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 |
《第二次》 一 如果昨晚副本時的三段斬使用時機再好些,或者格檔的時候沒失誤,說不定就能破了副本紀錄。 許博遠小心翼翼地將一盒雞蛋放進提籃,腦中不斷轉著圈兒複習BOSS紅血時自己還有多少技能在冷卻,突然冷不丁地背後被人撞了下,差點撞上面前的雞蛋架。 真晦氣!他連忙穩住身形,還來不及確認籃裡的雞蛋有沒有碎呢,就聽剛撞了自己的人在後頭道:「抱歉。」 他低頭瞅了眼,好在雞蛋沒破,許博遠隨口應聲沒事兒就踏步離開,走了幾步才後知後覺這聲音有那麼點熟悉,一時想不起來是誰,等轉過身的時候那人已經拖著懶散的步伐在走了,背對著他的背影有些駝,一看就知道是沒直起腰、一副骨頭都要散架的不健康走路姿勢。 他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個身影。 許博遠猶豫了幾秒鐘,見那人都要轉到旁邊的方便麵區了才抬腳追去,「兄弟等等——」 「嗯?」那人還是駝著背,兩手插口袋慢吞吞轉過頭來看許博遠,頂上的鴨舌帽壓得低低的,只能隱約看見下半臉有些圓潤,嘴裡還叼根沒點燃的菸。那人問:「剛傷了你?」 「沒……」許博遠應聲,他算是腦子一熱追過來的。那人以為他傷了才跑來討個說法,現在聽他說沒事卻又追來,下半張臉透露出些許的疑惑,他往方便麵區看了眼後問:「——那我先走了?」 而那人這點疑惑的時間卻足夠讓許博遠想起在哪兒聽過這聲音。 我去! 我去我去我去! 許博遠差點沒把手中那籃雞蛋摔地上,結結巴巴道:「葉、葉——」他是注意到自己的聲音太大,連忙降下聲音把未出口的話重新吐出:「——葉修大神?」 那人顯然嚇了一跳,左右看了一陣確定沒人注意到後就拉著到一邊的方便麵區躲,悄聲感嘆:「沒想到這樣偽裝還能被認出……」 你特麼是真心覺得戴頂鴨舌帽能騙過多少人?許博遠有些無語,但他總歸注意到眼前這位偽裝技能沒點滿的大神似乎是不怎麼想被人認出,於是他說:「沒事,我是藍河。」 果然此話一出,剛才看來還有點沒精打采的葉修整個身子都直了。他拍拍許博遠的肩膀,還打量豬肉般視線上看下看,最後華麗的停在許博遠的褲子口袋,萬分猥瑣地去和他勾肩搭背。 葉修說:「兄弟借點錢來花花唄?」 完全就是一副把人拽進小巷口的混混姿態。 如果這時候是和君莫笑消息,許博遠一定會打上「……」加粗並把字體放到最大,以及一大堆炸成灰黑的卡通表情回給對方。 然而現在他們在現實生活中,沉默個三五分鐘顯然不能完美表達他此刻無奈的心情,於是許博遠想了想,回了句滾。在心裡吼。 略帶嫌棄地把肩膀上的胳臂推下來,許博遠遲疑地問:「大神你沒錢?」 他自然是不太相信的,葉修可是出自興欣戰隊,雖和其他正統俱樂部比依舊是簡陋了點,但好歹是冠軍隊,合同不知拿了多少,葉修總不會窮到哪裡去。 不過這裡是G市,也許葉修來的時候忘記帶錢包——忘記你妹,從H市忘來G市可真夠健忘。他自己吐槽自己。 偏偏葉修手一攤,一臉哥就是忘了你想怎樣,「從家裡偷溜出來,沒時間帶錢包。」 「……沒錢進來賣場做什麼?」 「進來才發現沒錢。」葉修說,手往口袋裡掏了掏卻只掏出個菸盒,晃了晃還沒聲音,他嘆口氣又塞回去,繼續道:「身上的錢全花在火車票上,好不容易才來到G市,現在真是身無分文了。不信你搜我身?」 許博遠有點尷尬,「不用了吧……」 回絕後他看著籃子裡的雞蛋發呆,現實和遊戲中相處大不相同,第一次和葉修面對面交談他總覺得有些尷尬。發呆著發呆著,他突然意識到甚麼,連忙問:「大神你現在真沒錢?那你今晚住哪?」 「總有方法的。」葉修笑,又去瞟許博遠塞皮夾的口袋,不說話。 這樣的眼神攻勢讓許博遠更加沒抵抗力,他幾乎是有些挫敗地問:「你要多少?」 葉修掰著手指算:「打火機,一套件換洗衣物,一大袋桶裝方便麵,最便宜旅社的就好——可能還要跟你借個身分證,不然我沒法住旅社。」他轉動腦子,問:「這樣是多少?」 「……」許博遠覺得頭有點大,眼前這人還真是徹徹底底的身無分文,他最後嘆口氣,其中帶了點自己都不知道的情緒。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那是徹底莫可奈何的語氣在說話:「……你暫時來住我家吧?」 二 我不小心把路邊遊蕩的教科書帶回家了,現在該怎麼辦?急,在線等! 許博遠把編輯好的微博刪掉,將手機塞回兜裡後默默提著一袋食物走在前方。葉修就走在他三步遠的後方,腳步虛浮無力,手裡拿的衣物看起來像是隨時都會扔在地上。 他現在才注意到葉修真的沒帶任何行囊。 現在又有把剛才刪掉的訊息重新打一次按發送的衝動了。許博遠嘆口氣,放緩了自己的步伐,讓兩人的距離縮短到一步,卻又立刻加快腳步讓距離重新回到三步遠。 氣氛有點尷尬,尤其他剛才還腦子發熱要把初次見面的人帶回他家——好吧,他們至少還有榮耀這個共同話題,至少不會出現乾瞪眼的情況。許博遠安慰自己。 夏天結束了。 走在街道上還能看到幾片開始泛黃的落葉,氣溫微微轉涼,一陣吹來的風讓他倆的頭髮胡亂飛揚,一邊還有幾個穿短裙的女孩子壓著裙沿在小聲尖叫。 轉眼已是第十三賽季開打的日子。 許博遠微微回頭往後望,葉修本是懶洋洋地低頭在走,在前者回頭時剛好有一片枯黃的葉子落在他頭髮上,葉修把它取下,抬眼正好和許博遠的視線對上。 葉修勾著唇朝他笑了笑。 秋天要來了。 而這個已經退役的大神離開了家,卻也不回到H市,兩袖清風的晃到G市,遇見了他這一網友,網友還很好心、或者該說是於心不忍把他帶了回家,還替他買衣服換穿。 許博遠同樣回露出個笑容給對方,回過頭繼續走他的路。 國際賽取得了不錯的成績呢吧。這似乎是個不錯的開頭,他想。可終究是沒開口,反正人都到他家來住個幾天,這樣的起頭就他們吃完午飯後再聊,或許他們還能聊聊晚餐要吃什麼。 時間還多著呢。 許博遠緊了緊手中的提袋,再一次放緩腳步。兩人並肩,葉修嘴裡的菸已經取下,現在正嚼口香糖側過頭看向一邊,一對長相相似的小孩邊打鬧邊從兩人身邊經過,稚氣的聲音立下賭約,說誰先到家誰就可以吃掉蛋糕上那只剩一顆的草莓。 他注意到葉修的眼神變得柔和,視線黏在兩個小鬼的身上越跑越遠。 「大神,你介意打地鋪嗎?」許博遠解釋著:「我一個人住,只有一張床。」 葉修胡亂搖頭道:「沒事兒,我不挑。」接著他吹了個口香糖泡泡,沒吹多大就「啵」地破掉,他又繼續咬口香糖:「哥很好養的,放心。」說完,他還用空著的那手朝許博遠比個大拇指。 許博遠突然想起來在報紙上看過的照片,那是又小又窄、看起來根本不能住人的儲物間……好險,他家的另個空房雖然雜物是多了點,但也沒那麼讓人無法伸展。 「大神你——」 「還叫大神?」葉修笑著打斷他:「都退役多久了,在遊戲外這樣叫不覺得彆扭嗎?」 許博遠猶豫了會兒,試探問:「那……葉修?」 「這個可以有。哎對了,小藍你叫什麼?」 「許博遠。」 葉修又吹了個泡泡出來:「……那,小許?」稱呼一出來,別說許博遠差點把手裡的東西往地上砸,葉修自個兒都險些把口香糖給吞進去。 「行了,我還是叫你小藍吧!」最後葉修這麼拍板定案。 許博遠笑了兩聲,指著一旁的巷子說彎進去,兩人又走了約莫一兩分鐘,最後來到一間看起來挺小的公寓,沒電梯,葉修爬到五樓時還一副快斷氣的樣子。 葉修把東西放到地上,轉轉手腕動動手指;許博遠正從口袋掏出鑰匙開門,就聽葉修在他旁邊用一副這才想起什麼來的語氣問:「你剛才要說什麼?」 咖?一聲鎖開了,許博遠提著東西率先進門,開了燈讓本來有些昏暗的屋子亮起,他半側著身讓自己能面對葉修,同時又不會干擾到後者打量這間房子。 「沒什麼,我就想請葉神幫我簽個名。」 他只是剛好想起在網遊裡剛知道對方身分時,放棄去要簽名這個遺憾。要了簽名之後能幹嘛他還沒想好,總之先要了再說。 葉修的手指輕輕摩娑了陣,笑道:「行啊,回頭就給你簽一個。」 三 煮了頓簡易的午餐,兩人進行了為時二十分鐘的無言進食。一個是不知道這時候該說些什麼而保持沉默,另個倒是在玩,見對方不說話就跟風沉默,於是一頓飯就在這奇怪的謎之緘默裡胡亂且快速解決了。 茶餘飯後的小聊,就在「那間房給你睡的,我先去整理。」、「我自個兒用就行,小藍你晚上還得通霄吧快去睡。」、「哦……桌上的電腦如果有需要可以用。」、「嗯。什麼東西不能動你待會先弄弄?」、「沒事,裡面沒什麼不能看的。」以及刷碗的嘩啦聲中落幕。 許博遠直到躺上床都還沒徹底回過神,他側過身看向微掩的房間門——為了避免葉修喚他沒聽見,評估了自己不會打呼後決定不關門——聽著隔壁房傳來窸窸窣窣的整理聲,他感到一陣恍惚。榮耀大神在他隔壁整理東西,他甚至不知道對方要住多久,他忘了問,對方也沒提,許博遠很是認真地想了三分鐘,還是猶豫著該不該和其他人說起這件事情。 不懂的事情還很多,不如睡起再來想吧。許博遠給自己精神喊話,等睡醒了絕對要把事情向葉修問清楚。 於是他閉上眼睛,腦中閃過無數畫面,最後迷迷糊糊的睡下,似乎做了不少轉瞬即逝的夢,睡眠品質差得不行。 夢裡,許博遠穿著劍客的服裝,在第十區逍遙自在打怪練級,當他覺得這些小怪的經驗值滿足不了自己後決定去刷副本。如果可以,找親友隊自然是比野隊好,於是他點開公會欄,打算在藍溪閣裡發個消息問問有沒有人要來刷副本,但當介面被切出來時卻讓他愣了好大一把神——興欣公會四個大字如同打地鼠的槌子般狠狠敲在他頭上,而他就是那來不及縮回大頭的地鼠,給敲得頭暈目眩。 幾個消息排山倒海之勢朝他襲來。 「絕色,你看我拿到紫裝了!公會的倉庫制度真棒!」 「絕色大大你怎麼那麼久沒上線?我們去打副本吧!」 「發現野圖BOSS了!座標5327,7931!絕色快來幫忙!」 「保姆大人——」 最後那聲不是在訊息裡跳出,而是出現在許博遠身後,他一回頭,就見花花綠綠的君莫笑撐把傘,漠然的系統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但頭上卻頂了個叼菸的文字泡,還補上一句「快來跳槽到我們興欣吧!」 