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わぬが花 |
00 瀬名泉咳了兩聲,或者該說,又咳了兩聲。 朔間凛月懶懶地睜開眼皮,朝聲音的源頭瞥去,果不其然又看見幾枚嫩白的花瓣飄了出來,其中幾瓣被瀬名泉的手接住了,卻還是落了兩片在桌上——它們下一秒就被撥到一邊,無數花瓣堆疊成一座小山,放在角落的垃圾桶早就滿了,只得讓它們佔據桌面的一角,礙眼得要命。 「セッちゃん好吵,都不能好好睡了……不去和ゆうくん告白嗎——?」朔間凛月說,伸手去捏了片花瓣來玩。他對花沒什麼造詣,看不出是什麼品種,只知道白白軟軟的,似乎還有點香氣。明明是從口中吐出,卻沒沾上半點口水——真稀奇啊。 「超煩——和ゆうくん告白什麼的我每天都在做啊?還有くまくん、說了很多次了,ゆうくん是我的ゆうくん,別跟著喊、咳、咳咳!」話說到一半,又被喉嚨強烈的搔癢逼得咳了兩聲,瀬名泉再度咳出幾片花瓣,厭煩地通通扔上那座小山。 自早自修咳出花來到現在不過經過一個上午,已經咳出這麼多了,根本上不了課,也不方便回家,只得躲到攝影棚,偏偏還得跟翹課睡覺的くまくん待在一起,真是超煩—-- 「真嚴重呢。不過這或許代表,セッちゃん的真愛不是ゆうくん?」 「我可是哥哥啊,怎麼可能會愛上自己的弟弟——不過,我是真的深愛著ゆうくん。」瀬名泉說,他又咳出幾枚花來。 「那不就只剩一個了嗎?セッちゃん的戀愛對象。」 「哈啊?くまくん你——」 「哇哈哈!這裡有宇宙人的氣息!沒想到knights的地盤就是宇宙人的祕密基地!哦?這不是リッツ和セナ嗎!」砰地撞開門,月永レオ跳進攝影棚內,驚喜地發現他的騎士都躲在這裡:「你們在這裡做什麼?——等等!不要告訴我!讓我妄——誒?花瓣?哦——哦!妄想的幅度更大了!」 「國王真有精神呢,不過那些花瓣不要碰比較好?」依然捏著方才摸來玩的花瓣,朔間凛月說,他發現瀬名泉的臉色比剛才更難看了,而向來不聽勸的月永レオ早已伸手觸碰那些白嫩的花瓣。 「要是不接觸的話很難開拓新的視野!雖然攝影棚出現花瓣好像很正常!但我知道這一定——唔咳!」被自己的咳嗽打斷了未盡的話語,月永レオ隨即驚訝地睜圓了眼睛,瞪著他剛咳出、現在掉在地上的橙橘色花瓣。 「——誒?」瀬名泉看了地上的花瓣一眼,又看了難得錯愕的月永レオ,邊咳邊說:「國、咳,國王你有暗戀的對象嗎——」 「誒?暗戀?那是什、咳!咳咳咳!」 將花瓣捏進拳頭裡,朔間凛月露出了有些苦惱的表情:「連國王都被セッちゃん傳染了啊。」 01 「嗯——人家大概知道了。」鳴上嵐有些苦惱地單手摸著面頰,他站在桌邊,對滿桌的白橙花瓣嘆息。由花推砌成的小山丘塌了又建,零零散散地像是快要震毀的丘陵;朔間凛月打了個呵欠,在一片花海中隨意撥弄,玩得不亦樂乎;朱桜司十分聽話,雖然好奇地觀察了許久,還是沒跟著玩花瓣。他繼續說:「所以,泉ちゃん和國王都染上這個……嗯,花吐病了嗎?」 「雖然想說『戀愛的男孩子也很可愛!』,但真的發生在現實生活中可就不好玩了呢。就算不考慮怎麼處理這些花瓣,也得考慮更緊急的事情。」 鳴上嵐說,他倒是想正經解決這個難題,但看著臉色難看到不能更難看的瀬名泉,和貌似因此得到大量靈感,一邊哈哈大笑一邊狂噴花,一邊瘋狂作曲的月永レオ,還是因為這個劇烈的反差逗得揚起嘴角。 「更加緊急的事情是指……?」