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甘 |
00 榮耀! 贏了!我們中國隊贏了!第一屆國際邀請賽的冠軍得主是中國隊! 大家看啊,那個榮耀的標誌是只屬於我們的!是只屬於我們的! 我們是冠軍!今夜是屬於中國全體榮耀粉的冠軍!這是我們的榮耀! 彈幕瘋狂刷著屏,在直播的影片當中「榮耀」、「冠軍」一類的詞幾乎要掩埋住整個畫面,大大的榮耀標誌被遮住了,中國國家隊成員相擁而出的畫面也全被蓋住了,無數的彈幕飛舞著,七彩地盡情發洩,宣告著這場勝利。 一直到這時候,才有人悠悠地地吐出了口長氣。 現在是凌晨四點,醒著的榮耀粉不計其數,能去現場的人早在蘇黎世享受現場氣氛去了,不能去的就待在自己家裡,看著電視的現場直播或是刷開網路看線上影片。而藍雨俱樂部公會的幾個人,窩在公會部門的房裡,小聲地歡呼了下。 「贏了!贏了!我就知道一定能贏的!」 「還說呢老筆,你剛才還緊張得害我們差點團滅!」 「黃少跟喻隊剛才的配合太經典了,真不愧是咱們隊的王牌!」 「哈哈,還轉移注意力呢!」 「靠,老藍你能少說兩句呢嗎……」 幾個人笑著,罵著,才紛紛將網站關掉,把被窗口化的榮耀介面切回全螢幕。 所謂輸人不輸陣,俱樂部方面當然有派幾個公會部門的人一起前往蘇黎世,更別提他們一開始就沒打算輸了,這不,世界邀請賽的戒指全收進中國隊成員的口袋中。只是就算要派人,也不可能真的傾巢而出,場面浩大是一回事,空蕩蕩留著給其他戰隊瓜分的網遊又是另一回事了。 公會部門裡誰都想去,要說去競技場打一架吧,總不能讓五大高手全離開,要說用抓鬮的吧,不公平,太不公平了,興沖沖舉手說要做籤筒的筆言飛那看不見的尾巴搖得飛快呢。最後還是他們當中的老大春易老發的話,說猜拳唄。 最後拳是猜了,五大高手去了三個,留個藍橋春雪和筆言飛,再留一個也能算是高手的繞岸垂楊,以及其他幾個好兄弟。 這是挺正常的分配,網遊中能管事的有他們這三人,剩下的幾個也都是挺配合的主,沒什麼壓力。 遊戲中,筆言飛偷偷傳了個私聊給藍橋春雪:「老藍,你怎麼看?」 許博遠——也就是藍橋春雪——這時正忙著打BOSS呢,零點過後的這幾趟本到現在都還沒下完,實在是下副本的幾個人太漫不經心了,注意力全放到了國際賽的決賽中。等BOSS打得差不多了,許博遠才慢悠悠地回了消息:「什麼怎麼看?你是指剛才的比賽?」 「誰問你這個呢!」最後一趟副本這時候刷完了,他們幾個回到了副本入口,筆言飛一邊發著公開消息的「大夥兒忙去吧,回見!」,一邊在私聊窗打上一串話:「該說老藍你是沒心眼呢還是咋的?我是說繞岸啊!他安靜到有些過頭了吧?他也是看比賽的,剛才還攻擊還差點歪到我這呢,結果比賽結束了,我們剛才歡呼的時候他一點也沒表現,太奇怪了!」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他內斂吧……」 許博遠剛敲下這段話,自己都笑了,繞岸垂楊內斂?這比路邊撿到一百個稀有材料還要讓人難以置信。他沒再管筆言飛傳來大堆「別說笑了,你說他這是病了還是餓了?」的問話,他只想果然前些日子看黃少的視頻久了,人都變吵了。 網遊中看著也沒什麼事情了,待會管管公會內部的事情能下班了,許博遠這邊想著,再一次將榮耀介面窗口化,打開才剛關掉的線上視頻,沒兩下就又看見了大堆的彈幕瘋狂洗版。 天即將亮了,榮耀粉卻彷彿不知道疲倦,人人都有要熬夜到天亮的架式。許博遠無奈地想,好不容易才從彈幕的縫隙中看出現在影片裡的人在做什麼。頒發獎盃和戒指的儀式他是徹底錯過了,雙方選手握手也沒看見,這時進度已經跳到國家隊接受記者會的畫面。 許博遠在漫天飛舞的「我們是冠軍」之中看到葉修的身影,他和身邊的幾位大神都笑得自信,一邊的隨行翻譯似乎是和他說了什麼,接著葉修啟唇,用相當標準中文回答記者的問題。 葉修說:「今夜,我們是冠軍!」 01 中國隊光榮歸國!這七個字足足上了好幾天的微博熱門。 這趟回來,幾位選手包含領隊全被聯盟要求待在B市飯店,晚些時候要開場國內記者會,結束之後還不能走,隔天還得和聯盟高層們開慶功宴,等一切事情結束之後聯盟就不管選手的去留了,現在夏休期嘛,想要回戰隊還是回老家都行,總之現在不准走,必須乖乖留下。 這件事情許博遠在國家隊成員搭飛機的時候就知道了,現在他待在B市飯店,和周遭的幾個哥們兒被埋在人群裡,擠得剛才偷閒吃的烤鴨都要吐出來。 許博遠是為了安排飯店的事宜才來到B市的,國家隊成員要住的房聯盟早安排好了,就是隨隊而去的公會部門的大夥兒沒地方住,春易老早早就發了消息給許博遠,要他去飯店那兒幫忙管理住宿的事情,順便彙報下這幾天遊戲中發生的事情。 許博遠飛快就同意了,等安排的事情弄好以後,那群大神也回來了,早就守株待兔的粉絲們一擁而上,保安費力地當著人牆,保護那群一下車就要被圍的職業選手們。許博遠幾個本來也打算去當個人牆,盡盡人事。他們想得太甜,他們是群宅男,不怎麼運動的那種宅男,這時候衝上前去,沒兩下就被人群擠散了,別說牆了,他們連自己的小夥伴都找不著了。 就在一群藍雨職業玩家們被擠得不著調的時候,當中唯一的一個例外就是許博遠,將近一米九的身高,人高馬大的,真和一群妹子漢子擠不見得會輸,這會兒就真給他擠到了最前排,後面的人一推擠,他差點直接撲到保安身上——就只是差點,只是保安還是回頭瞪了他一眼,在他吼別擠之前,眼尖的黃少天認出了他。 「哎哎別擋,放他進來啊!這是咱們公會的人!隊長你應該對他有印象吧?我們以前還在訓練營見過他啊!」黃少天一邊說,一邊扭頭問了喻文州。 結果回他話的並不是喻文州,而是戴著太陽眼鏡,看起來莫名酷炫的葉修搶先發話:「這你們藍雨的人?長得挺高的啊!要是能把身高分點給你就好了。」 「滾滾滾滾滾!老葉你幾個意思!你也比他矮上不少好嗎!」黃少天立刻又扭頭去和葉修吵架。張佳樂在一邊起鬨,方銳快步走到了蘇沐橙旁邊,說丟人,咱不認識這個人,下一秒就被李軒批了不要臉,居然和姑娘們走一起,說罷自己也靠了過去。 喻文州和一路隨行的保安說了聲,許博遠很快就進了這群大神的隊伍。這說不上是好是壞,至少許博遠本人能想到的都是壞處——他剛被身後想跟著混進來的妹子抓了下,大夏天穿著短袖的胳膊現在有些疼,刺上他的忌妒視線也讓他感到些許的不自在。 宛如芒刺在背,許博遠這時候特別不安,喻文州似乎是發現到了這點,加緊了腳步走到他身邊,同時朝著他笑了笑:「沒事吧?」 