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海日誌 |
——少年獲得三根羽毛,一隻打火機,一個懷錶。 ——於是他將整個世界都點燃火星。 啾比特抬手擦去臉上的灰漬,眼睛滴溜溜地掃著四周,確定沒人注意到他後,把整理船艙時翻出的航海日誌塞進衣服裡藏好,又像個沒事人般繼續去做打雜的工作。 他是個船上負責雜物的小小水手,年輕又軟弱,因此大家都把他當成跑腿小弟,啾比特自己也是這樣覺得的。只是偶爾、偶爾會偷偷幻想自己能不能有出人頭地的一天。 「反正這本日誌是放在雜物艙裡的,又髒又破,一定沒人要、一定沒人要……看完就放回去,所以不要緊的。」他小聲對自己道,努力忽略內心的不安。 可是啾比特失敗了,他一整天都緊張的像是隨時要背過氣。幸好,平時他就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倒也沒人發現他今天哆嗦的樣子有什麼貓膩。 時間好不容易熬到就寢時間,啾比特藉口要上廁所,偷偷跑到船的角落點亮了油燈,翻開日誌。 他想,航海日誌都是船長在寫,若是看了這本一定能增加見識,這樣他就離出人頭地更進一步。 懷著興奮的心情,啾比特看起了第一頁。 少年獲得了三根羽毛,一隻打火機,一個懷錶。 他燃燒第一根羽毛,蒸汽船緩慢沉沒。 他燃燒第二根羽毛,天與地群魔亂舞。 他燃燒第三根羽毛,時與鐘亂了順序。 接著少年陷入睡眠,說著夢話:山羊阿薩茲勒與他的蛇。 誒? 啾比特一頭霧水,這是什麼故事嗎?他莫名其妙地翻過下一頁,是空白的,下下頁也是空白的,直到他將整本翻完都沒再看到任何一行字。 啾比特略顯失望地翻回第一頁,倏然瞪大雙眼——第一頁居然也是空白的! 他徹底朦了,來回翻日誌好幾遍卻都還是一樣,空白的紙張沒任何變化,他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視,最後闔上簿子時還靠近油燈照了照,航海日誌四個字依然清楚鮮明,於是他又翻開,視野所及的空白幾乎讓他崩潰。 是內頁出問題,還是他自己出了問題? 啾比特惴惴不安地將本子塞回懷裡,滅了油燈,輕手輕腳回到臥床,將本子放進枕頭底下枕著睡,在心底一次又一次地默念:這都只是幻覺。 *** 「小子!甲板太髒了。」老水手嘖嘖兩聲。 啾比特連忙放下吃到一半的飯碗,應聲:「來、來了!」便急忙跑去找清掃工具,到了甲板上打掃。 當拖把上的灰漬將水桶內的清水染黑的時候,啾比特總算將甲板打掃乾淨。他望著無邊無際的海洋,嘆口氣。 飯應該被收走了……啾比特肚子還餓著,於是他伸手揉揉肚腹舒緩不舒服的感覺,卻在碰到口袋的時候愣住了。 裡面有東西…… 啾比特放下拖把,手往本該是空著的口袋撈了幾下,摸到東西的時候他心都涼了,卻還是咬牙將東西拿出來。 三根羽毛,一把打火機,一個懷錶。 他怔怔地看著幾樣東西,腦袋亂成一鍋粥,理不出半點頭緒,「還是丟進海裡好了……」他想,正打算付諸實行時,一邊一個聲音打斷他。 「啾比特,你還站在這兒幹啥?打掃完就快去幹活!」 他連忙回過頭,老水手站在他身後看著他,見啾比特轉身,他眼睛都亮了:「打火機?趕緊借個火!」說著的時候老水手掏出雪茄,啾比特連忙把打火機遞過去。 倒不是他不擔憂這突然出現幾樣物品,而是聽令行事已經是他下意識的一個動作,等他意識到不妙時已經遲了。 老水手點上雪茄,愜意地抽著。 ……好像沒有事?啾比特稍稍鬆口氣,接住老水手丟回給他的打火機,猶豫要放口袋還是待會偷偷丟掉。 還沒等他猶豫好,一陣強風突然襲來,風速大到整艘船都歪了行進路線,啾比特和老水手連忙拽住身邊任何可以支撐的東西。水桶倒了,髒水流滿整個甲板。四周滿是咒罵聲,船長和水手們都被風吹得亂了陣腳。 整艘船以奇妙的姿勢開始傾斜。好險,遠不到翻船的程度。 然而就像是在嘲笑他們似的,一根羽毛被風吹得飛離了啾比特的手,剛好飛到老水手的掉出去的雪茄旁,被前端的火星點燃。 下一秒,一個擁有數顆頭、無數張臉及翅膀的「人」騎在蛇上,佇立在燃燒的羽毛邊笑著看他們。周遭的人卻都像是沒看見似的,沒任何人對此做出任何反應。除了啾比特。 而那個人型怪物又笑了幾聲,手一掀,一個巨大的海嘯便朝他們的船隻襲來——啾比特瞪大眼睛。 他總算知道那本航海日誌是怎麼回事了。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