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束與情書 |
「好——無——聊——啊——」 おそ松大字型攤在地上,剛看完的漫畫月刊隨意地扔在一邊,金魚造型的吊燈在天花板下晃了兩晃,像在抱怨自己也很無聊似的。おそ松微微轉動眼珠,注意到今天難得沒去社團的カラ松坐在桌邊,罕見地沒照鏡子——這是他最近新染上的習慣——而是拿著紙筆不曉得在寫些什麼,連個簡單的回應都沒給。 他又轉了圈眼珠,客廳裡除了他與カラ松以外誰都不在。嗯……大概是留下來值日,餵貓咪,越社去游泳社比賽,和不知道怎麼認識的別校學生一起去吃飯了吧。 果然超級——無聊啊! おそ松沒起身,而是瞪著好像會擺起來的金魚尾巴問:「カラ松。」 「嗯?」カラ松頭也不回地問。 「你在寫什麼?作業?是的話寫完之後借我抄吧——」 「呼,不是作業哦。那種東西我一直都是抄チョロ松的。」カラ松撥了下頭髮道。 「誒!真的假的!チョロ松那傢伙一直不肯借給我啊!」おそ松猛地坐起來,按著嗓子學起チョロ松的聲音嚷嚷道:「『自己的作業給我自己做啊!』什麼的,總是這個樣子說……搞什麼,不會是叛逆期到了吧?叛逆的對象居然是我……」他特別哀傷地說,又重新倒回了地板上。 カラ松瞅了眼在地上癱死的おそ松,很快又將視線放回到紙張上:「チョロ松不可能會討厭おそ松哥哥的吧。作業也是我在他整理CD的時候悄悄借來的。」 「那不就是偷來的嗎?真不愧カラ松,很聰明嘛!下次偷完抄完之後記得也借我哦!」おそ松撐起上半身,笑嘻嘻地湊到了同樣笑得很欠打的カラ松身邊,在桌上看見白色的信封和一張滿是愛心的貼紙,最上面擺著一張已經寫很多字的淺藍色指張,就是那種小女生都會挺喜歡的信紙。「那你現在寫的是什麼?考試用的小抄?」 「不是哦,我寫的是情書呢。」 「……誒?カラ松くん你……嗚哇,真的假的?是我們學校的女孩子嗎?」おそ松愣住了,撲到桌前就要看情書的內容。カラ松倒也不阻攔,甚至還微微側身,讓靠過來的おそ松能更方便地閱讀。 魚兒啊,你擁有非比尋常的美麗。 你的魚鱗像星星,像月亮,像太陽,像閃爍不止的五百円硬幣; 又像蠟燭,像手電筒,像LED燈泡,像副校長的禿頂般閃閃發光。 你在水裡游,我在路上走。 要說為什麼,那肯定是因為你是魚,而我是人; 你有尾巴,我有腳; 你有腮,我有肺。 我還有顆愛你的心。 嗚哇——這是什麼?真的假的?這到底是什麼啊!小學生日記?超痛的新詩?太糟糕了吧——而且還是超級無敵糟糕的那種糟糕,比大叔的腳臭還糟糕! おそ松抱著肚子在發抖,「カラ松くん,這些內容是……?」 「就像你猜的一樣啊,おそ松哥哥。」カラ松壓著聲音說:「是給魚的情書,我愛上了魚。」 「……痛死了。」按住肚子的力道加大,おそ松這回低垂著頭,幾乎都要埋進腹部,整個人蜷成蝦米狀顫抖不止。 一直在等讚美的カラ松總算發現有那裡不對了:「おそ松哥哥?你怎麼了?」 「啊,該說是胃呢還是骨頭呢,總之我現在好痛啊……」 「誒?」カラ松眼睛半瞇了起來:「放學路上又撿地上的東西吃了嗎?」 