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LE-01(上) |
【楔子:最初相識】 打從一開始,就不該在這副軀殼放入思考與記憶。 封閉的研究室,晦暗潮濕伴隨著霉味的氣息滲入細胞的深處,光是站在這裡就使人感到難受。 在房內正中央擺著約兩公尺的透明封閉容器,裡頭裝滿了淡綠色的液體,散發至空氣中還伴隨著淡淡的藥味;而容器的中央卻有個青年沉浸在其中,緊閉雙眼,透明的罩子覆住他的口鼻,上頭接著一根管子輸入空氣供應著他基本的呼吸。 他的年紀並不算小,卻還是有著少許的稚氣,讓人無法準確判對方是否成年。 闔上雙眼的面孔看來十分清秀,卻沒有生氣,彷彿是個漂亮的大型娃娃般供人觀賞,只是沒有人會把人——也不會把娃娃——放入綠色的不明藥物溶液裡。 容器前方站著一位男孩,只有七八歲的年齡;他神色淡然的看著水中的青年,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反應。 每天每天都來這個地方看他,而今天正是滿一個月的時候了。 三十天的日子並不算長,但也稱不算短。他只是一直緊盯著水中的青年,什麼話也沒說。 從第一天來到這裡,他就有很多話想對對方說,卻在看見人沉睡在藥物後愕然吞下,呆立了好久才離開,第二第三次也是如此,一直到了現在,他還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即使像這樣見到了面,對方也只能像現在這樣沉睡著,無法擁有自己的意識;儘管如此,他還是不想離開,想繼續待在這裡。 即便這裡的空氣悶滯不前,悶熱的感覺佈滿全身,他也……突然響起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外面的人還叫了幾聲他的名字,同時說了很多很多的,無意義的話。 簡單用一句話來說,就是要他出去。 男孩漠然的轉過頭看向門,躊躇了一下,依依不捨的再多看了眼沉睡中的人,才起步準備走出地下室。 接著佇立在門前,不願開門踏出這個地方。 用力捏緊手中的戒指,過於用力的力道讓掌心發疼,他卻不打算將戒指套到手指。 那枚戒指並不是自己手指的尺寸,對身為小孩的他實在是太過寬鬆,然而就算不戴上,他還是隨身攜帶著,偶爾將它放入掌心緊緊握著,便可以讓自己感到安心。 因為,那是很重要的東西。 煩雜的思緒在腦海衝擊,抱著只看一眼就好的想法,男孩重新回過頭看向水中的男人,就在他投射視線的剎那,男人無意識地動了動嘴。 沒有任何聲音吐出,但那抹唇形的確是說了這個名字。 艾維斯。 是啊,艾維斯。男孩淡淡地笑了。那是他們兩個一起取的名字,花了好長的時間才想出來的,最重要的名字。 同時,也是屬於他的名字。 【第一章:以為和往常一樣】 「偶爾的驚喜也很有趣,換個方式生活未嘗不是好事,比起愁眉苦臉,笑一個不是比較好嗎?」 「在討論哭和笑之前,要先確定我的心臟負荷的起你所謂的驚喜。」 「好餓喔。」不知道第幾次發出哀嚎,艾維斯倒在床上扭動著。 也不知道是時運不佳還是怎樣,好好的一所大學竟然強制住宿,住宿也就算了,還有門禁這種完全不適合大學生的生活作息規範,更慘的是他是等到開學的那一天才知道這件事情的。 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了一年,他現在也已經是個大二生了,過去那一年倒也有過偷跑出去的經驗,大多是平安歸來,不過也有過被舍監逮個正著的時候……那根本是噩夢嘛那什麼處罰! 他竟然要刷男舍每間房的馬桶!那個舍監也未免太過份了!雖然是自己亂跑出去錯在先啦…… 總之,儘管他喊了接近一個小時,也還是沒有勇氣偷溜出宿舍買宵夜,刷幾十個馬桶的經驗他可不想體驗第二次,但是泡麵吃完了,零食的包裝也堆滿了垃圾桶,天生大胃王的他此時是真的餓到前胸貼後背了。 有氣無力的瞥了眼短針指著十二的數字的時鐘,這樣的窘境讓他十分無力,使他開始思考偷溜出宿舍被抓包的風險有多高了。 好想吃東西……繼續流著口水想像大餐,艾維斯卻不再扭著身體,要知道,餓到睡不著的人是沒有力氣做著這種消耗體力的無意義舉動。 再次瞄了眼時鐘,邊看邊評估著這樣的飢餓狀態有沒有辦法撐到早上,半晌,他轉向不知道在看什麼文件的室友,試著睜大眼睛裝無辜給對方看:「好餓喔,陪我溜出去買消夜。」 友人連頭都沒回,只冷冷的丟出一句話:「自己去,大白癡。」 接著繼續去研究手邊的資料。 好樣的,朋友都當假的。艾維斯咕噥幾聲,倒也不打算纏爛打拖人下水,對於友人這種脾氣火爆的不定時炸彈,在打擾對方做事時會有什麼樣的下場,他可是有著很深刻的體悟。 艾維斯將手環在胸前稍微回想了下,像上次他在對方做報告的時候在一旁看電視,不小心把音量轉太大聲,那時友人叫他轉小聲點,而他又懶得拿遙控器索性就不管了,回應給對方的就是噗哈哈哈這個好好笑喔這樣的笑聲。 見狀,室友只是難得地露出過於燦爛的笑容,卻沒有多說什麼,他那時也因為沉浸於八點檔肥皂劇的呼巴掌片段而沒看見對方身後的黑壓壓氣團。 他徹底後悔了。 在隔天發現自己的醜陋睡姿照片被放在學校布告欄上,旁邊還圍著一大群學生指指點點時,他幾乎是想要尖叫出聲,而他也的確這麼做了。 剛好,那個尖叫聲又好死不死的嚇到剛經過的教授,讓對方排隊排了兩小時才買到的甜甜圈掉地上還被路過的小狗踩過去,很爽快的,他那一科就這麼被當了。 