想繼續進攻的時候,突然身體一沉,就被無數的重力壓倒在地,儘管如此還是掙扎著想起來,想也知道會有這樣的狀況一定是衍裘做的,要是現在就這要放棄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趁著對方正準備躲開最先開始那幾個穿透魔法的時候,衍裘就在他們身上施加了加強重力的魔法,只有那時一心只想著躲開的時候,才會忽略掉自己身後更大的陷阱。 衍裘頓了頓,轉過身覆住艾維斯的眼,另一隻手一揮,絢麗的魔法陣就在他手掌前浮現,大量的光從陣法中央噴射出來,緊接著,拇指粗半透明的光柱朝著倒地的四人心臟穿過。 留下問話的只要一人便足夠。 他指指旁邊要白虎讓開,而白虎往他瞥了眼後退開,他便在滿身是血的那人身上下了昏迷咒,就像當初弄昏艾維斯的那樣,接著將對方傳送到了別的地方,決定要把他丟給別人處理,順便留個言讓他們來收拾下這間房間。 而後,他帶著艾維斯用魔法移動到自己的房間,蓋住對方眼睛的手始終沒有放開,只因他沒看露在白虎往黑衣人肩上咬的時候艾維斯露出了什麼樣的表情,那就更不可能讓他親眼見著自己送其他人歸天的場景了。 像是知道友人體貼,艾維斯難得什麼話也沒問出口。 *** 直到換到了衍裘的房間,他才將自己的手放下,艾維斯逕自坐到了一邊的沙發上,接過衍裘遞過來的水後一飲而盡,一句話也沒說,表情顯得很不平靜,像是極力壓抑著什麼似的。 嘆口氣,衍裘坐到了艾維斯旁邊,同樣什麼也沒說,只是拍了拍對方的肩表示安慰。 兩人就這麼盯著地板了許久,直到一旁的地板又出現了魔法陣,白虎慢悠悠的走到離兩人有一段距離的地方趴下瞇眼,艾維斯才將視線轉回到衍裘的臉上。 即使不用去看,他也知道白虎的爪還留有血漬。所以他不去看。 半晌,艾維斯帶著哭腔說道:「裘裘……我不想就這樣跟亞薩拉保持距離。」最後說出口的卻是和剛才發生的事情無關的話語。 也許並不是無關,只因多和另個國家的高層扯上關係,這類的事情只會多不會少。他想清楚了這點,卻還是不打算改變想法。 雖然他是真的感到恐懼了,數個生命就在自己眼前如此輕易的消失,而他卻無能為力,更不可能要衍裘手下留情,因為他明白,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這不變的真理。 可是他還是不想就這樣和亞薩拉保持距離,因為他在那人身上看不見任何一點想要利用他的想法,他只知道對方不會害他,僅是如此而已。 或許那是毫無根據的想法,但他也想試著去相信。 衍裘將視線轉向艾維斯,仍舊沒說話。 看著友人害怕中帶點堅定的眼神,倏地,他突然明瞭了艾維斯如此相信亞薩拉不會害他的原因。 他替他支開了走廊上的人們,使他免於受到那些流言蜚語的臆測,更在他從昏睡中轉醒時,陪在一旁看顧,最後,在他離開前留下應不離身的召喚獸,待解決埋伏一旁的暗殺者。 其實他早就知道了吧?早就知道自己這樣突如其來出現在這世界會引發多大的輿論和恐慌,才會對幫助自己的亞薩拉如此信任。 衍裘重重地嘆了口氣,他總算明白友人和平時不同的掏心是怎麼回事了。同時,他又有著想笑出聲的衝動,笑自己傻、竟忘了艾維斯的個性。 對方這樣的性格,從他們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領教過了。 然後,他想起來了,想起自己和友人初次見面的時候所發生的事,那個時候的確——不,不對。