朱桜司好奇地發問了。 「就是指泉ちゃん跟國王的壽命只剩下三個月的這件事。」 「哈啊?那是什——咳!」 朱桜司有些著急地倒了杯水給瀬名泉,「請先不要說話了,瀬名學長。不過我也不太明白那是什麼意思,鳴上學長,為什麼說學長們的壽命只剩下三個月呢?」 摁亮手機,鳴上嵐將剛才搜索出的網頁秀給他們看:「網路上是這麼說的嘛。發病之後只剩下三個月的壽命而已哦。」 「這真是……」朱桜司努力從腦中找出一個適合的形容:「Romantic!」 瀬名泉萬分不爽,扯過旁邊還沒辦寫上曲子的白紙,寫下了自己的意見:這種病哪裡浪漫了啊,かさくん! 朱桜司別過頭假裝沒看見。 「也讓我看看——」朔間凛月將頭湊過去,一字一句地將看到的消息念出:「只有釋懷或是與暗戀的對象相戀才能治好這個疾病——病好的時候會吐出白銀色的百合?體積很大呢。」 「聽起來就很漂亮,人家也想親眼看看!」鳴上嵐興奮地說。 「咳!」用咳嗽聲彰顯自己的存在感,在把眾人的視線牽引到自己身上後,瀬名泉在紙上寫了幾個字:不要隨便說想看百合什麼的笨話啊,超煩人! 「誒——就算泉ちゃん你這麼說……要是不治好的話可是會死掉哦?那一定要治好嘛,不管是放下這段感情,還是泉ちゃん能成功和喜歡的人相戀,總要挑個決定呀。所以別怪我們在旁邊說些風涼話啦。」鳴上嵐笑著說,他低頭看了看滿桌的花海,白與橙的花瓣被朔間凛月撥到一起,像是同一個人吐出的花瓣,「不過真難想像呢,泉ちゃん居然有暗戀的人什麼的——不會是杏ちゃん吧?我就說說。」 「姊、姊姊大人嗎!」 朱桜司瞪大眼睛,他看向臉上寫著「怎麼可能啊白癡」的瀬名泉,雖然還是有點懷疑,卻還是說:「但是,既然是瀬名學長喜歡到能得到這種病的對象,那絕對會是——」 「ス~ちゃん,多餘的話不可以說哦?」朔間凛月打斷他,他迎上一雙紫色的眼睛,微微笑了笑:「セッちゃん很笨拙,不讓他自己承認的話是沒用的。」 「原來如此,司明白了。」朱桜司十分受教。 這算什麼啊,果然超煩人。瀬名泉依然臭著臉,反正寫什麼都被無視,他便沒在紙上抱怨什麼。桌上除了堆滿的花瓣外就剩下寫滿音符的樂譜了,他朝旁邊望了望,月永レオ還在寫曲,他粗略一看,曲風和以往不同,但顯然不是完稿,每一節都不能完美地結合,像是許多首歌的不同章節隨意組合。 「——所以說,瀬名學長,你有在聽嗎?」 「什麼?」瀬名泉反問,順道咳出了兩片花瓣。 「是這樣的,我們剛才在討論得病的原因。Leader是因為碰了瀬名學長咳出的花瓣才被傳染的,那瀬名學長為什麼會得到這個病?」 「網路上說,也有可能是小時候碰過花吐病的花哦?セッちゃん記得什麼嗎?」 既然有一定的可能性是以前碰過的,那怎麼可能會有印象!瀬名泉不耐煩地想,說到底本來就是今天到學校時突然發病的,明明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早晨,最多就是來學校的路上被不知道哪來的幾片花瓣沾上身就是了—-- 這不就是原因了嗎! 02 鳴上嵐給他們各發了一副口罩,一白一橙,像是在嘲笑他們吐的花瓣顏色。 「人家才沒這麼惡劣呢!」鳴上嵐反駁了紙上的抱怨,「不然泉ちゃん也可以和國王交換戴呀——」 「這就、」不用了—-- 瀬名泉沒來得及說完,月永レオ已經從他手中拿過了白色的口罩,同時將橙色的口罩塞進他手裡,完了後咧口一笑,沖他說:「咳咳咳!」 