許博遠想回吼一句滾,然而試了幾次卻沒發出半點聲音,一邊的訊息窗還在往上翻滾,大量和他問候、找他去切磋或是求教的內容佔滿了他整個視野,很快地他就看不見君莫笑了。 眼前只剩下滿滿的兩個字不斷重複:絕色、絕色、絕色! 然後許博遠就被嚇醒了。 他猛地睜開眼睛,看像前幾天才清洗過、白花花的天花板喘了幾口粗氣,全身都是汗,他難受的坐起身,拿走放在床頭櫃的手機一看,十七時二十七分,他按掉下午五點半的鬧鐘,視線轉向窗簾拉緊的窗,淺色的窗簾透出一點點光,和睡前相比暗上不少。 許博遠抹了把汗,全身濕漉漉的,難受得要命。 他剛剛好像夢到什麼可怕的東西。他按了按太陽穴,什麼都想不起來,只隱隱約約記得好像看了什麼菸——對,叼菸的大頭兵……葉修! 葉修現在在他家! 這麼一驚恐,剛睡醒的腦子立刻清醒多了。許博遠還有點小慶幸自己在走出房間錢就想起這件事情,不然待會兒見面一句「我靠你怎麼在這裡」得有多丟人呀……他下床拿了套換洗衣服,小心翼翼推開房門,隔壁房間的門是大開的,燈沒開,看來沒人在裡面。 房子小,他再多走兩步就能看到客廳,葉修咬著菸正坐在電腦前擺弄鼠標,看那手勢不像在玩榮耀,他湊過去一看,葉修玩掃雷玩得正起勁呢。 許博遠無語了下,葉修頭也沒回跟他打了招呼:「醒了啊?」 「嗯……大、葉修你不玩榮耀?」 「晚些吧。」葉修很快就結束了這局,坐著電腦椅轉了圈面對許博遠。他問:「等等要去俱樂部?」 許博遠點頭。 「那你怎麼沒住俱樂部?」葉修這邊倒是好奇上了。 「呃……兩邊輪流住。」許博遠道,總算給自己鼓足了勇氣問:「那你怎麼會來G市?」 葉修把嘴裡快燒完的菸拔下,捻熄在一邊的塑料碗哩,裡面還躺著幾個菸屁股。許博遠皺了下眉:「下次別在屋子裡抽。」 「你這兒又沒陽台——行,我下次進廁所。」葉修挺識時務,他回過身抓過鼠標,重新開了局掃雷,邊玩邊說:「哥沒地方去了,射飛鏢來決定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這話說的到底是真是假有點難判斷,好在葉修也沒多少要為難許博遠的意思,略微停頓後就繼續說了下去:「興欣能自己堅強起來,我還待在那裡幹嘛?」他回過頭,擺出個笑臉來。 可許博遠覺得那笑容難看死了。倒不是說葉修笑得有多勉強,只是在他眼中看來那笑容肯定有什麼古怪,讓人見了心裡就被一把叉子戳上,還是像散人快打般一連戳個好幾下,讓心臟多了好幾個淺卻無法撫平的細孔,有點疼卻又不是不能忍受。 葉修是打算放手讓興欣獨自成長了。 說是獨自,戰隊裡可還有蘇沐橙和方銳的帶領,後勤方面也有魏琛和伍晨、關榕飛,少了葉修肯定會受到影響,但那並不是無法彌補的缺陷——這不,十三賽季都要開打了,興欣戰隊經過這兩年的磨合,雖沒再拿到冠軍,但都有好好打進季後賽,十二賽季時甚至拿了亞軍。他們的實力是鐵打的。 氣氛突然間沉靜下來,彷彿現在他們頭頂上有一大片厚厚的雲層,白的那種,讓人懷疑待會到底是要下雨還是要放晴。這時候該問些什麼,你不還是國家隊的領隊呢嗎?不不,國際賽才剛結束,現在正是清閒的時候,該換個問題。他從喉嚨擠出聲音:「不回家?」 這問題有點涉及隱私了,甚至比他剛才心裡想的國際賽問題還要不合適,不過葉修既然要住他這兒,什麼都不坦白不是個大問題,但如果可以,許博遠還是想先找出葉修的私人領域,哪怕葉修要回答他不想說,至少這麼一來兩人相處就有適當的分寸。 那個讓人心裡發酸的笑容還在,然而許博遠的眼神很好,他一下就看見葉修的嘴角很細微的抽了抽,然後他聽見對方說:「哥只會榮耀,死賴在家做什麼?」 葉修又回過身,繼續他的掃雷大業,「我家老頭已經同意我把榮耀當工作了,現在是興欣顧問,顧問又不用二十四小時盯著戰隊,我這不就出來散個心嗎?」 葉修頭也不回的說:「行了小藍你快去洗澡,晚點不還要去藍雨呢嗎?」 四 許博遠至少還是知道了這個問題沒觸及到對方的底線。 雖然葉修嘴角動了,雖然感覺起來不是看起來的那樣灑脫,但終歸是個可以碰觸的話題,等哪天適合問了,他又剛好特別想知道答案再去深究就好。 「那你打算住多久?」許博遠再問。 葉修的唇線彎出個很淺很淡的笑容,許博遠看著,突然憶起小時候和家人去海邊玩的畫面,他們走在沙灘上的腳印隨時會被浪潮抹去消逝,一回頭什麼都不剩下。他聽見葉修說:「住到你趕我走唄。」 ——敢情大哥是你打算長長久久住下去?許博遠眼角抽了兩下,認真思索要不要拿手中的衣服去糊葉修一臉,就聽對方又補充了句:「反正你家有打火機,挺好的。」 「……大神你還是去住香火鋪吧。」甩下這話,許博遠風風火火進浴室打理自己了。 在浴室門關上前,他還聽見葉修在那邊嘟嚷什麼嘖嘖年輕人就是脾氣大。 年輕人你妹!他現在是真打算衝出浴室去糊葉修一臉了! 當許博遠把自己洗得香噴噴踏出浴室時,時間正好是下午六點鐘,他一看時間就知道要糟。他其實該早點起的,平時晚餐都是去藍雨的餐廳和同事吃飯,導致他剛才睡覺時下意識把時間設定的跟平常一樣,可現在葉修在這,他可來不及煮晚餐給對方。 好在葉修看他從浴室出來就是一副準備外出的樣子,似乎也沒打算真在這家當隻米蟲,沒問許博遠飯呢,而是問另一個問題:「早上回來?」 「嗯……那你晚飯打算怎麼解決?」許博遠問。 「哥都幾歲了,能自己搞定。趕緊出門忙你的!」葉修隨意揮揮手,十足的敷衍性質,他的目光除了最開始外根本沒離開過顯示器,在揮完手後還拿起了耳機戴上。 許博遠不用湊過去看,就能從對方敲打鍵盤的聲音及抓著鼠標甩的動作知道對方開了榮耀,一邊的登錄器都還插著帳號卡呢。 他的腦袋花了三秒鐘去理解殘酷的真相。 葉修在玩榮耀。 卡是新卡,估計不是君莫笑而是馬甲。 葉修正對著耳麥嚷嚷集火那個BOSS,一波帶走。 許博遠緊張兮兮地問:「大神你現在在哪區呢?」他甚至緊張到稱呼又變了回去。 葉修音量應該是開的不大,很快就回他第十區,接著又繼續抓著麥喊不是說你們,輸出給點力給點力! 尼馬,今晚還能不能好好工作?許博遠淚流滿面,抓著錢包鑰匙淚流滿面想直接逃出家門——他只是想想,在臨走前還是擺了張紙鈔和抓了外賣單子放桌上,提醒葉修記得吃飯後才出門。 等這一系列動作做完,許博遠才意識到他還真把自己當頭號保姆……他淚奔了。 ※※※ 「哎老許你來啦?」 「今兒個來得有點遲啊?」 許博遠和同事打招呼,對於比平時晚到的發言一律以睡過頭帶過,隨便點了個鱸魚全餐後便端著飯菜找位子,坐他旁邊的入夜寒潭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說:「你住俱樂部就好了吧,兩地來回跑不嫌累嗎?」 筆言飛湊過來說:「就是,你早上吃飽了就先在這睡一覺吧?明天早上我們還能去找大春玩牌兒。」 「呃……改天吧。」許博遠婉拒,幾個人邊拱他去吃飯邊問幹嘛不住下來,他才吞吐說明早他得回家吃飯,家裡有人。 「你不是一個人住嗎?」曙光旋冰倒是懷疑上了。 「嗯……有人剛住下。」許博遠回道,筆言飛立刻跟上問到底是誰以及那人要住多久。 一群大男人比女人還愛八卦。許博遠鄙視他們,隨口說對方愛住多久就住多久,他沒管,就朝嘴裡塞滿食物,打定主意在吃飯期間都不要說話了。 「臥槽,金屋藏嬌啊這是。」有人這麼下定論,差點沒讓許博遠一口白飯噴對面同事臉上。 「吃飯!吃飯!」他嚷嚷。 晚餐很快就吃完了,幾個人說說笑笑到了工作地點,許博遠坐到電腦前第一件事就是登入QQ並拉開好友欄,在有意的搜尋中他看見注意到君莫笑的頭像是暗的,他不確定這到底是沒上線還是設了隱身,不過對方到底在不在線上也無妨,能知道的是葉修正開著小號在第十區逍遙自在……自在……許博遠痛哭流涕,心一橫就要去面對待會的腥風血雨。 他早不是第十區的會長了,不過平時閒來無事還是會到第十區晃晃,畢竟他是開荒的主兒,昨天才答應第十區現任會長今天去刷材料呢。 在關上QQ前,他看見繞岸垂楊也在線上。 他的座位剛好能夠瞄到繞岸垂楊,後者正戴著耳機劈哩趴啦在打鍵盤,聽聲音有點像是在競技場——許博遠戴上,他管對方在做什麼。 不過提到繞岸垂楊,就不能不想起當初被逐煙霞虐得抬不起頭來的那段回憶。葉修這一舉動在當時不只狠削了藍溪閣的面子,更是讓原本囂張跋扈的傢伙收斂許多。雖然還是有些自得意滿,但比起之前好上太多了,至少不會再處處和許博遠針鋒相對。 更別提繞岸垂楊還成了葉修粉。 倒不是說他就這樣待在藍溪閣當臥底,而是比起以往更加專注關於葉修的新聞,當初葉修住興欣儲物間的事情曝光後,這傢伙還氣得成為嘉世黑粉,直到現在,都還對很無辜的新嘉世有莫名的怒氣。 去敲對方,告訴他葉修在他家……? 這念頭只閃過一瞬,立刻就被許博遠扔進腦中的回收站點選刪除,他關掉QQ改登榮耀,戴上耳機。 金屋藏嬌就藏唄,儘管那個其實根本不是嬌,也得讓繞岸垂楊這小子羨慕一番,哪怕對方根本什麼都不知道。許博遠也沒為自己這樣孩子氣的舉動臉熱,大神住他家本來就是讓無數粉絲羨慕季妒恨的福利—-- 「什麼?第十區剛才刷新的兩個BOSS都被興欣的人搶走!今晚是多晦氣!」 「聽說神之領域的BOSS也被興欣的人刷走了!好像又是曉槍和迎風布陣!」 「今晚興欣的人是都打雞血去了這麼勇猛?哪邊都給他們占上風!」 「第十區那個猥瑣的戰鬥法師到底是什麼來頭?」 ……福利你妹啊,誰要誰拿去!瞪著榮耀介面跳出的大堆消息,許博遠裝死的心都有了,百般無奈之下打字安撫公會成員,還沒點發送,一個叫跳躍的風水大師的戰鬥法師號的好友邀請就跳了出來……他目光渙散點選接受,然後敲打鍵盤。 藍河:「大神你……名字挺特別哈。」 跳躍的風水大師:「呵呵。」 跳躍的風水大師:「別瞎忙活了,今晚的BOSS全是興欣的。」 操! 五 一個星期很快就過去了。 許博遠提袋早餐回家,當門打開的時候意料之內看見葉修咬著百奇棒,坐在擺在客廳的電腦那兒搗鼓些什麼,見他回來了,只是揮了下手,喀滋幾下把百奇棒吞下肚,麻利關了電腦口齒不清道:「回來了啊。」 