「沒事,也不是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了哈……」許博遠跟著笑,跟著隊伍走到了飯店裡。 這條路並不長,離開了飯店大廳後,那群粉絲們就進不來了。只是這短短幾分鐘的路程,還是讓幾位大神和保安們累得當場垮下肩膀,像是甫經歷一場比賽似的。在他們放鬆的時候,其他的俱樂部成員總算都趕來了,不只是藍雨的人,各個戰隊基本都有派人。 方銳這時左看右看,用手肘撞了下葉修,「老伍呢?我們興欣不會沒派人來吧?」 葉修努了努嘴,指向一旁的蘇沐橙,「你隊長在那兒呢!」 「沐姐姐,我們——」 「你別噁心人了!」葉修打斷他。 方銳不樂意了,「老葉你別煩,你肯定知道我們興欣的人怎麼不在對吧?」 「我不知道啊,不如你問問王隊?這裡是他的地盤呢!」 被點名的王杰希看了他們一眼,不動聲色地往旁邊站了步,像是要劃開距離似的。這時蘇沐橙笑了笑,回答了同樣很好奇答案的楚雲秀,他們興欣的人錯估時間了,來得太晚,正堵車呢。 這一切的對話都是邊走邊進行的,許博遠和這群大神們走的同時,把對話都聽了進去。他實在覺得要是外面尖叫的那群粉絲看到這情形,說不定會理想幻滅——倒也不一定。許博遠瞥了眼在和工作人員說話的周澤楷,他想粉絲們一定很想親眼看看鏡頭外能說這麼多話的聯盟男神。 正出神地想著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許博遠就覺得自己被拉了下,一回頭就曙光旋冰朝他眨眨眼睛,「你手還好吧?晚點給你藥啊!」 許博遠笑了下:「沒事。」他說,回頭看了眼亂七八糟的大隊人馬,最吸引他目光的果然還是那個在和喻文州說話的黃少天,次一等吸引他目光的人,大概就屬和方銳鬥嘴完,改去招惹孫翔的葉修了。 看著明明太陽眼鏡遮住了大半張面孔,還能一臉跩樣的葉修,許博遠想,不論網遊中還是現實中他都是如此,真是太會拉仇恨了。 他還在心底偷說人壞話,一邊的黃少天就跑了過來,哥倆好似的直接將胳臂搭在他肩上,沒半點大神的架子。這個舉動可讓許博遠受寵若驚了,雖然他不是那些很難得才能和偶像說上話的小粉絲,可他依然能算的上黃少天的粉絲啊,這時被黃少天搭肩,心裡頭偷偷評論葉修的話全給扔沒了,整個人就像沒上機油的機器人,渾身僵硬到不行。 他們的身高差太多了,一個將近一米九,一個一米七六,黃少天必須十分努力才能勉強墊上去,而許博遠顯然是被勾懵了,一被搭上,就不由自主地彎腰彎膝蓋了。黃少天手臂勾上去才注意到他這身高去搭人不現實,可許博遠的這點體貼又讓他覺得不在乎這些差距也無所謂。 黃少天只停頓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就連環砲似的說起話來:「我記得記者發布會是下午開始的吧?那時間還很多啊,你們現在有沒有空?有空的話你們都來我房間打發時間啊,我行李裡還有塞撲克牌呢!隊長也來,不然到下午不得無聊死——」 「黃少你不睡覺嗎?」一旁的曙光旋冰連忙插話了。 激動插話的不只他一人,入夜寒幾乎就是在入夜寒尾音剛結束的那瞬間就把自己的台詞拋出來:「喻隊應該也是要休息的吧?蘇黎世剛回來肯定很累了,還得調整時差的吧?」 許博遠心思大部分都在自己肩膀上的那條手臂,但還是分了點神去斜眼看莫名激動的兩位兄弟,他大概可以猜到這兩人「婉拒」的理由。就算他自稱是黃少天的頭號粉絲,他也不得不承認,進黃少天的房聽他說話絕對稱得上是一大酷刑——他這樣的腦殘粉都不太能接受了,更別說隨隊去的這兩位兄弟了。瞧,連一直沒發話的春易老臉色都不是太好看了,顯然這陣子聽了不少的話,身心都到達極限。 偏偏被點名的喻文州這時微微一笑,笑得平易近人。他掛著這樣的笑容說:「不要緊,我和少天剛才都在飛機上睡過了。」言下之意就是要死大家一起死。 黃少天哈哈大笑,音量之大讓幾個靠得近的幾位大神和俱樂部成員都斜眼看了過來。許博遠因為黃少天搭在他身上的關係,被迫成為了眾人的目光焦點。這種感覺他其實並不陌生,因為身高的關係,他走在路上常常會被人注意,只是現在這駝背半蹲的,實在太過狼狽,還是讓早習慣了他感到一絲窘迫。 一邊的入夜寒似乎是發出了嘆息的聲音,許博遠沒去注意,他正在猶豫要不要撥掉黃少天的胳臂,還沒等他下定決心,眼角餘光就先瞄到了葉修。或許是因為離得遠,葉修沒有注意到他這邊的紛亂,他在指導唐昊和方銳做出互瞪眼的舉動,甚至還興致勃勃喊蘇沐橙拍照,看能不能上個微博熱門什麼的。 連一點目光都沒有分給他。 許博遠沒正眼去看那方向,他只是扭頭看了下還掛在自己身上的黃少天,說:「好啊,那晚點就一起去打牌吧。」 一起去打牌吧。 這話說得多瀟灑,一個粉絲對自家俱樂部的大神說這種話,得羨煞多少人呀?不過許博遠心中的得意沒有維持多久,他早該在答應下來時,看見突然變得面如死灰的幾個哥們兒就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 只是這種程度的心理準備遠遠不夠。 他們只玩了幾場鬥地主,其他的時間全被黃少天的說話聲佔據了。他不是全說些無關要緊的事情,比賽剛結束,他自然有很多精彩的內容可以分享,這場比賽說完,下場比賽繼續,甚至連別的國家隊的八卦都一五一十地全說了。其中一部分的八卦讓許博遠幾個人差點從地上跳起,他們便是沒有想過有一天,能從黃少天口中聽見「王杰希看了那個人的面相,發現他——」這類的內容。說好的藍雨微草永遠為敵呢! 這些內容豐富是豐富,不過訊息量有點大,兩個小時下來牌沒玩到多少,卻是連澳大利亞的隊長喜歡穿花內褲這種事情都知道了。喻文州倒是很聰明,他戴著耳機滑著平板,在另一張床上與世隔絕;春易老也很聰明,他以擔心公會情況為由,在喻文州的同意下回許博遠給他訂的房間忙碌去了。剩下的人被許博遠留了下來,這時全都暈呼呼的,腦子裡裝滿一大堆花內褲的畫面。 好在黃少天再能說,也還是有個極限。他一個人就喝乾了兩瓶瓶裝水,廁所也上了兩次,這時正倒在床上裝死:「好累好渴啊,有沒有人身上有水?」 誰身上會隨身攜帶水呢?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入夜寒就推了下許博遠的肩膀,小聲問:「現在我們能不能走?」 許博遠揉了下耳朵,他現在也有點累。「……我去買水?」 「那我去補眠了。」曙光旋冰又說。 