「今天沒有撿啦……」おそ松花了點時間才壓下如暴風雨襲來的笑意,抬起頭的時候眼角還黏上幾滴剛才笑出來的眼淚。他試著平復聲音:「話說回來,你為什麼要寫信給魚?」他也很愛烤秋刀魚,但完全不會想跟魚告白哦? カラ松認真無比地說:「啊我問過戲劇社的同學,他們說如果要告白向誰的話,情書是很重要的。」 上次考試輸給這樣的傢伙真不甘心!おそ松眼神死了一半,不怎麼在意地出起餿主意:「既然這樣,那鮮花什麼的也是很重要的吧?」 「誒?鮮花?」カラ松一愣。 「嗯嗯,電視上或漫畫裡不都是這樣演的嗎?要告白就要一大束紅玫瑰,而且打扮還不能太失禮,要穿決勝服比較好呢。」 カラ松的眼睛亮了。 隨口說閒話的おそ松抖了抖肩膀,手不自覺地又重新按在腹部上。 而カラ松卻是受到了啟發,興致沖沖地將寫好的信紙對摺,將它放進信封後,再貼上他精心挑選、充滿戀愛氣息的紅色愛心貼紙,接著帶著笑容站起身:「那麼、我出門了。」 「哦!這麼快就要去告白了嗎?要去哪裡告白,河堤嗎?」おそ松興奮地指指自己:「我也去吧,多一個人助陣,說不定告白成功的機率會更大哦!」 「不是去河堤,是要去釣魚場。」カラ松答道,沒有要阻止おそ松跟去的打算。 「嘿——你什麼時候有這種興趣的啊?」おそ松拍拍大腿,站了起來。 「上次跟戲劇部的同學取材時去過一次。」カラ松說著,露出了既陶醉又懷念的表情。他和おそ松走上樓的同時說:「那次真的是很難得的體驗,水裡滿滿都是鱗片會閃閃發光的魚,在水中自由地游來游去,要是撒飼料還會一股腦地上前呢!呼,真是群調皮的小貓——不,調皮的小魚兒啊!」 「……為什麼會去釣魚場餵魚啊?」おそ松小聲碎碎念,接著一把拉開房間的拉門,「算了,反正釣魚場就是有很多好吃的魚的地方吧?呀,要是釣上來是可以帶回家吃的吧?趕在晚餐前回來就了!」 「說的是呢。」カラ松認同地說,流了一地口水,對於把即將去告白的對象吃下肚這發言沒任何不滿。他贊同極了。 話題至此,兩人便俐落地換下了一身的制服,改穿上平時穿習慣了的帽衫,帶上カラ松的錢包,和在廚房忙碌的母親說一聲,興致高昂地出了門。 花店的位址落座於家與釣魚場的中間地段,用不著繞路去買花,兩人便一路談天說地,從チョロ松最近追星的趨勢好像越來越猛烈了,聊到トド松好像變得越來越少女了;從一松似乎開始不怎麼跟人交流,談到了十四松明明是棒球隊的,為什麼從來沒去打過棒球。 最後話題落在カラ松說後兩天有場演出這件事上,他們停在花店門口,對於カラ松要來看表演嗎的問題,おそ松只是揉揉鼻子,露出笑容來:「這個嘛,要是星期六能準時爬起來的話就去吧!」 「那我回去的時候給你留張特等席的票吧。」カラ松同樣笑了,率先踏進了花店。這似乎是和他們無緣的場合,琳瑯滿目的花種充斥整間店面,絢爛綻放各種顏色,兩人暈頭轉向了一會兒才找到現成的玫瑰花束。 おそ松立刻壓著聲音小聲嚷嚷道:「嗚哇,這一束就要五百円耶?超級貴的!你去買單枝的花就好了吧?」 カラ松被おそ松扯了過來,看著價目表無言了三秒鐘,最後流下痛苦的淚水:「Goodbye,My money。」 「誒?你要買嗎?這很貴的哦?」おそ松愣了愣。 カラ松沒有回答,轉頭叫來了店員:「不好意思,我要一束這種花。」 