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心還是中式好吃 |
方銳戳了幾下鳥籠外部。 籠裡待著的小傢伙沒理他,只顧把自己抱成顆毛茸茸的黃綠色小球,縮著頭一動不動,沒像平時那樣啾啾、啾啾的嚷著,甚至連個視線都不願意拋給方銳,安靜的打著盹。 房裡那人早睡了,溜躂來客廳晃兩圈,卻悲哀的發現連小鳥都不願意理他。忘恩負義,也不想想平時是誰在照顧牠呢——好吧,方銳氣幾秒鐘就妥協了,照顧這小傢伙的還真不是他,是房裡在呼呼大睡的葉修。儘管小鳥和葉修這倆傢伙排在同列看著就覺得不搭嘎。 看看鳥房裡那坨小毛球,再看看虛掩著門的房間,方銳總覺得特別不是滋味,同時又覺得自己幼稚得不行。他又伸出手指,輕輕地敲了幾下籠子外部,輕咳兩聲來潤喉。 方銳說:「點心啊點心,你為什麼會是點心呢?」 「壞皇后和茱麗葉混在一起當,你到底當那小傢伙是魔鏡還是羅密歐呢?」 葉修的聲音出現在空氣中,伴隨濃濃的睡意,一句話被呵欠弄得支離破碎。 方銳沒回頭,只是聽身後離他越來越近的拖鞋聲,兀自道:「反正我當你是被扎死的睡美人,英明威武的王子方銳大大還可憐的被荊棘堵在了外頭,進不去。」 「那你肯定不是真正的王子。」葉修點評,語畢,沒再對這對他們來講畫風突變的話題發表什麼評論,只是陪著方銳,彎腰在桌邊看了幾眼小毛球。說巧也真巧,葉修這才剛湊近呢,不知是被吵醒還是真睡醒的鳥兒睜開眼睛,拍拍翅膀,轉動小巧的頭看了幾眼後,衝著葉修吱了聲,隨即在籠子裡撲騰著,掙扎要出籠玩兒。 「臥槽!良心呢?」方銳邊看葉修開籠放鳥的動作,一邊發表他忿忿不平的心得:「同樣是見爸媽,怎麼態度差這麼多?」 「不是都這麼說嗎,女兒長大就和爸爸不親了。」葉修說,說完他自己都笑了,對著剛飛到肩膀上的虎皮鸚鵡順了兩下毛,「是吧,點心。」 鳥兒這時特別會讀空氣的啾了聲。 方銳差點沒把葉修肩上的鳥兒抓去烤小鳥。 說句老實話,方銳不是真覺得如此受到冷落的。 看到葉修和他帶回來的鳥兒處得好,他比誰都要開心,因為這鳥一開始就是為了葉修才去帶回來的,不然老讓對象一個人獨守空閨不是太可憐了嗎?當然,獨守空閨這詞方銳只敢放心裡說,要是說出口,葉修說不准會回他「那你就別回來了唄」,這話對他殺傷力太強,就算是開玩笑的也是個能弄死人的大招。 轉眼已到了十二賽季,興欣終於有了不一樣的風景,他們吸收了幾個新血,經歷著新的磨合,在這樣新的融合中也有離開的,像是魏琛終於收拾包袱跑了,反正只要有電腦的話人在哪兒都是一樣的,他也該回家鄉看看了,葉修也踏上離開的那條道路,只是他和魏琛不同,人家是拎著包往別的城市跑,他是離開上林苑後又回到上林苑——方銳出一半的錢,買下了上林苑這小區的一間屋子。 葉修不是被家裡叫走才離開的,要是真是如此,他大可回B市去,反正他家老爺子已經認同他了。他這趟離開主要是被方銳說服的,方銳說,咱們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在一群老朋友和新朋友眼中恩愛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啊?葉修回他,那咱們保持點距離不就成了?方銳哪能答應,當下就拽著人跑到徒步約莫五分鐘路程的屋子前,說,不然以後我們就住這裡吧。 於是事情就這麼拍板定案,兩人搬進去前還受到了興欣全體——已經跑路的魏琛不算在內——幫忙,這邊幫著抬行李,那邊幫著扛家具,東西不太多,沒分到工作的就人一手蘋果一手梨子,喀滋喀滋吃了一路。 方銳是第一個進屋的,用綁著興欣隊徽吊飾的鑰匙串開門,衝進屋後立即回身,想給第二個進屋的葉修一個大大的擁抱,在隊友們面前大力放閃,還要笑得特別滿足,說這就是他們愛的小屋了。