入夜寒連忙跟進:「我——我去看看大春有沒有什麼要幫忙的,順便上線嘲笑一下筆言飛沒法跟來。」 幾個人笑,派了代表去和黃少天說這事。黃少天似乎是說累了,有氣無力地擺擺手說自己要喝果汁,一邊在聽音樂的喻文州突然拔下耳機,說他想喝紅茶。 「……」敢情大哥你剛都是裝的啊?這不一直聽著嗎?幾個人瀑布汗。 汗顏歸汗顏,幾人商討一番,許博遠終究還是認命地起身去當跑腿小弟了。 02 不過是買飲品,完全不需要離開飯店。 許博遠一邊在走廊上走,一邊傳消息給春易老,問他需不需要喝點什麼,反正他送完水,之後也是去春易老那間房休息。結果才低著頭走沒幾步,就聽見前面傳來有些急促的腳步聲。 這聲音一聽就知道不是普通的走路,為了避免相撞,許博遠不再繼續低頭盯著手機,而是抬頭往旁邊讓了讓,結果他這一看,就看見葉修從走廊的另一端快步走來,看樣子似乎是剛洗過澡,髮梢還有些濕潤,衣服也換了一套。 許博遠看見對方的同時,葉修也看見他了,眉毛微微一抬,眼睛幾乎都要發亮了,飛快地就朝許博遠走來,還挺自來熟地舉起了手打招呼:「這不是藍雨的人嗎?要去哪裡?買東西呢?」 「……是要去買幾瓶飲料。」許博遠戒備地回他。 葉修很熱情地繼續追問:「哦,是替文州他們買水啊?還是自己要喝的?」 許博遠立刻往後退了步,這莫名其妙就湊過來,肯定有詐。他沒再管春易老有沒有傳什麼消息過來,摁掉了屏幕就將手機塞進口袋裡,滿是狐疑地問:「葉神,你有什麼事嗎?」 葉修被戳穿了也不害臊,他看了眼自己身後,又把頭轉回來,蹙著眉頭,表情十分苦惱,「有挺多粉絲入住在這間房,我剛才去買菸的時候差點被堵到……」 許博遠恍然大悟:「所以你沒買到菸?」 「就是這樣!你很有慧根嘛!」葉修眉開眼笑的,剛才的苦惱完全就像是裝的一樣,看起來心情好得很,他說:「你現在既然要去買水,能不能順便替我買包菸?」 「……」 「我會付錢的。」葉修再接再勵。 許博遠嘆息,他是真的挺想拒絕,不過看葉修一副「搬到救兵就打死不撒手」的態度讓他心軟了。他多看了眼對方的表情,笑瞇瞇的眼睛下有著挺明顯的黑眼圈,一看就是一連好幾天沒睡好覺的那種。他心軟了。 「除了菸,還有什麼需要的嗎?」許博遠問。 「菸就好了。」把手往口袋裡摸了摸,葉修哎呀了聲,說:「我忘記帶錢了,要不你晚點給我菸的時候我再把錢給你?」 你沒帶錢,還直接衝去買菸啊?許博遠心中吐槽,同時面不改色地問:「可以。你房間號多少?」 葉修隨口報了房間號碼,笑著說謝了哈。他又多看了兩眼許博遠的臉,看得後者都要起雞皮疙瘩後眨了下眼睛,「哥們兒我聽你聲音很熟啊,我們是不是在遊戲中打過交道?」 「我是藍橋春雪!」許博遠回他。報上這名字的時候口氣裡多了些驕傲。他是藍溪閣的五大高手,就連葉修這樣的大神都知道他,身為一個榮耀玩家,他無疑是混得相當成功的。 「藍橋春雪?」葉修回憶了一下,「哦,你是藍河嘛!」 ……大哥,你能別說話了嗎!得意不超過五秒鐘的許博遠淚流滿面,葉修這還不是因為他的實力才認識他,只是因為在網遊打過交道才會知道他的。他暗自流淚,卻是沒想到他倆能在網遊認識,還是得歸功於他自身的實力成就了他的地位,才能有機會和這位大神有過交情。 許博遠這點小落寞藏得很好,葉修沒有注意到。似乎是遇到熟人的關係,後者看起來比剛才還要放鬆了,他雙手抱胸,看許博遠的表情像在看剛觀察剛升級成功的千機傘,就差沒繞著許博遠走圈來看了。末了,他嘖嘖兩聲:「我總覺得一直以來叫你小藍是被占便宜了。」 「你也才叫過我一次小藍好嗎?」許博遠差點吐血,他這怎麼就成了占人便宜,他被喊小藍的時候也彆扭到不行好嗎! 似乎是查覺到許博遠的不滿,葉修又打量他幾眼,試著提出看法:「不然我改喊你大藍?」 「滾!」許博遠想都沒想就回他。可這一吼完,他就又後悔了。這不是遊戲中的交流,而是確實發生在現實中的對話,直接喊人滾什麼的,似乎有點太沒禮貌了……他這邊正懊悔著,葉修那頭又繼續發話了。 「好吧,那我以後就真叫你大藍了。」葉修說,語氣裡滿滿都是妥協。 許博遠差點沒吐血,他這算是白後悔了。他的這些想法全寫在臉上,葉修就算讀不出他完整的心思,看他這豐富的喜怒哀樂也能猜出個七八成,葉修看著看著就笑了,然後說:「別生氣,逗你玩呢。是說你叫什麼名字啊,說不定以後我能換個稱呼喊你?」 「……」許博遠嘆氣,報上了自己的本名:「我叫許博遠。」 葉修安靜幾秒鐘,似乎在思考如何喊才是最正確的,三秒鐘過去後他也得出了結論。他微微抬眼看著比他高出接近一顆頭的許博遠,說:「我還是叫你大藍吧。」 「……」大神,您真的能別說話了嗎。許博遠眼神逐漸失去了焦距。 「好吧,小藍。」葉修兀自拍板決定,表情居然還有些惋惜。這讓許博遠認真猶豫等下菸買來,能不能拿菸盒直接往對方臉上砸。 這貨是真的現實比網路上還煩啊! 最後他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壓下那念頭,並將人趕走的。 他許博遠悠悠晃晃到飯店內設置的商店,買了兩位大神需要的紅茶和果汁,又替剛才回他消息的春易老幾個人買碳酸飲料和茶飲——既然曙光旋冰和入夜寒都要喝,剛才為什麼不跟他一起來。完全被當成跑腿小弟的許博遠暗自腹誹——在挑選瓶裝的冰鎮綠茶時,許博遠遲疑了下。 他可還記得剛才葉修眼睛底下的烏青,雖然他本人是說了不需要買飲料……咖啡喝多了不好,喝點綠茶提神什麼的還是可以的吧?許博遠想,往籃子裡多扔了瓶綠茶,反正要是葉修不喝,他晚點還能自己喝掉。 買菸的時候,許博遠買了兩包葉修要的菸,其中一包是要給自己的,男人嘛,即使沒有菸癮,偶爾也會抽上一兩根,現在既然要買,多買一包給自己也是可以的。結帳過後,他將要給自己的菸放口袋,拎著一大袋的瓶裝飲料回房。 踏出商店,許博遠目不斜視地往前走。飲料很重,他卻是沒打算立刻回房,而是往棋牌室那方向走。他當然不是要去玩棋子,他只是想繞點遠路,甩掉身後跟著的幾個小尾巴——幾個人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後頭,這些都是從商店跟著他出來的。 果然早些時候被黃少天拉進去的時候有些太搶眼了。許博遠內心嘆氣,跟著他的人大約有四五人,有男有女,他不知道這些人互相認識不認識,只能感嘆真是人紅是非多啊,黃少選擇龜縮在房裡打牌,而不是到人來人往的康樂休閒區玩鬥地主真是太對了! 許博遠準備到棋牌室在和人攤牌,那裡人多,不適合談事情,這些人也會因此而收斂些。