「真的假的……」本來鬧得很起勁的おそ松有點緊張了,扯住カラ松到一旁小聲說:「比起送花,果然折現還是最好的告白方式啊折現!要是魚不接受還可以給我啊,別想不開——」 「沒問題的,おそ松哥哥。」カラ松反手抓住おそ松的手腕,進行安撫:「這束花是你看上的,魚肯定會喜歡……誰都會喜歡的。」 おそ松被カラ松突如其來的壓嗓激起了整身的雞皮疙瘩。搞什麼啊,現在可不是在演出哦?而且他可沒有看上這束花哦?他用力抽回手,誇張地抖著身體,好像這樣就能把那股寒意抖散似的。 在他倆喧騰的時候,店員已經走了過來,在重新確認カラ松的購買意願之後拾起一束花,カラ松捏著錢包去結帳。おそ松站在原地搓手臂,同時探頭去瞅了眼カラ松從口袋裡掏出的錢包,狠狠震驚了一把。居然是骷顱頭造型的錢包?品味也太差了吧!カラ松到底是什麼時候品味走向極端的?果然小時候用自己的臉作風箏造型的那時候就注定未來會變成這個樣子嗎。 話說結帳的時間好像有點久……嗯?おそ松剛這麼想,就見カラ松僵硬地轉過身來,快步走向他,表情凝重得要命,「おそ松哥哥……」 「嗯、嗯?怎麼了?」 「零錢不夠……」 「……誒?」おそ松愣住,越過カラ松的探出頭,就見結帳台上除了那束花外,還多了一臉尷尬的店員和用五円和十円堆砌而成的硬幣小山,裡頭甚至沒有任何百円硬幣出現的跡象。 收回視線,おそ松無言地和カラ松大眼瞪小眼,在後者緊張與期待的目光下,在塞滿糖果紙的口袋中掏出了五百元硬幣。 「居然真的買了……嗚啊我的五百円——」おそ松垂頭喪氣地走出花店。 「畢竟是告白用的……」需要用兄弟的錢才能買到和魚告白用的花束,カラ松多少產生了一點點點點點的愧疚,差不多就是半片指甲蓋的程度,不能再多。 「告白用的東西才不是必需品!」おそ松抱怨。 「呼,おそ松哥哥是個不懂的浪漫的男人啊。」撥了下瀏海,カラ松沉醉地看向手中的玫瑰,仔細端詳的模樣甚至比剛才在店裡掏硬幣時還要專注。 おそ松沒接話,他只是趁著カラ松在看花的時候也悄悄地觀察了起來。不是他要大驚小怪,但カラ松看花的態度太奇怪了,好像真的是要和心儀的對象告白,非得把禮物的每個細節都掌握好才能安心那般,幾乎到有點詭譎的地步。 他收回視線,看向道路的前方。雖然沒釣過魚,但家附近哪裡有釣魚場這點還是知道的,這條街道也是經常會走的,前面拐個彎就能繞道魚魚子家去;旁邊還有條路線特別雜亂的巷子,像座專吞外地人的迷宮,但只要摸清路線就不怕走到死巷了——其實到死巷裡也沒什麼,那裡沒人經過,他們六胞胎上次還偷偷在那邊練習抽菸。 おそ松吐了口長長的氣,他沒有轉動眼珠,而是直直地看著前方,視線落在延伸到地平線的另一端。所以他沒看見カラ松正悄悄地偷看他,也沒注意到カラ松握住玫瑰花的手指不斷重複著收攏與放鬆,最後將擺到胸前的花自然地垂下在身體另一側。他假裝自己什麼都沒發現,什麼都沒察覺。 「カラ松。」 「嗯——?」カラ松扭過頭,直視著おそ松。 おそ松用袖子抹掉口水,嘿嘿一笑:「釣魚場的魚釣起來是能帶回家吃的吧?」 「嗯,是這樣沒錯,不過釣魚竿是要用錢租的哦,魚餌也是要用買的。」カラ松憑著記憶說。 