而且還是那種給你五十九分的超欠揍分數! 哼了哼,艾維斯從床上爬起換衣服,之前就已經學過一次教訓,這次他才不會又這樣傻傻的往火坑裡跳。 拿了錢包,他轉過頭問了聲認真研究文件的室友:「欸,你有要吃什麼嗎?」看對方似乎要弄到很晚的模樣,應該會想吃點什麼果腹一下,才有力氣繼續打拚。 「不要零食。」室友沉默了下,像是想到什麼後回頭看向他,補充:「還有儘量是熱的食物。」 聳聳肩,沒有對於對方這樣簡單的回答做出什麼評論,艾維斯拉了拉外套就準備出門。 一邊將頭探出門外一邊觀察著黑漆漆的走廊,深呼吸一口氣後艾維斯離開了房間。 「……」 將視線轉移到緊閉的房門,室友沉默著,在眼鏡底下的雙眸顯得有些複雜,像是在慶幸對方終於出門,又像是在哀悼即將發生的事情,接著,在抽屜中摸索出黑色中帶點星光的紙張,抿緊了唇。 走廊上靜悄悄的,艾維斯躡手躡腳的走著,試圖別發出太大的聲音驚動舍監……話說,現在這種時候舍監那個中年大叔應該睡了吧。 想到這,他不禁鬆口氣,只是腳步依然不敢踩太大聲,依舊是盡可能安靜的走著,深怕被抓到之後會得到什麼樣的懲罰。 五分鐘後,他成功偷渡出來。 走在離宿舍約步行十分鐘的夜市裡,艾維斯眼睛發亮了,看著五花八門的食物,他幾乎可以聽見自己的肚子在說感謝上帝之類的話語。 最後,他選上了一間滷味店。原因很簡單,哪家店最香他就往哪跑,反正餓了吃什麼都好吃,只要不是難吃到像是食物中毒的的食物他都是可以接受的;正巧這家又特別便宜,老闆也認識他,還可以討點折扣。 「艾維斯?你們學校不是有門禁,這樣跑來不要緊嗎……」狐疑的問了聲,老闆一邊處理著手中的食物一邊詢問。 聞言,艾維斯露出可憐兮兮的神情,無辜的說:「我快餓死了,老闆你不要跟教授他們說喔……」說著的同時,還有肚子發出的咕嚕聲作為背景音效。 無奈的苦笑,老闆爽快的說著一些像是當然沒問題啊看你這麼餓還特地溜出來算你便宜點之類的客套話,繼續手中的動作。 笑嘻嘻的道了聲謝,約莫等了五分鐘後,兩包熱騰騰的滷味就讓艾維斯提在手上,轉著紅白相間的塑膠袋打算回去了。 心情很好,雖然還沒吃到東西,可是光聞著手邊食物的味道就讓他振奮了啊! 哼著歌,在經過斑馬線的時候,他聽見了幾乎要劃破耳膜的煞車聲正刺耳地肆虐著。 往旁邊一看,在漆黑的夜色中,他看見路燈的暈黃燈光,以及閃亮刺眼的車頭燈。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在還沒有反應過來旁邊傳來的尖叫聲所代表的意義,他先感受到的是強烈的撞擊力。 一切都像是電影般放慢了動作,他因為撞擊力的關係而鬆開握著袋子的手,看著裝有剛做好的滷味的塑膠袋在空中慢慢劃過完美的圓弧線,最後重重摔在一旁的道路上—-- 他可愛的消夜! 在他腦中閃過這種讓人無言以對的念頭時,時間彷彿又變回原先的速度,加快著自己死亡的行進。 艾維斯眼角帶著淚,在柏油路上滾了好幾圈,最後撞上道路中央的安全島,溫熱的液體從後腦勺流出。 全身上下彷彿被火燒一般的灼熱、疼痛,他在看到撞上電線杆冒煙的轎車後,才注意到自己的雙腳呈現不自然的扭曲,濃厚的鐵鏽味竄入他的鼻孔,噁心到讓他覺得反胃。 腥臭的血液從肺部順著胸口一路來到了嘴巴,但在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的情況下他根本沒有力氣咳出血液,液體塞住了氣管,無法呼吸。 暗紅色的液體染紅了夜晚的柏油路,一旁的路人議論紛紛,他漸漸聽不見他們究竟在說些什麼了。 無論是駕駛酒醉行車,抑或是自己沒過斑馬線才被撞到,對於此時的他也不再是如此重要的事情了。 他用盡最後得力氣睜開自己逐漸閉上的雙眼,努力想將視線盯住在右手中指上的戒指,在黑夜與血液之中依舊純白的銀輝,支撐著他唯一的信念。 ……他會死在這裡嗎?艾維斯有些懊悔的想著,早知道剛才就應該先咬一口他的滷味的。 就算不會飽、起碼讓他乾過癮一下騙騙肚子也好! 要死也不要做個餓死鬼啊! 最後眼前一黑,他徹底失去了意識。 【第二章:而重新睜開雙眼】 「若這個世界是幻想出來的虛無,我願將這一切當作你賜予我的禮物。」 「比起這種毫無根據的話語,我更相信親眼見到的事物。」 艾維斯睜開眼睛,一瞬間還不太明白現在發生了什麼事情。 等他模糊的視線將不屬於宿舍的天花板看清楚後,他彷彿被電到似的瞬間坐起身,驚愕的發覺自己身處於陌生的環境,躺在陌生卻又舒適柔軟的大床上,而房內的擺設簡易卻不失典雅。 完善的生活用品以及少許的生活用品可以推敲出這是已有人居住的房間,整齊的擺設看得出來平時主人的用心和整潔,桌面上還散落著幾份文件,看樣子似乎還沒有整理完。 不過比起這些事情,艾維斯其實比較在乎另一件事情——他為什麼會跑到這種地方來? 疑惑的環視整個房間,艾維斯皺了皺眉,感覺有點熟悉,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好像在小的時候,曾經…… 想了半天,他還是想不出什麼頭緒,索性就不想了,便這麼重新呈大字型躺回床上,閉上眼睛。 唔,既然這裡不管怎麼看都不是醫院的話,根據他平時無聊跑去跟班上女生借的小說的內容,睡一覺醒來自己待在陌生的地方的情形通常叫作綁架……這是在開玩笑吧? 要去綁架去找班上那些言情小說中毒症的女生們,來找他幹嘛啊! 