然而他還沒早到棋牌室,眼角餘光就見兩邊搜搜地多出了兩個人影,下一秒便是兩個大男人堵在他面前。 這下是真的難辦了。許博遠皺起眉頭,剛才和葉修打周旋比這好應付多了。隨即就被自己這個念頭給逗笑了,都是這種被人圍的時候了,他居然還能分神去想其他不重要的事情,神經再大條都不是這麼用的。 「你是他們的工作人員吧?」站在前面的那人說話了:「你知不知道他們的房間在哪?」 「不知道。」許博遠想都沒想就回答。 「怎麼可能會不知道?說謊也要打個草稿!」他身後的女生叫嚷著。 許博遠說:「我——」 「老藍,你買水怎麼買這麼久?」入夜寒的聲音傳來了。許博遠一回頭,就見從他身後走來的人不止入夜寒,連春易老和曙光旋冰都出現了。 一看他回頭,曙光旋冰像是心情挺好的揮手打招呼:「你在跟誰說話啊?」 許博遠聽見了很明顯的咋舌聲。接著,圍著他的幾個人都離開了,這時入夜寒小跑步過來,一接近他就道:「好險我們來得早!」 許博遠也鬆口氣:「你們怎麼會出現的?」 「大春本來怕你水太重,要出來替你拿,結果在路上碰到孫翔和周澤楷,說什麼差點被特地入住飯店的粉絲圍什麼的,保險起見就回房把我們抓出來了。」入夜寒說。 曙光旋冰這時也趕到了:「你居然真的被圍,感覺怎麼樣?」 許博遠滿臉無奈:「你被圍就知道了。」 「有沒有事?」春易老沒參與話題,對著許博遠就問了最重要的問題。許博遠自然是搖頭說沒事,他們來得夠快,什麼事情都沒來得及發生。其實許博遠也不是真的太擔心打架什麼的,當然,他一個人絕對是打不過那五個人,不過這人來人往的走廊,總不會放任他們在這地方大打出手。 「沒事就走吧!」入夜寒替許博遠接過塑料袋,按不住性子似的往袋裡翻了翻,「這袋子怎麼這麼沉,老藍你是買了多少水?……六、七——哎?你買到七瓶水做什麼?加上黃少喻隊,我們這裡只有六個人吧?」 將手捏成拳頭再鬆開,許博遠活動著被袋子勒到有些疼的手指頭,與大夥慢吞吞走回房間,邊把來的路上遇到葉修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曙光旋冰聽得津津有味,末了問一句:「不過葉神不是沒要喝飲料的嗎?」 「我就是覺得他黑眼圈有點重了。」許博遠回答。 春易老瞥了他一眼,「你和他收錢嗎?」 「收啊!怎麼不收?」許博遠想都沒想就回。 「哦。」入夜寒又說:「我還以為你是要請他喝茶呢。」 「……」許博遠安靜了一下,葉修和他說的的確是會給他菸錢,這種時候買了茶強塞給對方又要錢,不就成了強行買賣了嗎?這個時候他就有點尷尬了,旁邊幾個兄弟這時還在感嘆,說老藍,我還真以為你是習慣當他們的保母了,這讓他反駁不是,不反駁也不是。最後只能陪著笑臉,換了一個新的話題。 邊走邊閒聊,目的地一下就到了。 春易老決定再回房看看網遊的事情,不然五大高手中就剩一個筆言飛坐鎮太辛苦了,曙光旋冰猜拳猜輸了,提著兩罐飲料死氣沉沉地往黃少天那間房走,入夜寒倒是輕鬆了,七拳四勝的他和要離開的兩人揮揮手,站到了葉修房間門的旁邊,他站的角度很剛好是門開後會被遮住的位置,根據他本人的說法是才剛和黃少天說了這麼多話,現在很不想跟任何大神有交流。 許博遠只想笑他這聽來實在太奢侈了,剛才還有幾個小尾巴為了見到大神,不惜跟著他到處跑,甚至隱隱有要動粗的架式,這時就有人囂張地表示「和大神說過太多話了,不屑說」,這仇恨值有多高啊! 好在聽到這話的人只有許博遠,他沒什麼羨慕忌妒恨的情緒在。他只是很平靜地摁下門鈴,沒一會兒葉修就從門縫探出腦袋瓜來:「你來啦?」說著,整個人都精神了,把門開得更大,「我菸呢?」 許博遠沒立刻把菸交給對方,他直接將手裡還冰著的綠茶塞進對方手裡,「你先喝點茶吧,醒醒神,晚點不還要開記者會嗎?」 葉修愣住了,呆呆地盯著手裡多出來的綠茶瓶子,半天沒說話。 許博遠塞完水也呆了下,原因是被葉修的反應讓他吃驚,這反應不像是因為意外多了瓶飲料,甚至沒半點驚喜的感覺,許博遠實在猜不到現在的葉修心情如何,高興或是難過,喜歡茶還是討厭茶—-- 「謝了哈。」葉修的聲音打斷許博遠的思路,許博遠看向他,發現剛才還有些濕潤的頭髮已經全乾了,葉修微瞇起眼睛,勾著嘴角在笑。他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笑,許博遠總覺得有點古怪,又不好明說,便一臉莫名其妙地望回去。一旁偷看的入夜寒古怪地往許博遠臉上多看好幾眼,像是在看外星人。 最先恢復正常的人還是葉修,他一手拎著那罐綠茶,另一隻手攤開在許博遠面前。他的手指在燈光下有些蒼白,許博遠順著葉修的動作低頭看了看,就聽對方帶著笑意,說:「我的菸呢?」 03 「居然看葉神看傻了,你是傻逼嗎?」春易老說。 許博遠無地自容,自從回房後入夜寒拉著春易老把事情全說了以後,用「我靠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看他的人又多了一個,晚點要是曙光旋冰回來,肯定又會再加一個。 許博遠那個冤枉啊,他倒是想澄清,然而這種情況下不論是說「我這是在思考讓我在意的事情」還是「太好奇葉修那個眼神是什麼意思了」都太不合適了,簡直是越描越黑,不如別解釋。許博遠無奈極了,他選擇沉默,一屁股坐在床沿打算悶頭玩手機。 一旁的兩位兄弟看他這樣也不算追問,春易老繼續在榮耀裡忙活,入夜寒也在用電腦,不知道是在登錄榮耀還是上QQ,房內的兩臺電腦全給他們霸佔了,許博遠沒打算去湊熱鬧,捏著手機也沒思考出自己要做什麼。 微博現在肯定還在刷著世界冠軍的消息,這消息持續好多天了,卻還沒有半點退燒的跡象,不過這些消息許博遠一點也不在乎,內幕消息他知道得多呢,上微博也只能享受氣氛,沒什麼實質的用處,他索性就不開了,手指一挪,打算將亮著的屏幕摁熄。 他的手指已經移到開機鍵,在即將摁下去的那剎那通知欄跳出了藍色的小企鵝圖案,許博遠想都沒想就直接打開了通知——他想,這大概是入夜寒跟筆言飛八卦過了,這時筆言飛要來笑話他了,帶著漫不經心的態度往屏幕一瞅。 繞岸垂楊:你見到葉修沒有? 入夜寒轉過頭:「什麼聲音——老藍?你幹什麼?怎麼還摔床了?」 「沒、沒事……」許博遠灰頭土臉的從地上坐起來,同時還笑著和一旁玩電腦的那兩人揮了揮手,表示自己真的沒事,又深呼吸一口氣,給自己做了幾秒鐘的心理建設後他才撿起剛才扔到床的另一邊的手機。 