「嗯。」 許博遠把早餐擺在桌上,葉修蹭過去拿了生煎包就開咬,許博遠都在懷疑他嘴裡鹹鹹甜甜的吃起來不會怪嗎,不過他沒說話,只是跟著拿起蒸粉吃。這些是他從藍雨的餐廳帶回來的。 一星期前葉修開著馬甲和許博遠玩了整個晚上的搶BOSS遊戲,後者當時氣得打算一到家就把人給扔到外頭,但下班時卻又想起葉修的那個笑容——他心軟了。許博遠邊從食堂帶早餐邊深深告誡自己絕對得改掉這個壞毛病,當初冰霜森林的副本紀錄就是這樣,七十二個強力珠絲呀,現在想起來都有點心疼,大神的胃口始終很大。 不過在早餐帶回來後,看著葉修說了句「藍雨的伙食果然不錯」並把一口氣吞了十幾個燒賣後,許博遠就決定天天外帶點食物餵養大神了。那時候回家的外賣單子和紙鈔可是半點都沒動過,存糧的百奇棒倒是少了許多,但那哪能吃飽呢,所以除了帶早點回家,許博遠現在都比平時早起一小時,專門打點葉修的晚餐,順便洗碗。 ……突然有種哀傷的感覺呢。許博遠咬著蒸粉默默垂淚。 最近許博遠會去思考些不太遙遠的將來。 葉修就在他旁邊,因為年紀而選擇退役,這亮晃晃的事實就擺在眼前,他想忽略都難;職業玩家不像職業選手,他們的職業生涯沒那麼短,可他終究會面臨被後輩追趕過去的窘境,或者有天榮耀這遊戲永遠關閉。他不太敢想自己不再是藍溪閣的五大高手之一的生活會是怎樣,除了遊戲他什麼也不會,他不想放棄。可葉修就坐在他旁邊,成天百無聊賴在亂晃,甚至也不怎麼跟興欣聯絡,完全就是養老生活。 許博遠喝了口豆漿,覺得有點酸,他猜想可能是今天的豆漿壞了,於是將杯子放到桌上,順手把葉修即將碰到的另一杯豆漿給推遠點。 「豆漿壞了。」許博遠說。 葉修看看被推遠的豆漿又看看許博遠,沒說話,起身去找瓶水後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才說:「哥差點被噎死。」 許博遠吐槽:「你是幾天沒吃飯。」說完,自己就笑了,又吃一口食物,沒嚼兩口就被嗆到,咳了好幾聲,葉修就在一邊沒心沒肺的說讓你再笑,又把手中喝了一半的礦泉水瓶塞給他,說喝慢點。 許博遠感激地接過來,喝了一大口才緩過氣來。他眨了幾下被嗆出生理淚水的眼睛,看葉修囫圇把最後幾口生煎包吃掉就要回去睡覺。這個家的客廳採光挺好,葉修走回房裡去睡的步道正好能曬到點光,許博遠就看對方穿著文化衫和大褲衩,露出的大片肌膚在太陽底下像是會反光似的,白得發亮。 身為個大神,渾身多點光芒也不算什麼,哪怕葉修退役了,總還是有一大票死忠粉絲追著他,在他最需要的時候跳出來赴湯蹈火,又或者在幾年後,一群人聊到年輕往事時會說「那時候有個叫榮耀的遊戲特別火,在一群電競選手中還有群大神,什麼魔術師、槍王、劍聖還有拳皇,不過最厲害的還是鬥神——哎哎幹什麼呢你,你霸圖粉?興欣黑?好啊我們來戰!」然後華華麗麗地跳著廣場舞決鬥。 許博遠想起來小時候曾經捧著買來的白色貝殼在太陽下曬,從來沒有看它真發光過。那時候的他充滿不解,還拿手電筒去照;現在的他明白了其中緣由,卻發現無力扭轉大神光芒終會散去的那一天。 已經進了房的葉修突然探出頭來,像是探出頭來等著人家打的地鼠。他問:「你昨天是不是說你今晚不用上網遊?」 許博遠點頭,有點緊張地問:「怎麼了?」 「哦,今天興欣客場對藍雨,沐橙說比賽結束想到附近玩玩,這兒我又不熟,藍河大大賞臉當個導遊吧?薪水給你一盒百奇棒。」 「那百奇棒不會是你從我櫃子裡找出來的吧?」許博遠笑,葉修一溜煙就縮回房裡,拋出一句就這樣了,關上門去呼呼大睡。 許博遠被拋棄在客廳,孤孤單單地瞟了眼所剩不多的礦泉水,三兩下吃完早餐後端起兩杯豆漿要丟,在倒進流理檯前嗅了嗅,嗯,甜的。他端著杯子看看白稠稠的豆漿啜了口,疑惑道:「豆漿沒壞嘛。」 六 許博遠坐在藍雨的觀眾席上,和公會的人一起高聲歡呼、帶動口號帶領著主場的粉絲們為藍雨戰隊加油。 春易老和入夜寒潭等人都坐在他身邊,高呼著藍雨加油、劍聖加油等等,此刻是擂台賽,藍雨和興欣都到了第三順位出場,黃少天的對手是方銳,兩人正一邊戰鬥一邊互噴垃圾話,你一句猥瑣流要點臉,我一句話癆安靜點,玩得不亦樂乎。 筆言飛吼得臉都紅了,用力拍上許博遠的肩膀咧嘴罵:「猥瑣流真特麼混蛋!」 場上畫面正好是夜雨聲煩被海無量使出的地雷震掀起,一個受身操作落地後拔刀斬就招呼過來,可方銳是誰,讓海無量幾個風騷的走位閃過攻擊,繼續和夜雨聲煩搏鬥。 整個場面火熱到不行,連帶的觀眾席上無論是主場還是客場的粉絲都灌滿能量熱情揮灑。坐著喊的,激動到站起來揮舞雙手又被後面的人壓下去的都有,這只是常規賽,但如果能在每場比賽都把自己的熱情傳遞給選手們,選手就會更加有幹勁,因此粉絲們都卯足了勁在替戰隊打氣。 許博遠現在也是激動到不行,剛剛被筆言飛打得肩膀有點痛,但這哪會讓他因此冷靜下來,現在他的偶像黃少天正在場上奮鬥著呢!他隨身邊的人一起加油打氣,喊著喊著,耳邊全是吵吵嚷嚷的噪音。直到他看見對面的人。 葉修正坐在客場的觀眾席上,和一邊的伍晨說著什麼。 剎那間,許博遠就像被人拿玻璃盅罩在裡面,周邊的喧嘩聲還在,但卻離他很遠,聽在耳裡全是說不出的空靈感。 他的眼神很好,這點在第八賽季時在網遊裡和葉修去搶血槍手亞葛時可以佐證,連在榮耀頂尖大神眼中都只是團色塊的公會名,許博遠卻能一眼認出來。本來他都挺自豪這點的,可現在他卻寧願自己視力差點。 許博遠轉開視線,繼續盯著會場中的全席投影,可眼角餘光卻不斷瞄到對面的葉修,後者穿著他買來的衣服,還是滿滿的doge圖案——當初他為了心血來潮為了整葉修挑的,可偏偏對方一點表示也沒有,說都行,就真買下了——他和伍晨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一邊還有兩個他沒見過的人,估計是葉修的粉絲吧,看葉修和伍晨說完後話就興奮地湊上去和葉修說話,葉修嘴裡含著棒棒糖,笑著回應。 不過是眼角餘光,清楚成這樣真特麼過分。許博遠想,他覺得在網遊中和葉修相處輕鬆多了,想吼就吼,想罵滾就滾,反正葉修也不會生氣或難過,他更看不到葉修和他說話時是表情,這麼一來就不需要多加揣測那時常掛在臉上的笑容究竟瞞著什麼。 可最氣人的是他明明都看出葉修藏著掖著什麼,卻還是什麼都不知道。 「我說。」許博遠的聲音很輕,在一片喧嘩中只有他自己能聽見,「我和葉神整整相處了一個星期。」 坐他前面的繞岸垂楊突然回頭看他,許博遠沒等兩人視線接觸就轉開,認真盯著全席投影看,正好看見黃少天險勝海無量,擂台賽結束,目前雙分比分是藍雨和興欣三比二,關鍵在待會兒的團隊賽。 他現在得專心為藍雨戰隊加油才行。 前方的繞岸垂楊頭轉回去了,許博遠又朝對面看過去,葉修還在跟那兩人說話——他轉回視線,重新告訴自己:現在得為藍雨加油才行。 ※※※ 比賽最終以三比七落幕,許博遠和同事打過招呼後,算著時間繞到體育館後門,他們約的時間比較晚,一方面是蘇沐橙還要開賽後記者會,另一方面是若是太早,那麼就有極大的機率會碰到在後門徘徊的粉絲,他們可不想被包圍。而現在場地很空,別說粉絲了,許博遠甚至沒有找到和他約的人,在想該不會被放鴿子了吧的時候,一邊就傳來一聲叫喚:「小藍,這兒。」 他轉過頭,就見有兩個人躲在角落,葉修戴著口罩,蘇沐橙戴著墨鏡,看他見到他們後打了招呼:「好久不見——還是該說初次見面?」蘇沐橙笑著揮揮手。 「我們見過面?」許博遠驚訝極了,如果他和蘇沐橙見過面,那肯定不會忘記,畢竟對方可不是什麼會在人群中被隱沒的角色,就算不把她第一槍炮師這身分說出口,膚淺點的只看外表,仍是能讓人一眼就鎖定的對象。 蘇沐橙點頭,笑得有點小狡猾:「有呀,網遊中嘛,你不是興欣的頭號保姆嗎,絕色。」 許博遠淚流滿面,這時候說什麼好?只好笑笑唄,總不能跟個大美女計較。 葉修彎起眼睛,看起來像在笑。說話的聲音隔著口罩而有些含糊不清,他問:「絕色大大現在要帶我們去哪兒逛?」 「不要叫我絕色!」許博遠怒,但怒完就聽蘇沐橙咯咯洛地笑了,頓時感到有些困窘,連忙轉移話題:「你們想去哪裡?」 葉修看向蘇沐橙道:「問妳呢,想去哪?」 蘇沐橙很是認真地想了想:「去吃點東西,有點餓。」 「哦,晚餐沒吃飽?」 「嗯,晚餐的時候不餓,吃不多,現在餓了。」 葉修說:「想吃什麼?」 「G市有什麼好吃的?」蘇沐橙問,這話她是對著許博遠問的。 「呃……」許博遠愣,因為剛才插不上話,他心安理得把自己當作電燈泡,現在話題突然拋回他身上,讓他有點反應不過來,半天才說:「馬蹄糕和綠豆沙?」他猜想女孩子應該會比較喜歡甜的零食。 果不其然,蘇沐橙笑笑道:「那就這個吧。」 許博遠點頭,視線瞟向葉修,後者不置可否地聳聳肩表示都行,許博遠便開始他的導遊工作。其實他也沒做什麼,要吃的東西這附近就有,不需要打車,他走在前方負責帶路,後方兩人這邊一句「你的衣服好精神汙染呀」那邊一句「把王大眼的臉印在上面才叫精神汙染」,聽得許博遠都開始同情起前微草隊長了。 路程不遠,三人走幾分鐘就到了一間小茶館,進去後蘇沐橙和葉修自顧自聊了起來,許導遊只好負起點餐的任務,替三人都點了桂花馬蹄糕,替蘇沐橙點了綠豆沙,幫自己和葉修點了酒精飲料。 男生畢竟都不太吃甜,這是許博遠的思路。 等東西上來後,葉修也沒問他都點了些什麼,幾人便開始吃吃喝喝,話題在談到「我剛才在觀眾席上遇到小月月他們」就終止了——葉修突然咚地一聲倒下,嚇了另外兩人好大一跳。 蘇沐橙驚訝地推了推葉修,把他飲料拿來研究了番後突然間笑了,轉過頭問許博遠:「你幫葉修點了含酒精的飲品呀?」 許博遠點頭,他本來挺驚慌的,但把葉修的頭掰過來後就發現他只是在睡覺。他鬆口氣,卻又有點無語,葉修這是睡著了?像是要證明他的猜測,蘇沐橙捏著叉子吃了口馬蹄糕,笑著給他了解答:「葉修他酒量最差了,醉了就睡,酒品很好。」 醉了就睡,不吵不鬧的確很好,可喝了飲料就倒酒量是有多差啊。