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香花火 |
一腳踩進沙子裡,瀬名泉剛想抱怨,一馬當先衝進海灘裡的月永兄妹手牽著手,在那些怨言出口前便將足以傳遞給任何人的歡笑朝他扔來。夜晚的海灘沒什麼光源,上與下皆是濃稠如墨的紺色,像極了他們脫下不久的組合服裝。月永レオ就在這片夜色下點亮一根如同線香般細長的煙火,金色的火光瞬間照亮月永るか翠綠色的雙眸,裡頭閃著比繁星更加耀眼的光芒。 初中生的女孩笑得比剛才還要開懷,「好漂亮!」她驚呼,帶著比周遭空氣還要炙熱的熱情。煙火照亮的遠不止是月永るか,月永レオ站在一旁,黃昏色的頭髮被火光照得閃爍,在暗色的岸邊彷彿剛升起的朝陽。 月永レオ在火花中轉過頭,眼裡滿滿都是笑意:「快來呀,セナ!」 「是、是——」瀬名泉應聲,收穫雙份笑聲後原先皺起的眉毛總算得到紓解。雖說在妹妹面前總是扮演著帥氣又冷靜的哥哥形象,但月永レオ終歸是月永レオ,突然一通電話命令他過來一趟,說是想在親愛的妹妹暑假結束前來海灘玩煙火,卻又在他好不容易駕車趕到時一聲不吭衝進沙裡,兀自歡呼著點起煙火。 說會乖乖在外頭等他的人是誰啊,那個笨蛋。雖說這倒是無所謂,反正很有月永レオ的作風,但果然覺得很不爽啊。本來是這樣想的。 跨過煙火的殘骸,瀬名泉心中倒是沒多少不滿。這片沙灘無論何時都充斥著垃圾,儘管感激吧,作為笑聲的陪襯,這點瑕疵瀬名泉倒是可以寬宏大量地選擇無視。 他終於走到這對兄妹身邊,火光在此時小了不少,瀬名泉順手從扔在地上的袋子中找出另一根細長的煙火,在火完全熄滅前點燃了新的光芒。「這是什麼種類的煙火?」 「唔,就叫煙火?日本好像不太盛行這種——但在別的國家,它有個很特別的稱呼哦,來猜猜看是什麼吧?」月永レオ笑著將已經燃燒殆盡的煙火放進水桶中,裡頭的海水滋滋地冒出白煙。他重新點燃新的一支,將燃燒火光的煙火交到月永るか手中。 「你去別的國家學到的?」瀬名泉問。 「嗯!我在那裡看見各種事情。等スオ畢業後——雖然還要好久!我們五個人一起去一趟海外吧?我以前到過的地方,見過的人們,嚐過的食物——我有很多想介紹給你們。以『knights』的實力,將來絕對能去海外巡迴演出嘛。」月永レオ咧著虎牙笑著,突然想到什麼又補充道:「啊、現在就和セナ兩個人一起去國外玩也很棒哦?」 「我還有工作啊。」 「那就等セナ的工作告一段落,一起去吧?」 瀬名泉瞥了他一眼,在閃爍不止的火光中揚起笑容,「那你可得先把工作用的曲子完成才行,我可不想出了國還得工作啊?」 月永レオ嘿嘿一笑,隨即注意到月永るか的視線和剛才的他一樣,放在正微笑著的瀬名泉身上。不得不說他的騎士真的有張好看到讓人移不開視線的臉蛋,在暖色的火光中看來更是溫柔到不行。 同樣注意到月永るか的視線,瀬名泉轉過眼珠,對上了小女孩的笑臉。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輕輕說:「猜到了嗎?」 「唔——猜不到。」月永るか嘿嘿笑了兩聲,看向月永レオ,「哥哥,這個叫什麼呢?」 「叫仙女棒哦。」月永レオ揭開答案。 月永るか的雙眼瞬間變得閃閃發光,「好浪漫、好像真的可以施展魔法!」 