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 |
鑰匙轉了三圈半,喀地一聲門鎖開了,葉秋鬆著領帶的同時進到屋裡,裡邊沒人,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他開了燈,不怎麼大的空間出現在他眼前。 他已經從家裡搬出來兩個月了,和葉修一起。 葉秋吐出口長氣,他隨手將公事包放到沙發上,一屁股坐在旁邊。沙發的質地很軟,隨便一靠背脊就黏在了椅背上,好像被吞了進去。葉秋順勢仰起脖子,抬著頭看向其實還有些陌生的天花板。這兩個月總算讓這間房多了點生氣,裝潢依舊簡單得很,但看起來就是有人住過,和原先那個家有點類似,又有點難以言喻的不同,同樣舒適,也同樣有家的味道,但這裡只有他和葉修生活的痕跡。 空間正一點點地被他們填滿。只是他還不滿足。 兩個月的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卻怎麼也填不滿過去那十幾年的空白。 葉秋其實明白得很,和誰有空白是稀鬆平常的事,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人有辦法跟他永遠相處在一起。好比養育他長大的父母,好比偶爾會來家中親切的保潔阿姨。就他自己以前的規劃,將來他和哪位漂亮賢淑的女孩子交往,或是進而結婚,那也是之後才將彼此綁在一起的,在他們相遇之前,彼此之間總有段不屬於對方的空白。 這本該是理所當然的事,可葉秋依舊是不怎麼情願接受葉修和他已經不再如同以往相似的事實。 放在以往,他倆要假扮彼此是相當容易的事,原因是因為他們熟悉對方如同熟悉自己,即便外表一毫不差,他們的性格卻是天差地別,葉修要假扮葉秋絕對不是裝乖就能了事,葉秋要偽裝葉修也絕不是性格外放就成,可他們總能扮演得連父母都辨認不出,追根究柢就是因為他們對此的了解與認知,他們之間沒有祕密,他們完全讓對方進入自己的生活之中——至少童年時期向來如此。 現在他和葉修已經不可能再交換身分了,他們之間有過太多的空白,葉秋不曾參與過葉修的那個圈子,反之亦然。這是很稀鬆平常的事,但葉秋就是覺得不快,他和葉修真不該如此,葉修的身邊應該有他的身影,他的身邊也應該有葉修出現過的痕跡,但現在沒了,在葉修離家的那些歲月,他們之間的空白越來越多,越來越深。 不甘是肯定有的,理智都無法說服葉秋不去在意這些事,只是儘管不樂意,那些陌生的痕跡卻是一直閃閃發光著。 那些閃爍著光芒的星點全在葉修身上,讓葉秋感到陌生,卻也感到驕傲。那全是葉修構成現在的模樣的基礎,是誰都偷不走的寶物。他很喜歡這樣的葉修。 「葉秋。」 葉秋回過神,這才發現葉修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手裡還扛著一台一看就很舊了的電子琴,「趕緊過來幫把手。」 葉秋連忙過去幫忙抬琴,一邊抬一邊問:「你這哪來的琴?買二手的?」 「隔壁家傍晚的時候不是時常傳來琴聲嗎?那對夫妻買了台新的電子琴給他們女兒,舊的不要了,今早見面時問我有沒有彈琴的習慣,我想著咱們很久沒彈琴玩就要來了。」 「隔壁有人每天練琴啊?」葉秋問,這時琴也搬到了客廳,他放下琴後就轉轉手腕,「我好像沒什麼印象。」 「哥早說了,你太常加班了啊!」葉修說,他看著那電子琴,表情很奇妙。那不是他看見榮耀會有的表情,但也絕對能算得上喜歡——或者是眷戀? 葉秋沒有深入思考,也沒有回應葉修的調侃。他先是確認了一下電量,開了開關就往鍵盤上按,他彈的就是最簡單的小蜜蜂,一曲彈畢,卻是說:「和真的鋼琴還是有差啊!音色太差了。」 「嗯,的確是差了點,只是玩玩的話還是挺不錯的吧?」葉修也按了幾下琴鍵,「記得麼?小時候我們還比過手速玩呢。」 「現在也能再比一次啊。」葉秋說,似乎來了點興致。 葉修頗為不屑地看了葉秋一眼,「你?你比不上我啊!」 「你不也好幾年沒彈過鋼琴了?別告訴我你現在手速還能像以前一樣快!」 「夠了啊,我是打遊戲的,手速肯定比你快啊!要跟你比還算欺負你呢,你知不知道職業圈裡那群大神誇我什麼?」葉修說,一副囂張到不行的樣子。 葉秋被他的這個態度勾起了一點好奇心:「他們叫你什麼?」 葉修很得意:「不是人!」 葉秋說:「……」 葉秋說:「你確定這個真的是讚美?」 「哎,才說你天真啊,這個肯定是讚美!」葉修說。 「吹吧你就。」葉秋嫌棄他,然後他對上葉修的視線,兩人一起笑了。 「這回比賽的指定曲是野蜂飛舞啊!」葉修做起了手操。 「沒問題!」葉秋躍躍欲試。 反正他們的相處時間還很多嘛。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