岔路直行 |
——在那之後,發生了很多事情。 中王區的牆壁總算瓦解,當然不是物理上的意思,那道牆依然存在,可是男人終於也能夠按照自己的意願進出,曾經的門票連同不合理的法律作廢。歧視當然不是能那麼輕易就消弭的事物,不平等的社會並無隨著昨日一同遠去,但世界確實在逐漸變好,就如下過雨的天空總有機會顯露花淺蔥色畫布的時候。 只是變化不見得會發生在每一個人身上。 橙色的日照灑下,溫柔地替有栖川帝統鍍上金邊。他瞇起紫紅色的眼瞳,站在街邊翻了翻褲子口袋,甚至脫下外套、並上下搖晃著,連一円硬幣都沒讓他甩出來。他沒錢了,又沒錢了,最後一枚錢幣最終吃進了角子機的肚子裡,連顆鋼珠都沒吐出來,吝嗇得像街口那攤永遠不願意給客人殺價的水果攤販。 於是有栖川帝統悻悻地穿回外套,晃動著腦袋,往隊友家的方向移動—-- * 筆尖在小巧的方格上頓了頓,幻太郎猶豫再三,還是沒想好要讓帝統來到哪一位隊友家中,這影響到後續的劇情發展。話雖如此,其實他早已決定好結局,無論帝統到了誰的家中,都能在家門口見到餘下兩位成員,其中一人會笑著和帝統打招呼,說為了慶祝世界成功變得更加有趣,一起去吃燒肉吧? 將情節在腦中過了一遍,幻太郎還是沒想好該如何下筆。他嘆口氣,就此擱筆。 這一系列的動作驚擾了在一旁打版的亂數,粉色頭髮的青年抬起頭,額上還別著髮夾,將干擾作業的瀏海全數夾起。亂數眨了眨眼睛,放下手裡的鉛筆,「怎麼了幻太郎,以帝統為主人公的小說寫完了嗎?」 「不,小生暫時還沒決定好結局呢。」幻太郎笑笑地回話。他身在亂數的工作室,牆壁漆成舒服的米色,但是周遭擺飾的家具及裝飾卻五顏六色,如同棒棒糖般鮮豔奪目,雜物不算太多,然而久經整理,尚未完成的作品四處擺放,整體的空間被壓縮,工作室看起來比原先要小上不少,亂得不行。 幻太郎倒是沒對這點作出什麼評價,他只是安靜地坐在唯一還算乾淨的沙發上(這是用來招待客人的唯一淨土),將放入包中的稿紙取出,在等隊友集合的同時寫下遲遲未完成的故事而已。 「嘿——進展不順利嗎?」亂數摘下髮夾,蹦蹦跳跳地來到另一張沙發前,笑嘻嘻地和幻太郎面對面,「讓我來猜猜——幻太郎沒辦法不帶私心地寫出關於帝統的決定,所以卡文了嗎?」 「創作本來就是充滿私心的產物啊。還有亂數,其實進展不順利的人是你吧?」 「誒嘿嘿,被發現了嗎?雖然大致上有想法了,但總覺得很不順利呀——」亂數側躺在沙發上,一臉苦惱:「就算想試著先打版找感覺,也覺得哪裡不太對,啊——創作真讓人苦惱呢。」 「沒錯呢,小生也經常在沒有靈感的時候被截稿日追著跑哦。」幻太郎心有戚戚焉。 亂數笑了笑,依舊軟爛在沙發上,用翻轉的角度去看幻太郎,「不過啊,幻太郎——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請便。」 「幻太郎對帝統是什麼感覺呢,是喜歡嗎?」 幻太郎收起攤在桌上的稿紙,將之放回包裡。等到所有動作完成,他才看向亂數的眼睛,「當然喜歡啦,我們是possse不是嗎?我也很喜歡亂數哦。」 「哦!我也喜歡幻太郎——」甜甜地笑著道,亂數的心情很好,但他可不是那麼容易被敷衍過去的角色,「但是、實話呢?說謊可是不好的喲!」 「哎呀哎呀,被你看穿啦——好吧,如果按照亂數的標準來看,小生並不喜歡帝統,但小生承認帝統是個看著就不會膩的奇怪傢伙。」 亂數翻了個身,面向天花板道:「這次的話很難辨認真偽呢!哪句是真話,哪句是謊言呢?嗯——」 同為謊言家的幻太郎沒對亂數的演技給出任何評論,他喝了口早已涼掉的綠茶,將杯子放回桌上,用較為粗獷的聲線說:「那麼,這回換余向您問個問題。」 