他明明就是個很正常很路人的大學生……好吧,也許不太正常,但至少很普通啊!到底為什麼會是找他?誰會知道買的滷味也會出車禍?又有誰會知道被車撞完還會跑到陌生的地方啊! 說到這,一般綁架應該是把車停旁邊把人拖進車裡吧,他都不知道現在竟然進步到用車撞,還很精確的撞不死只留個半殘…… 誒? 這時候他才發現一個比綁架不綁架還要重要的事情。 他的身體不會痛。 正感疑惑的睜開眼睛坐起身,摸了幾下失去意識前感到疼痛的地方,才接受這個事實。 他的傷全都好了——不對! 猛地瞪大眼睛,他驚愕地抓著不是自己看到快膩的燦金色、也不是自己短的只能包覆頭顱的頭髮;及肩的暗紅髮絲垂落在面頰兩側搔癢著,艾維斯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他跌跌撞撞的下床跑去翻找鏡子,所幸鏡子就擺在窗邊的小桌子上,讓他不廢多餘的力氣就找到了。 出了車禍,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傷口卻在瞬間痊癒,基本上這根本就是天方夜譚吧?雖說他現在遇到的事情也夠誇張了…… 或許是多少猜到了現在的處境,在他看見鏡子裡完全陌生的臉孔時,他倒也不是像方才那樣驚嚇了。 不過換身體也就算了,為什麼現在這副身體卻還超帥、帥到他都差點愛上自己的臉了! 搞什麼!這樣不只處理傷口的外科手術醫師不用做了,連整形手術的醫生也沒工作了啦!哪有人被車撞這麼倒楣後還可以更倒楣的! 噢不,也許他不該這麼消極,至少換了身體就不用忍受原本那副傷得殘破的肉體,又可以變成一個超級大帥哥……才怪咧! 可惡,這樣的話那就不是綁架了!把剛才整理出的想法揮散,艾維斯重新認真的想了想,深深的認為這應該改叫做穿越才對。 平時那幫女生的小說裡好像也常常出現這種劇情,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些換世界換身體的女主角接下來會遇到一個又一個帥到翻過去的男配角們,還會愛上其中最帥氣的帥哥——也就是俗稱的男主角——並且心甘情願地留在這裡,從此過後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很好很好,因為他不是肥皂劇中有帥哥就愛的女主角,更不是言情小說為愛永遠留下的笨女生,所以他決定要回去了。 既然來的時候是被車撞,回去的時候也該被車撞吧? 不,他才不要咧。艾維斯重重的搖了搖頭,姑且不論這個和自己認知完全不同的世界有沒有車這種交通工具,之前被撞的陰影還留在他身上,如果可以還是算了吧。 就算真要撞,穿越後的世界照常理來想應該也只有馬車……也許連馬車都沒有,他可不知道這裡到底有沒有馬這種生物。就算有,他也不想被馬踩,馬高大的身軀近看其實也還頗可怕的說。 那就想另外一個替代方案吧。艾維斯環起手,認真的想著下一個自殺方案。 撞車不行就跳樓……喔喔不要那樣好可怕!那跳河呢?不,這也不行,要是跳下去沒死還被打撈起就太可笑了,再換個方式好了。 正當艾維斯想著要用哪一種不痛又不可怕又不可笑的自殺方法穿越回去時,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很蠢這個事實。 又還沒確定自己有換世界,搞不好只是換身體而已,所以自己根本就沒有穿越啊哈哈哈—-- 乾笑幾聲後,艾維思便無力地垂下肩膀,到底為什麼事情都變這樣了他還可以這樣亂想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 好吧,他應該要好好自力自強像打不死的蟑螂一般堅強的活下去,回不去就換個身體住也沒有什麼不好。為了能夠有好生活,首先,就先離開這裡去探探消息吧。 想到這,他起身下床,順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便邁開步伐,帶著緊張得心情拉開房門,接著踏出腳步……瞬間收回來關上門! 剛、剛剛那是什麼!艾維斯恐慌地倚在門板上按住自己胸口,消化著方才所見的一切。 那個華麗的走廊是怎麼回事?!根本是之前教科書裡那種城堡吧……不要問他為什麼光看走廊就知道這是城堡,一切都是直覺。 為了證實自己待在城堡裡的猜測,他搖晃著身體走到窗邊探出頭來,接著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 莊嚴隆重的整體,有著許多尖塔和圓頂的華麗模樣,再再都說明了這裡的確是城堡……但讓艾維斯驚愕的卻不是這點。 窗外的景色並不是他平時所看慣的花草樹木與高樓大廈。 那些勉強可被稱為樹或花草的「植物」是水藍色半透明的,彷彿是水組成似的可以穿透過去,天空中沒有任何一朵白雲,而他到這時才發現空氣中的水氣高得嚇人,這種感覺幾乎像是現在身處於水底世界,卻不難呼吸。 所以這種水氣很高的空氣之中還是會有氧氣的嘛。想到這,他不禁鬆一口氣,至少自己在這個地方可以活下來……雖說現在才想到這也嫌太晚了些。 簡單地說,這是和他原先的地方迥然不同的世界吧。結果他果然換世界了嘛,這果然是穿越嘛。艾維斯雙手環胸接連點頭,覺得自己的推理真是棒呆了。 一般來說,當人在陌生環境一定會感到不安與不適,不過他連換身體這件事情都欣然接受了,穿越什麼的根本也不重要吧,反正活下來總會有好事情發生。