「……你還是別說、咳!」 「你們在說相聲嗎。」朔間凛月涼涼地說了這麼一句。 瀬名泉瞪他,起不了絲毫作用。反正他也不排斥橘色——應該這麼說吧,瀬名泉有自信自己能撐起各種色彩,每一種顏色襯他都絕對是相當合適的。反正口罩是素色的,戴什麼顏色都無所謂。他戴上口罩,又在紙上寫了點什麼。 對外就說感冒了不方便說話,絕對不要嘗試開口,能筆談就筆談,或是拿手機敲字也行,總之閉上你的嘴。作曲時也別老是張口大笑,明白了嗎。 月永レオ看著紙上的字,點點頭,拍胸脯保證:「我絕對、噗咳——」 瀬名泉覺得心好累。 正巧明後兩天有申請好的live,B1等級,也就是他們knights最習慣的對決。他和月永レオ注定是沒法上場了,對此朱桜司倒是毫不擔心,他強烈保證即使沒了他倆,knights也沒有任何落敗的可能,他們三個絕對會竭盡全力擊敗對手。 朔間凛月跑去揉朱桜司的頭,說輕鬆獲勝就好了,不需要這麼費勁啦—-- 鳴上嵐忙著清理桌上的花瓣,說要是拿來做押花應該會很漂亮;朱桜司逃過了魔掌,說打掃這種事交給他來做就好。他們三個人都碰了花,但沒人像月永レオ一樣才碰到就立刻發病。 這到底算什麼啊。瀬名泉嘆氣,他一句話都不想說了,他討厭這些永遠掃不盡的花瓣,討厭明明好好照顧了身體還是生了這種莫名其妙的病,討厭那個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三個月的壽命。 反正這個世界就沒什麼他不討厭的東西。 他看向和他同處境的月永レオ,後者已經戴上了口罩,還是靈活地用眉眼表達了自己的心情——他瞇起眼睛,像是在笑,現在哼不了歌了,就改用肢體動作來謳歌這個世界,像是轉筆,或是用腳在地板上打拍子,愜意地要命。 這副局外人的模樣讓瀬名泉有些不滿,但反正這個笨蛋就是這樣的性格,無論如何都愛這個世界。他又不討厭這樣的月永レオ。 但還是會覺得煩躁。在那雙打著拍子的腳不知道第幾次踢過來時,他用力踩在月永レオ的腳上。 03 感冒實在是個很好的偽裝,只有在面對父母的關心時有些難以啟齒。 畢竟不能明說,瀬名泉花了些功夫才婉拒去看醫生及吃感冒成藥,他不覺得這種病看了醫生就能痊癒,也不認為在身體健康——至少在不算進這什麼花吐病的情況下,他確實挺健康的——的情況下亂吃成藥是明智的選擇。 在上課時被椚章臣說了教,大概意思是身為偶像就該照顧好自己的身體。瀬名泉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還是免不了接受同班同學們的一陣關心,收到了幾份慰問,也收到了幾份據說很有效的感冒藥,這個班級的每個人都是能夠獨當一面的偶像,也是在同伴有難時會毫不猶豫伸出援手的多事者。看著滿桌的營養品和零食,瀬名泉這樣想著。 對決舉行的時間在中午,在第四堂下課以後,月永レオ準時出現在A班的窗口,倒是挺乖巧地沒開口大叫,而是砰砰地敲著窗戶,要瀬名泉快點出來。 真難得不用找你就自己出現了啊。不需要這麼急吧,反正live也不會這麼快舉行。再這樣敲窗戶就把你扔下樓了啊。想說的話有很多,不等任一音節吐出,喉嚨的搔癢實在難受。瀬名泉最終沒有回話,只是加快了收拾的動作,帶著兩份便當朝對方靠了過去。 夢之咲現在的風氣比之前開放不少,雖說B1等級的夢幻祭不再需要躲躲藏藏,卻也不是能夠明目張膽放到檯面上的。