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笑容 |
瀬名泉停下動作,將兩三隻捆在一起、用來充當麥克風的筆轉了一圈,緊緊握在手中,音響還在運作,僅有純音樂的樂曲在空氣的每個角落相互敲擊,最後鑽進耳膜裡。他走向扔在牆邊的書包,拿出瓶子喝了兩口水。 而月永レオ趴在旁邊,不斷發出意義不明的聲音:「唔——啊——喵——嘎——」 「吵死了,笨蛋國王。」瀬名泉總算忍不住了:「從剛才開始就很吵啊——?」 「哦哦!セナ,練習結束了嗎?」月永レオ像是這時才注意到他,依然趴在地上,高高地舉起單手問。 「還只是中場休息呢——比起這個,你從剛才開始都在嚷些什麼啊?是你說什麼都要待在這裡為下一次的live作曲,我才沒趕你走的,結果一直『哇啊哇啊』亂叫,完全沒辦法專心了啊——?」 「但是在正式演出時,觀眾的歡呼聲比我還要吵吧?」月永レオ翻了個身,仰躺在隔音練習室的地板上,才譜寫了一半的曲子散落一地,暖橘色的頭髮被他躺得亂糟糟的,幾乎要和地板融為一體。 「原來你有自己很吵的自覺啊?」瀬名泉嘆氣,而他感到無可奈何的對象只是揚著嘴角,衝他露出大大的笑容,壓根沒任何反省的意思。 無人去關閉的音響在繼續運作。 設定為重複撥放,同一首歌曲在練習室流轉。畢竟是偶像科,打從最開始在建造校舍時就在這方面下足了工夫,隔音練習室做得十足的好,絕對不會有聲音外流的狀況發生。占據整面牆壁的鏡面映出他們兩人,只有他們能聽見的樂曲在這個空間不斷重複,再重複,直至沁入每一顆細胞,再也忘不掉曲子的旋律為止。 練習的過程總是如此,這與才能無關,想要做到完美,就絕對免不掉大量的練習。月永レオ會不會有聽膩自己曲子的一天,純靠想像的話,瀬名泉得不出結論,因為這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他並沒有問出口的打算。 至於他自己,不管從哪一層面的意義上來說,都是不會感到厭煩的吧。正如他將那款機型老舊的iPod反覆聆聽,又正如knights的每一次新曲都是最完美的。 放下水瓶,瀬名泉瞥了眼依舊躺在地上的月永レオ,尚未完成的紙張像是裝飾品般散落在他身旁,沒了蓋子的水性筆躺在他的手邊。即使是這種完全上不了臺面的邋遢模樣,也不會讓人覺得狼狽不堪。 一切的一切都正在步上軌道。 就連現在正在撥放的音樂,也已經不顧他的意願地被放進了那台iPod。 「不繼續寫下去了嗎?」 月永レオ看著天花板,「唔嗯——還在煩惱接下來登場的主角啊!是妖精好,還是精靈好呢——」 「那不是一樣的東西嗎。」瀬名泉回答。他向前走去,拾起方才扔在地上的筆,對上鏡中那雙湖水藍的眼睛。職業用的笑容掛上臉,為了避免正式演出時笑不出來,在平時的練習當中就要習慣笑著唱歌和跳舞。 從餘光看見月永レオ用奇怪的姿勢從地上爬起,傻瓜般的笑聲伴隨著音樂傳遞過來。 「怎麼想都是不同的吧——不過這次的主角不能讓妖精和精靈當了。這次的主角是隻高傲的貓咪,白色的、小小的、高傲的貓咪——」月永レオ哼起了旋律:「果然啊果然,露出笑容的セナ最棒了!」 「……即使是營業用的笑臉也無所謂嗎——?不過也是啦,那畢竟是練習過的、最好看的笑容。」瀬名泉說。 「我說的不是那時候的笑臉哦,雖然很好看,但是沒有靈魂。」月永レオ繼續動筆創作僅剩一半的曲子,「不過剛才的笑容很好看哦!哇哈哈哈——」 「靈魂什麼的,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啊——只要漂亮就足夠了吧?」 「這麼想的話就會被侷限住,會看不見廣大的宇宙的!唔,不過……我好像很少見到セナ你的那個笑臉——?不對,不是少見,還是很常看到——啊語言這種東西太難表達了!那個詞到底是——對了!是很少會對我露出那種笑臉?之前轉校生不小心給お坊ちゃん太多零食時,你明明還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嘛——」然後就狠狠訓了朱桜司一頓。 「是在說那個啊。這和對粉絲露出的笑臉是一個意思的,總之就是讓對方放鬆警戒——?不過,我可不會這樣對你笑啊,反正你根本沒在聽人說話吧,普通的抱怨就可以了——雖然這麼說,那些抱怨的話你也不會聽進去吧。」瀬名泉閉上眼睛,像是受不了般嘆了口氣。 曲子還要再約莫一分半後才會回到開頭。 所以現在即使閒聊也不會打擾到即將要進行的練習。 瀬名泉重新睜開眼睛,這回不是眼角餘光了,透過鏡面,瀬名泉直直地看著已經埋頭創作的月永レオ,後者果然沒在聽他說話,正興致高昂地奮筆疾書,絲毫不管自己亂翹的頭髮,和被躺得皺巴巴的衣服。超煩人,這傢伙不管怎麼看都沒有偶像該有的樣子啊——本該如此。 ……本該如此。 瀬名泉收回視線,鏡中的自己臉上掛著笑容,在即將結束的樂曲中開口道。 「反正我又沒有討好你的必要——」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