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這樣的景色有點眼熟,當然也不排除是平時在網路上見到的那些富有創意的世界觀圖片,像是線上遊戲不就很多是這種架空世界觀嗎? 想通了這點,艾維斯縮回頭往房間環顧了幾眼,大概確定自己對這裡的確有點印象後,便準備踏出房間玩個城堡之旅大冒險好了,搞不好還會想起一些重要的事情呢。 於是他踏出房間,依靠自己的直覺往左手邊去了。 *** 城堡的確很大,大到讓他有些心慌的地步。 艾維斯縮了縮身子,對錯綜複雜的空間感到畏懼,無論走到何處都是相同的廊道與房間,心中的熟悉感漸深,但還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好像在哪裡見過,但是想不起來具體位置、時間等重要的關鍵,也不清楚這裡的格局,這樣的熟悉感未免也太詭異了些。 既然如此,就按照直覺走就對了! 強壓下對未知地點恐懼的艾維斯哼了哼,不禁有些慶幸自己的膽子還算大,臨場反應也比自己預料的好上許多,這樣一來就可以在城堡中探險了。 雖然這裡與自己所認知的世界完全不同,不過貴為城堡這種地方,擺設還是十分美麗的,那些光是用看的就知道很貴的畫作和其餘花瓶等裝飾物讓艾維斯眼睛發亮,畢竟漂亮的東西有誰不愛? 邊看邊到處亂繞,艾維斯一路看裝飾物看得很高興,但看到一半就發覺有哪裡怪怪的了……從剛才到現在,他完全沒有看到其他人。 如果自己是身在什麼奇怪偏僻的地方沒有人也就算了,多少還可以理解,不過明顯是在只有有錢到不行的貴族或者王室才住得起的城堡就不可能連一個人也沒有吧。 ……這種感覺超可怕的。 他可以忍受自己在全然陌生的地方與不認識的人相處,但不能接受只有自己一人這件事情。 死寂般的寂靜讓他感到寂寞與害怕,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不堪回想的過往。 並不是說過去生活的有多悽慘,大體來講其實艾維斯過得很幸福,只是……不管後來過得如何,最早發生過得事情不會改變,亦不會被自己遺忘。 艾維斯吐出口長長的氣,往上望了望——在不知不覺中走到了樓梯旁——不知到有幾層的建築物,眼神閃了閃,下定了決心。 就往最上面爬吧。 【第三章:才發覺一切都變了調】 「在這種地方見到你,除了吃驚我還能說什麼呢?反正也只是稍稍嚇了跳而已根本不算什麼。」 「你倒是告訴我,直接反射性亂衝差點跳出窗外的反應哪裡只是稍稍被嚇到?」 本來打算要爬到最高處的艾維斯待在方才隨便進入的空房間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局面。 剛才連一個人也沒有的廊道突然出現了很多的人,深怕自己一出去就會被看見,所以情急之下隨便找了個房間便躲了進去,幸好這是間空房,若是有人,他這樣的舉動無疑是自投羅網。 雖然剛才只有微微瞥到一眼,不過從他們的穿著打扮艾維斯推測大概是僕人之類的小角色,但那只是少部分,更多的是穿著疑似軍服的人啊——既然自己沒有被五花大綁丟倒角落裡,應該是不會有事吧?不過就算是這樣,他們應該還是不樂見自己這樣隨處探險……他擔心這個做什麼!早已換身體的他只要一路走上去就對了吧! 宛如是想通了這點而給自己壯了膽子,艾維斯也沒有像剛才那麼緊張了,就決定踏出步伐正大光明經過那些人、勇往直前衝上最頂樓—-- 小心翼翼的開了門,就在艾維斯前腳才剛踩出去,後腳尚未抬起時,下一秒就從後方給人摀住嘴,接著用力拖往角落,還順便將門板無聲地關上。 整個動作不算輕柔,甚至可以說是粗魯,但即使是這樣的大動作卻幾乎沒有發出什麼聲音,就連艾維斯掙扎著踢腿擺手都被來人輕易化解了。 對方的力氣大到他根本無法掙脫,恐懼一瞬間湧上心頭,艾維斯眼眶瞬間盈滿淚水,深怕自己會在這陌生的地方給陌生的人幹掉,理智告訴自己要掙扎要逃跑,但身體背叛了他,害怕讓手腳使不上力,他幾乎整個人癱軟在對方架住自己肩膀的手臂。 所幸事情並沒有朝艾維斯想像的方向進行,來人在確定艾維斯沒有要大吼引來其他人的打算後就放開了他,艾維斯幾乎要摔倒在地上,那人又眼明手快的伸出一隻手扣住他的手臂,以避免頭撞地的慘案發生在自己眼前。 由於手被抓住,彎著腰的艾維斯很順的就抬起頭來看對方,和他所想的不同,對方不是什麼魁梧大漢,相對的,身材算是纖細,和力道根本不成正比,尤其那張臉和艾維斯平時所見的人們不同,和剛才走廊上遇到的僕人也不同——甚至是和現在這副身體的臉也不同——難以形容,像是不同種族般給人完全不同的感覺。 撇去長的像外國人,淺的髮與眼幾乎接近白色,就連表情都淡漠的像是不存在於這世上似的。 就像是冰一樣的人。 艾維斯趕緊抽回自己的手,緊張地看著對方,對方也只是淡淡的回望他,兩人都沒有說話。 啊啊——完全不說話是怎麼回事嘛!他可以走了嗎?這樣的氣氛好尷尬喔…… 就在艾維斯想著破窗跳樓等逃脫方案的時候,對方輕輕地動了動嘴唇,「……你的名字?」 想起剛才對方的行為,那種感覺可以把自己大卸八塊的實力讓艾維斯有些害怕,唯唯諾諾的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聞言,對方眼神閃了閃,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事情,隨後像是有些釋懷地淡淡的勾起嘴角露出淺笑來,「果然……是艾維斯呢。」 