衍裘硬是要自己別把過去的經驗套用到現在,畢竟雖然相似,其實卻有多地方有出入。 經驗或許可以解決許多問題,但不代表能夠以此為基準去看待所有事情。 「我不要啦,就這樣去和一個人保持距離,卻只是為了個不一定會發生的理由……」見對方不出聲,艾維斯以為對方還是不同意,不禁有些慌了,「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也叫我不要靠近你,說什麼太相信人不好,可是你最後也沒有害我啊!」 就算這麼說,即使自己深深明白那個道理,衍裘也不想硬是改變艾維斯的想法,「艾維斯,你真的想和他當朋友?就算將來他可能會背叛你,也可以嗎?」更何況他心中大概也同意了這件事情。 只是想試著相信對方罷了。 看著對方,艾維斯用力地點了點頭。 衍裘嘆了口氣,無奈地說:「如果被欺負了不要回來找我,我一定會嘲笑你。」 「啊啊裘裘你好過份!如果他真的欺負我你要幫我去打他啦!」 的確是一直沒變過…… 想通了這一點,衍裘輕輕地笑了,他想這樣的生活,也許會一直持續下去。 「為什麼這麼相信我?面對第一次見面的人,不怕我是別有心機要害你?」 「不會啦,如果真的要害我你就不會這樣提醒我了啊!」 「也許我就是看準了這一點,和你玩心理戰也不一定吧……」 「就衝著你剛才幫我趕跑那些欺負我的人,就算你真的要害我,我也心甘情願被你騙。」 面對他的質疑,男孩笑得燦爛。 【番外:因為蒙布朗】 早在他們兩人相識之前,他就聽聞過有關他的事情。 看著那張永遠緊繃的臉,幾乎和地平線平行的眉毛與嘴角,他就有想捉弄對方的衝動,想打碎虛偽面具的渴望,想看看他真實情感淌流而出的模樣…… 於是他在某次的擦肩而過中,喚住了他。 *** 由水構成的樹底下,潺潺流水,鳥鳴蟬叫,靜謐的氛圍環繞在男孩身旁,而他雙足赤裸,坐在河邊有一下沒一下的踢著冰涼的水,微涼的風撫過他的頭髮,讓他舒適地半瞇起眼來享受淡淡的清爽。 天氣很好,心情也很好,連帶的感覺所有事物都好了起來。 不過孩子畢竟是孩子,儘管風景宜人,對他來說也只是看個幾眼就感到厭煩的不重要事物。男孩時而抬頭時而低頭,像是想藉著四處觀看風景來驅除無聊,還是漸漸地感到不耐。 最後在百般無聊之下,男孩挑起一根地上的枝椏,前頭沾了點水便在一旁的大石上歪歪扭扭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洛爾‧法吉勘。 盯著那幾個字,他笑瞇了眼睛。 就在男孩——洛爾——無聊到開始用樹枝在自己名字旁邊塗鴉,剛好畫到一朵有著大花瓣的花時,他突然像是被嚇到般驚愕的站起身來。 他忘記今天傍晚鎮上那間他最愛上門的糕點鋪在打折的事情。當時零用錢花得差不多而惋惜的想最近可能沒有零食吃的洛爾得知這件事情時不知道有多高興,結果現在竟然忘的一乾二淨了,今天那間店一定會大排長龍,要是太晚去就沒有了啦! 想到這,洛爾也不管腳還是濕的,套上了鞋後便踩著稍嫌急促的步伐往鎮上奔去。 可惡可惡,他還沒學到有關空間移動的魔法,不然直接移過去就快多了!一邊憤憤不平地想,他也只好認命的用自己的雙腿跑步。 *** 他跑到鎮上的時候時間剛好是傍晚左右,但那間糕點店用料實在,平時那些美味可口的甜點總是很快就賣光,更別提難得的折扣,畢竟這不是什麼常見的機會,也因此,他從遠遠的另一條街就看見長長的排隊隊伍了。 