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 |
「啊——為什麼非得把這些制式化的東西放進我的腦袋不可!這個世界根本沒有所謂的『正確答案』,每一個選擇都會導向不同的結果,雖然這些結果有好有壞,但絕不代表裡面一定有『最正確』的答案。教科書上的東西太死板了!要是吸收這種腐朽僵化的思維肯定會讓我的靈魂變得黯淡無光,宇宙級的天才即將殞落,這是世界的損失——」 「好吵——!你就不能安靜準備考試嗎?」眉頭皺了起來,瀬名泉朝月永レオ投去相當嫌棄的眼神。 被用來當作練習用的空教室裡,兩人面對面坐著,延伸為兩倍的桌面放滿了攤開來的課本及習作,以及一顆橘色的腦袋——月永レオ將頭扣在桌沿,臉上寫滿了不情願。他噘著嘴,將筆橫放在人中,瞇起眼睛哀號:「不行了,考試什麼的對偶像來說一點都不重要啊!」 「偶像事業以外糟得一踏塗地什麼的,傳出去的話名聲可是會下降的哦?難得沒有工作,也沒有組合的練習,我正想優閒地在家度過呢——?」筆在手中轉了一圈,瀬名泉闔上剛複習完的課本,「要是留年了也不好吧。難得我特地把這段時間借給你了,記住這份恩情、好好地努力複習考試範圍如何——?」 「嗚、我的Inspiration……」 「給我好好聽人說話啊。」瀬名泉忍不住伸手去敲月永レオ的腦袋——他沒敲成,隔著兩張桌子的距離太遠,他只勉強拽下了那支晃來晃去的記號筆,「太陽快落下了,在天黑之前趕緊結——」 「——哇哇!天要黑了嗎!」月永レオ猛地抬起頭。 被對方突然的舉動嚇得縮回了手,瀬名泉瞪大眼睛,看著桌子對面的那人突然慌慌張張地收拾起東西——說是收拾,也只是凌亂地將桌面上看得見的所有物品扔進書包而已。 「セナ也快點把東西收好!我該回家了!」月永レオ急忙催促。 「誒——?書還沒讀完吧。還有,你什麼時候這麼著急著回家了?」 「這陣子都要早點回去啦,我要負責ルカ的晚餐——」飛快把所有東西收好,月永レオ瞪圓了眼睛,「セナ為什麼還不動作?可不能讓我最寶貴的ルカ捱餓太久——」 「我為什麼、誒,等等,別隨便替我收拾啊,好煩。」 瀬名泉蹙眉,就聽已經起身替他收拾東西的月永レオ說:「唔——不管是ルカ的晚餐,還是和セナ一起讀書,兩項我都不想錯過。所以!果然還是去我家吧!一舉兩得!」 「喂、別擅自決定我的行程啊——?」瀬名泉抱怨著,和月永レオ大眼瞪小眼了幾秒鐘,嘆口氣,終於不怎麼情願地收拾起滿桌的課本與筆記,倒是沒將桌椅回復原位——這是被他們當作臨時據點的空教室,除了knights的成員外誰也不會來。 在他收拾的這段時間,月永レオ老早跑出了教室,負責善後的瀬名泉嘆氣,關上燈並鎖上門。他漫步走著,即使走廊另一端傳來幾聲催促,也只是「好、好——」地隨口敷衍,絲毫沒有加快速度的意思。 儘管如此,用不了幾秒鐘,他們依然重新並肩而行。 遠離教科書的月永レオ彷彿是隻重新入水的魚,即使還掛念著可能正在餓肚子、正眼巴巴盼望他回家的妹妹,依然可以充分感受到現在的他有多麼自由。長長的走廊迴盪著哼聲,是從未聽過的新曲——不,貌似有些不同。 瀬名泉仔細聽了聽,發現此時聽見的旋律完全可以融入月永レオ剛譜寫出的曲子——就是幾十分鐘前、在被他強壓著念書前拚命產出的新曲。 