「哦!真不愧是るか。有什麼魔法想要施展呢?我和セナ什麼都會替你實現。」 輕輕地搖搖頭,月永るか淡淡地笑著說:「已經實現了。」她將視線掃過月永レオ和瀬名泉,周邊暗得不行,他們站在光源中心,在明明滅滅的火焰裡笑容比什麼都要耀眼。紺色從來都是屬於他們的顏色。 月永るか蹲下身,從袋中翻出幾根所剩無幾的仙女棒,以及最為大量的線香花火——這才是屬於日本的夏天。月永レオ這麼說著,帶她掃光了便利商店內架上的所有線香花火。「我可以去那邊玩嗎?」她指著靠海的那一端,「我想看看海。」 月永レオ露出屬於哥哥的笑容,「當然可以,那我們走——」 「哥哥和泉哥哥待在這裡就好。」月永るか搖搖頭,很堅定地說:「我會注意安全。」 瀬名泉和月永レオ互看一眼,最終月永レオ妥協道:「要小心用火。」 「嗯!」月永るか再認真不過地點點頭。這一瞬間,月永レオ有了妹妹真的已經長大的實感——和從小就黏在他身邊的那時不同,也和他還在逃避的那年春天不同。一步一步向前邁進的遠不止他一人,月永るか也好,站在他身旁的瀬名泉也好,只剩下三個人的knights也好——他們都在向前邁進,誰也沒落後。 獲得了許可,月永るか帶著幾枚煙火和打火機,拎著水桶跑到海浪邊。她離得還是有點距離,捲起來的浪花是打不到腳踝的。她蹲在水桶邊,點燃一枚線香花火,就著那點火光靜靜地看著深色的海水。 瀬名泉沒說話,他看著底下的沙子,猶豫再三還是一屁股坐在上頭。這個舉動甚至讓月永レオ收回看顧妹妹的視線,驚訝地看向他,「セナ?」 「閉嘴,快坐下。」瀬名泉沒好氣地說。 月永レオ還沒反應過來,但既然瀬名泉都這麼下了指令,他便沒再多說什麼,看也不看就坐在沙上。他本來就不是多介意這種事的人,和明明先坐下卻束手束腳的瀬名泉不同,他的坐姿要豪邁得多。 即便沒什麼光線,他依然轉過頭看向瀬名泉,打從畢業至今也不過短短幾個月的時間,時節僅來得及變化一次,月永レオ卻覺得好像已經有很久沒看見這個人了——其實上個星期他們才剛見過,還是被朔間凛月拉出去的,說末子見不到哥哥們開始哭鼻子了,結果被朱桜司紅著耳朵駁斥了。這到底是朔間凛月的謊言,還是朱桜司的真心話,藏匿其中的真相誰也不在意。難得的五人團聚,每個人看起來都很開心。 瀬名泉被他看得煩了,皺起漂亮的眉毛,再一次說了他的口頭禪:「超煩人的。是你說要來玩煙火的吧?」 愣了愣,月永レオ很快就掛起笑臉,「哎呀哎呀,因為無論如何都想在ルカたん開學前留下什麼紀念嘛。」語畢,他順手點燃了一支線香花火,黑暗瞬間被驅離開來,火藥點燃的特有味道再一次瀰漫在空氣之中,亮得不可思議。 瀬名泉沒看煙火,他抬起眼珠看向月永レオ,後者正巧也看著他,綠色的眸子被火光渲染出奇異的色彩,「れおくん。」他輕輕地說。 「嗯。」月永レオ笑著應聲,他微微傾身,和瀬名泉交換一個親吻。 光就是在這時消失的。 火光燒到盡頭,整片海域的光源只剩下月永るか手中的點點星火。視野瞬間陷入一片黑暗,月永レオ剛想退開,就發現自己的手被人握住,雙唇接觸消失的時間不到一秒的時間便又重疊。在黑暗中,月永レオ閉上眼睛。 在下一波光亮襲來前,他們還有一點時間。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