「誒?是這樣嗎?魚餌不能用租的嗎?」おそ松驚呼到一半便和一隻路過的肥蛾對上眼。這個、絕對是命運啊! 「就算什麼都沒釣到也得用買的呢。」カラ松拉住正打算去拍死蛾的おそ松:「魚餌能自備的。我已經準備好了,分一個給你也沒關係。」 啊,飛走了……被拽住的おそ松看著越飛越遠的蛾,不免得有些感慨,過了幾秒鐘才注意到カラ松剛才說了什麼,「啊,要分給我嗎?到時候肯定會被側目——不過這樣沒問題嗎?這樣我和カラ松你就是情敵了哦?」 カラ松特別自信地張開雙手,眼睛換了畫風:「呼,我是不會輸的。」 「那是什麼啊!」おそ松抱著肚子大笑:「完全不是赤塚老師的畫風了哦?超級有趣——是在戲劇社時訓練出來的嗎?」 「是入社標準呢。」カラ松說。 「嘿——那可真是個超級痛的社團啊。」おそ松自言自語得很大聲。 「誒?」 「沒什麼。啊,就是那間了嗎?」おそ松指著不遠處的建築物問。那是間不新也不舊的建築物,正巧有幾人從那兒出來,或提著水桶,或扛著保冷箱,吹撫而來的風送來幾縷魚味,聞起來倒是不算太腥。 カラ松興奮了起來:「就是那間。」 間的尾音還沒完全結束,兩人便加快步伐,像在比賽競走般爭先恐後地進到建築物裡,向櫃台各自租賃了稱手的魚竿,一人勾花束,一人勾情書,在釣魚池旁找了個相鄰的位置就這麼釣了起來。 他們坐在位置上,生怕嚇走池裡優游的魚兒,誰都沒選擇開口。椅子離魚池也不遠,能清楚看見水中的魚甩著尾巴、自在游動的模樣。用不了多長的時間,魚鉤上的花束就被幾尾肥滋滋的魚給撞散,花瓣更隨著魚尾搧動的水流逐漸沖散,最終漂浮在整池水面上,遠處的大叔甚至疑惑地咦了聲:「魚還能泡玫瑰浴啊?」 啊,我的五百円……おそ松心痛地看著魚鉤上已被分屍的花束——其實上面早沒了花朵,只剩下綠蔥蔥的幾根莖葉和反光材質的包裝。 旁邊的カラ松顯然也注意到了這點,得意昂昂地挺起胸膛道:「看來獲勝的人會是我呢。」 おそ松斜著眼睛看了他一眼,表情滿滿都是鄙視:「カラ松你真的完全是個笨蛋呢。」 「誒?」カラ松面露疑惑,重新望向他魚鉤上徹底濕透了的情書。信裡的字或許暈開了,然而就整體而言依然安好,連愛心貼紙都只是被魚尾搖出的水流掀起一小角,無論怎麼看都比那束屍骨無存的花束要好。 像是知道カラ松的想法,おそ松嘿嘿一笑,好心地甩出解答:「カラ松くん,你仔細想想哦。我的花之所以會散掉,完全是因為你心愛的魚一直一直、只在花的旁邊游來游去哦?但是你的信卻完全沒有魚要光顧,所以才這麼完整啊!明明是同一池的魚哦?明明就坐在隔壁哦?但是完全——被拒絕了不是嗎?」 「——誒!」カラ松刷地站了起身,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好像這樣就能把這個場景抹掉一樣。只是無論他看了幾次,依舊沒看見任何肯主動親近他的魚。「被……被如同小貓咪般可愛的魚給拒絕了……」カラ松可憐兮兮地又揉了幾次眼睛。 「我說啊。」おそ松搓搓鼻子,盯著水中某一瓣快被魚吞掉的花瓣說:「戴著的時候,還是不要像這樣揉比較好吧?」 おそ松從水中的倒影看見了カラ松停下動作,慢吞吞地坐回位置上,再慢吞吞地說:「你知道了啊?」 