誒?笑了耶,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艾維斯驚疑不定的想著,但看對方好像沒有要傷害自己的樣子,便鼓起勇氣大膽的問了聲;「那個,我都報上自己的名字了,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對自己身處於異世界著實感到不安,雖不曉得對方到底是敵是友,但不管如何多認識一個人總是好的,畢竟能多一個友方就多一個嘛,只要能給他照應就好。 「……亞薩拉。」沉默了很久才回答,彷彿說出名字有什麼需要很大的心理準備似的。 「亞薩拉?」低低跟著複誦幾遍,直到艾維斯確定自己記住這個名字,接著有些好奇的看著對方,問:「那個……亞薩拉,為什麼你把我拖進來這間房間?我不能出去嗎?」 亞薩拉頓了頓,又沉默了好一陣子才指著重新閉緊的門翡,不及不徐的說道:「若是要走,現在可以離開。」 什麼啊,這是說出去還有要看時間的喔?疑惑的轉過頭去看向房門,艾維斯確定和剛才無異而不明瞭原委,轉回視線正準備要問亞薩拉到底是怎樣時卻愣了愣。 房內只有他一人。彷彿一開始就只有他一人,完全沒有留下半點跡象。 ……他該不會見鬼了吧? 甩甩頭,艾維斯試著將這種可笑的念頭拋出腦袋,決定先做正事,離開這間房後到達最頂端。 雖然不曉得去頂端可以幹嘛,不過以他的認知大人物待的地方總是在最上層,再加上就算找不到大人物,也可以到上面俯瞰整座城堡,或許可以看見什麼有趣的地方,跑去玩玩也好。 抱著這種樂觀的想法,艾維斯小心翼翼地開了門,意外的發現剛才出現的那些人又全消失了……這座城堡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每個人都會不見啊! 還是說其實不見的人是他,他在不知不覺中掉到什麼空間的裂縫之類的東西裡? 開始胡思亂想的艾維斯帶著忐忑不安的心踏出房,到了樓梯口後就一鼓作氣往上衝,彷彿一停下來就無法再往前進,進而被寂靜吞噬包覆般消失在這世上。 *** 艾維斯重重的喘著粗氣。 他靠在牆上,慢慢等自己緩過氣來,過多的樓層讓他感到疲憊,果然用衝刺的方式上樓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 然後,他站在一道明顯和剛才看見得不同,華麗到難以形容的門翡面前。 精緻繁複的花紋雕刻在門板上,彷彿是藝術品般珍貴高雅,讓艾維斯幾乎沒有勇氣敲上那扇門。 不過那終究是要做的事情。 由於擔心敲門後會收到「沒有收到通知禁止進入」之類的回應,艾維斯左想又想,最後還是決定直接開門入房。 然而,就在他看清楚推開門後所看見的人後,又再一次地瞠大眼睛。 裡面的兩個人看見他後也愣住了。 坐在辦公桌前的人,是在艾維斯出車禍之前,還留在房裡弄東西的室友兼學長,同時也是與他最親近的朋友;另一個站在一旁的人則有著燦金的頭髮,以及他早已看膩的臉孔—-- 那是他自己的身體。 【第四章:從未想過的】 「聽說最近的旅遊地點是異世界,改天我也來玩玩看好了,不曉得旅費貴不貴耶……」 「在煩惱那之前,你應該先思考該怎麼回去吧?」 「裘、裘裘你怎麼在這裡!你前面那個人怎麼會是我!出車禍還會換魂換身體換世界嗎!」被嚇到語無倫次的艾維斯驚悚地走進房內,手指一下指向自己的室友一下又指向所謂的「自己」,錯愕全寫在臉上。 「艾維斯?你怎麼跑出房裡了?」 相較之下,室友倒是顯得冷靜非凡,直接忽視艾維斯那些要花很多時間才有辦法回答的問題,無奈地說出講過好幾遍的事情,「還有,我說過不要再叫我裘裘這個可笑的稱呼。」 「噢噢,抱歉啦衍裘,可是裘裘聽起來比較可愛嘛……不對!重點不是這個啦,我為什麼會換身體啊?!」搔搔臉頰不好意思道歉道到一半才想起更重要的事情,艾維斯發現「自己」用著十分冷淡的眼神看著他,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自己的臉在看自己,這種感覺就像是看見老鼠從地上爬起來跟你打招呼後說想唱歌順便請你幫忙打拍子一樣詭異。 看著艾維斯害怕的樣子,衍裘嘆口氣,比了個手勢要「艾維斯」靠近自己,低聲說了些話後對方點點頭,「艾維斯」站直身體接著按住自己的心臟位置,嘴動了動唸出一段艾維斯根本聽不懂的話。 在「艾維斯」動作的同時,艾維斯發現自己與對方的站的地方出現了血紅色的陣法,一股難以言喻的奇異感覺順著腳底流入全身各個細胞,他驚愕地瞪大眼睛想後退一步,卻發現雙腳沉重得彷彿綁上重石似的根本無法移動。 這、這是什麼東西啊——!艾維斯在內心無助地喊著,緊接著眼前一花,腦袋昏沉到根本無法思考任何事情,他索性閉上雙眼暗自祈禱事情很快就會過去。 漸漸地,他感覺自己的精神被抽離出身體,意識慢慢飄遠的感覺令他感到有點新奇,本想猜猜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但他卻突然發現自己連思考的氣力都沒有了…… 「可以睜開眼睛了,艾維斯。」 陷入黑暗的艾維斯聽見這句話後立刻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不再是面對衍裘和自己的身體,而是看著剛才鏡中的人以及漂亮的大門——位置對掉的話,就代表換回身體了? 