但knights畢竟是老牌組合,更是學校中數一數二的強大存在,吸引到的觀眾數量自然不少。 兩人花了點時間才到舞台側邊,和待會準備上場的三人打過招呼。月永レオ獻寶似的舉高瀬名泉為他做的便當,引來了朱桜司羨慕的目光——瀬名泉按下捧著便當的那雙手,皺著眉朝鳴上嵐點點頭。 「不需要用這麼恐怖的眼神看過來啦,就算先鋒只剩下人家也完全沒問題哦!」鳴上嵐笑著說:「倒是快點去台下占好位子如何?要是待會看不到我們的演出可是損失哦——」 「區區的ナッちゃん還真自大啊——光看セッちゃん的表情就知道在說什麼呢。真有趣。」朔間凛月說。他將手臂搭在朱桜司肩上,「ス~ちゃん也是,放鬆點吧,不用像セッちゃん那麼緊繃啦。」 「是,我會努力的。」 「這不是完全沒在放鬆嗎。」鳴上嵐忍不住掩嘴偷笑。 瀬名泉懶得聽這三人說相聲,他和月永レオ進入觀眾席,畢竟是自己組合的演出,毫無阻礙就進入了最前線。找到位子後坐下,月永レオ摘下口罩,打開便當吃了起來。 「セナ不——嚼嚼……好甜!」 「……你把、把花吃下去了?」瀬名泉難以置信。 月永レオ露出無辜的表情,嘴裡塞滿了飯,沒回話。 算了。瀬名泉想,本來就是自己製造的,吃個一兩辦應該不會怎樣——問題是這傢伙自己吃了多少啊?真的假的? 像是注意到這份的情緒,月永レオ心情挺好地將煎蛋捲塞進瀬名泉嘴裡。他露出笑容,不管會不會咳出花,兀自開口道:「セ、セナ要去,咳——和誰告白嗎?」 艱難地把煎蛋捲嚥下,瀬名泉打開便當,把自己的那塊煎蛋捲挟了過去。他才不打算多吃不在計算範圍內的熱量。「……國王、打算放棄嗎,釋懷什麼咳、什麼的。」 「能咳、釋懷的話就……咳、咳咳!就不會被傳染了吧,可以——可以像リッツ、咳、一樣把玩這些花瓣。」 「完全、咳,聽不懂、咳咳!你在說什麼啊。」 月永レオ哈哈大笑,掏出了他向來不離身的筆記本及記號筆,在上頭歪歪扭扭地寫下幾個字。 セナ才沒資格說我呢,哼哼—-- 既然有紙的話最開始就該拿出來吧。瀬名泉搶過了那支筆,在紙上寫下這句話。 隨後他抬起頭,四周的學生們開始喧鬧,對決即將開始。他打算將注意力放在演出上,就算他上不了場,檢討會還是該開的—-- 「セナ。」 瀬名泉一怔,他看向月永レオ,後者難得清晰地開口道:「放學後來我家嗎?」 04 在明朗無比的藍天下,瀬名泉獨自走過這片海灘無數次。 今天的天氣同樣好得非比尋常,黃昏尚未到來,沙灘上除了垃圾以外散著無數花瓣。幾乎是刻意為之,月永レオ一邊走一邊四處扔花,像是來世間散波愛與和平的小天使。 那些咳嗽聲是真的有點煩,但兩天下來瀬名泉也差不多聽慣了,他沒出聲制止月永レオ四處散播病毒的行為,反正說了只會增加更多花瓣,白色的那種。 瀬名泉走在後頭,有意無意繞過地上的花瓣。知道放學後他要去月永レオ家,朔間凛月還故意調侃了句:「明天起就看不到セッちゃん的花瓣啦,真可惜——」 超煩人,到底都在說什麼啊。瀬名泉想,也不知道在氣好像什麼都知道的朔間凛月,還是隨隨便便就答應邀約的自己。 但他著實沒什麼拒絕的理由。 去月永レオ家肯定很麻煩,被迫進到亂七八糟的房間,還要被迫陪這個笨蛋吃晚飯,要是妹妹在的話還不能對月永レオ太過失禮——像是口出惡言什麼的,怎麼想都很煩人啊。 但這真的不構成拒絕的理由,而且放學後也沒有工作。 瀬名泉猶豫了幾秒鐘,還是點頭同意了。 