許博遠想,把葉修趴著的姿勢調整了下,讓對方不會因為姿勢憋屈而睡不好,他全神貫注在移動葉修的手,沒注意到旁邊,因此當他意識到「這星期他都住你家,有什麼感想啊?」是蘇沐橙拋過來的問題時已經是好幾秒後了。 「啊?感想……這該怎麼說……」說是不麻煩倒是有點假,但也不是真那麼麻煩,其實家裡多住一人感覺還挺好的,至少不用一個人吃飯。許博遠最後說:「挺好的。」 「這真好。」蘇沐橙喝了幾口綠豆沙後猶豫了幾秒鐘,許伯遠沒催她。蘇沐橙吸了幾口氣後說:「葉修他……心情不太好。」像是不需要對方發表感想,只略微停頓後她便繼續說下去:「葉修可是很厲害的,也還很年輕嘛,可是和之前相比手速已經下滑了……他說想去外面繞繞來轉換心情,我就陪他擲飛鏢,後來你知道的,他到了這裡。」 「葉修跟我說他這星期過得挺好的,我有點擔心,所以才要他在比賽後陪我逛逛,我得親眼看看,還要他叫上你,我還得看看葉修的同居人怎麼樣。」她吐了吐舌頭,像是個在和人撒嬌的小女孩。 「不過真好,小藍你看起來不排斥和葉修生活呢。」蘇沐橙又說了句:「是吧?這真好。」 七 「是這麼說沒錯,但用這種說法說起來特別奇怪。」許博遠有點尷尬。 「哪裡奇怪?」蘇沐橙反問。 許博遠答不上來了,他重新把兩人的對話在腦中捋了幾遍,在找出究竟是哪裡奇怪之前,注意力就被別的事情扯過去。葉修因為手速下滑而感到心情不好。這是一定的,曾經的榮耀大神嘛,退役後的他還可以保有意識,記住戰略,但他的反應速度始終會離巔峰時期越來越遠。 第十賽季的決賽,葉修的手速高達764apm,那時候說他狀態下滑可沒人相信,然而現在呢?時間轉眼就到了第十三賽季,這兩年之間葉修當了國家隊領隊,而非選手,在國際賽以外的日子就在網遊中禍害一般玩家,這段期間他們可打過不少交道,這也是葉修在確認人是藍河後爽快地跟人回家的一大原因。在網遊的過程中他察覺不出葉修狀態下滑,他知道這是因為彼此的水平不在同一線,現在知道了,其實葉修在打網遊的時候挺開心的,同時也在暗自對下滑的手速感到憂傷。 許博遠覺得自己就像咬了口未成熟的蘋果,嘴裡酸澀到不行,連帶的連心裡都感到難受。他看向趴著睡覺的人,想對他說點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我知道哪裡奇怪了。」蘇沐橙突然說。 許博遠把視線移到對方身上,他都還沒找到奇怪的點呢,蘇沐橙就先找到了?他問:「妳怎麼找到的?」他是真的好奇。 「女孩子對這種事情通常都會比較敏感。」蘇沐橙笑了笑,神情看來有些小得意。她說:「你喜歡葉修吧?所以才會覺得奇怪呀,心裡有鬼嘛。」 「沒、葉修他——妳在說什麼,我——」許博遠結巴,後半句話憋死在喉嚨裡擠不出來,他慌了手腳,想不出這時候到底該怎麼回答。他喜歡葉修?這聽起來真像個天大的笑話,他們兩個都是男的,而且—-- 而且什麼? 許博遠愣了,他問自己,而且什麼? 蘇沐橙又吃了口馬蹄糕,沒繼續逼問,她看著趴在桌上醉死的葉修,笑著說:「我和葉修沒有在一起,我是他妹,他是我哥。我們感情很好吧?」她嘿嘿笑。 許博遠看她,點點頭不說話。他知道蘇沐橙這是和他解釋,畢竟大部分的人都以為葉修和蘇沐橙是情侶——他也是,剛才看兩人交談更加確定了這點。可是現在當事人告訴他「不是呦,我們是兄妹,感情特別好的那種」,他知道她還沒說完,所以還是沒說話。他沒意識到自己這樣的反應錯失了最好的回話時機。 蘇沐橙捏著小叉子,露出很漂亮的笑容來,儘管臉上戴的墨鏡遮住了她大半張臉,還是相當吸引人的眼球,還是能讓人的心漏跳一拍。但那其中不包含許博遠,他是因為跟個人氣大美女同桌吃糕點而緊張,他當然覺得蘇沐橙美麗,也很樂於欣賞這樣的臉蛋,可喜歡蘇沐橙、甚至想進一步認識?這他倒是從來沒有想過。 她指指許博遠,又指指葉修,說:「對他好點哦。」 對他好點哦。 許博遠揹著葉修,他們剛從計程車上下來,稍早前蘇沐橙說會有人來接她回飯店,要他不用單心,接著就揮揮手把人趕走;他雖然想留下來陪到蘇沐橙說的會接他的人到,可對方的態度很堅決,說她不要緊,人來人往的店裡能出什麼事,最後又補充了句快點帶葉修回去休息吧。 他揹著葉修艱難的爬上樓梯,儘管夜裡偏涼,秋老虎卻還在發威,他悶出大堆汗。頸邊傳來葉修很平穩的呼吸聲,讓他那塊皮膚有點兒熱,葉修看來睡得很熟,這讓許博遠不自覺放緩腳步和力道,希望別吵醒他。後果就是這五層樓爬到險些氣絕。 好不容易進了家門,許博遠喘了幾口氣,深深覺得這對一個宅男來說是極限運動。他胡亂把鞋踢掉後揹著葉修進房,輕輕地把人放在床上,再蓋好被子。 他呼出口長氣。 ——他是真喜歡葉修。 蘇沐橙說那話的時候他想反駁,但最後什麼話都說不出口,哪怕是說謊,他也說不出「我不喜歡葉修」這句話。這份感情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他不知道,或許第八賽季時他們在網遊裡互動時種下種子,又或者是第十賽季看葉修和興欣的眾人高舉冠軍時開始萌芽。具體時間他不知道,但估計很久很久了,所以一星期前才毅然決然帶人回家安頓,才會在這一星期內心甘情願打理對方吃住問題。只是這樣的小心思被他一直埋在心裡不去處碰,所以連自己都沒察覺到。 在這一星期裡,心裡盒子的鎖不小心壞了,盒子更是破了一角,裡頭的情感接觸到空氣後逐漸發酵變質,從在意變成喜歡,在蘇沐橙問他「你喜歡葉修吧」的時候開花。不會有結果的一天。 白色的顏料只要染上其他色彩,就不再是完全的白,之後不論添上再多白色的顏料都弄不回去,就如同感情的事情一旦察覺到,就會一發不可收拾。不論這份感情是在何時來敲門,對此刻的他都來得太過倉促不急,不過好險,一顆石頭扔進湖裡會掀起陣陣漣漪,哪怕是驚滔駭浪,總歸會有平靜的一天。人的一生太短,記憶有限,回不去又如何?時間會撫平一切的。 他想起曾經看過的電視劇,畢業前女生會向心儀的對象要制服上的第二顆鈕釦,如果男生願意給,他們就會在一起,因為第二顆釦子靠近心臟,是只能給最重要的人的釦子。 許博遠低頭看著自己的衣服,是襯衫,他只猶豫了一瞬間就退出房間,到自己房裡找出縫紉的小剪刀,帶著難以形容的情緒把他穿的襯衫的第二顆鈕釦剪下,狠狠握緊在手心裡,釦子硌得他手都痛了,卻不願意放開,而是保持緊握的姿態重新回到葉修房裡。 葉修睡得很熟,眼睫毛輕輕搧動,在窗外透進的微光中能看見一點點影子。空間靜謐得嚇人,許博遠在心底祈禱時間暫停,讓他能就這樣好好地看葉修,看著這個榮耀大神最幽靜的一刻,然後烙印在心中,將來或抹去或存留都無妨,此時此刻他要把這副畫面保存在眼睛裡,上傳到腦袋裡。 許博遠伸出手,小心且輕柔地將葉修的頭抬起,把枕頭移到一邊,再將手中握得發燙的小釦子放到枕頭原先的位子,動作很緩,畢竟他是全心全意把自己彭湃的情感放在這兒,絕對傷不得。然後他把枕頭放回,壓在釦子上,最後把葉修的頭重新枕到枕頭上。 葉修沒醒,依舊睡得沉穩,對他而言剛才發生的事情就像沒發生過。 對,就像沒發生過。許博遠在心裡對自己說:我喜歡你,葉修,但是現在別醒,好好睡一覺,明天起床的時候最好什麼都不知道,最好把所有負面的情緒塞進垃圾桶,趕緊讓自己好起來,然後離開這裡。 拜託你不要發現枕頭下的第二顆鈕釦,拜託你不要發現我對你的感情。 可是—-- 葉修翻了個身,繼續他平靜的睡眠。許博遠看著看著,笑了。 沒有可是,保持現狀就好。 最好永遠也別知道我喜歡你。 八 許博遠現在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這幾天葉修看來很不正常,具體有多不正常呢,大概就是他榮耀玩的時間少了許多,飯倒是照吃覺也照睡,除了百奇棒外棒棒糖也開始吃了,另外這兩天似乎不怎麼看到他抽菸,這可不是葉修躲起抽,現在許博遠進浴室都聞不太到菸味了,最後是葉修上QQ的時間變多了,不上QQ的時候就會用特別奇怪的眼神打量許博遠,看得他寒毛都立起來才拋出一句「小藍,我來幫你做點家事?」……整個人都畫風不對了好嗎! 知道葉修會做泡麵以外的料理時,許博遠都風中凌亂了。好險料理程度只是普普,不算特別好吃卻又不難吃,如果看葉修做出滿漢全席許博遠說不定真會嚇死在廚房門口。 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有多失禮的許博遠,這幾天因為發現葉修的不尋常而感到有點胃疼,他掐指一算,發現事情的開端似乎全是由三天前——也就是他把葉修揹回家的那天開始。這讓他有點焦慮,對方變得詭異是無所謂,他還能催眠自己葉修只是賴在他家久了,想要盡點身為房客的心意,但如果是三天前,這可就有點尷尬了。 難不成葉修發現了枕頭下的鈕釦? 不不,就算發現那顆釦子,葉修估計不會察覺出那是什麼意思……呃,真不會嗎? 於是事情發生的第一天他就懸著心去問葉修。 「葉修,你知道那顆釦子的事情了?」 「什麼釦子?」葉修一臉莫名其妙。 「……沒事兒,我就隨便問問。」 許博遠鬆口氣。排除了其中一個可能性,現在如果要知道葉修古怪的原因只剩下兩個辦法了,一是直接衝上前去問本人,二是偷看葉修的QQ——他只花半秒就將兩個選項丟到九霄雲外,他可沒那個膽子,更沒打算冒犯葉修。 更別說他其實沒打算向葉修坦白。 男人總會希望能把自己的對象追到手,許博遠當然也是這樣想的,可比起把葉修圈在身邊,他更在意葉修的未來會如何。 他希望葉修能過得好好的,不要讓外人指指點點;不管身在何處,都能像在榮耀中所向披靡並抬頭挺胸,驕傲地活著——那麼也許他們倆不在一起,葉修就能獲得個更好的人生。 說是這樣說,可現在這情況到底怎麼回事啊?許博遠百思不解。 「老藍你今天失誤……有點多。」系丹委婉道。 許博遠臉燒了起來,他只要一有心事行為就容易受影響。道歉了幾句後繼續和藍溪閣的眾人下副本。