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 |
「哦!真難得,セナ滿身都是汗呢!」 「……」抬手抹了抹下巴上的汗,瀬名泉不怎麼耐煩地瞪著面前的鏡子,即使沒回頭,也能從中看見月永レオ踩進練習室的身影。他不滿地皺起眉,和鏡子中的那人對上視線,「為什麼國王會在這裡啊?」 「哼哼,『為什麼』這種起手式是不對的哦?在發問之前,得先讓妄想在腦中跑過一遍,聆聽那輕快的腳步聲,答案就會翩然現身——」月永レオ高興地走上前,站到瀬名泉身邊,「如何?セナ看見什麼答案了嗎?」 瀬名泉轉過眼珠,這回是真正地看見月永レオ整個人,後者臉上寫滿了興奮,顯然非常期待聽見他的回答。真是麻煩——從一進練習室裡就亢奮過頭的表現,以及刻意讓他猜測目的的跡象,看來倒不像是來練習而正好碰上?他隨意地從幾個猜測中揀了答案:「——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不愧是セナ!雖然沒完全猜到,但還是發現我來找你這件事了!」 「是、是——所以呢,有什麼事就快說吧,我還要繼續練習——」 月永レオ打斷他沒說完的那句話,「我們去外面走走吧!」 「……嗯?」瀬名泉一愣,他倒是沒想過會收到這種回答。還以為這回絕對又是新寫了首組合的新曲,煩惱歌詞該怎麼辦之類的事情。 「『嗯』是什麼反應!我發現了,雖然現在這樣沒什麼不好,但一生只擁有一次的青春全部身心都奉獻給偶像事業實在太可惜了!我們可是高中生啊,像個普通的孩子,在放學後一起打打球,吃點東西怎麼樣?」月永レオ說,不容質疑地拿起邊上的毛巾,朝瀬名泉塞去,「把汗擦一擦,和我一起去享受青春吧,セナ!」 「誒——打球什麼的,你是弓道部的吧?如果要像個『普通的』高中生,就去社團練習怎麼樣?唉,而且要在放學後吃點什麼,你該找的是ナルくん他們吧?」有些困擾地躲開朝他臉揮來的毛巾,瀬名泉花了幾秒鐘才重新奪回它,「在練習之後,我只想好好地回家洗澡啊?流了一身汗真是超煩——」 「ナル他們一放學就去社團了,和我一樣翹掉社團的只剩下ナル了啊!」 「我們也有的社團吧……」瀬名泉說,他用毛巾好好地抹掉了身上的汗水,不由得嘆口長氣。就是不想被看見滿身大汗練習的模樣,才選在今天翹掉社團,好好待在練習室練習的,反正今天ゆうくん也沒打算去練習的樣子;先回家一趟洗澡再出門好像太多此一舉,更何況這和這什麼『像個普通高中生』的活動宗旨背道而馳;陪這個傻瓜到處走走倒也沒什麼,但隨便吃路上來路不明的食物會打破他的飲食計畫——真是的,規劃完全泡湯了啊。 他想著,對上月永レオ的表情,後者自始至終都抱著書包,完全沒有放下的打算,一副就等他跟上的姿態。 「……只限今天啊。」皺著眉,瀬名泉終於妥協。 「謝啦,セナ!我果然最喜歡你了!」月永レオ哈哈大笑,湊上去的笑臉被瀬名泉毫不猶豫地一掌推開。 用毛巾擦乾汗水和直接沖澡的成果肯定有差,但總比滿身汗並直接外出要好。雖有些不情願,瀬名泉還是仔細地擦乾了自己,然後說:「……我說。」 「嗯?」 「現在出校的話正好趕上普通科放學時間了吧?校門口肯定很多人。」光想像這個畫面就覺得煩悶,瀬名泉毫不猶豫說出他的口頭禪:「真是超煩。」 「哦哦!這個就不用擔心了,我知道一條秘徑哦!」月永レオ得意地說。 聞言,瀬名泉懷疑地看向他,卻也只收到一個得意到有些欠揍的笑臉。 雖然對月永レオ說的話抱有一定程度的遲疑,但眼下除了在學校待到外面的人潮散去,好像也沒有其他辦法可以避開那群粉絲。 在簡單的整理過後,瀬名泉跟在月永レオ身後離開了訓練室。 月永レオ領著他來到與正門口完全相反的方向,這甚至不是往側門的路線。他們左彎右拐,穿梭在校園其中,最後來到了一處圍牆較為低矮的角落。 「……你說的秘徑應該不是指翻牆吧?」 「糟糕、セナ完全猜到我的想法了!——難不成セナ也可以和宇宙通訊!這可是大發現——痛!」月永レオ揉揉額頭,「セナ真是越來越暴力了。」 「想抱怨的人是我吧?完全不懂你在想什麼啊,要是沒翻好牆、因此受傷了該怎麼辦?這麼不愛惜身體的行為我可不做啊——?」瀬名泉嫌棄地看向那堵牆。 月永レオ噘起嘴,像個小孩般嘟嚷:「才不會受傷,我翻過很多次了——外面是住宅區,沒什麼行人會經過,很安全的!」說完,他突然有些驚訝地看向瀬名泉:「誒?所以セナ不和我去嗎?我們的青春之旅就要在這邊畫下句點了嗎——」 「嘖。」瀬名泉瞪了他一眼,「你先過去——」像是為了保證自己不會臨時溜走,他想了想,又補充一句:「你先示範一次,我待會翻牆的時候成功機率會比較大吧。」 月永レオ眨了下眼睛,隨即咧開嘴笑了。 