おそ松笑了笑,理所當然地說:「身為人間國寶的長男大人可是什麼都知道的哦!為了熟記劇本的台詞,經常在大家睡著之後又起來讀的吧?為了不打擾到我們,一直都是開著小燈泡在看的吧?」 カラ松緩緩地吐出一口很長很長的氣,不是嘆氣,只是將什麼抒發出來而已,「果然,什麼都瞞不過おそ松哥哥你啊。」 おそ松得意地哈哈大笑:「哈哈哈!那是當然的!」他拉起釣竿,將剩下的莖葉甩上岸,上頭全然沒有綠以外的顏色出現。おそ松前進兩步,蹲在魚池邊看著水裡游來游去的魚。他沒什麼機會能以長男的身分自稱,倒是底下的五個弟弟早已對他換了稱呼;具體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不重要,但隨著剛才的自白,他好像懂了什麼。 有什麼東西正一點一滴被擠壓,將一切容易變動的內容物排出再排出,容不下一點氣泡在裡頭。那種感覺稱不上難受,卻也絕不能與舒服沾上邊。在這個時候他還不清楚那東西的具體名稱,只明白話說得越多,那種感覺就更加強烈。 おそ松選擇繼續說下去。 「是上個月開始戴的吧?不考慮配副眼鏡嗎?比較省錢啊。」啊,現在游過來的好像是鯛魚啊!看起來超級好吃的。 「嗯……演戲的時候不適合戴眼鏡,就改買隱形眼鏡了。」 「カラ松你真是個笨蛋呢,哥哥(お兄ちゃん)我好擔心你會不會哪一天掉進糞坑裡啊。」嗯,這條鱸魚看起來也很好吃。 「……自稱哥哥什麼好噁心。」カラ松嫌棄。 「居然說噁心!你們不也一直是這樣叫我的嗎!」おそ松努力露出委屈極了的表情。 「我們說的一直是哥哥(兄さん)吧?還有你的演技太差勁了,進戲劇社裡聯幫前輩倒茶都嫌踰矩。」カラ松臭臉抱怨著。 おそ松擺擺手,「好好——反正我也沒有要加入嘛。」 「近視的事情——おそ松哥哥?!」カラ松嚇得差點尖叫。 おそ松哈哈大笑的同時把插進水裡的手抬了起來。他手上正抓著一隻活跳跳的鮭魚,在周遭無數驚訝的目光中把魚扔上カラ松的腳邊,「啊,釣到魚了,我們能回家了嗎?肚子已經餓了啊——」 カラ松緊張地把おそ松從魚池邊拽回位子上,「在做什麼啊?要是被誰看到——」 「沒事的沒事的,沒有人會注意到的啦。」おそ松笑著把魚鉤上的花束摘下,再把魚戳到魚鉤上,「看吧!魚嘴巴上有洞,有誰問起就這樣拿出證據給他看!」 根本誰都注意到了吧!旁邊的大叔看起來很躍躍欲試了哦?カラ松把那條魚取下,放進已經裝好水的水桶裡,「おそ松你才是笨蛋吧……」 おそ松聳聳肩,低著頭看向手裡的魚,現在手掌心滑溜溜的一片,感覺有點噁心,不過他也沒有特別在意,只是隨意地將手上的水擦在褲子上,留下了大片水漬。「為什麼是おそ松啊,不叫哥哥了嗎?」 「……心血來潮?」カラ松的聲音聽起來比他還困惑。 「那算什麼啊!」おそ松忍不住笑,他在等カラ松收好魚竿,然後打道回府,然而他等了又等,直到轉頭看向カラ松時才發現後者根本沒在收竿,魚鉤是釣上來了,濕掉的情書在接觸到空氣後變得爛巴巴的,カラ松就這樣看著情書一動也不動,彷彿被人按下了暫停鍵。 「只是覺得換個稱謂也不錯。」過了很久,カラ松這般答道。 