但在放出技能的途中他突然意識到這三天似乎沒看到葉修開著馬甲在第十區遛躂,不知道他究竟是上榮耀的哪個伺服器欺負人了,想著想著,他又失誤了,這次還差點導致團滅…… 他現在把自己埋進洞裡的想法都有了。 有人連忙道:「沒事吧老藍,打BOSS而已放輕鬆點!」 「嗯……」 留在第十區管理公會的這些骨幹們早已滿級,第十區也不用再刷副本紀錄,他們現在要做的是努力努力刷BOSS取材料,越多越好,這才能為戰隊盡一份心力,或者該說是盡一份實質的工作態度。 不過他今天失誤真出現太多次了。 不如去問問葉修這幾天是搞什麼?不然太過在意這件事情他實在無法好好工作,對,這只是為了工作。在當面問還是線上問間徘徊不定,許博遠猜這BOSS最後要承受的招式究竟是奇數還是偶數才會死去,奇數上QQ問去,偶數回家當面問人。 結果是奇數。 好不容易下完本,許博遠和幾個人打過招呼後退出遊戲,看著桌面上的企鵝磨蹭了幾分鐘,最後跑去給自己倒杯水,一口氣喝光來平復焦躁不已的心情,這才蹭回位子上,點開QQ並登錄。 可看著好友欄裡的君莫笑ID,他突然又慫了。 ——真要去問? 許博遠瞪著那歪七扭八的笑字,他真要問葉修? 「大神,你這幾天怎麼突然想到要改變生活作息?」 「葉修你不抽菸了?」 「……蘇沐橙有和你說什麼嗎?」 在腦海中過了幾個起頭的問題,許博遠還是沒有決定好該用什麼信息喊人。他分明點開了君莫笑的聊天窗,但在鍵盤上敲敲打打了半晌,最後還是把訊息全刪掉。他嘆口氣,正打算把QQ關掉呢,那個歪七扭八的笑字突然就灰了下去。 下一瞬,俱樂部的所有電器連同電腦全暗了下去。 「我擦好黑!」 「BOSS差一點就要打死了臥槽!」 「……我特麼還在跟人競技場呢!」 不過他們也沒罵多久,緊急照明系統很快就點亮了綠燈,霎那間全部的人臉上都被照了陰鬱的綠光,活像在拍鬼片讓人看來好不恐怖,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噗的全笑了出來。 許博遠笑著搖搖頭:「斷電了吧?」 有人抓著手機上網,臉被青光照得詭異無比,他說:「好像是施工人員把電纜挖斷了……」 幾人面面相覷,這是不能工作的意思了吧? 難怪葉修QQ會暗下去,他家就在俱樂部附近,應該也是跟著停電了,可他家又沒座機,葉修估計不知道他家手電筒和蠟燭的擺放位置吧……許博遠問:「我能先回家一趟嗎?晚點就回來。」 「去吧去吧,不用回來了反正也上不了遊戲。」有人說道。 許博遠應聲,打過招呼後直接離開。 路上很暗,每戶人家的窗幾乎都是暗的——當然這也不排除是因為夜深了已經睡下,可連路燈和交通號誌都是暗的,馬路頓時成了危險萬分的地方,好在深夜車流量不多,許博遠家又近,這樣徒步跑回家的舉動還不至於有多不靠譜。 其實許博遠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用跑的,葉修多大個人了,不至於因為突如其來的黑暗亂了手腳,他就是緩點也沒關係。但他還是跑了起來,在黑暗中所有感官都被無限放大,他能清楚聽見自己呼吸逐漸紊亂,連帶的心跳的聲音也吵得不行。 十幾鐘後他終於到家了。 許博遠從不知道身為宅男的自己爆發力有這麼強,他呼吸得肺部都疼了,喘著氣爬上樓,掏出鑰匙開門喊:「葉修!」 「嗯?」葉修的聲音模模糊糊的響起,離他有些遠,許博遠聽見一聲碰撞以及「嘶——」後,葉修才又道:「俱樂部也是這副樣子?」 「嗯,電纜斷了。」許博遠回道,在黑暗中他看不見葉修現在的樣子,他還在喘氣,連帶的聲音都顯得發抖,他問:「撞疼了?」 「不礙事。倒是你回來的有些快哈,用跑的?看你喘成這樣。」葉修笑著說,許博遠沒回他,在一片黑暗中拉著對方摸索著,好不容易才摸到椅子,就把人按在上頭坐好,這才去找照明工具。 好不容易找到蠟燭,許博遠在摸索打火機摸索了整整五分鐘後才想起來:靠!打火機在葉修身上! 他悻悻然摸黑走回客廳,把蠟燭拿給葉修:「借個火?」說完,他倆都笑出聲來,幾秒鐘後他們總算脫離了黑暗。其實許博遠拿的蠟燭挺小的,又只有一個,點亮擺在桌上後也看不清太多東西,偏偏他剛去摸手電筒的時候發現電池沒了……當初早該買能手動充電的手電筒。他有些懊悔。 許博遠坐到葉修旁邊。 燭光太弱,點亮不了屋子,也不足以讓兩人看清什麼,但氣氛正好。許博遠吞了口唾沫,開口道:「葉修。」 「嗯?」 「你……」他說,接著又說不下去了,該如何開口本來就是他糾結很久的問題,拐著彎問吧,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他早就知道葉修如果不想回答,絕對有辦法把話題岔開十萬八千里遠;投直球問吧,如果葉修真什麼都不知道,他這不就是自己把事情全抖出來?明明已經決定好什麼都不說了。 就這麼保持現狀,直到葉修離開會比較好。 「你——還沒給我簽名呢。」他想起第一天時兩人說的話。 「……小藍啊,我怎麼感覺你這是在趕我走?」葉修卻沒回答他的問題。 許博遠啞然。 就是趕你走,拜託趕快離開這裡。 許博遠想這麼回他,把話在腦中過了一遍,但嘴巴張開後卻發現自己一個聲音都吐不出來。他本來就不是擅長說謊的人,人與人交往,最重要的就是真心不是?他又嘗試開口幾次,每次的結果都是失敗,最後氣急敗壞的說:「你早就知道了!」 葉修沒出聲,許博遠就繼續說了下去。 「我可以給你很多,只要給得起我都能給!」他把頭埋在手裡,彎著腰手肘搭在膝蓋上,語速很快,許博遠甚至不確定自己到底都說了什麼:「可是你應該值得更好的,那些我給不起——」 「哥覺得挺好的。」葉修說,又砸砸嘴:「這又不是冠軍,太多我消受不起,只要一點就夠了。」 葉修問:「你這幾天老欲言又止就在想這些?」 「……你怎麼發覺的?」 「你這點小心思哪瞞得過我,沐橙也替我看過了,她說挺好的。那是,也不想想是誰挑的。」葉修的聲音聽來頗有幾分得意。 許博遠沒說話,他沉默很久,繼續把臉埋在手裡沒抬起來。葉修也沒繼續說話,他們就這樣在黑暗中沉默。他自認給不起最好的,可葉修跟他說他瞧不起最好的,這……都什麼破事,他一個人糾結了很久很久,最後糾結的事情回身給他巴掌說:「糾結個屁啊你這SB,做下去就對了。」 做下去就對了。 許博遠揚起嘴角,他真特麼想狠狠揍自己一拳,然後大罵自己活該。他聽見自己應該已經平復的心跳又逐漸加快,在停電的屋子裡比桌上唯一的光源還要有存在感。他抬起臉,轉過頭去看葉修,後者也正看著他。他們四目交對。 糾結個屁。他心說,他們是雙箭頭,哪怕不是機會主義者黃少天,也不會就這樣眼睜睜看到手的機會溜走,做下去就對了。 許博遠說:「我……」 葉修打斷了他:「我得先告訴你,我家老頭可不好打發。」他說,面上還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許博遠沒去猜對方想到什麼樣子的過往,他們的日子很長,不用急於一時去弄得清楚。他們還有一輩子可以過。 許博遠笑了:「榮耀最大的BOSS我都能拿下了,這沒什麼。」 葉修跟著笑,搖頭低聲念了句小藍學壞了,看向許博遠的眼睛卻是亮晶晶的,像在玩榮耀時那般專注又精神。 房子還是停電狀態,點亮的燭光在兩人中間搖曳,在彼此臉上畫出深淺不一的影子,影子還在頑皮的跳動嬉戲,他們看彼此都覺得模模糊糊,覺得對方蒙上了一層暖橘色的光,比被牧師治療時所發出的白光還要讓人心暖。 他想說點什麼。 男人之間不需要說什麼情或愛,可許博遠就是想說,他覺得若是不說清楚,這段感情就是個被人偷偷挖去一角的奶油小方,還是好吃,但總歸不完美。 這是第二次。他對自己說。 第一次的正壓在葉修的枕下。許博遠打算晚些時候去買件和那顆鈕釦一樣的襯衫,拆下第二顆釦子,把枕下那顆曾屬於自己,現在屬於葉修的釦子縫上去。然後他要把那件衣服雙手捧給葉修,對他說收下你就不准走了,說完,絕對要在葉修回答之前強迫他收下。各種手段都行,就是要他收下。 許博遠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跳得比方才跑步回家時還要快、還要響,跳得像是整個場面被人按下靜音鍵,耳膜只充斥著唯一的那聲噗通、噗通。 他啟唇,在早已組織好久的那句告白從心臟鑽出嘴巴前,葉修的聲音就蓋過了那擾人的心跳聲。 「博遠,哥喜歡你。」 許博遠聽見自己的聲音含著笑,就和對方吐出的那句話一樣:「——。」 這是第二次。 《番外》(同居30題) 一、相擁入眠 「藍河大大不打算買張大點兒的床嗎?」 在一邊擺弄東西的許博遠回過頭,就見葉修正躺在他的床上,一個一米八的大男人躺上小小的單人床,讓原先就不大的空間顯得更擁擠了。他問:「為什麼要買張大點的床?」 葉修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深深同情著許博遠。 「咳……」許博遠臉上有些燥熱。他當然知道葉修說這話的意思,這不給自己留點矜持呢嗎……他想,葉修這時候還癱在床上一副躺屍的模樣,不禁讓他失笑,放下手邊還在縫紉鈕釦的襯衫,他湊去床邊咬了口葉修的嘴,順便把人推到牆邊,也不管對方嚷嚷著很擠就兀自躺了上去。 現在兩人可真是十足意義上的胸貼胸腿纏腿,近得連呼吸的氣息都能感受到,他們之間甚至連張帳號卡都放不進去。許博遠還伸手去摩娑葉修的後脖子,那兒的觸感特別好。「買張大床幹嘛?」他笑問。 葉修彎起嘴角,唇上還留著剛才許博遠咬的牙印。他也笑:「的確是不需要。」 冬天近了,連帶地把人與人之間的距離都扯近了,彼此心照不宣的他們在暗自祈禱,今年冬天要是一向溫暖的G市能再冷些就好。 ——再冷些就好。 二、一同外出購物 葉修快速移動鼠標,在食指即將敲下去的剎那被許博遠給扔開,後者說:「咱們該去外頭走走。」 葉修義正嚴詞道:「許同志,放著現代科技不去使用會招天譴的。」 ……招個蛋。許博遠嘴角抽兩抽,拽著葉修去房裡換衣服,同時還不住地教育對方宅也無妨,不過要切記適量到戶外走走有益身心健康,衣服食物日用品通通上淘寶這究竟是人幹事。 