月永レオ收到了想要的回應,莫名開心地哼起了歌,和舞台上的演奏融合在一塊——為什麼要幫流星隊合聲啊!這個笨蛋! 瀬名泉煩得要死,卻還是在月永レオ一陣爆咳時幫忙收起了花瓣。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有人得了這種莫名其妙的病還能這麼開心。 不過此時落在他腳邊的花看起來還挺好看的。 05 進到家中的時候,月永るか還沒回家。從月永レオ夾雜著咳嗽與各種比手畫腳的解釋中,瀬名泉知道了這孩子今天放學後和朋友去咖啡廳玩的事。 月永レオ很快就拉著瀬名泉進到他的房間,後者一進房就立刻皺眉了,地板鋪了一層由花製成的地毯,床單上同樣四散著花瓣;CD盒靠著詭異的平衡疊出了比薩斜塔的造型,最上頭還擺著奇怪的獅子模型;knights的海報倒是有貼起來,每個人的臉旁邊都有截用麥克筆寫下的旋律;用過與沒用過的筆記本倒是放得還算整齊;牆上貼著無數的稿紙,上頭寫的是上周工作室推出的新曲,那首曲子本身當然沒問題,演唱者倒是有些問題了——反正比不上他們knights的歌就是了。 月永レオ絲毫不在意那層花地毯,這是他的靈感泉源,他很快就跳進房內,把書包隨意扔開,回過身來就看見瀬名泉站在門邊,沒有進房的打算。 「セナ進來嘛——!」 瀬名泉可完全不想踩著花進房間。月永レオ顯然注意到了,他有些困擾地撓撓臉頰,最後撲上前把人直接拖進房:「來吧——」 「你這傢伙超——咳!煩人!」就算被花瓣打斷了聲音也要罵完。 月永レオ抱著瀬名泉,笑得差點把人撞到地上。 「所以說,你讓我來、咳咳,來你家要做什麼?」瀬名泉斷斷續續地把話問完。 「哦哦,這個——」 月永レオ鬆開手,從抽屜抽出幾張樂譜,上頭的音符寫得相當整齊。這種曲子瀬名泉見過幾次,他房間也有幾疊這樣的曲譜,每當月永レオ想拿「能拿得出手的曲子」送人時都是送這樣的樂譜。 月永レオ咳著嗽說:「咳!送給セナ!還有——」他在房間裡轉了兩圈,最後從枕頭底下翻出幾張摺痕相當嚴重的樂譜,鄭重地交給瀬名泉。紙張像是被揉過似的,音符也凌亂得可以,幾乎沒有空白的部分,五線譜以外的地方有著濃濃的墨水痕跡,但曲子是完整的。瀬名泉翻了幾頁,旋律在他腦中浮現,充滿了肅殺之氣,亦有哀痛不已的部分,結尾是磅礡且充滿希望的。「——還有這個。」月永レオ說,口氣再認真不過。 瀬名泉知道這是在什麼時期寫下的曲子。 他可不是什麼傻瓜,不會在這種時候將曲子誤認為是接下來live要用上的新曲。月永レオ一直以來都是語感糟糕透頂的傢伙,就如他以前所說,只有音樂能夠表達一切。所以現在他將兩首歌曲交給了他,一首怎麼看都很重要的曲子,以及一首在各種意義上都相當不得了的曲子。 月永レオ可是作曲界的天才,這兩首歌無疑都是優秀無比的作品。瀬名泉刻意不去看站在他面前的月永レオ,而是反覆翻看手中的曲譜。 國王尚未回歸的日子實在很難熬。 在那些日子中,瀬名泉待在晴朗耀眼的藍天下,但內心的平衡早已崩塌。 而月永レオ和他相反,他陰鬱不已,世界翻天覆地產生了變化,但他的內心依然明亮透徹。所以他還能寫出足以讓世界驚嘆的曲子,所以他回到這所學校,所以他依然是,也只會是knights的隊長。 雖說是國王與騎士,但他們其實一直都只是隊友關係,能夠並肩戰鬥,也能將背後交給對方——只是,只是如果國王的身分真的不同於其他騎士,那麼他們的職責或許是真的不同,騎士要做的是保衛國王,為國王披荊斬棘,那麼國王應該做的,就是告訴騎士他該為他守護什麼,告訴他他們所擁有的領地有多麼廣闊。 