他連忙轉回過身看向衍裘,著急地指著自己的臉問:「裘裘,我現在是誰?」 「……你自己看髮色就看得出來吧。」衍裘捂住臉,放棄繼續糾正對方自己的名字了。 「噢噢對喔,我都忘記了。」邊說邊抓了把自己的短髮,艾維斯努力用餘光瞥著那頭燦爛的金色髮絲,終於鬆口氣,「還好換回來了……真是嚇死我了。」 一直到現在冷靜下來艾維斯才有餘力去注意別的事情,他看著冷眼看著自己的紅髮青年,再環顧整間很有壓迫感的辦公室,突然發現自己視野所及地東西都比剛才整整矮了一大截。 身高高了不起喔!沒好氣地翻個白眼,艾維斯回瞪青年,不滿地向衍裘小聲抱怨:「那個紅毛的為什麼會跟我換身體?你知不知道我一起來發現這件事情有多害怕!更別說這裡不是原本我們兩個的世界這件事情,最重要的是我醒來後發現——我的宵夜不見了。」 「……」 不知道現在該回答「可是現在是白天耶艾維斯」、「是嗎那我晚點再去幫你買」或者是「再怎麼說這裡可不是原來的世界不見很正常嘛」還是「你就真的那麼餓嗎先顧一下自己的處境啦」以及「原來宵夜對你來說比身體重要啊」才好,衍裘按住太陽穴,似乎是感到頭疼。 「你先冷靜點……總之,現在回答我身體有哪裡不舒服?就算只是輕微的症狀也要照實說出來。」 偏了偏頭努力感覺自己的身體狀況,最後艾維斯爽快的搖頭回答:「沒有!我現在很正常,完全沒有不好的感覺……好吧也許不太好,我覺得我的心受到了很大的打擊耶,這裡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沒事就好。在解釋其他事情之前,我先幫你介紹這個人。」對友人亂七八糟的思考模式習以為常,衍裘對早已站回他附近的紅髮青年招手,指著他和艾維斯解釋,「他是我的副官,洛爾‧法吉勘上校,如果有什麼無法自己解決的事情可以找他幫忙。」 「上校?好厲害喔。」雖然在原本的是這些東西離艾維斯很遙遠,但軍階這種東西對他來說勉強能記個大概,至少還知道上校已經算是屬於校士的階級,雖不算大但也不小,底下還有一堆小囉嘍可以玩弄,「那裘裘你是什麼東西?能夠讓上校當副官一定很了不起吧?」 「我是上將。所以如果你聽見契哈那上將就是在指我,明白嗎?」淡淡的解釋著,衍裘有些無言的看見艾維斯眼裡發著光芒,一副很佩服的樣子。 艾維斯興奮地說道:「上將不就是將軍了嗎?裘裘你好厲害喔,那你可以指揮一堆部下做東做西囉?欸欸真的可以?噢噢噢真的好厲害喔!」 冷眼瞥著艾維斯過於亢奮的模樣,洛爾將視線落在衍裘身上,眼裡有著些微的不敢置信,但還是一句話也沒說出口。 注意到自家副官的眼神,衍裘無奈的聳聳肩,用唇語說了句「晚點再和你解釋」,隨後收到對方偷翻的白眼一枚。 完全沒有注意到兩人在暗使眼色,在興奮過後艾維斯眨了眨眼睛,疑惑的發問:「契哈那是裘裘的姓嘛,所以沒有人會用你的名字,像是衍裘上將之類的稱呼叫你嗎?」 「一般來說會那樣叫的只有位階比我高的人,不過就算可以這樣稱呼,基本上也沒有人會那樣叫,因為這算是十分不禮貌的行為。」淡淡的說著,衍裘重新將視線落在艾維斯身上,認真的回答對方的問題。 「咦?是這樣嗎?可是我都直接叫你裘裘,你也都直接叫我艾維斯耶,這樣不算不敬嗎?」有些驚訝的說著,艾維斯突然驚覺自己也許一直以來都在得罪對方,而感到有些愧疚與不安。 看著對方低下頭懺悔的模樣,衍裘倒是乾脆的聳聳肩,顯然不怎麼在乎,「不算。我和你之間並沒有位階關係,不需要過度拘泥於不屬於你的規矩。」 「所以我可以繼續叫你裘裘嗎?不需要跟著叫上將?如果真的要叫上將該怎麼稱呼你呢,衍裘上將還是契哈那上將?」 「……你直接叫我衍裘就可以了。」有些僵硬的提醒對方不要再繼續使用那個蠢死人的外號,不過想來艾維斯可能聽不懂,衍裘只好亡羊補牢的多解釋一句話:「不管是在外人面前還是自己人面前都可以,因為你的身份比較特殊。」 「噢,是這樣啊……這樣的話我要叫你的副官法吉勘先生還是法吉勘上校啊?」 「你晚點再自己問他,我不好多做決定。」 盡責的擔起解說員的工作,衍裘雖然沒有說什麼這些根本不重要吧快進入正題之類的抱怨,不過還是有些擔憂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解釋全部的事情。 需要解釋的東西很多,要讓對方理解消化的東西也不少,但看著友人那種跳躍性思考實在很難想像究竟要花多大的力氣才能讓對方理解,光是介紹個人就介紹這麼久了,他實在不敢想像等等會介紹多久。 而且旁邊的副官的眼神也越來越鄙視了……衍裘再度默默地嘆口氣,感覺頭真的痛起來了。 「稱呼介紹就到這邊為止,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情很重要,也許你沒有辦法立刻理解,但這都是事實,不信也得信。」衍裘淡淡的打斷友人過於亢奮的反應,在對方收起胡鬧神情並且板起臉孔一副認真的樣子——雖然可能等一下就破功了——後才繼續說下去,「在你的印象裡,我和你是屬於同一個世界的,沒錯吧?」 眨了眨眼,艾維斯抓了抓頭髮,有些莫名其妙的回答:「對啊,你是我從小認識的朋友,更是大我兩屆的直屬學長。你不記得了嗎?」 「我記得。而我要跟你解釋的就是這個。如果我和你是屬於同個世界,那麼你有沒有想過——」 直勾勾的看著艾維斯,衍裘用拇指指向自己,「待在這你完全陌生的世界之中,我為什麼會是所謂的上將?」