おそ松沒有接話,他只是看向對情書發呆的カラ松,覺得這個和自己相仿的人和前幾分鐘前的自己一樣,似乎在嘗試點什麼新的變化。他總是習慣觀察兄弟們有什麼地方和以往不同,這讓他成了六胞胎中最會模仿其他兄弟的人,所以他能很輕易地猜出カラ松那句話的真正意思。現在的表情也好,最開始看著花的眼神也好,真正想說的話透過肢體語言表達得很清楚,裡頭所隱藏的心緒在おそ松眼裡清晰得不像話。 裡頭空蕩蕩的,什麼也不剩了。排出的口在剛才的談話間重新黏上,已經沒什麼東西能擠出來,也沒什麼東西能放進去了。他什麼都知道,因為他是長男嘛! 可是おそ松不確定カラ松是不是和他一樣清楚知道那代表的真正含意。 「大哥。」 「哦,這就是你決定的新稱呼嗎?」おそ松笑嘻嘻地揉揉鼻子。 「嗯——是吧。」說完,カラ松總算進行下一個步驟。他收好釣竿,取下濕漉漉的情書,「魚沒有收下它呢。」 おそ松隨意地擺擺手:「是啊,看來情書的內容要重新寫過才能被接受——」話沒說完,カラ松拉過他的手腕,表情很認真:「能打動おそ松你的,會是鮮花還是情書?」 「唔嗯——果然還是這個呢!」おそ松笑著將食指與拇指貼在一起,翹起後三根手指說:「有錢的話什麼都沒問題的哦!」 「……呼,不愧是大哥啊。」カラ松鬆開手,撥了下瀏海:「變成人渣了呢。」 「也還好啦。」おそ松摸摸後腦杓,一副受了誇獎而覺得害羞的樣子,「不過。」 おそ松垂下眼睛,看著カラ松手裡已經泡爛的情書,和地上那早沒了任何花朵的花束;腳邊的藍色水桶裡盪出幾波漣漪,一尾漂亮的鮭魚在裡頭懨懨地擺著尾巴;褲子的口袋裡好像有什麼在微微發熱,並不燙手,只是普通地在彰顯自己的存在感。他彎起嘴角,笑著說:「就算是這樣的情書與花束,カラ松girls還是會接受吧。」 「カラ松girls……嗎。」カラ松同樣笑了。他半瞇起眼睛,一臉饜足:「如果カラ松girls能接受,カラ松boy肯定也能接受的吧?」 「勉強能接受吧!」おそ松嘿嘿地笑著。 「嗯——回去吧。」收好自己釣竿的カラ松還貼心地拿過了おそ松的釣竿,率先邁開步伐。おそ松站在原地,手伸進口袋中掏了掏,這回沒有什麼五百円硬幣,也沒有吃完的糖果紙,只有一個看起來像垃圾球般的紅色小球,閃起微弱的光芒。他是第一次見到這個東西,但很快就弄明了它的名字。 他將它塞回口袋深處,快步跟了上去。 天空被染成了紅與橘,遠處的雲朵甚至還摻了點粉與紫,再更遠一些的天空則是逐漸轉成了靛與深藍,無數的色彩在天空交錯相融,最後混為一色。亮到有些刺眼的夕陽一點一滴地被遠處的建築物吞入,暖黃的陽光曬在他們身上,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又長又斜。他們穿著同款式的帽衫,同款式的褲子,剪出同樣的髮型,踩著尺寸相同的鞋子——在夕陽的光輝下,他們的影子沒什麼不同。 他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找出那份感情的真正名字。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