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許博遠都直接點對方頭像看資料確認了是本人無誤,才終於說服自己這真的是繞岸垂楊傳給他的消息,而且內容也真的是在問葉修的事情——你妹,這玩我呢吧! 許博遠退出聊天窗,點開了筆言飛的視窗便霹靂啪啦打了串消息過去。 藍橋春雪:老筆,我錯了,我真該聽你的話。 藍橋春雪:未雨綢繆,您真是未雨綢繆! 筆言飛顯然也在線上,這時一連敲下了足足有七個的大問號過來,結束以後就是追著問「老藍你說什麼」、「你不會真像入夜寒說的那樣,真呆了吧」,許博遠沒回應,他、他這該怎麼說好? 說老筆你說對了,繞岸垂楊太不對勁了?可是具體哪邊不對勁,許博遠又說不上來,來來回回捋順這些思考,也只得出了「原來繞岸挺粉葉神」的結論——粉個蛋,這算什麼鳥結論! 大男人的再磨唧就不像話了,許博遠下了決心,重新點開繞岸垂楊的對話窗,簡單明瞭地回了句話。 藍橋春雪:見了。 繞岸垂楊:你和葉修說上話了沒有? 藍橋春雪:……說了。 繞岸垂楊:哦。 繞岸垂楊:那你有沒有他的聯絡方式? 藍橋春雪:呃,藍河那號有加君莫笑好友。 繞岸垂楊:…… 許博遠不想再和繞岸垂楊繞圈子。他倆的關係一直稱不上好,當初兩人的紛爭可是鬧得全公會的人都知道了,這之間的緩和劑居然還是靠葉修拿著逐煙霞這號把繞岸垂楊打趴下,從此才少了很多的紛爭。 繞岸垂楊是個多有自信的人啊,那場競技場幾乎是碾碎了他的自信心,以後見到許博遠也沒再處處對著幹了,只是他們的關係還是不好,見了對方氣氛一直都是凝固的,以後估計也不會再好了。 這麼尷尬的對象,這時拐著彎不曉得在打什麼主意,許博遠感到特別不舒服,巴不得兩人能立刻結束這對話,眨眼的功夫就投了直球過去。 藍橋春雪:你有事要找葉修? 繞岸垂楊:藍橋老大,這和你沒有關係的吧? 藍橋春雪:和我沒關係就別來我這問,去問會長啊! 繞岸垂楊:……你們幾個之中和葉修關係最好的不就是你嗎? 藍橋春雪:你這是有事要求我,還是只想跟我吵架? 繞岸垂楊:…… 繞岸垂楊:你能幫我跟葉修約一場競技嗎? 藍橋春雪:不要,你自己說去。 繞岸垂楊:我靠! 許博遠懶得理他,退出QQ軟件後就關了手機,一抬眼就被嚇了跳,春易老和入夜寒榮耀都不玩了,雙雙扭頭直盯著他,那態度就像只是想打顆蛋泡碗麵,蛋殼裡卻蹦出一隻小雞,充滿了意外與驚奇。 「……你們幹嘛這樣看我?」許博遠戒備地問。 「你在跟誰說話?」入夜寒不扭頭了,他直接把椅子轉向去面對許博遠,八卦地問:「還說到跌下床——你交女朋友了?她發來淘寶網址要你買包嗎?」 繞岸垂楊是女朋友?許博遠光想像就起了身雞皮疙瘩,滿身的惡寒。估計他表現得過於嫌棄,很快入夜寒就也明白自己的猜測不太靠譜,便求救似的把視線轉到春易老身上,意思是「哥你來吧,我沒轍了」。 春易老哪像入夜寒這樣亂猜,他看了眼手機,言簡意賅地問:「繞岸垂楊跟你說了什麼?」 心突突地跳,許博遠差點從床上跳起來,不過這會他矜持了,用強大的精神力——這多半還是葉修在網遊中給他訓練出來的——壓下緊張,極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正常,他問:「什麼意思?」 「還真的是繞岸啊?」入夜寒若有所思。 許博遠快哭了,怎麼他的演技這麼差勁嗎?春易老適時的解釋了:「筆言飛說的,這兩天老在群裡瞎嚷,國際賽以來岸垂楊看起來特別奇怪。」 入夜寒插嘴:「嗯,他剛還在群裡說你和他說什麼『未卜先知』,時間點就和你剛摔床一樣。」 「我可沒和老筆說什麼未卜先知……」這點許博遠可以對天發誓,他說的是未雨綢繆哪!不過究竟說的是什麼都不重要了,許博遠短暫不安了幾秒鐘,心說反正他和繞岸交情不好,這時出賣一下應該也不要緊,於是心一橫就全說了。 「他讓我和葉神約場競技場。」 「競技場?」說話的人是曙光旋冰,他在許博遠說話的同時開門進來,這時全在狀況外,滿頭霧水地追問:「什麼競技場?誰要和葉神打?」 入夜寒飛快地把事情說了一遍。曙光旋冰「哦」了聲,扭開小冰箱中沒人動過的紅茶,吞下一大口,抹了抹嘴,八卦的力量何其大,他喝完飲料就像重生了似的催促許博遠繼續說下去:「繞岸要和葉神打?他是認真的?他覺得自己能贏的了葉神?藍橋答應了沒?」 「我拒絕了。」許博遠心累答道。 「為什麼要拒絕,太可惜了。這是老筆說的。」入夜寒邊聊QQ邊說。他的這個舉動讓許博遠心更累了,床就在身邊,他是真希望能躺上去睡一覺來裝死。可惜事與願違,這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好兄弟顯然不肯放過他。 「不過繞岸為什麼要來問你啊?他不能自己約?」 「這還用問,不就是因為藍橋跟葉神比較好嗎?」春易老說。 哦!另外兩人異口同聲,「所以你為什麼要拒絕?」 「這……不是立場說不過去嗎?」許博遠特別想把兩位好兄弟摁牆上,他人高馬大的一定能成功,不過他好心的沒選擇這麼做,只是無奈的說:「我和葉神也不是特別好,這要我怎麼去約?我連他好友都沒加!」 「不是吧?你的帳號卡沒加他好友?」入夜寒又問。 「藍河那號有,但他沒事會拿君莫笑上網遊呢嗎,哪有機會——」說到一半,許博遠噤了聲,那三人一看他這反應就知道他想到了什麼,也不催促,就是眼巴巴地瞧,像是等著餵食的小奶貓那樣等後續發展。 許博遠改口:「絕色那號還在臥底呢,應該是有機會連絡上人的。」 三個人互看一眼,曙光旋冰感慨:「你那號不是挺久沒上了嗎,還能聯絡到職業選手?這號混得這麼好啊……」 許博遠汗,絕色號是很久沒上線了沒錯,但那是因為葉修知道這是他的馬甲啊!葉修知道了,興欣其他幾位高層肯定也知道,畢竟他們不可能真的去重用一個臥底,當初葉修給他的那些權限也有很多都收回去了,那只是權宜之計,許博遠再明白不過。 絕色號一旦上線,肯定會收到興欣幾位骨幹的關心,這麼一來要聯絡葉修還難嗎?許博遠有些猶豫的開口:「我能確定絕色那號可以連絡上葉修,但你們真的覺得我該替繞岸去和葉修約戰?」 「不用吧,拒絕很好。」春易老頭一個發話。 「嗯,反正繞岸那小子要是真想和葉神打一場,自己約就行了,老藍你沒必要給自己壓力。」入夜寒跟進。 曙光旋冰接著說:「就是,哥們兒幾個就是調侃,你別往心上去。」 許博遠看了看他們,沒發話,喝了一大口冰涼的橙汁,末了還吐出一大口氣,表情全是舒坦。見他這樣,這三個人也沒再繼續就著這話題討論什麼,春易老繼續工作,曙光旋冰去和入夜寒搶電腦了,許博遠依然坐在床沿邊。 