得到了保證,他三下五除二遍翻過了牆,卻沒立刻往下跳,而是坐在牆上,像隻佔領高地的貓,對正抬頭看他的瀬名泉說:「上來吧,我會抓住你的。」 瀬名泉沒接話,朝他伸了手。 兩人很快就成功翻到對面。 就像月永レオ說的,學校面對的這一側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住宅區,沒碰到什麼行人。瀬名泉站在原地,簡單整理過自己的服裝。 剛把有些位移的馬甲調整到位,瀬名泉一抬頭,就見翻出牆外的月永レオ皺著眉,露出了相當苦惱的表情。「……有什麼東西落在學校了嗎?」 「唔——セナ,你知道一般的高中生在放學後會做什麼嗎?」 「誒——所以你自己也不知道啊,就這麼隨便決定了行程,卻不知道目的地在哪嗎?……算了,去哪都無所謂吧,你不是已經決定好了嗎?打球就算了吧,在附近隨便吃點東西,再去哪裡都行的地方隨意走走?」瀬名泉想了想,說:「上次好像聽ナルくん說過附近有間不錯的咖啡廳,就去那裡?」 「哦!感覺真不錯!要是那裡的蛋糕好吃,之後再帶ルカ去吃——所以,那間咖啡廳在哪?」一下回復的精神,月永レオ忍不住笑了兩聲:「セナ真可靠啊。」 瀨名泉咋舌,拿出手機後連上網,點開了地址:「我看看——唔,要搭電車才能到。」 「那就去吧,電車!讓我們來場電車之旅!哇哈哈哈!」 「別在住宅區大叫啊,要是把奇怪的人引來怎麼辦。真是超煩——」 抱怨歸抱怨,瀬名泉還是好好地把人帶到了他也從未來過的咖啡廳。 距離學校倒是不遠,不過五站車程的距離,對平時就在搭乘電車通勤的瀬名泉而言,這倒不是什麼麻煩的事情。硬要說的話,在無處可去電車上接收到的視線比這趟車程煩人得多,不論其中包含著什麼意圖,被人用彷彿看稀奇事物的眼神觀察,本身就是一件再討厭不過的事,但只要沒有人上前來打擾,倒也還不難忽視。 比起這個,在電車上突然喊著「啊啊、新的Inspiration出現了!」而突然埋首創作的月永レオ才是真正麻煩的存在——鬆開手指,瀬名泉不再抓牢月永レオ的書包,「咖啡廳到了——你的曲子還沒寫完嗎?」 「快了快了!果然在移動的情況下比較難寫啊——但我還是完成了這份巨作!我果然是天才!哇哈哈!」月永レオ興奮無比,將剛譜寫出的曲子塞進瀬名泉懷裡,飛快被轉移了注意:「哦哦,就是這間店嗎?看起來挺普通的嘛——」 「別在門口叫啊,你是小孩子嗎?」瀬名泉說,抱著一疊紙張,率先踏進了店裡。 月永レオ急忙跟上。 店裡的裝潢挺普通的,就是一般常見的咖啡廳的擺設。甫一進門,立刻就有服務生向前帶位,在簡單介紹過後,便留下菜單,讓他們好好地選擇自己想點的項目。 隨意地翻過菜單,月永レオ沒在上面花太多心思。他抬起眼,看向桌子對面,彷彿有些不情願的瀬名泉:「セナ想點什麼嗎?」 「沙拉——唔,強制點一道飲品嗎?好煩,每一樣熱量都很高啊。」 咧開嘴角,月永レオ露出了相當開心的笑臉:「セナ你好像節食中的女高中生啊!呀,真好啊真好!像在和可愛的女孩子約會!」 「哈啊?別開玩笑了笨蛋國王,按照身高來說女孩子的那方是你吧!」 「嗯,沒有反駁是在約會呢。」 瀬名泉一愣,剛想說話,就見月永レオ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和這個傢伙爭論根本沒有意義。他索性低下頭,在菜單上尋找自己勉強能接受的飲品。 偏偏他想無視的對象還在勤奮不休地騷擾他:「セナ、セナ!」 「……好煩,又有什麼事嗎?」 「待會再搭電車去哪邊晃晃吧?嗯,雖然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在車站前猜拳吧?贏的人說個數字,輸的人決定方向,隨便搭上一臺電車,去宇宙的盡頭探險吧!像個普通的高中生——哇哈哈哈!」 一般的高中生才不會像這樣搭電車流浪呢。瀬名泉想,但要阻止興致高昂的月永レオ也很麻煩,他在兩個麻煩的選項徘徊了幾回,發現這場流浪已經進行到一半,中途才喊暫停實在沒什麼意義——他調整坐姿,夢之咲的制服果然顯眼得要命,和剛才那段路途相同,在店裡接收到的視線實在刺眼,好在沒什麼人向他們攀談。 他總算抬眼,朝桌子對面一望,就見完全不受視線干擾的月永レオ哼著歌,在撥放著音樂的咖啡廳中聲音不大,恰好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又是一首完全沒聽過的音樂,是即興而作,還是剛才在電車上譜寫的新曲? 店裡撥放的音樂尚在持續,周邊座位有人在小聲聊天。 不知道這場出發的目的地會在何處。不過也都無所謂了。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