手裡捏著的曲譜幾乎要發燙。 瀬名泉抬起頭,他感覺自己好像朝月永レオ笑了笑,又好像沒有。那雙翠綠的眼睛彷彿發著光,裡頭閃爍著無數自白。根本不需要任何語言,手裡的樂譜也好,堆滿整個房間的花瓣也好,那雙眼睛也好,已經告訴了他最最深沉的告白。 他用空著的那隻手扯過月永レオ的領帶,低頭吻了上去。 06 他們狠狠親吻彼此。 這個吻本該只持續個幾秒鐘,至少瀬名泉是這麼打算的。 但月永レオ不是。他在兩人剛分開的時候就立刻貼了上去。 已經不會再咳出那些惱人的花瓣,說話亦不再是件困難的事情,每個音節都能很好地從喉嚨吐出——然而,這此刻的他們誰也不關心這點。舌頭舔著對方的,水聲滋滋響起,除了親吻以外一切都不再重要。 月永レオ纏人得過分,瀬名泉實在忍無可忍,推開了月永レオ。他看見對方的嘴唇紅腫,顯然親得過頭了。真是,這樣一點都不美——本該一點都不美。 他卻一點都不覺得討厭。 為了逃開這種念頭,瀬名泉問:「一直重複說最喜歡的你,為什麼也會被我傳染啊。」 「這都是セナ的錯哦?來吧來吧,在接吻的時候思考原因吧!」月永レオ說,又貼了上去。地板上本來就全是花瓣,他動作又大,腳下一滑,扯著瀬名泉直接倒在花海裡。 「……你這傢伙,要是我受傷了賠得起嗎。」就不能好好倒在旁邊的床上嗎! 月永レオ哼哼地笑了起來,卻猛然咳了幾聲——瀬名泉也是,這就和幾分鐘前吐花瓣時不太一樣了,喉嚨出奇的癢,得花多點勁才能咳出來。 他們一起咳出了白色的百合。 這個畫面實在很詭異,瀬名泉沉默了兩秒鐘,搶過月永レオ手中的百合,將兩朵花扔到了一邊。月永レオ立刻不滿地抱怨了起來:「啊!我的inspiration!就算是セナ,打擾我作曲也不會饒你哦!我就說說,哇哈哈哈!」 「是、是——那你現在要從我身上起來,好好地去寫你的新曲嗎?」 停下笑聲,月永レオ撐起上半身,看著躺在橘色花瓣裡的瀬名泉,後者的頭髮難得有些凌亂,曲譜散在一邊,壓住了幾枚白色的小型花瓣。 他露出了笑容,卻是說出了不相干的回答:「我會得到這個什麼什麼的花病,都是セナ的錯哦?因為セナ一直不接受嘛。」 瀬名泉冷哼了聲,沒說話,再次扯過了月永レオ的領帶。 07 「——所以,已經結束了嗎?」 「好煩,不過是區區的かさくん。比起這個,為什麼你會出現在二年級的走廊啊,くまくん呢?」瀬名泉不悅地看著面前矮他一截的朱桜司。 「我是有事來找鳴上學長的,剛才去2B時好像沒看到凛月學長。鳴上學長說,凛月學長似乎在別的地方睡覺的樣子。」朱桜司說。他沒打算結束上一個話題,看著已經摘掉口罩、說話清晰的瀬名泉,他嘿嘿一笑:「瀬名學長已經和leader兩情相悅了吧,真是happy end呢。」 瀬名泉本來就不好看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くまくん那傢伙和你說了什麼嗎?本來就覺得那傢伙一副什麼都知道的模樣超煩人,居然還到處宣傳嗎。」 「不,凛月學長什麼都沒和我說……?」朱桜司看起來很困惑,卻還是相當有禮地回道:「瀬名學長和leader互相喜歡的事不是誰都知道嗎?」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