他伸手壓了兩下床墊,這飯店高級得很,床墊的軟硬適中,拿來當椅子坐太奢侈了,他又是搭今早的班機來B市忙飯店的事……他這還在猶豫呢,春易老就又回頭看他了,他說:「累了先睡一會,晚點記者會也沒我們的事。」 被發現了意圖,許博遠有點尷尬,在躺平之前他問了句「有沒有人要休息」,沒人應聲,最多就是擺擺手示意「睡你的吧」,他們都是多熟的朋友,既然沒人要睡,許博遠也不再客套,脫了上衣褲子,只留下內褲就鑽進棉被裡準備補眠。 他只打算小憩一下,等他被曙光旋冰拍醒記者會卻早就結束了,許博遠還迷迷糊糊的,就見友人一臉的興奮,激昂的告訴他晚點一定得去網上蒐這記者會的視頻,這場記者會太特麼牛了! 04 許博遠是在飛機上把記者會的內容看完的。 他先上網把視頻載進手機裡,在搭飛機回G市的途中看完的。這場記者會的內容著實精彩,在記者問了「諸位大神頭一次聯手,有什麼想法嗎」的時候,葉領隊插話了,他說「哪來的第一次,每年都有一次啊,全明星周末」。 葉修說完,邊上坐的幾位大神的第一反應全是憋笑,還有個人沒憋好,立刻哈哈哈哈哈地笑了一分鐘,問話的那記者臉都要鐵青了。許博遠幾乎能猜出那記者心裡想的是什麼,無非是些「葉神您到底什麼時候才要真的退役」之類充滿心累的話,這他可了解了,每一次在網遊中對上葉修時他總要這麼一問:葉神您老人家什麼時後要去玩別的遊戲? 剩下的內容也很有趣,以往問到對手相關的問題,最標準的公式答案肯定是「對手表現得很好,只是我們的發揮更出色」,這次的幾位大神面對「國外的幾位選手表現得如何」也是這樣的回答,標準得挑不出半點毛病,眾記者撓牆,這不是他們要的啊,這報導出來能看呢嗎? 不過當問到「這次的合作,有沒有對哪位選手改觀了呢」類的八卦問題,幾位大神突然都來勁兒了,黃少天第一個跳出來對王杰希說「哈哈哈哈王杰希!我已經知道王不留行的機密了!」王杰希還沒回答呢,一邊的方銳就笑嘻嘻地接話了,他說「那好,索克薩爾和夜雨聲煩的秘密我們興欣也都知道了」,這一來二往的,好端端的記者會立即變身成為論壇的舌戰,連向來不多話的周澤楷都說話了,他說的很簡單,就四個字:全都知道。 記者們興奮了!他們最愛這種八卦,可是他們沒法興奮太久,諸位大神在台上唇槍舌劍,場面很快就失控了,連新聞官都要控制不住,就在記者會即將被打斷的那刻,有人眼尖地發現楚雲秀和蘇沐橙討論起了這季的新衣服,幾位記者總算發現了一個事實:他們被整了! 整個視頻看完不用多久,結束後許博遠將撥放視頻拉回到尾聲的某一片段,摁下暫停鍵。畫面上的黃少天還在和王杰希叫囂,這場面他可是一點都不陌生,藍雨和微草向來都是死敵嘛!許博遠看著看著就笑了,打算點掉視頻之前卻愣了下。 在一片轟亂中,葉修坐在中間笑得挺歡。他的手機畫質很好,許博遠飛快截了圖,把圖片放到最大來看,所幸影片的畫質也好,人物清晰不模糊,於是他就這樣盯著葉修被放大的眼睛,又縮小來看整體,接著鬆了口氣。 眼睛底下的黑眼圈還在,可是整個人看起來都有精神多了。 那瓶綠茶總算沒白買。許博遠輕鬆許多,收下手機就開始吃起了飛機餐,他剛才那一睡就是直接睡掉了午飯,這時正餓著,坐他旁邊的春意老把麵包遞給他,許博遠感激的接下,他食量大,只吃一份實在很難吃飽。 「夏休期。」 「嗯?」許博遠嚼著麵包去看春易老,後者看著手裡的平板,上面滿滿都是公會資料,他頭也不抬地說:「眾大神回來了,接下來網遊裡可有的忙了。」 「是啊,搶BOSS可辛苦了,前幾天都是靠小盧幫忙,這次黃少應該也會加入戰局的吧?」許博遠嚥下一口麵包,「說不定喻隊也會進網遊來。」 春易老摁掉了平板,看著黑漆漆的屏幕,過了良久才說:「同時興欣可能還會加進葉修、方銳和蘇沐橙。」 「……我操!」已經和興欣的眾職業選手鬥爭好多天的許博遠抱頭哀號,他能不能申請換去別的部門啊!當初在第十區必須和葉修打交道,心累了回神之領域卻還是要跟葉修硬碰硬,就算後來真了不起地回到賽場上,自己怎麼還是得和這人有交集呢?他的悲憤全寫臉上了,同樣也必須應付葉修的春易老壓根沒搭理他,收了平板就要閉目養神。 見狀,許博遠也不好再多說什麼,規規矩矩地繼續啃自己的半個麵包,飛機餐向來不好吃,這麵包乾巴巴的,他只能配著大量的開水嚥下去。許博遠雖然餓,但越吃越覺得不好吃,越吃越感覺沒意思,乾脆就不吃了,把麵包放到盤子就扭頭去看附近的幾個人。 職業選手們不在,國際賽結束就是長假了,他們想去哪就能去哪,喻文州倒是打算在放假前回俱樂部一趟,但還得待到明天慶功宴結束,現在飛機上坐他身邊的都是鐵一般的哥們兒,榮耀實力極高,特別厲害。這麼一想,許博遠突然就覺得有點驕傲了,嘿,這些人這麼牛逼,他可也在這當中與他們齊名呢! 腦海中剛過去這念頭,許博遠又覺得心情好了起來。只是這千絲萬縷的,提起藍溪閣五大高手,就必然還會再提起一個人物,一個榮耀玩得好,卻沒能擁有這樣高的地位的人,繞岸垂楊。 許博遠一點也不願意去想這個死對頭,可是繞岸垂楊的臉就像滾水中的泡泡,不受控制咕嘟咕嘟地冒了出來。他嘆氣,拿出了才剛手好的手機並打開QQ軟件看了眼,飛機上是不能連上網路的,雖然沒辦法回覆,但還是能看到未讀消息,於是許博遠看見了繞岸垂楊那句「我靠」之後,又多了兩條挺短的文字泡。 繞岸垂楊:行吧,反正我本來就不怎麼指望你。 繞岸垂楊:回頭我自己約去。 下一瞬,屏幕全黑,許博遠爆起手速關上手機屏幕。這是他下意識的動作,關上電源鍵的同時自己也愣了下,沒事這麼激動做什麼,難不成自己真有這麼不喜歡繞岸垂楊? ……是不喜歡,但也沒這麼到嫌棄的地步。許博遠遲遲沒收手機,他在思考繞岸垂楊和葉修約戰的這件事情,結局不用猜,繞岸再厲害都打不贏葉修,不然他早當上職業選手,哪還需要在公會部門辦事。 季後賽結束後,葉修的實力究竟是上升還是下滑他也沒個底,國際賽葉修確實只當了領隊,壓根沒上場,只是外界都在猜,當初興欣和輪回決賽時葉修這麼牛,完全有本事再多打幾年。可是葉修退役了,這是不是代表比賽時出了什麼事情? 許博遠靜靜捋著思路,當初方銳的表現也厲害到不行,下一場決賽卻是很晚才出場,再加上當初比賽完後興欣幾個人急吼吼衝到比賽台上去找人……不過還好,國際賽時的方銳表現可好了,手肯定沒事。那麼葉修呢? 許博遠想起了葉修的黑眼圈,第十賽季開始葉修不再躲記者,他的照片滿天飛,比賽強度大的時候會有黑眼圈這事也不是什麼秘密,只是當許博遠親自面對面接觸到的時候,還是感慨了一下,那黑眼圈這麼明顯,國際邀請賽的時候領隊的工作量肯定很大。 