葉修無奈了,他家老闆娘都沒念過他呢……好吧好像有,那換個,沐橙——這個人選也算了,但他上淘寶有何罪過?無奈歸無奈,他還是認命地把衣服稍微換換,說是換,也不過是把那件洗到要散掉的文化衫換了另件好點的文化衫,起碼把自己弄得能出門見人,這才轉過頭問不知為何轉過頭在看角落的許博遠問:「有口罩不?」 「啊?喔、喔!等我一下。」許博遠一溜煙就竄了出去。 葉修一臉莫名其妙。 幾分鐘之後兩人總算出了門,葉修戴著口罩,許博遠全無遮掩;他倆邊走邊聊,葉修趁著這時就問了:「剛才躲什麼呢?」 許博遠中了君莫笑的僵直彈,幾秒鐘後才有些不利索的回他果然還是多出來繞繞好,你皮膚太白了,不健康。 聞言,葉修也跟著愣了下,隨後搖搖頭,露出了莫可奈何的笑容來。他倆的身高差不多,葉修這時候只要手一抬就能摸到對方的腦袋,他邊揉許博遠的短髮邊笑:「年輕人就是年輕人。」 許博遠抓下葉修的手,左右看了下周邊行人後卻沒放開,像個沒事人般繼續走,只是離葉修的距離近些了,後者倒也看出了前者的心思,跟著往對方身邊靠攏,兩人走得近,這樣自然能多少藏著些。 他們就這樣偷偷摸摸地牽著,到了人來人往的超市也沒放開,還挺有默契晃到方面麵區,不知道是誰感嘆了「就是這兒了」,他們便把牽著的手握得更緊。 「挺懷念的,是吧小藍。」葉修側著頭看許博遠。 「是挺懷念的——不過走了,你還是不能買方便麵。」 「……嘖。」 三、半夜一起看恐怖電影 戀人同居基本會做些什麼?許博遠去百度了下,跳過那些讓人臉紅心跳的話題後,不外乎就是些增加情趣的小日常,像是聊天增進彼此感情,或是半夜看點小電影。 挺想嘗試的許博遠在某一次的排休後霸佔了家裡唯一一臺電腦,退出榮耀搜索起線上的電影。 葉修拉張椅子湊在一邊看:「幹什麼呢這是?」 「看電影。」許博遠說,然後偏頭去看後面那個臉上寫滿臥槽的人問:「你想看什麼?」 葉修回他:「哥有預感今晚一定會出野圖BOSS,小藍你還是讓我玩榮耀唄?」 「藍溪閤。興欣。」許博遠指指自己又指指葉修,聳肩說:「立場不一致,上榮耀免談。」 「小藍你真的學壞了!」葉修痛徹心扉,他家小藍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強勢了? 許博遠沒理他,兀自在電腦上搜索,最後隨便點開了一個後調整了下姿勢,把椅子往旁邊拉些。深知逃不掉了,葉修認命地把椅子往前拉了拉,和對方並排坐著,顯示器上播著的是挺老舊的恐怖電影。 影片開始了十分鐘。 「那主角真是作死。」許博遠點評,畫面上正好是主角察覺了那棟屋子裡似乎有什麼詭異,卻還是因為好奇心而深入探訪。 「這棟屋子看來是個不錯的制高點。」葉修接著對方的話說道。 影片開始了二十分鐘。 「這鬼的特效畫的有點糟糕。」許博遠又說。 葉修跟進:「前幾年榮耀的百鬼夜行做得逼真多了。」 影片開始了三十分鐘。 葉修打了個呵欠,許博遠餘光見到了,按下暫停回頭去看對方,「想睡了?」 「這片太無聊了。」葉修說,又打了個呵欠。 許博遠把影片退出並關上電腦,葉修問不看了,許博遠回他不看了,站起身後拉著葉修就要回房。 他說:「咱們回去睡兒。」 四&十、一方的起床氣+早安吻 兩人相處,大多數時候都是許博遠中午先醒,做好飯後去叫葉修起床。不過今天先醒的人卻是葉修。他們大多時候還是分床睡,畢竟床太小了,偶爾膩歪還是行的,但每每起床後發現總有一人在床下,他們毅然決然分房了。 睡眠品質第一,戀人第二。葉修當時這麼說,許博遠挺認同的。 葉修抓抓蓬鬆亂翹的頭髮,打個呵欠後瞄了眼時間,還沒十二點呢,他拖著腳步晃到浴室去梳洗一番,接著又晃到許博遠房裡,推了門大剌剌就踏進去了,一點都沒放輕的腳步聲讓還在睡夢中的那人不滿地蹙起眉頭,翻了個身把屁股面對葉修。 許博遠有一點點的起床氣,醒來後會擺張臭臉,沉默的和莫凡有得比——葉修突然有點兒想回興欣看看,晚點還是跟沐橙視頻一下,順便看看興欣一家老小們過得滋潤不。 他想著,覺得心情特別好,湊到許博遠床邊直接把人搖醒,動作還忒粗魯,搖得許博遠差點摔下床,「許博遠同志快醒醒,再睡下去太陽就要曬屁股了!」 「……葉修。」許博遠睜開還迷糊的眼睛,皺著眉臉色難看,見狀葉修便湊上前親了口對方的面頰,笑問:「醒了沒?」 這下許博遠是真摔下床了。 五、烹飪 許博遠租的公寓小而窄,但該具備的都有了,這廚房雖是窄了點,但一人守著爐火一人顧著流理台倒還能湊合湊合。 許博遠切著紅蘿蔔,順便側過頭去看一邊往鍋裡灑鹽的葉修,問:「你什麼時候學會煮菜的?」 「沐橙好歹是我帶大的,總不能老讓小姑娘吃方便麵呢吧?」葉修說,同時拿著菜鏟翻了兩下高麗菜,「簡單的菜還行,步驟超過五樣的就不能了。」 許博遠笑了笑,把切好的蘿蔔絲放進鍋裡,「複雜的菜讓我來煮就好。」 「行啊小藍。」葉修豎起大拇指,「改天來頓水煮魚如何?」 「……我回頭查查食譜就行。」許博遠說,接過葉修的菜鏟就專心炒起菜來,看都不看葉修一眼。半晌,他就聽葉修說看食譜的時候記得叫上他。 許博遠總算捨得去看葉修了,後者這時候卻沒看他,彷彿炒菜鍋裡那堆綠綠紅紅的是世界上最值得他關注的事物。許博遠笑了,湊去啄了口對方的臉頰後繼續炒菜。 六、大掃除 其實許博遠家不太需要進行太大的整頓,畢竟平時都有在維護衛生,到了大掃除的時候自然只要簡單做幾件事情就好。 發現了這點,葉修難得奮起精神來,抓著掃把就要去掃地,結果他還沒掃兩下呢,就被同居人按住了掃把,「小孩子一邊玩兒去。」葉修揮手趕人。 許博遠直接把掃帚抽走:「你不是不做家事的嗎?」他問。其實葉修偶爾還是會幫忙做點家事的,可都是一副懶懶散散、骨頭都快散架的模樣,像現在精神抖擻要幹活,如果不是有詐,他就把鍵盤敲下來通通吞了。 果然,葉修的臉色一瞬間有些尷尬,但他可不是一般人,而是興欣沒下限三人組的團員,幾乎是在瞬間神色就恢復了正常,用打著商量的口氣問:「小藍,有沒有興趣去H市玩兒?西湖挺漂亮的。」 「你逛過西湖?我怎麼覺得你只會待在網吧裡玩遊戲。」許博遠顯然不給他面子。 葉修咳了聲,嘟嚷了句我好歹也在H市住超過十年,才老實交代:「最近興欣有點髒,老闆娘問我有沒有什麼好推薦的保姆。」 敢情這是想把他拐過去當清潔人員……許博遠汗,轉念一想葉修似乎是有段時間沒回興欣了,於是他道:「那下次排休我陪你去興欣。」 而當許博遠知道其實根本沒人要他來打掃,他這次根本是來見葉修娘家人了這件事情,就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七、瀏覽過往照片 葉修正翻著許博遠從老家帶回來的照片,裡頭全是許博遠小時候的照片,有穿著粉色的制服對鏡頭比ya的,有因為東西被同學弄壞而鼓著臉的,更多的卻是和朋友們開開心心聊天的照片。 「嘖嘖,小藍你小時候可愛多了。」葉修說,纖長的手指比著許博遠在吃生日蛋糕,結果吃得臉頰都沾上不少奶油的相片。 ——你要想,我現在也能吃得滿嘴都是。許博遠忍住了沒回話,跟著葉修看照片,看著看著,他突然問:「葉修,你小時候長什麼樣?」 「我?就和現在差不多唄。」葉修說著,突然笑問:「怎麼,想看?」 許博遠點點頭,他的確挺好奇的。葉修見狀,登上QQ搞了幾分鐘,最後把許博遠叫過來:「左邊那個。」 許博遠看到的是一模一樣的雙生子閉著雙眼,幾乎像是照鏡子般動作完美複製,他們面前擺著一個大蛋糕,兩人做出要吹蛋糕的動作。 葉修的眼神都軟了,笑說這是他和他弟弟葉秋的五歲生日照。 八、吐嘈對方的生活習慣 「葉修你別老是吃泡麵。」 「這不家裡沒菜了嗎?」 「去買,徒步去超市來回不用半小時。」 「煮個水,泡好麵不用十五分。」 「……你菸盒給我。」 「……哥跟你去超市!」 許博遠失笑,他知道對方早開始在戒菸了,沒收菸盒不至於這麼讓葉修反應這麼大。總覺得發現到了對方不一樣的地方,附註,是會讓人心都化開的地方。許博遠彎起眼睛,當初能把這個人撿回家真是太好了。 九、相隔兩地的電話(QQ) 藍橋春雪:早餐要吃什麼?我晚點帶回去。 君莫笑:上次那什麼船仔粥不錯,就吃那個? 藍橋春雪:……是艇仔粥。那我就帶那回去了? 君莫笑:嗯。 君莫笑:專心工作哈,哥等你回家。 許博遠關了QQ,抓著一旁的水杯兩三口就喝乾,他喘了口氣,就聽筆言飛坐在他對面問:「怎麼了老藍?臉這麼紅?」 許博遠定了定神回他天氣有點兒熱,說著還順勢脫下了外套。 筆言飛看看窗外落葉紛飛的秋風,又看看他們附近這些穿著外套在工作的人們,再最後再看看為了防止電腦過熱而總開著的冷氣,上頭寫著華氏二十度。他還沒繼續問下去呢,曙光旋冰就過來壓他肩膀,用口型說了句:「別問,會瞎。」接著比比眼睛——他臉上正戴著墨鏡。 十一、替對方挑衣服 許博遠上個周末見了葉秋一面。 上個周末前葉修接到陳果的訊息轟炸,說什麼最近隊員不知為何全吵著要見前隊長,不見不訓練,連現任隊長蘇沐橙都罷工了,葉修只好無奈對許博遠說「哥魅力太大」,得瑟的樣子讓許博遠吼了句滾。 然後葉修就真滾了,還說會帶些土產,像什麼龍井還井龍回來。許博遠偷偷估量著對方隨手拔幾片路邊葉子回G市的可能信有多高。 再然後,許博遠小小的公寓就被敲響了——還好葉修早跟他說過他有個雙胞胎弟弟,不然他肯定會對著眼前這西裝筆挺的「葉修」甩門罵道別胡來——他讓對方進來,泡了壺茶,心裡猜測著葉秋來找他做什麼。 心裡最壞的打算是來勸他們分手。許博遠暗想,把泡好的茶遞過去。 好在葉秋似乎只是來評斷「混帳哥哥的男朋友」是什麼樣子的人。葉秋說家裡長輩自然是不同意的,他也不同意,畢竟他哥雖然混帳,可總不該找個男人瞎混,如果他看出許博遠只是玩玩,肯定會拆散兩人。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滿意,他也不是不能勉為其難同意。 這麼一聽,許博遠都要嚇傻了。