結果他才剛轉過身呢,就見包子扛著一台電腦,邊打量屋子邊發表感言:「這和我們住的地方好像啊!」 ……這不廢話嗎,同批建造商蓋的屋能差到哪兒去。方銳只來得及在心裡說,難得回來一趟的羅輯已經替他吐槽了。 事情和他想像中差了有些遠,但還是挺好的。 把屋子選在這的理由有很多。 一來是葉修能隨時回網吧二樓指導大夥,二來是方銳這樣這樣才能戀愛事業兩頭顧,最後就是幾個女孩子哪天想見人了,能隨時到府看個幾眼。 雖然住得近,生活上是挺方便的,飯也都還是一起吃,葉修還是大多時候都一個人待在屋裡,為此他還和方銳小抱怨了番:屋太大了,無聊,有點想回興欣的那屋去住。方銳左思右想,還跑去和蘇沐橙討論了幾分鐘,可不能讓葉修回娘家啊。 葉修以前家裡有養狗嘛!蘇沐橙邊吃進貢的醬油瓜子,邊指點方銳。 方銳眼睛都亮了。那就來養鳥吧! 「養鳥?」 在一次的情事過後,方銳屁股坐著一條內褲,邊看葉修滿床上找它,邊把自己策劃很久的事情提了出來:「是啊,你看你平常一個人待在屋裡,肯定空虛寂寞覺得冷,找個可愛的小夥伴來溫暖溫暖你的心,多好!」 「我還是有遠距離指導興欣的人訓練,忙得很。」葉修想都沒想就回絕了,他現在沒心思管這種事情。 「咳咳,這樣的距離算遠距離指導呢嗎?」 葉修頭都不抬,「不在同間屋就算。」 接收到如此明顯的拒絕,方銳只是將平板上早已點開的鸚鵡資訊,將畫面湊到葉修前給他看:「你以前不是養過狗嗎?應該知道養個寵物很好,你看,這鳥多可愛?」 葉修只是一聲輕笑,接著把方銳一腳踹下床。就說怎麼滿床滿地都找不到呢,他想,決定待會再多補一腳給對方。 然後他們就真養鳥了。 在眾多品種中挑了很久,最後是在網吧二樓射飛鏢決定的,虎皮鸚鵡,黃綠色的那種。品種當然是方銳扔的,還特別得意的說這品種是澳洲來的,他的新家人可真國際化;羽色是由莫凡擲的標,原因是靶和標都是是他去買回來的。根據很多養過鳥的人提供的意見,必須從小養起才會親人。方銳那時就是抱著隻羽翅都沒長齊的小傢伙進的房。買了許多必需用品,像是取暖的燈泡啊,奶粉啊,小米啊,鳥巢啊,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全買了,最後全把東西扔給才剛起床的葉修。 「看!這傢伙多可愛,你負責照顧!」 「呦,方銳大大這是打算上演棄嬰啊?」葉修扒拉睡翹的頭髮,盯著露出大片肌膚的鳥兒看了半晌:「我說,這怎麼看著醜成這樣?」 「哎,老葉你也太傷人了!」方銳立刻就把這小傢伙藏在身後,「哪隻動物出生時是好看的?人的嬰兒還長的像猴子呢!牠毛長齊就漂亮了。」說著,他又把雛鳥端出來看了半晌,「就叫你點心唄,當我兒子,哥保護你。」 葉修嘲笑了番方銳的少女情懷,卻也認真的開始看起散落在床上的資料,很多是鳥店老闆寫給他的詳細資訊。他是最後方銳外第一個見到鳥兒的人,卻是所有人中最後知道細節的。葉修看了好久才在一片資料中看到這鳥的品種,壽命等相關資料,讓他在意的是這鳥要是沒什麼意外能活上七年,有好好親近也能放出鳥籠玩耍。 和養狗也差不多了。 葉修思考著,抬眼看向方銳捧著湊來的小鳥兒,最終伸出手指輕輕點了下腦袋瓜。不硬不軟,但摸著感覺就挺脆弱。他想起第一次看到小點的場景,似乎也是像這樣小心翼翼的才敢去碰,生怕一不注意就弄傷了對方。 視線再稍微抬高,他看見方銳朝他笑得溫柔。 然後也沒什麼然後了。 方銳雖然搬來和葉修同住,大多的時間還是都在興欣網吧二樓進行訓練,只有晚上的時候會回屋,於是這鳥一般都是葉修在照顧,就算偶爾有興欣的夥伴們來光臨,主要也都是遠遠的看著,不摸不碰,只掏出手機喀擦喀擦360度無死角拍照,說是要上傳到什麼網站,做個「點心的成長史」,沒來光臨的日子就全在QQ上要脅葉修趕緊拍照,傳到Q上什麼的。 