「老藍?」入夜寒隔著走道喊了聲:「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我在思考……」許博遠回他。 「思考什麼?」更遠一點的曙光旋冰也探頭往他這方向看了看。 許博遠遲疑了一下才說:「呃,你們這次隨隊有看過葉神打榮耀嗎?」 入夜寒和曙光旋冰互看一眼,雙雙搖頭,入夜寒代表回答了:「平時他們訓練的時候也沒我們事,沒機會看到,不過倒是有聽說葉神和隊裡選手打過——」 「比賽結果如何?」許博遠連忙問。 話說到一半就被打斷,入夜寒也沒生氣,就是給許博遠一個奇怪的眼神,想了想才道:「不知道,他們就是普通的訓練,誰輸誰贏不是重點吧!」 「哦……」 「藍橋,你怎麼突然這麼在乎葉神?替他買菸買水的,現在還擔心起他的實力了?」曙光旋冰說:「繞岸是不是又跟你說什麼了?」 「他說他要自己去約戰。」許博遠實話實說。 入夜寒的表情看起來更古怪了,「那不沒你事了,還操心什麼?你不會是擔心葉神實力下滑到連繞岸都能打贏呢吧?」 「怎麼可能!」許博遠翻白眼,「我就是在想,當初他跟輪回的打比賽有沒有造成什麼後遺症,我們兄弟幾個也都是訓練營出來,PVP時爆手速後會有什麼影響都是知道的,到時候打競技場會不會給他造成什麼負擔。」 「……」入夜寒和曙光旋冰安靜了。 「這個吧,老藍,你說的什麼後遺症是有可能的,不過你再仔細想,一個是大神,一個是職業玩家,你覺得他們之間會有什麼懸念?」入夜寒提醒:「你這就是瞎操心,完全沒必要嘛!」 「我不是在擔心他們之間的勝負——」許博遠解釋,說到一半卻突然噤了聲,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這番話似乎有點古怪。 果然,曙光旋冰又說話了:「那你是在擔心什麼?」 許博遠百口莫辯。他注意到自己的心態和這幾位好兄弟不同,就好像、好像他突然之間變成葉修的腦殘粉,別的粉絲只在乎大神打不打得贏,就他一個擔心這擔心那的,說穿了,他就是替葉修的手感到著急。 ……不過這也不算奇怪。許博遠想,他畢竟算得上認識葉修的嘛,那麼對葉修投射多一點的關心也不是怪事,一場激烈的比賽下來,他也會心疼黃少天的啊。 想通了這點,他總算沒那麼不安了,一抬眼面對鐵哥們兒的探究視線,許博遠無奈地笑了笑:「沒事,我瞎操心了。」 這兩個人又多看了他一眼,確定真沒從許博遠臉上找出什麼藏著掖著的消息後,才轉回視線。也是這個時候,一直在閉目養神的春易老睜開了眼睛,許博遠剛把頭扭回來就被嚇了跳,還不等他說什麼,春易老就道:「藍橋。」 「——嗯、嗯?」許博遠驚魂未定。 「……」春易老沉默了下,「算了,沒事。」說完,春易老又點開了平板,叫出幾個公會上整理的資料後開始看起。 被吊起胃口就給扔在一邊的許博遠風中凌亂了,然而看著春易老認真的表情,他又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多問比較好。反正依照大春不愛說話的性格,多問了也只可能讓自己更加一頭霧水。許博遠這樣安慰自己。 他轉了視線,看了看飛機上密閉的窗子,窗外的天空有點深沉,青玉色的天空還摻了點些許的亮橘的光,夕陽餘暉即將消失,大片的深藍沉沉地壓了下來,連雲朵都染上了點奇異的色彩。 廣播的聲音在此時響起:各位貴賓,根據機長報告,本飛機將在幾分鐘開始下降—-- 05 「靠!中草堂這些害蟲又來了!」 「輪回公會的也來了!」 「這沒完沒了了啊!」筆言飛在隊伍頻道刷屏:「還有哪些公會的人來了?」 「煙雨樓、霸氣雄圖和呼嘯山莊!」立刻就有人回答了他。 筆言飛沒再說什麼,幾個藍溪閣的人站得近,直盯著還沒人動過的野圖BOSS,這地圖是街市,滿屋子滿街道上都是人,許博遠幾個都是近戰的職業,自然離得近,他們站在站在離BOSS挺近的巷弄上,頂上的屋頂站的是他們公會的幾個遠距離職業的公會玩家。 打地圖BOSS向來不是單純誰搶到誰就能贏。現在幾個大公會小公會對峙著,誰都沒動手,任由BOSS在大街上左邊走兩步,右邊又跨三步。 許博遠操縱著藍橋春雪左右張望了下,接著私聊筆言飛:「有誰來了?」 他這問話當然不是單純問有哪些公會,現場人這麼多,每個人頭上都頂著公會號,沒瞎的人都能看見有哪些公會來了。他問的不清不楚,一直挺有默契的筆言飛倒是挺快就理解這問話。 「黃少和鄭軒來了,說是已經打過電話了,等等喻隊也要來!其他戰隊的不知道啊,不過王杰希沒來,支援中草堂的人似乎是高英傑和劉小別。」筆言飛消息他:「韓文清和周澤楷好像也來了的樣子……」 「謝了。」許博遠敲下兩個字傳送過去,筆言飛沒有再繼續回話。 他們繼續緊盯著這次刷新的BOSS——地下操縱者尤一。這個BOSS的外表看起來就是個特別壯的男子漢,裸著上身,帶著頭巾,只露出半邊銳利的眼睛,下巴甚至還有淺色的刀疤,像是經歷過場硬戰。他身上披著肩掛式的槍套,刀子和小刀都戳在上頭,腰間還放著兩排的彈藥,看起來相當危險——也相當格格不入。 也不曉得設計這BOSS的人在想什麼,這樣的一個角色要是放到山澗之中,那肯定是相當帥氣的一個豪俠,只是現在背景是混亂的街道,尤一立刻就顯得格格不入了。但角色是沒有感情的,這BOSS也沒有因此而不開心,他就像個街頭混混,這邊走走那邊晃晃,除了眼神殺氣騰騰外,看起來是一派悠閒。 幾家公會的人依舊在對峙,表面上全是按兵不動,隊伍頻道卻是不住地刷屏,私訊也瘋狂的翻滾,他們都有在各家公會安人,這時候有點什麼風吹草動,立刻就會回報過來。 爾虞我詐,又是爾虞我詐。許博遠盯著不斷跑出的消息,心有點累。這是他回神之領域的原因,但不論逃到哪裡,這樣子的相處模式都是不會改變的。 正當他出神地想著呢,耳朵就聽到有人在吼了:「興欣公會的人來了!」 幾個人連忙轉過視角看過去,興欣公會的人來當然不需要如此激動,只是過來的人當真只是些小角色?看看各家公會派出的職業選手,這雖然是以前開荒一代常會出現的場景,但在聯盟發展起來之後,卻是由葉修帶起的新景色。 同樣是近距離職業的劍客,站位自然是差不多的。許博遠雖然一開始和其他人一樣往興欣公會的那幾人看去,但很快就轉了回來,這一轉,他就看到站在他四個身位以外的繞岸垂楊,這時視角還留在興欣公會那方,還不住地轉動,似乎在找尋著誰。 還能有誰?繞岸垂楊這時當然是在找葉修了!許博遠看著,思緒回到幾天前,自從國家隊選手歸國之後,網遊中又出現他們的身影了。