接著他改用食指指著艾維斯,「在不同的世界裡,你口中的語言和這裡也是完全相同的。難到你沒有發現嗎?」 聞言,艾維斯一怔,他完全沒有意識到這相通的語言——就算撇去衍裘特的使用他原來世界的語言,他剛才早已和奇怪的青年亞薩拉說過話了——再來,一直以來身為好友的衍裘,為什麼會在這個他從未見過的地方擔任將軍? 這裡,不是所謂的異世界嗎? 衍裘稍微打量了下艾維斯,見後者似乎是在思考方才提出的問題,索性就讓對方先消化一下……雖然,他其實什麼都還沒有說。 見狀,洛爾輕輕靠近衍裘,在自家長官耳邊低語:「這就是你所謂的艾維斯?看來你似乎完全沒有想過讓他知道真相後會怎麼樣呢。」 「現在還沒有必要說。」同樣輕輕回答,衍裘的眼神多了點不耐,「比起這些,你竟然換了身體後就直接把他丟在房裡,不怕會有什麼麻煩發生嗎?你應該是明白的,關於艾維斯的特別。」 「誰會曉得他會有勇氣到處亂鑽,我以為他會乖乖的呆在房裡。至少一般人不會到處在自己陌生的跑,就算會亂跑,也只會逃出城堡而非往深入查看。」 「往城堡外跑豈不是更危險嗎!」眼中的責備加深,衍裘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洛爾,像是無法想像對方想到了這點,卻還是毫無防備留於讓事情演變為最嚴重的餘地的機會,「你不該這麼做;要是出了什麼事情,你能負責嗎?」 瞥了眼艾維斯確定他沒有注意到這邊,洛爾一個挑眉,理所當然的回答:「如果他跑了,對你也比較輕鬆吧。這不是你一直希望發生的事情嗎?」見對方表情瞬間扭曲了下,洛爾輕笑著:「至於他使用著我的身體倒也不重要,反正我有辦法找回來。」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衍裘的眼神瞬間凌厲起來,看向洛爾的眼神冷淡異常,彷彿在他面前的不是自己最信任的副官,而是有著深仇大恨的敵人。 聳了聳肩,洛爾直起身體,用另外那人聽得見的音量恭敬的回應:「十分抱歉,契哈那上將。沒有注意到這些是我的疏失,請您責罰。」 語畢,他低垂下頭,等待長官的責備或處罰。 嗯?突然被洛爾反應嚇到的艾維斯放棄了思考,轉向兩人的方向看來,似乎完全不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藉由洛爾的說詞判斷衍裘要處罰對方,面上佈滿了擔心,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好有些混亂的勸阻:「裘、裘裘你為什麼要處罰他?發生什麼事了嗎?法吉勘先生應該沒有做錯什麼事情吧……那我、我需要迴避嗎?我該去哪裡才好?」 「……抬起你的頭,上校。」輕輕地看了眼艾維斯,衍裘臉抽了下,板起臉孔再正經不過的說:「畢竟沒釀出大禍,這次的失誤我可以裝作沒看見,但要是有下一次,我將會秉照軍法處治你。」 「感謝您網開一面,閣下。」 如言抬起頭,衍裘在艾維斯看不到的角度中,看見自家副官帶著得意的嘴角弧度。 ……這傢伙果然是故意的! 【第五章:和以往所認知的事物不同】 「難不成這就是所謂的遠端遙控?這也太厲害了吧竟然可以隔著一個世界控制人耶!要是遙控車跟遙控飛機也能這麼玄就好玩了。」 「就算真的能辦到,以你的程度也只會不斷撞車跟墜機吧……」 沒好氣的看了洛爾一眼,衍裘決定暫時忽視掉他,轉向艾維斯問:「做好心理準備,我先說下去了。」 艾維斯遲疑了下,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雖然感到有些不安,但現在似乎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而且衍裘也在自己的身邊陪著他,既然如此就可以稍微安心了。抱持著這樣的想法,艾維斯決定要好好聽進去衍裘待會兒說的每一句話,因為他相信對方不會害自己。 發現對方似乎放心了些,衍裘不禁揚起嘴角,雖然猜想等艾維斯聽見他說的話後這樣的穩定有極大可能會被抹煞,但只要此時的他能夠放心就夠了。「我需要修正一下剛才的說法,剛才我口中的『我們兩個的世界』……是只屬於你一個人的。」 「我從不存在你所待的那個地方,自然不會是大你兩屆的學長,更不會是你從小認識的朋友。」眼睛閃了閃,衍裘看著明顯愣住的艾維斯,淡淡的接下去:「這一切都是假的,從我們認識開始,就都是場騙局。」 「假、假的?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情……那和我相處的人是誰?你又怎麼可能會有只有我和裘裘兩人知道、一起相處發生過的事情的記憶?」艾維斯怔怔的說,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是你自己親口告訴我,你『記得』的!難到你要跟我說這一切都只是我自己想出來的嗎?!」到最後,艾維斯幾乎是用吼的把話說完,恐懼表露無疑,深怕自己的過去全是假的,這樣他過去的人生到底算是些什麼? 有誰可以接受,自己的竹馬、自己一直相信以及最要好的朋友是不存在的一個人? 嘆了口氣,衍裘有些無奈地開口:「冷靜點,艾維斯。我的確不存在於你的世界,不過這不表示你的記憶出了問題,而我也的確記得『過去』發生的事情;真要說的話,我確實和你相處過——在幻象之中。」 