所以那鳥最長時間親的人就是葉修了,要是放出鳥籠,會主動飛到葉修的肩膀上待著不說,還很常縮在葉修的手掌心中,搞得他榮耀都沒法打了,只得收攏手指去摸幾把點心的脖子,這行為卻讓點心更親近葉修了,只要放出來就是飛來找他玩兒,要是葉修不理他,就會在桌子上蹦噠亂叫,拚命吸引注意。 不過葉修哪裡會不理牠?怎麼說這小傢伙都是自己一手帶大的,看著牠從沒毛的小怪胎長成個特別標緻的成鳥,一口一口餵奶粉到牠能自己進食,碰觸脖頸時會瞇起眼睛一副被伺候的舒舒服服的模樣,滿足感不是一般的強烈啊! 方銳一開始覺得這情形挺好,就連葉修突然有天捏著一顆小巧的蛋,和他說「咱們的兒子其實是女兒啊」時也只是甜滋滋的意外了把,等到他真正察覺到事情進展和他想像的差了不止一點時,已經什麼都改變不了了。 他的另一伴和他女兒好上了。 同住間屋子,相處好的話根本不需要忌妒,甚至該感到開心,但方銳實在覺得自己在葉修心目中的地位搖搖欲墜。 譬如…… 「葉修,咱們來吃點東西。」 方銳說,手裡拿著剛從興欣順回來的包子,還熱呼呼的,提著就要往葉修的嘴裡餵。偏偏葉修只是側過頭,手裡抓把葵花子對著點心喊:「吃零食嗎?」 方銳剛想說這貨哪能聽懂這種話,又不是狗,你瞧牠腦袋瓜小成這樣,絕壁聽不懂的。揮舞著翅膀的點心就撲騰著飛來了,在空中漂亮的轉了兩圈,最後跳到葉修的手掌上,開始啄起那把葵花子。 方銳愣住了,連「放碟子裡給牠吃就行了吧」都忘了說,只是呆呆地看點心把葵花子吃完,再拍拍翅膀跳到了葉修肩膀上,親密的撒嬌。 「……葉修,吃包子嗎?」方銳又一次舉起手裡還捏著的包子。 「晚點。」葉修回他,伸出手指搔了搔點心的頭,收到聽著挺開懷的吱吱兩聲。 再譬如…… 「嘿,葉修,咱們那麼久沒這樣那樣了,今晚是不是該來一發?」 葉修瞥了他一眼,「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方銳只是笑,葉修這裝傻也裝得太可愛了,他笑了好幾分鐘,等打算再說點什麼的時候,沒關進籠裡的鳥兒已經飛到他頭頂上,在他一頭短髮中舒服的窩起身子來。 方銳這下可沒法抬頭了,眼睛再往上瞥都看不見那抹黃綠色的身影,只能無奈地讓葉修幫忙。葉修卻只是將看了看方銳的表情,再看了看樣子挺高興的點心,然後說:「點心說牠喜歡這兒。」 「我不喜歡——也不是真不喜歡,只是你看,這樣我們要怎麼做?」 葉修咧出個笑臉:「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又譬如…… 方銳實在覺得自己太委屈了,曾經把吃到一半的點心抓來丟頭頂上,跑去湊近葉修,睜大他的優勢眼睛,散發星星眼問葉修:「你喜歡吃中式點心還是西式點心啊?」 葉修早聽方銳嚷過什麼虎皮鸚鵡是澳洲來的外國鳥,這時只是微側了下頭,「澳洲算是西方嗎……」 「別管小細節了。」方銳摸了把頭頂上亂跳的小鳥,「廢物點心和扮男裝的小女點心,葉修大大喜歡哪個?」 得,還拿廢物點心這稱號來形容自己了。葉修笑了好半晌,手指在點心的頭上點了一下,「我喜歡這隻小的。」 還能再譬如…… 算了別譬如了,方銳難過得要死,他不想再回想葉修的差別待遇了。 他這會只是盯著葉修肩上的小鳥,那鳥偶爾還會振翅,像是想飛到葉修睡得亂七八糟的頭頂上,大聲嘆氣:「唉,點心啊點心,你為什麼會是點心呢?」 葉修這時看都沒看他,只是用拇指和食指輕輕揉著點心頭與身體相連的那塊,他其實不確定鳥有沒有脖子,總之點心是挺喜歡他這麼做的。他揉著揉著,彎了嘴角:「我當然是很愛國的。」 方銳花了幾秒鐘才意識到葉修在說什麼。 他抬眼看去,發現葉修已經不看小鳥了,正在看著他,笑著。 「廢物點心還是挺不錯的吧。」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