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道 |
墓園裡墓碑四立,我看著媽媽朝其中一個墓碑澆水。 那年我還很小,大概是九歲的時候,最愛的爸爸就這麼離開我們,對我來說這是個很大的打擊。 之後,我和媽媽還有祖母三個人住在一起,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的身邊就發生了很多無法解釋的事情。 我的房間在二樓,有天半夜我在睡覺的時候,不知怎麼地聽見了一些細碎的聲音,我有些迷茫地睜開眼睛,發現房門在不知何時打了開來。 我緩緩下了床,踩著小心翼翼的步伐往門走去,悄悄探出頭往房外看去,房門對面旁邊一點的樓梯完全沒有人影。 猜想或許是我多心了,我很快就退回房裡繼續睡覺。 過了不久,某天放學我背著書包回到家裡,很快跑過樓梯準備要進房前,都會看見我房間旁邊的一堵牆有著奇怪的汙漬,一大片像被油漆潑灑過那樣,但材質怎麼看都不是油漆,而像是褪色的血跡。 雖然不明白那是什麼,可看了很讓人不舒服,於是媽媽很快就找人來將家裡重新粉刷,那個痕跡也就消失了。 至少暫時是消失了。 幾天之後,在我放學要回房間時又看見了那個汙漬,而且不管重新上漆多少次,都會像這次一樣又出現。 除了這點,有次我還發現房間裡我的人偶的頭髮長長了,不知不覺間已經垂到地上,我覺得很可怕,就請祖母幫我放到二樓的另外一間房。 二樓只有兩間房間,一個是我房間,另外一個是正對走廊的房間,因為平時只拿來堆雜物,很少開啟,所以我都叫它「不能打開的房間」。 二樓很可怕。慢慢開始我有了這種想法。 又過了好幾年,我已經十五歲了, 我待在一樓的時間越來越多,有次家中只有我一個人,那時我在一樓客廳畫著漫畫時,聽見從樓上傳來的腳步聲,啪搭啪搭地,就像是在上頭來回跑動那樣,但是二樓現在理所當然沒有人在上面。 我很努力不去注意那些聲響,繼續動著我的畫筆,然而樓上的聲音越來越大,或許是因為一時激動吧,我直接跑到樓梯那兒,對著空蕩蕩的二樓大罵不要太過份了。 聲音剎然止住,於是我很快就轉身離去,準備要回客廳繼續畫漫畫,就在我走了幾步之後,身後樓梯竟傳來重重的腳步聲,不消看我也明白那是有人奔跑下樓的聲音。 我感覺到有人站在我後面。 喀答一聲門鎖開了,媽媽拿著裝滿菜的袋子回家了,一聲輕快地我回來了躍入耳裡,我立刻轉身向她說歡迎回來,但媽媽反而嚇了一跳,問我為什麼要露出那麼恐怖的表情。 我知道那時候的自己臉色很難看,幾乎是用瞪著在說出那句歡迎回來,但是這個時候的我根本沒有心情解釋,所以只是搖搖頭沒作聲。 那是我第一次感到如此恐懼,和往常的不同,這次感受到的是強烈的殺意。 然後媽媽喊了我的名,要我過去幫忙切菜;我很快就應聲,又多看了眼樓梯就要過去幫忙。 可我才走幾步就蹲下身,雙手緊壓肚子,艱苦喊了聲媽媽,聽見我的聲音後媽媽很快就來到我的身邊,跟著我蹲下輕拍我背,問我怎麼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我只是感到劇痛從肚腹處蔓延開來。 幾天後因為不放心,媽媽帶著親戚介紹的通靈師來我們家,她先是簡單看了下一樓,在樓梯口看了很久後才往二樓走去。 一段時間後,她重新回到一樓,媽媽替她倒了杯茶,她先是喝了一口才開口說道:「這是間很厲害的房子,有很多鬼在蠕動著。」 聽通靈師說,我們才知道二樓的樓梯和那個不能打開的房間是所謂的靈道,平時就有很多鬼會經過,這也是為什麼明明沒有人待在二樓,卻有腳步聲的原因。 「那麼……會讓我身體不舒服也是這個原因嗎?」我有些害怕地問,就見對方搖了搖頭,回答那是不同的東西。 她說,那個比較像是守護靈,因為很擔心我,所以一直跟在我的身邊。 聞言,我幾乎是立刻問那會不會是我爸爸。得到的答案卻是否定的。 祖母很快就問那到底會是誰。從通靈師的回答聽來,我們知道了那其實是我的叔叔。 六年前,在爸爸過世前的幾個月,叔叔就因為意外而先走一步了。 於是這就解釋了,多年前在我睡覺時門被打了開來,就是因為叔叔在門外悄悄看著我;還有那是明顯聽見有人下樓梯的聲音,背後感覺到的人也是叔叔。 只是我看不見罷了。 *** 或許是因為有做過法事的關係,之後的幾個月都很平靜,我的身體變好了,食慾也大增,媽媽還曾經笑著說我吃的東西越來越多了。 我本來以為之後都不會再有事了。 某天夜裡我突然驚醒,張開眼睛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我只能害怕地念著南無阿彌陀佛,但這狀況卻是一點也沒有解除,然後我瞪大了眼睛。 原本關機的電腦突然開機了,甚至傳了來鍵盤敲擊的聲音,我很害怕,餘光中瞥見鬧鐘時間是三點二十分,離天亮還有段時間,動不了的我只能閉上眼睛祈禱快快平靜。 後來我不知不覺睡著了。 到了天亮,電腦是關機狀態,我以為那件事情只是一場夢,漸漸也就忘記了。 又過了幾個月,某天我要開電腦寄信給朋友,突然心血來潮想要重來沒有用過的軟體,點進去後卻發現草稿箱裡有一封草稿。 明明是從來沒用過的軟體,為什麼會有這封信?我點了進去,內容打了個從未見過的信箱,下面的屬名是我爸爸的名字。 那封信時間是二零一零年七月二十日,三點二十分。 三點二十分,正好是那個我以為是夢境裡所看見的時間,依照現在的月份推算回去,也正好是七月左右的事情。 原來那不是夢。 七月二十日是我爸爸的生日。 幾個月前,當我聽見那個守護我的人是叔叔而不是爸爸的時候,其實我是很難過的,或許是這個關係,爸爸才會在生日那天回來,打上這個信箱,要我寂寞的時候可以寄信給他。 最後我從沒有寄過信到那個信箱裡,可我在想,要是真的寄了過去,在天上的爸爸一定能收到的吧?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