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吻 |
他們的第二個吻什麼味道也沒沾上。 第一個吻結束在半分鐘前,是由夏目主動的。是由夏目主動的誒。這要是告訴一分鐘前的名取,大概會看見用他引以為傲的演技爽朗地哈哈一笑,說,那真是讓人意外呀。聽來誠懇,看來真摯,但有沒有真正聽信進去就不得而知了。 總之——第一個吻無論是誰主動,名取都會覺得意外與新奇。早就不是懵懂無知的高中生了,愛情電影也演過不止一兩回,和人接吻什麼的,真心與否並不重要,這不是頭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哪怕是他頭一次與人唇碰唇,心臟跳動的速度也維持在平均水平,不快不慢,平心靜氣。 但這回可不一樣,他與夏目接吻的時間很短,短得讓他拾起眼中驚訝的情緒都辦不到。但他確實聽見了自己心跳的聲音。雖然不想承認,耳朵貌似還有些燥熱啊。純情得像小學生手指勾手指。但是並不討厭。 夏目大概也是害羞的。名取看見年輕的孩子露出溫和的笑容,玻璃珠般的眼瞳閃爍著不知名的光彩,只有一點點,但面頰也是紅著的。即使如此,這份青澀的笑容裡帶著顯而易見的得意。這肯定與他來不及佯裝淡定有關,失策,他就該在夏目退開前主動貼上去的。但這不能怪他,名取也是頭一次和喜歡的人接吻呀,這與歲數無關,與人生經歷無關,來不及回神很正常。這不能怪他。 心跳的聲音還在持續,第一個吻的時間實在太短,沒人來得及品味,或者說,他們品味的是與接吻毫不相關,卻也息息相關的東西。 夏目的臉還是紅的。名取忍不住用手指碰了碰夏目的面頰,他的目光收穫了對方的,名取不確定此時自己露出了什麼表情,但夏目的笑容很棒。窗外的雨稀稀落落地降下,從天空的彼端扯出一輪彩虹,帶著持續且安穩的聲音照進室內,卻也不及他手指觸碰的這張笑臉。於是第二個吻發展順理成章。 名取的人生過得還不算長,能夠作為他「重要的人」實在太少,身邊更是沒什麼人能以「友人」相稱。現在得來不易的朋友不小心成了戀人,該怎麼做才好呢? 要如何才能保護夏目,又要如何讓夏目覺得名取先生真是個溫柔的人呢? 夏目也想變得溫柔嗎? 「或許吧。但是、」瓜姬說。晚風吹起她的長髮,作為待在名取身邊最久的式神,她參與了年輕男人的成長,從學生時代邁入社會,往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發展,在兩個截然不同的領域得到成就。她看得最多,待得最久,所以她知道,「主人和那孩子是不同的。」 「是嗎。」名取說,那時的他待在月光下,雜誌訪談的工作剛結束,他徒步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路過的年輕女孩們貌似發現了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遠遠觀望。壁虎爬上他的掌心,即使握緊拳頭也沒辦法捏到一分一毫。名取輕輕地說:「我也不覺得我和那孩子是一樣的啊。」 明明瘦小,總被柊以枯樹枝比喻的胳膊卻隱藏著無限的力量。強大又溫柔,這無一不是年輕時的名取想要的特質。但這不代表夏目就是名取的理想。在過了這麼久以後,名取從銳利鋒芒的少年蛻變成一個圓滑處世的大人,他更加確定了這樣的夏目不會是他的目標。瓜姬說得沒錯,他和夏目是不同的。 名取先生其實是很溫柔的人呢。可是夏目曾經這樣說。 當時名取還嚇了跳,他和夏目閒著沒事玩起了抽鬼牌,桌面散落無數卡牌,輸了的人要說真心話。夏目手裡還握著一張鬼牌,名取早一步扔開了成對的牌,聽桌子對面的年輕孩子說。我曾經以為名取先生是個冷酷的類型。還好不是呢。 還好不是呢。 名取沒空去想這是否是正確的選擇,就如同他選擇當一名除妖師是否正確一般。事實上,名取有大把的時間在思考該如何前行,該朝哪一條岔路走去,該如何挪動雙腿繼續向前邁進,該如何變得強大,該如何變得溫柔,這些思考無時不刻束縛著他,可名取本人心甘情願,這些束縛便不再是束縛,也不再是值得時時刻刻放在心上的事了。正如他選擇和夏目告白,考慮過對夏目的將來發展是否得宜,也嘗試在告白時用自己的方式告訴對方用不著回答也沒關係。但夏目回答了。向他人吐露心聲可不是什麼簡單的事啊。所以名取也該用自己的行動證明這個選擇無關正確與否。只要持續向前邁進就可以了。答案簡單到不可思議。 正如此刻的兩人。名取想吻夏目,所以他將自己的唇貼上對方的唇。動作很輕,幅度不大,就是輕輕地磨蹭對方的唇而已。這點程度不足以嚐到對方口中的一切味道,就連呼吸都放緩了,名取一時間有些無法分辨雨水的氣味是否飄散進屋。彷彿周遭一切都被拉遠,再拉遠,他們被抽離在只屬於兩人的空間中,再輕輕地分開。 「名取先生。」夏目說。 「嗯——再來一次嗎?」名取笑笑地說,然後直接吻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