抱著不死心的心態,洛爾加快腳步準備跑到隊伍最後面,想碰碰運氣會不會買到,雖然以這樣差了一條街的距離的排隊人龍應該是很難。 果然,才排不到多久,隊伍前面就散了開來,從前面傳來的消息是東西全部都賣完了……洛爾幾乎有種拿頭去撞牆的衝動。 他是笨蛋,怎麼會忘記這件事情——! 他失魂落魄的走著,直到肩膀撞了一下才回過神來,他轉過頭看向後方,就見到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大的男孩一臉歉意的向自己賠罪。 回想了下剛才自己那亂七八糟的S型走路,洛爾搔了搔臉頰,感覺應該是自己撞到別人吧?不過對方道歉都道歉了,他也沒那麼無聊跟對方搶道歉,本想隨口應聲就要離開,他瞄到了那人手中提的小盒子。 「你、你有買到東西?不是已經賣完了嗎?」洛爾驚訝地說著,對方則是一愣,似乎沒有想到他會問這個。 「嗯,可能是我來的比較早,幸運了些,這剛好是最後兩個。」 竟然是最後的!洛爾忍下要跟對方搶東西的衝動,想試著好聲好氣的討東西,卻又怕突然跟他要他會被嚇到,想了想後轉移了話題,「那個,我是洛爾‧法吉勘,你可以直接叫我洛爾,你是誰?」 「……衍裘,衍裘‧契哈那。」像是在戒備著對方,男孩過了一段時間才回答,不過想來這也不能怪他,畢竟很少人會像這樣突然在路上問名字的。 洛爾卻幾乎聽完的剎那就開口:「什麼眼球?我還眼皮咧。」 「……」 本以為對方是開玩笑的亂說話,見他就這麼沉默下來洛爾才意識到對方真的叫作衍裘,不禁有些懊悔自己怎麼這樣亂說話,搞不好對方不高興就不給他東西了。 想到了這點,洛爾有些擔憂的朝衍裘望了眼,發現對方表情只是多了點習以為常的無奈,倒是沒有什麼不高興的感覺,這才鬆口氣。 什麼嘛,根本還是那張死人臉啊,那麼正經要幹什麼?失禮的想著沒禮貌的事情,洛爾盯著對方瞧,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在哪裡聽過衍裘這個名字。 「啊,我想起來了!」他指著對方的臉,有些驚訝的問:「你是那個很年輕就進到軍中、被女王看上的那個法吉勘?」 聞言,衍裘不悅的蹙起眉,「不要用『看上』這詞來說艾薇絲陛下,她不是能讓你開玩笑的對象。」 啊,還真的是喔。洛爾在心中吐了吐舌,果然和他所聽聞的一樣,是個相當重視女王的正經傢伙,連這點玩笑都開不起來。 洛爾聽說到有關衍裘的事情幾乎都是來自於家裡,由於很多親戚也都是魔軍士,軍中的事情他理所當然聽過不少,而最近傳的最兇的自然就是關於年僅八歲就進入軍中的衍裘。 這麼年輕就進去是件很奇怪的事情,聽說是被女王看中的,然而這一任女王非常年輕,聽說今年也才只有十多歲,也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小就上任,現在是由軍中高層來輔佐政事,不過那些其實也不重要,反正軍方內部事情一般平民根本不會知道。 總之,如此年輕就進去的衍裘卻意外獲得許多人的賞賜,雖然年輕但頭腦相當聰明,又有著和年齡不同的穩重,不會像個孩子般吵吵鬧鬧的靜不下來,交代給他的事情作的迅速又確實,雖然比不上經驗豐富的大人們,以他這樣的年紀已經算是很好的了,這點讓本來在質疑讓孩子進入軍中會不會有不好弊端的人們安靜下來,不再時時嚷嚷。 「你還有事嗎?如果沒事的話我要先走了。」 