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子與心 |
甫煞住車,月永レオ已急不可耐地跳下機車,安全帽都沒脫,沿路歡呼著奔向大海,像是頭一次來到海灘的小孩子。 氣溫還是偏涼,沙灘上沒什麼人,煙花碎屑和空寶特瓶有部分被埋在沙裡,貝殼僅一小截露在外頭,像尋寶遊戲的提示。月永レオ絲毫不在意這些,他撿了根長長的樹枝,在髒亂的沙子上鉤出幾道線條。 瀬名泉以為月永レオ又在作曲,便沒怎麼搭理。等他停妥機車再看過去時,才發現這回誕生到世界上的不是歌曲,而是knights的標誌,畫得還巨醜。那是一顆不怎麼威風的馬頭,埋在沙裡的垃圾倒是都被挑出來了,腳印卻踩得四處都是,連眼睛都是腳印踩出來充當的——就是上頭王冠畫得還算順眼。 他轉轉眼珠,改去看站在knights標誌旁邊的前任國王陛下。 月永レオ似乎是感應到背後來的這道的視線,他摘下安全帽,適時地回過頭招呼:「セナ、嗚啾——!快下來吧!」 「是、是,嗚啾——明明就是你家旁邊的海灘,不需要這麼興奮吧。」瀬名泉嘴上嫌棄,還是挺配合地靠過去。這回他沒有將難看的殘骸踢飛,只是平靜地繞過這些垃圾,站到了月永レオ身側。 月永レオ出奇地興奮,像待在雪中拚命作曲的那時候,但又有些不同。這次的溫度沒有冷得他渾身發抖,白色的雪換成了髒兮兮的沙,唯有被冷空氣凍醒的腦袋依然閃過一首又一首的作品。 不記錄下來絕對是巨大的損失,月永レオ剛從口袋摸出了筆,一旁的瀬名泉已經將一沓樂譜塞了過來。 「到了現在,セナ還是一樣很能幹啊!」月永レオ毫不吝嗇地稱讚他。 「只是覺得寫在沙灘上的話很難拍下來罷了……話說回來,這已經不是我該負責的工作了吧。」瀬名泉說,他將視線遠遠地拋在海平線上,天空還是藍的,僅有遠方透出了一點黃,海上沒什麼波濤,僅有細小的波浪帶著幾縷難看的海藻,一陣一陣地拍上岸。「紀錄新曲也是,拍下這個標誌也是。」 「唔嗯——因為現在的knights是スオ的knights嘛……」月永レオ將紙壓在瀬名泉背上寫,被毫不留情踹了腳,皺著眉改坐到了沙上:「說是スオ的好像也不太對?他不接受新的『國王陛下』的頭銜嘛。」 說完,他從記憶中掏出了記憶,學著朱桜司當時說話的口吻,說:「knights的leader可以換人當,但是國王陛下只能有一位——真是死腦筋的小少爺呀!不過我很喜歡哦!」 「——雖然是這樣說,但セナ說出這種好像要卸任的話,果然還是讓人覺得有點寂寞啊。」月永レオ仰起頭,沖瀬名泉一笑。 瀬名泉沒立刻接話,月永レオ等了幾秒鐘後就被靈感拉回紙前,邊寫邊哼起正寫著的旋律,配合浪潮的聲響,組成一段不算和諧,但也不怎麼突兀的新曲。瀬名泉開口說:「……反正那些臭小鬼很快就會畢業的。」 月永レオ遲了幾分鐘才回他。他先將曲子收尾,在後頭寫上作曲魔人X,又飛快塗掉,改填上月永レオ四個字,這才慢吞吞地回答:「也是啊,連我都能順利畢業了,那些傢伙就更不用擔心了——不對,リッツ還是讓人蠻擔心的!」 「……不,以前的話就算了。現在的くまくん已經沒什麼好擔心的了,ナルくん也在同一班,會幫忙看著的。」 「啊,沒錯。現在的knights和以前已經不同了,是大家庭呢!不過一直有種沒怎麼經歷這段時間的錯覺,總覺得我待在學校的時間很短!」 瀬名泉飛快答道:「是很短沒錯,畢竟你有半年以上的時間不在啊。」 「嗚……セナ真是不留情。」 「事實罷了。」 「嘿——」 發出意義不明的聲音,很快地月永レオ又如同往常哈哈大笑起來,他笑著起身,隨意拍開褲子上的沙,將剛寫完的樂譜塞進瀬名泉懷裡。他們早已過了當初還要問這首歌是要用來做什麼的磨合期,現在已經有了足夠的默契,他們老早討論好了,返禮祭不是終點,畢業當天還要辦場對決,採現場報名制,任何組合都可以在當天對他們進行挑戰。 反正knights是不會輸的,就算月永レオ換到先攻,朱桜司作為國王的戰略也是如此,他們沒有任何落敗的可能,knights從來都是所向披靡的。 將被塞過來的樂譜好好折起,瀬名泉抬起視線,發現月永レオ還是盯著他的。「怎麼了?」 「唔……」月永レオ還沒擬好草稿。他本來就不擅長掌握文字,現在也只是模模糊糊跑過一個概念——他說不清,但他喜歡這種感覺,嘗試捕捉這份情緒的能力或許可稱之為妄想,而妄想可以將還沒達成的現實補完,所以他喜歡。 他的靈感要他在這之前先讚美一句,於是月永レオ說:「セナ,你真好看。」 「……什麼?」 「我也不清楚!但是看看這個地方!有晴朗的天空,有廣大無邊的海洋,有沙灘——哦,這個有點髒,但是上面有knights的標誌,那就扯平啦!セナ在這裡,我站在你面前,馬上就要畢業了,現在應該要說點什麼……」 「你啊,對語言的掌握能力還是一樣糟得一蹋糊塗,這三年來貌似都沒什麼長進啊——?」瀬名泉說,他微微彎起嘴角,一字一句地說:「平時不是很常掛在嘴邊嗎,怎麼到這個時候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月永レオ有些驚奇地瞠圓了眼睛,隨後朝對方撲抱上去:「我愛你哦,セナ!宇宙最最最喜歡!」 「好、好——總之,畢業後也多指教了——」瀬名泉接下了這個擁抱。 「那算是什麼回答啊!セナ絕對也是喜歡我的吧,這時應該要說喜歡我吧!」 「好煩人啊,都知道的事情別一句一句地問了好嗎!」 在三天以後,他們即將離開夢之咲,不再有學校作為管理者保護尚未成熟的年輕偶像,所面對的環境絕對比現在要險惡黑暗,但也可能更加美好。 踏出校區的那一步,便是世界改變的瞬間。 月永レオ會是第一個離開夢之咲的,而瀬名泉緊跟在後。就如同以往。 但這全是三天後才會發生的事情,現在離結業式尚有三天的時間,今天只是普通的上課日,放學後沒有工作,瀬名泉在騎車送月永レオ回家的中途經過了海岸線,月永レオ嚷著要過去,瀬名泉抱怨著這裡很髒啊,在他耳邊吵很煩人啊,還是乖乖地將機車龍頭換了個方向,讓後座的乘客能如願下海玩沙。 在下車之前,瀬名泉又抱怨了幾句,好像不抱怨話題都不能接下去發展。月永レオ習以為常,理所當然地說:「因為這裡有很多靈感嘛!而且セナ不是喜歡有水的地方嗎——」 「才不是為了我吧,明明就是為了你自己。」瀬名泉說,他剛把車停下,月永レオ一溜煙就衝了出去。 月永レオ忙著在沙灘上留下knights存在的證明,而瀬名泉替他拍下照片。 像過去已經發生過無數次,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午後。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