從沙發上爬起,亂數挺直背脊,像個乖寶寶似的坐好,「嗯!什麼都可以問哦!」 「亂數喜歡我們嗎?」 「最最最最最——喜歡!」亂數刷地從沙發上彈起,衝到幻太郎身邊,給了他十足熱情的擁抱。 * 「打擾——唔哇、你們兩個為什麼抱在一起!」 一推開門,帝統就被沙發上相互擁抱的兩人嚇了跳。亂數也就算了,為什麼連幻太郎都笑著回擁啊?這個畫面實在超出他的理解範圍。而在沙發上擁抱的兩人互看一眼,同時露出微笑,極其默契地鬆開雙手,站起身就朝帝統靠去。 「等、等等你們——」帝統對著不存在的神明求救。 他沒來得及重新開門逃出,隊友們便一前一後地撲抱上去,甚至用全身的重量壓上,逼得他踉蹌兩步,最終還是面朝下倒地不起——好在他皮粗肉厚的,這麼一摔,連個瘀血都沒撞出來,就是背上壓了兩個成年男子的體重,有點難受。「你們兩個亂撿了什麼地上的東西吃啊!」 「嘿嘿,我們可不是帝統哦!」抱著身下那人,亂數用可愛的聲音說。 「沒錯,妾身只是想將滿懷的愛意傳達給帝統而已。」幻太郎使用女性的聲線道。 「什麼、好重——快點起來!」帝統掙扎著。 沒人理他,繼續怡然自得地壓在他身上,「話說回來,總覺得從剛才開始就聞到奇怪的味道,嗅嗅——」亂數四處嗅聞。 幻太郎眉頭一皺,「確實……帝統,你上一次洗澡是什麼時候呢?」 「我前天還有洗澡的!……還是大前天?」 「哇,帝統好髒——哦,好像有想法了!嘿咻!」亂數從帝統身上離開,逃難似的回到了他的位子上,在散亂的紙上奮筆疾書著。幻太郎觀察了一下,這才發現亂數似乎不是找藉口塘塞,而是真的因此有了靈感。 真是的,創作還真是讓人困擾啊。幻太郎無奈。 帝統還倒在地上,這時他已經懶得掙扎了,反正這又不是他頭一次與地面親密接觸。他就這麼趴在地上,對還壓在他背上的幻太郎道:「吶、幻太郎——」 「怎麼了?」 「關於我的小說什麼時候會完成啊?我等好久——」 「帝統的小說——?哼嗯,是很陌生的詞彙呢,小生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真的假的,不會吧!虧我那麼期待,還想當第一個讀者——」 「啊哈哈,騙你的。」幻太郎愉悅道:「已經在最後收尾階段了哦,再過不久就能完成了。」 帝統來勁了:「哦!到時候絕對要讓我第一個看哦,夢野老師!」 幻太郎又笑了笑:「這也是騙你的。」 「誒?」 「雖然的確已經在收尾了,但最終有個分岔點小生始終不能決定,再這樣下去可無法迎接完結那天的道來呢。於是小生決定來問問作為主人公雛形、有栖川帝統先生——在安逸與勞苦中,您會走向哪一條道路呢?」 「啊?當然是選擇刺激的那一條啦!」帝統想都不想就答道。 「哈哈,很帝統式的回覆呢。」 「什麼啊,總覺得被消遣了。」 「您多想了,沒這回事。」幻太郎終於從帝統身上下來,卻沒立刻站起,而是就這麼蹲在帝統身旁,小聲地說:「在小生完成這份作品之前,能拜託你及亂數一件事嗎?」 帝統側過頭,一副不能理解的模樣:「有什麼好能不能拜託的?我們是Posse不是嗎?有什麼話直說就行啦!」 「說的也是呢……」幻太郎苦笑。他用設想中、和帝統說一起去吃燒肉吧的語氣,對著現實的帝統道:「請你和亂數空下一天,和小生一起去醫院吧。」 「誒?你生病了嗎?」 「我很健康呢。只是想讓你們見見醫院裡一個故人罷了。」幻太郎想了想,又補充說:「是和你們一樣重要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