由於knights的國王一旦進入寫曲模式就無法被任何人阻止,瀬名泉只猶豫了不到半秒鐘,就決定在曲子完成以後再遞出教科書。在歌曲被創作出來的當下,瀬名泉一直在一旁看著,即使不善於歌唱,具備基本音感的他還是能將旋律好好地在腦中撥放。因此他很快就注意到,正被哼唱的旋律正是那首新曲的人聲旋律。 月永レオ哼唱著,用這般的旋律對瀬名泉道:「這首歌——就讓リッツ來彈奏吧——哼哼——至於寫詞——就交給セナ——哼——」 「要唱歌還是要說話,一次只選擇一邊吧。用這種音調說話讓人聽得很累啊——?」掏出手機,瀬名泉點開錄音app,「別唱完就忘了,歌曲的前半部待會記得重新讓我錄一遍啊。」 「セナ真是個——囉嗦的小姑子呀——」 「超煩——」慣例性地抱怨,瀬名泉瞇起眼睛,看向走在他一旁的月永レオ,後者笑得開懷,完全不顧擦肩而過的人們,逕自沉靜在自己的世界裡哼唱曲目。唱完了一輪就再度從頭開始,一樣的旋律中混雜著不同的歌詞,大多都是亂七八糟的對話,並沒有收錄進去的必要。 電量尚且充足,瀬名泉握住手機,並沒有退出錄音介面。 他們一前一後地跨出校區。 月永レオ的家距離學校不過兩站距離,本著「趕緊回家」的根本原因,他們依然搭上電車,並選擇橫越沙灘的路線前進。 依然唱著歌,月永レオ歪歪斜斜地在沙灘上走著,像在沙畫一般,用步伐畫出了歪七扭八的線條。瀬名泉倒是沒他這個興致,他蹙著眉,在心底碎念著到家後該怎樣清理弄髒了的鞋,要是沙子進到鞋裡就更麻煩了—-- 「哦!是黃昏!」月永レオ說,適時打斷了那些尚未出口的埋怨。 黃昏這種東西每天都在發生吧——抱著這種無所謂的心態,瀨名泉抬頭,看見了宛如正在沸騰的紅色大海。 夕陽將半邊身體埋進了海底,海水的折射將它的另一半拉得老長,橘與黃的雲彩張牙舞爪地圍繞在它身側,在遠一些的位置,天空依然是水藍色的底部,摻了點粉與紫的顏料。整片海被太陽的熱度燒成了紅色,正泊泊地流出熱度。帶著鹹味的風吹起他的額髮,在有點苦抑有點澀的味道中,瀬名泉閉上眼睛,然後睜開,直直地撞見一張笑臉。 月永レオ不知道什麼時候轉身面向他,這片燃燒般的景色在他翠綠色的眼睛中染出奇異的色彩。他笑著,用彷彿世界上最為興奮的聲音說:「真好啊、真好!セナ的眼睛現在很漂亮哦?嗯!頭髮也被染得很漂亮,真棒啊,我最喜歡了!」 「……我很漂亮這種事情,不是當然的嗎。」瀬名泉說。 「哇哈哈哈!セナ果然很彆扭呢?但是也很坦率!眼睛是不會騙人的。」月永レオ哈哈笑著,將已經足夠接近的距離縮得更短,他向前一步,極近距離的看著瀬名泉的眼睛,「『它』告訴我,セナ相當滿足這場盛宴哦?很漂亮對吧?能在活著的時候看見這番景色很棒對吧?一切都是有意義的哦,任何事情都是如此。」 月永レオ帶著笑,眼睛閃閃地,噙著笑意看著瀨名泉,後者退後一步,注意到那頭橘髮幾乎要融入海景。 他長出口氣,沾滿沙子的鞋子也好,沒複習完的課程也好。那都無所謂了。 瀬名泉彎了彎嘴角,說:「……這次就勉強認同你吧。」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