「什……什麼意思?」 「我需要先解釋另一件事情。」見對方慘白著臉點頭後,衍裘繼續接了下去,「你之所以會有和我們相同的面貌,是因為你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在你還很小的時候,還是待在這座城堡裡生活,只是當時發生了一點事情,你才會跑到另一個世界——也就是你認為屬於我們的那個世界——穿越世界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何況這一切都只是個意外,所以,你喪失了記憶。 「記得我和你第一次見面的事情嗎?你告訴我你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這都是有原因的。只是那時候我們沒有辦法讓你回來,上頭只好決定先瞞住你,等掌握到回來的方法後再帶你回來。 「只是我剛才也說了,轉換世界並不容易,但為了確保你的安全以及行蹤,不得不找個人看住你,所以上面就指派了我,讓我用幻象在你的世界創造出一個『我』,照顧你並且定時回報狀況。 「所以,我有著和你相處的記憶,只是我從未真正出現在你面前——所以今天,其實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說到這,衍裘甚至帶著自嘲的語氣,說:「也許這時候,我該對你說請多指教呢。」 「但我還是要跟你說聲抱歉,不是因為騙了你這麼久,畢竟那是我的職責,而是讓你回來的方式太過粗魯,就算你現在身上沒有傷口,當時那種彷彿經歷死亡的感受一定很不舒服……」 艾維斯沉默著,因為發覺事情遠比自己所想像的複雜,才決定安靜聽衍裘說完,只因他根本不曉得這時候該有什麼反應。 難怪在他看見剛才看見這世界不同樣貌的時候雖感害怕卻也覺得熟悉,難怪他沒有自己在七歲以前的記憶,難怪他—-- 把全部的事情在腦中迅速跑過一遍,他有些遲疑的問:「那為什麼,語言是相通的?」 「其實是不同的,只是你沒有發現而已。你現在說的話,跟之前在另一個世界說的話不是一樣的。」 聞言,艾維斯一愣,這才發現他現在說的話和之前待的世界說的話並不相同,因為兩人能夠溝通,他才誤以為是相同的。 這麼說起來,他怎麼會說「這個世界」的話?就算他小時候真的待在這裡,記憶沒了,語言也會忘記的吧。 「會說這世界的話是當然的,我們總不可能讓你在語言不相通的情況下回來,這樣的話連解釋都有困難,因此在送你回來的時候將語言輸入到你的腦子了。」像是知道對方在想什麼,衍裘準確無誤的為艾維斯解答了疑惑。 輸入?一旁的洛爾一個挑眉,似乎對這樣的詞語感到有趣,卻沒有開口打斷兩人的對話。 看著衍裘,艾維斯的眼睛有些迷惘,像是無法完全相信對方的說詞,不太肯定地再度詢問:「既然你說我是因為意外而跑到另一個世界的,那當時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剛才說當初我過去失去了記憶,那這次回來完全沒有副作用嗎?還有我身上的傷呢?如果之前的車禍是為了讓我回來,傷口怎麼會好?」 面對艾維斯一連拋出的幾個問題,衍裘沒有回答,只是悠悠地從自己口袋中拿出一枚銀戒,遞給艾維斯,對方幾乎是瞪大眼睛後立刻拿了過來,卻沒有戴上,有些遲疑地看著衍裘,欲言又止。 這枚戒指是他在另一個世界裡拿到的,但由於現在已經不再屬於那邊,再加上這戒指放在衍裘那邊,艾維斯再遲頓也知道這應該也是對方口中的「幻象」所製造出來的,同時這也代表戒指不屬於他。 儘管那是對自己很重要的東西,這依舊是不容變更的事實。 「戴上吧,這應該是屬於你的。在那個世界給了你,我就不會再要回來。」手指搔了搔面頰,衍裘帶著愧疚說道,「至於你剛才問的我無法回答,雖然這些事情你有知道的權利,我也不能說。」 面對友人那副還想說點什麼的模樣,衍裘只能道歉,「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害你的。」 於是,艾維斯沉默了。 *** 衍裘的說詞聽來沒什麼大問題,但只要仔細想想就會發現疑點很多,不說別的,光是無法告訴他為什麼身上的傷會全好這點就夠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了。 不能說當初發生了什麼事情才導致到失去記憶加上穿越世界,他還可以用事情遠超出他所能負荷的範圍這樣的理由哄騙自己,那麼傷口呢?總不會是機密不可洩漏吧。 一個人民跑到另一個世界,其實根本不必這樣勞師動眾地讓他回來,反正去了那邊也沒有這方的記憶;為了讓他回來,還得特地找個人不間斷的製造出幻象到另個世界,更要花費無數金錢與時間……就為了讓他回來。 值得嗎?若只是為了個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值得嗎?他或許曾在這世界生活過,但不管怎麼樣也不可能會—-- 衍裘在騙他。幾乎是瞬間他就知曉了這件事情,不過艾維斯沒有說出口。只因衍裘的那句話讓他想要裝作沒這回事。 我不會害你。 沒錯,他的確是一直相信這件事情,如同他相信衍裘所說的每一句話。 於是他選擇沉默,決定靜靜的聽接下對方要告訴他的「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