因對方剛才的言論感到些許的不快,衍裘見洛爾安靜的似乎是在思考什麼,就想趁著這機會離開,只是良好的教養使他無法作出不打招呼就閃人這種事情來。 「嗯?等等啦,我有事情想問你。」 衍裘扯了下嘴角,見對方從自己的沉思世界中被喚出來有點不滿,早知道就不叫他了,基於禮節還是禮貌性的詢問一下:「有什麼事嗎?」 「你剛剛買到的東西是什麼?是餅乾還是蛋糕啊?」洛爾雙眼閃閃發亮。 不明白為什麼突然有把話題指向這兒,想想沒有什麼需要隱瞞的動機和意義,衍裘淡淡的回答:「蒙布朗……這不能給你,我是要給陛下的。」像是看穿對方在想些什麼,衍裘補上了一句話。 ……被看穿了。洛爾有些挫敗,卻還是不死心的問:「兩個都要給女王陛下?……嗯?只有一個?那我可以跟你要另一個嗎?拜託嘛——」 衍裘想了想,另一個本來是要自己吃的,但其實他也沒有那麼喜歡吃,反正要給陛下的份也有了,另一個要給對方是可以,不過不管怎麼說這也是用自己的錢買來的,直接送給洛爾好像有點說不過去。 「你要我送你?」 「沒有啦,我可以跟你買——」邊說邊掏錢的洛爾動作頓了頓,隨即垮下肩膀,整個人看起來楚楚可憐,「我忘記帶錢包出門了……」 「……」沉默了下,衍裘總覺得有些不甘願,「那我不給你,除非你拿其他東西跟我換。」誰叫對方要瞧不起陛下,他才不要平白無故給他呢。 「唔!你還在生氣喔?我又不是故意的……」洛爾有些無辜地說著。 平時聽那些親戚們講太多有關軍方的事情,雖沒有接觸但早已聽過太多的黑暗面,其中的勾心鬥角是一點也沒少,使得洛爾下意識就有點排斥軍方,但就算這麼說,光是一句「看上」也沒有很過分嘛,就不能看他還是個孩子的份上寬容一下嗎? 他好想吃蒙布朗!為什麼今天偏偏忘記帶錢出門!這樣就算他記得今天有大打折而早到也不能買嘛! 「你想要什麼?說說看,也許我可以給你,或者是幫你什麼忙。」洛爾試著提出問題,卻被衍裘搖頭拒絕了。 「沒有特別想要的。」 這樣很難辦耶!情急之下,洛爾病急亂投醫地說,「你以後一定會當上高官吧?不然我當你副官,這樣我就可以幫你忙了。」 雖然不喜歡軍方,但為了可口的蒙布朗,洛爾低頭了。就他想來輔佐的副官應該會比主要再執政的人輕鬆吧? 「你要當我副官?」衍裘微微瞪大眼睛,似乎是不明白為什麼事情最後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噢,他的表情終於有一點變化了,洛爾感到有些得意,雖然剛才也有,不過看對方似乎總擺著那張一號表情就覺得有點膩,他覺得衍裘要是多露出一點其他的表情應該會比較開心。 「不過為了一個蒙布朗這樣好像有點不划算耶,不然以後每個星期你都要請我吃東西,不一定要是甜點,只要是好吃的我都可以接受,就用這點當作你額外支付給我的薪水吧!」突然興起了欺負對方的念頭,洛爾笑的有點奸詐。 「不……等、等等,為什麼我一定要請你吃東西不可?我們才第一次見面吧?」衍裘顯然有些慌亂,「而且我也沒答應要讓你當我副官!」 洛爾癟了癟嘴,發現對方真的太死腦筋了,不過這也讓他更起了捉弄對方的念頭,為了之後能多看看他其他的表情,洛爾有些討價還價:「可是你也沒有說不要啊!那就是要了嘛!」採取的方式是徹底耍賴。 「就算你這麼說,我也——很多事情不是我決定的,更何況我們也不熟,就這樣隨便亂下約定不好吧,沒完成感覺會很討厭……」衍裘還在碎碎念。 「你真的很不知變通耶,就是要混在一起才會熟啊,你要是都不去跟不認識的人講話怎麼會跟對方熟起來!」 