不過葉修當初調侃的那句頭號保姆還是挺有道理,葉秋待在這個小公寓整整一個小時,除了房子太小和許博遠是個男人外,還真找不出有什麼理由可以好好嫌棄。 「勉強合格。」臨走前葉秋這麼說。 許博遠送走了對方,背後緊張地都出了汗,他想去洗個澡來緩解下渾身的黏膩感,在拿衣服的時候看著衣櫃裡滿滿的格子襯衫和文化衫,又想了想葉秋剛才看來質量很好的西裝,最後他想到了前幾年在網路上看到的,身為國家隊領隊的葉修在頒獎典禮上穿著西裝,無論是外貌還是氣質看來都跟葉秋有些相仿,卻又令有風格——那是只有葉修能有的,說不清道不明的個人魅力。 「……應該再三天回來。」許博遠掂量時間,決定等人回來後抓著葉修去買套好點的衣服。不過不要西裝——最好和葉秋相似度低點,這樣葉修在照鏡子的後才不會想起葉秋,而是想起替他買衣服的他。許博遠想,心情特好的去沖澡了。 十二、討論關於寵物話題 「養寵物?」 葉修從顯示器探頭出來,競技場中的戰鬥法師被對面的氣功師轟個正著,血條刷刷下降,他連忙又將注意力拋回榮耀中,略顯狼狽地避開了下一波攻擊。等情況好些後這才又問:「小藍,你想養寵物?」 許博遠正用手機刷圖,把畫面停在一隻吐著舌頭傻笑的黃澄澄小狗,遞給葉修看,順便說:「在家時間多,養隻狗挺好的?」 葉修瞥了眼,先是對麥克風說了句「猥瑣方你下限呢」才回他:「……小藍,就算你是少天的腦殘粉,也沒必要寵物都選一樣的吧?這貨腿太短。」他點評手機裡的柯基犬。 許博遠被噎了下,沒再說話,直到葉修結束戰鬥並退出競技場後才強行替對方退了榮耀,就著彎腰站著的姿勢開始打字,不一會兒網頁就跳出貓咪的照片。許博遠指著虎斑貓問:「那養隻貓?」 「不好,要是他哪天從外面抓麻雀回來怎麼辦?」 許博遠又沉默了,繼續打字,這次金魚二字還沒打完呢,就被葉修按住了手,兩人四目交接。葉修問:「怎麼突然想養寵物?」 「也不是突然……」許博遠磨蹭了下才道:「不是看你在家時間很長呢嗎?」 葉修一愣,不過他很快意會過來言下之意,笑了幾聲,手不安分了,不再乖乖按著許博遠,而是捏捏他的手,笑說:「沒事,我有你呢。」 ——沒寵物也不孤單的。葉修想這麼回,不過許博遠沒給他這機會,未出口的話順著對方的唇舌,咕溜溜全滑回食道裡安分待著。 十三、一方臥病在床 鬧鐘響了。 許博遠暈呼呼的意識到這點,想起身把鬧鐘按掉,試了幾次都失敗,這過程中他眼睛甚至都沒睜開。其實他也不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嘗試起身,現在他渾身上下都又軟又熱,覺得自己躺在水床上搖擺不定,床頭櫃的鬧鐘吵得要命。 好煩……許博遠皺起眉,閉著眼吃力地伸出手想把吵鬧的源頭像揮蒼蠅那樣揮開,手才剛伸出被窩裡就被按了回去,同時惱人的嗶嗶聲跟著停了。 世界清靜了。他想,即使現在似乎有人在他耳邊說著什麼也無所謂了,方才打成結的眉頭鬆開來,燒熱的額頭上又有什麼冰冰涼涼的東西貼上,褪去了原先的燥熱,適時舒緩不舒服的感覺。 「再睡一下,我讓文州替你請假。」 ……好像不太妙?許博遠想掙扎,可他實在沒什麼力氣,很快又迷迷糊糊重新睡下。 他悠悠轉醒。 當許博遠起來的那一刻就知道不妙,房裡沒開燈,他周邊充斥著無盡的黑暗,額頭上似乎還貼著什麼,他摸了摸後撕下,發現似乎是退熱貼。他額上的溫度還是有些高,不過已經比方才清醒不少。 睡著前他似乎聽到什麼特別勁爆的話語……臥槽喻隊! 許博遠差點摔下床,在漆黑中穩住身體後燈一亮,他就保持一腳跪在床上一腳踩在地上,手裡還揉著一團退熱貼,頭髮蓬亂無比眼神慌張,以這樣詭異的模樣見著了剛進門、手裡還端碗東西的葉修。 葉修嘖嘖兩聲,醞釀好的話還來不及和這世界打招呼,許博遠就尷尬地摀住臉把它打回娘胎:「……你別說話。」 葉修寓意深長地盯著許博遠看,後者已經坐回床沿了,正尷尬地左看右看,葉修靠過去碰碰他的面頰,道:「還燒著。」 「沒事。」許博遠回,打著哈哈:「估計是昨晚俱樂部冷氣開太強了。」其實從早上回來的時候他就開始有點不舒服,上午又忙著公會的事情,一直拖到下午才去睡,沒想到會嚴重成這樣。 「對了,假——」 「幫你跟那什麼春易老的請好了。喝點粥?」葉修把碗端過去。 還好不是和喻隊。許博遠總算鬆口氣,接過碗來開始喝粥。鹹粥裡摻了魚片和蛋沫,以及一些切碎的蔬菜,看來挺費工的。他想,喝著喝著就笑了起來。 十四、午睡 午飯吃罷,兩人用擲骰子的方式決定誰去刷碗。許博遠人品爆發,哼著歌回房間睡覺,葉修便一邊念著不會再愛了一邊把碗盤刷了個徹底。 這間房子的隔音沒有很好,於是早已躺床的許博遠就聽廚房碗盤的碰撞聲入夢——夢個蛋,他聽得都快心疼死了,按照這種洗碗方式,晚點出現什麼陶瓷的碎裂聲都不奇怪好嗎! 他膽戰心驚地把棉被拉高蓋過頭部,許博遠相信葉修不會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於是他告訴自己聽不見就當不存在,相當鴕鳥心態地把自己埋起來;或許是棉被起了隔音功效,很快的許博遠就沒再聽見洗碗的聲音。天氣漸涼,窩在暖烘烘的棉被裡舒服極了,他瞇著眼睛快要睡著,就被人糊了一臉水。 許博遠認命地睜開眼睛,葉修甩甩溼答答的手在看他,見他醒了後手腳並用地爬上床,前者往牆邊靠了點兒,讓後者能夠好好爬上床——接著許博遠抱住對方,用臉上的水糊把葉修的衣領全蹭濕了。 「哎,小藍你幹什麼呢!」葉修不樂意了。 許博遠閉著眼睛沒睜開,壓壓葉修的腦袋讓兩人靠得更近點。「睡覺。」他聽見自己說。 十五&十六、幫對方吹頭髮+出浴後的怦然心動 許博遠正使用著吹風機,把因下雨而未乾的衣服稍微吹吹,男人的衣服本來就不太多,碰上這種天,衣服不乾,能穿出門的就更少了,不吹不行。 當他正吹著最難乾的牛仔褲時,葉修正好洗完澡出來,見許博遠在客廳忙活便湊了過去,「小藍,幫我吹吹頭髮?」 許博遠點頭,葉修樂滋滋的靠過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副快來服侍朕的模樣,讓許博遠費了很大的勁兒才沒把吹風機敲對方頭上。他把風速調弱些,確定不會因過熱而不小心燙傷頭皮後才開始替葉修吹頭。 葉修皮膚白,剛洗完澡出來的時候肌膚全透著粉色調,許博遠站在葉修身後,就見身前這傢伙耳郭紅通通的,露出的一節後頸也全是粉的,看起來就很好摸的模樣。在摸過了葉修身上那麼多地方後,許博遠向來覺得這裡觸感特別好,現在看這個地方紅成這樣,還沾了點水氣,看來滑溜溜的,不摸一把似乎有點對不起自己。 於是許博遠伸手摸了把。 葉修抓住了許博遠的手,耳朵看起來比剛才紅上一圈。 「咳……哥還是自己弄就行了。」葉修說,還邊回過頭去看對方,看著一愣,半晌才莫名其妙地問:「小藍你臉比我還紅是怎麼回事?」 「沒、沒事兒!」許博遠連忙道,略帶強硬的把葉修的頭轉回去,壓著他的腦袋就繼續和濕漉漉的頭髮奮鬥。 十七&二十、慶祝某個紀念日+一個驚喜 今天是在一起後的第三個月。 許博遠打從半夜十二點過後就開始興奮起來,連帶的無論是搶BOSS還是刷副本都格外有成績,公會幾人紛紛笑道老藍今兒個是打了雞血嗎這麼威猛。許博遠特得意的回他們這是常態發揮。 後來幾人打鬧著,許博遠在熱鬧中悄悄沉默了——其實他覺得挺害臊的。第一個月和第二個月時他也有記下,按想著要不要慶祝,但看葉修沒什麼表示,許博遠便也裝作沒這回事。 果然戀愛中的人都是笨蛋。許博遠在心裡暗笑自己,被切成窗口模式的榮耀還在進行,佔據了畫面另半的QQ則是和葉修的對話。兩人剛在討論晚點的早餐要吃什麼。 看,如此老夫老妻的生活模式,要慶祝什麼紀念日未免也太令人不好意思了……許博遠搖搖頭,正努力試著把慶祝的想法趕出腦袋瓜,葉修又發來消息,繼續討論早餐內容。 君莫笑:小藍,你覺得腸粉好還是包子好。 藍橋春雪:不如都買吧,分著吃。 藍橋春雪:還想吃什麼不? 君莫笑:機智啊小藍。 君莫笑:這樣就行。[叼菸] 藍橋春雪:嗯。 簡單的對話過後,許博遠繼續上榮耀,公會的事情已經不太需要他擔心了,凡事都上了軌道,只要沒什麼大事都沒問題。他照例和幾個安到別的公會的臥底消息,沒事後又繼續去刷個副本,時間很快就過去。 天色轉亮,新的一天就開始了。 許博遠和來交接的人聊了下天,便和同事們去餐廳點餐,現在種人都知道許博遠不留在餐廳吃飯了,總是把食物外帶回家和同居人享用,不過畢竟不是人人都知道他同居人是誰,公會中知情的人只有和他同為五大高手的幾個好友,現在和他吃飯的這幾人都是不知情的,都在笑說改天把嫂子帶來給兄弟幾個看看哈,許博遠笑著回他們有機會的。 打包了食物,許博遠和幾人打過招呼後便離開俱樂部,才剛出大門呢,就見一人戴著鴨舌帽,懶洋洋地靠在樹幹上看自己的鞋子發呆,一副沒骨頭的樣子。 那副身形怎麼看怎麼熟悉。 許博遠愣住了,手裡的食物還差點扔道地上,幾秒鐘後才反應過來,靠上前去:「葉修?你怎麼來了?」 戴著帽子的葉修離開樹站直了,拍拍許博遠的胳臂,笑了:「哥想說總得在值得紀念的日子做點什麼哈。感動吧?」 自然是感動的,而且還相當驚喜,不過許博遠還是納悶:「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必須的。」葉修笑,和許博遠並肩往回家的路上走,想了想還是決定說明:「剛才看到你在月曆上的今天點了個小點,上個月和上上個月都有。」 然後葉修說:「紀念日快樂,博遠。」 許博遠覺得臉在發燙,卻還是笑著回:「紀念日快樂,葉修。」 兩人肩並肩,他們在往回家的路上走。 十八&十九、接對方回家+離家出走 早飯吃完,許博遠去冰箱翻了翻,皺眉道:「菜好像快沒了。」 「那就去買唄——我不去,就算小藍你這麼看我也不去。」葉修說,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許博遠無奈了,報復性的啃了口葉修的嘴,這才道:「我去市場逛逛,你早點睡。」 「哦。」葉修說,在許博遠穿鞋子的時候走過去抬起他的頭,模仿似地往對方嘴咬下去,隨即舔舔唇笑:「慢走哈。」 「……艹。」許博遠摸了摸留下痕跡的嘴巴,認命去找口罩戴了。 半小時候,許博遠提著袋生鮮蔬果回家,將它們一一擺入冰箱後才注意到葉修房裡的門是開的,他過去,本想替葉修拉上門,卻就窗外照進來的光看清床上空蕩蕩的,還落著紙條在枕上。 他過去把紙張撿起來看,就見上頭又挺娟秀的字體寫著「我離家出走了,別找我!」下頭還用括號標註「翻面看」,於是許博遠就翻面看了唄,背面又寫上「如果沒了我寂寞難耐,就到外頭第一個電線桿看看! 這絕對不是葉修的字,而且這哪裡是離家出走,根本是綁架呢吧。許博遠想,還是認命地尋男友去了。 幾分鐘後,許博遠到了家門外第一個電線桿,繞著電線桿一圈後找到了用透明膠帶黏在上頭的紙張,他撕下來看。上面的字跡和剛才那張字條很像,估計是同個人寫的,上面寫著「不錯嘛!往前走後到書店外的紅綠燈繞繞唄!」接著翻面,後面的內容則是「他喜歡紅燒牛肉麵口味的方便麵,所以如果要討好他,煮牛肉麵就行了喔。」 就這樣,許博遠按照紙條上的提示在自家附近徘徊,每張的字條正面都標示著下個目的地,背面則是一些葉修的小習慣,甚至會和他聊天,像許博遠上一張拿到的就是「他好像成功戒菸了?真不愧是小藍呢,但要注意別讓他吃太多糖呀不健康」等等。雖然他有些想睡,不過玩著玩著還是玩出興趣來,在找尋字條的路上開始期待下一張字條會寫些什麼,或者該說,期待了解更多他所不知道的葉修。 最後他看到的字條,是「來對面的便利店找我們吧!」那是間有座位的便利店,許博遠看過去,葉修坐在靠窗的位子,一副無奈的樣子玩著手中的吸管;對面的人是個大美女,許博遠也見過對方。 他看見蘇沐橙帶著笑,正好迎上他的視線,用口型對許博遠說:「來帶他回家?」 許博遠笑著點頭,在下一次交通號誌變號時過馬路,進了便利店後站在葉修身後,對著蘇沐橙笑著點頭,重複了次:「我帶葉修回家。」 二十一、屋頂上觀星 葉修讓君莫笑在巷弄中左彎右拐,藍河在後頭跟著快快慢慢地跑,一路上許博遠還不斷發著消息,諸如「葉修你真不考慮換小號上來?」「剛才差點被人群看到」云云,直到葉修回他「那我換憂鬱小貓貓上來?」,原先不斷消息的許博遠回了大堆的刪節號,這才沒繼續發消息過來。 氣象報導今晚會有流星雨,榮耀官方特地跟風辦了個活動,說是活動,其實就是讓各個伺服器和神之領域一起欣賞流星,只要進了特定區又就能觀看;雖然沒有任何獎勵,但這倒是讓許多不方便親自去觀賞真正流星群的各個玩家興致高昂,晚飯過後到處都可見成群結隊上榮耀的人們,一時間火熱非常,到處都是人山人海的盛況。 這讓難得心血來潮開大號上榮耀的葉修苦惱極了——起因全是因為蘇沐橙告訴他開大號比較有感覺嘛。葉修是覺得無所謂,不過轉念一想,君莫笑與藍河這樣的組合的確是很久沒見到了,就當玩玩唄。於是他登錄了君莫笑,許博遠登錄藍河,許久未見的兩個角色就在第十區不斷地躲避人群。 最後他們躲到了屋頂上,樓下道路還聽到有人在嚷嚷著剛才好像看到君莫笑了,另個人回他哪有可能,葉修大神現在應該是待在神之領域的吧。 屋頂上當然還是有不少人的,但因為他們進了特定區域,本該保持白日的天空現在成了夜空,抬頭就能望見滿是璀璨的星子,這樣的設定讓視線範圍嚴重受限,到處都黑的可以,這才讓兩人能順利躲過周圍的人的探查視線。 兩人各自操作角色視野,昂首一望,天空中的星星亮得不可思議,時不時能見到滑動的流星,這畢竟是動畫效果,和真正的流星雨不同,不需要等到睡著還不一定能看見流星,此時的畫面精彩的讓周圍不斷發出驚嘆,有男有女,每個人都在驚呼。 是很漂亮。葉修想,接著他調整了下視野,往旁邊一看,就見藍河早沒再繼續抬頭了,於是君莫笑很順利地對上藍河的系統臉,半秒鐘之後藍河頭上頂了個文字泡:「下次去看看真的?」 葉修微微一笑,在鍵盤上按了幾個字,最後通通刪掉,抓著耳麥道:「有機會的。」 二十二&二十八、一場飛來橫禍+一方受輕傷 許博遠手指受傷了。 其實不是什麼大傷,就是拿紙張的時候被邊緣劃破,傷不大,血也沒流,葉修義正詞嚴表示這是場意外,誰知道一張紙殺傷力會有這麼大,許博遠回他扯淡,努力制止了葉修抓著他手機要撥給喻文州的恐怖請假行為。 「小傷而已。」許博遠說,「還有我請假找喻隊是沒有用的,我們部門不同。」 「我就閒著想和文州聊聊。」葉修說,許博遠怎麼聽都覺得這話肯定哪裡有問題,堅決護住手機不給對方。 葉修也沒想要搶,只是摸了把許博遠傷著的食指,拍胸脯保證在許博遠傷好前,餐點都給他負責。 第一餐他們倆吃的是湯麵,加了幾株青菜、番茄和蛋。 第二餐他們倆吃了簡單的炒飯,配個炒青菜。 第三餐他們倆吃了外送的蓋飯。葉修這幾天正努力蒐集各處菜單。 第四餐他們倆吃掉自己煮的一大鍋白飯,附加外送的水煮魚肉。 第五餐他們倆點了KFC全家桶。吃完外賣的單子全被許博遠偷偷藏起來。 第六餐他們倆吃方便麵,香菇燉雞和酸菜排骨,分著吃。 第七餐他們倆又吃方便麵,紅燒牛肉和鮮蝦魚板,依舊分著吃。 第八餐他們倆還是吃方便麵,西紅柿雞蛋和西紅柿雞蛋口味,沒分著吃。 第九餐許博遠表示手好了,不礙事,他捲捲袖子下廚去了。 二十三&二十四、討論關於孩子問題+因惡劣天氣被困在家 「叫外賣吧。」 在看過冰箱裡的食物庫存,又看了看外頭的傾盆大雨後葉修這麼下定論,結果許博遠很快就駁回他的意見,「這種天要人送外賣不厚道。」他說,接著去櫃子裡找了找,問:「吃方便麵?」 葉修打了個呵欠,他才剛睡醒,「哦,你去煮水。」 「懶死你。」許博遠笑罵,提著水壺進到廚房煮水,在等水好的期間葉修也跟著湊過來,問:「隔壁夫妻好像有小孩了。」 「真的?恭喜他們——等等,你怎麼知道的?」許博遠懷疑,葉修基本上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能知道隔壁夫妻的事情可真稀奇了。 葉修哼哼道他昨天倒垃圾的時候看見那女生的肚子變大了。許博遠回他如果人家只是吃多了有多失禮,葉修笑他你這話才叫失禮。 最後他們打算晚點上小號進競技場,誰輸了誰敲隔壁的門問去。 二十五&二十九、喝醉+意外的求婚 果然他們這些宅男酒量沒一個能好。看著趴在桌上陣亡的許博遠,葉修略帶哀傷想道。 他們剛才無聊,葉修畢竟已經退役了,於是兩人便開始喝點小酒,葉修深知自己的酒量,只好了一小口就打住,許博遠本來也是打算喝一小杯就好——不愧是白酒,酒精濃度真高。 總之許博遠咚地一聲,白酒下肚後便趴在桌上睡死了。 葉修看了眼桌上,杯盤狼藉的十分雜亂,他又看了眼似乎睡得很熟的許博遠,裡出了結論:這些事兒都得他去整理。 他突然想把十分鐘前提議要喝酒的自己在競技場虐個百來遍。 想歸想,葉修還是認命地去輕推了推許博遠,沒醒,他又稍微用力推了推,對方終於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著葉修不說話。 葉修被看得發毛,趕緊道:「醒了去房裡睡。」 許博遠應聲,搖晃著站了起來,沒走兩步就回頭看還坐著的葉修,滿臉你怎麼不過來,葉修無奈地笑了,走過去扶著許博遠說:「小藍你醉了連路都不會走了?」他打趣道。 許博遠發出了聲模糊不清的嗯,最後躺上床,拉住了打算離開的葉修,閉上眼睛,嘴裡卻含著笑:「反正你一直在,一輩子都在,不會走路有什麼關係……」 葉修微微瞠大眼睛,許博遠沒看他,正睡得香甜。 二十六&二十七、無傷大雅的打打鬧鬧+穿錯衣服 他們倆的身形相差不多,因此有時會收錯衣服,也會互穿對方的——葉修嘖嘖稱奇:「小藍,當初你買doge的衣服還真是有眼光哈。」 「……我剛洗澡時不是拿這件衣服。」許博遠無奈極了,剛才他把衣服拿進去時就見葉修在浴室搗鼓些什麼,這都多大個人了,還像小孩一樣……他無奈,卻也覺得有些好笑。 他開始盤算起晚點上淘寶買件哈士奇的衣服給葉修穿,對,就是那特別二的哈士奇,穿處去羨煞路人的眼光,多好的情侶裝呀。 三十、滾床單 假日,兩人睡到中午,起床吃飽後便開始打掃家裡——不知道該說是常態還是非常態,總之是老樣子的一人認真打掃一人偷摸電腦——等事情都弄得差不多後,許博遠已經出了一身汗,經過臥房的時候他突然想到被單似乎很久沒洗過了,他想先把床單換換再去洗澡。 許博遠一進臥房,就見葉修正半躺在他床上偷懶,還特悠閒立起枕頭墊在背後,舒舒服服的翹腳,這時看他進來了便懶洋洋地打了聲招呼:「忙著呢?」 「……」 許博遠沉默,再沉默。被汗濕的衣服正黏呼呼地貼在身上,他感到有些難受,想趕緊把事情弄完去清洗自己。葉修似乎是注意到他的難處了,這時總算坐起身子,看看許博遠又看看房間門口,最後露出了有些詭異的笑容來。 葉修說:「博遠,你要先打榮耀,先洗澡,還是先吃——我靠!」 然後他華麗地摔下床了。 許博遠抓著床單滿臉驚恐——方才他被葉修嚇到直抓著床單用力扯,床單被他扯出來了,連帶地葉修也從床上滾下來——葉修正在地上縮起身體揉著腰,許博遠連忙丟下床單靠過去:「有沒有受傷?」他伸手替對方揉腰。 葉修嘶了聲:「年輕人要善待老人家啊。」他還在哀號。 許博遠捏捏葉修的腰肉,說:「……那句台詞你哪學來的?」在葉修說那話時,他腦中彈幕只剩「臥槽」跟「我靠」以及「抓著床單快跑」,他是真嚇到了,只好遵照內心最後一個念頭做,結果摔了對方的腰——其實他挺過意不去的。他又揉了把葉修的腰。 「沐橙最近推的片的台詞。那片可真傻。」葉修說著自己都笑了,拍拍許博遠的手臂道:「沒事,沒傷到。」 許博遠哦了聲,摸著葉修的腰的手沒撤走,另隻手摸上對方的後頸,一個使力就將葉修放倒在床單上。 葉修怔了怔,看看近在咫尺的床,又瞟了瞟被他墊在地上的床單,最終視線回到壓在他身上的許博遠。他問:「床單要換?」 「嗯,弄髒也沒關係。」許博遠道。 於是葉修抬高脖子吻了上去。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