皺著眉思考了很久,其實還是有點不明白為什麼事情會發展成這樣的衍裘妥協了,「……好吧,那我讓你當我副官,可是一星期請你一次太多了,改成一個月一次?」因為身為孩子,經濟拮据也是理所當然的,更何況衍裘吃住都是在王宮裡,身上帶不帶錢其實沒什麼意義。 不過想來每餐的伙食都有甜點,平時偶爾也會有餅乾之類的東西出現,應該拿那些就好了吧?真要用自己的錢買也等他存夠了錢再說。 想通了這點,衍裘打開盒子,將其中一塊蒙布朗遞給對方。 洛爾接了過去,在準備咬下前才突然意識到對方說了什麼,徹底驚慌了,「一個月一次好少,一星期啦,不然頂多你之後把欠的還我——」說到一半突然想到這樣對方更不可能會答應,畢竟他本來就沒有欠自己,只好討價還價,「那兩星期一次?」 實際上很固執的衍裘搖搖頭,「不行,就一個月一次。」 「不然三星期——?我不會吃太貴的啦!」 「不行。再吵就把蒙布朗還我!」 洛爾邊大口吃下邊口齒不清的回答:「給了人就不能要回去了啦!我已經吃下去了!」 「……我覺得你不用我的副官說不定會比較好。」衍裘笑了出來。 「我會做得很好的,不用你擔心!」洛爾哼了哼,又咬下了另一口糕點。 隨後兩人一起笑了起來。 在這之後,一直到很多年以後才恍然大悟用一個蒙布朗賣了自己一生的洛爾從睡夢中醒來,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 很久沒夢到那時候的事情了。 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他看了眼月曆後才發現今天是每個月一次的「衍裘餵食日」,不禁笑出聲來。 竟然把兒時亂說的話當真——雖說那時候討食是真的討得很認真啦——過了那麼多年也真的有在做,他不禁莞爾,又感嘆衍裘真的是個一板一眼、開不起玩笑的正經先生。 那傢伙對自己的第一印象不好,但最後還是答應下來……是太寂寞了吧?洛爾抓了下自己睡亂的頭髮。畢竟軍中根本不會有和他年紀相仿的孩子,而他也不可能時不時跑去找女王,所以才答應下來。 下床梳洗一番,順便換了套衣服,洛爾已經開始期待今天等所有公事都忙完後,會有什麼好吃的。 啊,因為作了個以前時候的夢,害他現在有點想吃蒙布朗,真希望自家上司準備的會是那個,就算不是,頂多收工後抓著人一起去鎮上的蛋糕店買。 洛爾心情很好的走到了眼裘此時所待的辦事處,不意外的發現對方一早就埋首於繁忙的公文中,他便帶著愉快的笑容抽走對方的文件,沒意外的看見對方無奈的表情。 「走吧,去吃早餐。早餐對人很重要,要是沒吃整天都會提不起勁來,不曉得今天的伙食是什麼呢!」 邊說邊把還是坐著不動的衍裘拉起,洛爾用著嫌麻煩的語調說:「衍裘,你曉不曉得每天早上要來抓你吃飯是件很累人的事情?」 「你可以不要來找我,自己去吃。」挑了挑眉,衍裘掙開對方後整理下桌面,確定東西都在後才把剛剛被洛爾搶走的文件搶回來。 「還有,不要每次都跟我玩搶公文,下次再搶你自己去改。」說著其實已經說很多次的話,衍裘見對方還是不怎麼在乎的模樣,嘆了口氣:「你到底為什麼老是愛跟我搶正在處理的東西?」 聽見這個問題,洛爾笑著說出同樣講了好幾年的回答。 「忘了嗎,我說過會幫你的,要是沒人看著你一定會餓死自己。」是啊,就像他們當初約定的那樣,僅是陪在一旁便足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