當然,在他們回國之前,也是有很大部分的職業選手參與網遊之中,只是那些大神級別的人攪和進來,混亂程度上升了不止一點,許博遠已經好幾次和葉修打過照面了,繞岸垂楊也是,不過搶BOSS的時候哪有時間說上話,要約戰也得等等BOSS搶完……照理說是這個樣子的,不過通常BOSS搶完,葉修就會特別爽快地下線,逮都逮不到人。 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一群開著馬甲的職業選手總虎視眈眈地舉起武器,對準了葉修的馬甲號呢!也正是因為這樣,繞岸垂楊明明也和葉修撞見了幾次,卻沒個機會去私聊,這時只能乾瞪眼,找出那個最有可能是葉修的馬甲。 繞岸垂楊依舊在找著人,一副忘了野圖BOSS的樣子,看著看著,許博遠暗自皺了眉頭,他總覺得繞岸垂楊對待葉修的態度太過執著了,這是怎麼回事?還不等他細想,隊伍頻道突然刷刷地被一個ID叫「你看不見我」的劍客瘋狂洗版。 你看不見我:來齊了吧!來齊了吧!人都來齊了吧! 你看不見我:老葉那傢伙有沒有來啊?這傢伙肯定又帶一隊人來的! 你看不見我:待會都聽隊長指示啊,隊長是那個叫「紅油鳳爪」的術士! 你看不見我:不是我要說這馬甲名誰取的啊?太過分了!不對這好像是隊長自己家的卡? 你看不見我:隊長你是這何苦——等會記得注意輪回那邊的人!周澤楷出現在這種場合最煩人了! 你看不見我:霸圖那邊的韓文清也要注意! 唉人生嘛:黃少你消停點……壓力山大啊! 藍溪閣公會的幾個人立刻鬆了口氣,每次黃少天一來參與搶BOSS就讓他們又愛又恨啊!雖然不能否認這是個超強力的幫手,只是、只是……幾個人眼神都死了。就這點鬆口氣的功夫,黃少天立馬又刷起屏了,他一連刷了十多條消息,最後還是喻文州打斷才結束的。 刷屏一結束,喻文州便開始在隊伍頻道裡分配工作。 紅油鳳爪:在場的職業選手有韓文清、周澤楷、高英傑、劉小別、葉修和包榮興,具體是哪個帳號還不知道,待會重點輪回和興欣的人。 紅油鳳爪:第一和第二隊,待會注意「你看不見我」的站位,你們要做好策應。 紅油鳳爪:第三和第四隊跟著我,待會我會下指令。 幾個人緊張得要命,許博遠視角是不敢亂轉了,但能看得到的地方還是儘量觀察著,他是第二隊,緊盯著你看不見我的角色,這時消息閃呀閃的,他點開一看,筆言飛居然還有閒情逸致和他聊天。 筆言飛:喻隊是怎麼知道興欣的人有誰的? 藍橋春雪:呃,上QQ問? 筆言飛:你編的吧! 藍橋春雪:專注,這時候要專注! 許博遠話傳過去,筆言飛也不再消息過來,BOSS這時候特別寧靜,他站在原地挺久,每個公會的玩家都離得它有段距離,人多場面雜的,角色卻一致安靜站在原地,動也不動,每個人都在等待機會。 現場特別安靜,榮耀這遊戲沒有背景音,這時除了BOSS發出偶爾的走路聲外,就只剩城市中特有的空洞聲。 砰——! 「我靠是誰放的炮?」有人開始責難打破寧靜的那聲炮音。 「我靠!肯定是老葉那個奸詐的傢伙!」黃少天的聲音跟著響起,緊接著的是大量的炮擊聲,和方才第一個攻擊的位置相同,頭頂興欣公會的槍炮師群。他們站得遠,是真太遠了,即使踩著屋頂這制高點,這一炮轟過去是轟不到BOSS的。 離BOSS近得幾個近戰職業就要大笑,嘴才剛開,聲音都還沒吐出來呢,紛紛驚覺不妙啊,這方向、這距離、這位置,不全都很像在瞄準他們呢嗎……? 轟! 第一個被轟飛的人是霸圖幾個來不及開鋼筋鐵骨的拳法家,那擊炮放出的角度多刁呀,這被轟飛不打緊,卻是將人給送到了離尤一相當近的距離,立刻進入了BOSS的仇恨範圍。 眼神比較兇狠的尤一這時看起來更兇了,眼睛散著殺氣,抓起了左輪手槍後直接朝離他近的那幾個拳法家攻擊! 現場,開戰! 三段斬! 黃少天飛快離開了戰火區,興欣的槍炮師砲轟所有靠近BOSS的近戰職業,其他樓上的遠距離職業也紛紛將技能往興欣那處扔,一朵紅一朵黑的煙霧轟轟地冒出來,看來好不熱鬧。 黃少天第一斬是離開了槍砲師可能打到的地方,第二段卻是立刻繞背殺近BOSS,第三斬招呼在BOSS身上。黃少天忙著呢,依舊在隊伍裡刷著消息,指示幾個近戰職業跟著他走。 許博遠幾個立刻將攻擊招呼過去,圍在BOSS身邊的近戰職業本來就多,場面又亂哄哄的,這技能招呼過去,卻是有大半落在了其他角色身上。這被砍一刀,肯定是要再殺回去的,幾個公會的人邊打邊殺,偶爾還有BOSS揮舞過來的刀擊或子彈,更有遠處的幾個中遠距離職業扔來的酸雨燒瓶或是大火球,好不容易通通躲過了,近距離的巴雷特狙擊對準腦門,射擊! 搶野圖BOSS向來死傷慘重。 幽魂纏繞! 無數的幽魂纏繞! 這技能當然是沒法重疊的,可是喻文州安排角色站位得當,好幾個術士連番使用,這範圍立刻變大得多。論攻擊力,這技能顯然是沒那麼高的,可是它強大的控場能力卻是讓這範圍的玩家們陷入苦戰。 己隊不受影響!差點被人用戰矛戳死的許博遠閃過了攻擊,朝動作明顯變慢的戰鬥法師砍過去。幽魂纏繞干擾的不止是對手,BOSS當然也會受到影響,這時尤一的動作變慢,藍溪閣的人要打也方便多了。 遠處的遠距離玩家卻是不受影響。 興欣的槍炮師依舊朝這攻擊,別的公會的槍炮師同樣攻擊著興欣公會,就像是不同的戰場般區分出來。 「藍橋後面!」曙光旋冰喊。 這幾乎是反射動作了,許博遠讓藍橋春雪往前一滾,在周圍放慢了的映襯下顯得無比瀟灑——如果他沒被戰鬥法師的戰矛給戳到的話。 戳他的當然不是剛才和他對打的戰鬥法師,頭頂興欣公會的戰鬥法師戰矛戳著他,圓舞棍接著龍牙,藍橋春雪在空中進入短暫僵直狀態,下一個招式出來之前,ID為「骷髏游著蝴蝶式」的戰鬥法師說話了:「小藍?」 「我靠!葉神?」許博遠想都沒想就罵出口了。他想問你不是槍炮師呢嗎?但轉念一想,說槍炮師是葉修的人是黃少天,尤其那句話怎麼聽都只是洩憤——那屋頂上那是誰?蘇沐橙還是伍晨?是誰都不重要了! 該怎麼做才能脫離現在現況? 「還真的是你?」葉修顯然沒管許柏遠這時內心的糾結,心情特好地邊攻擊邊說:「我還以為可能會是其他人玩你號呢,你們公會號不一直都是這樣?」 許博遠壓根沒心思跟他聊天。他好歹也是藍溪閣五大高手之一,現在葉修的帳號卡又受到技能影響,速度肯定慢了很多,即便身上繞著無屬性炫紋,要反擊還是辦得到……的…… 「靠!」 許博遠氣急敗壞點選確定,回主城復活去了。 06 他當然不是被葉修戳死的。 許博遠最後看到的畫面,是地下操縱者尤一的槍口。葉修把他在空中戳來戳去當然不是沒理由的,他假借BOSS之手,不費吹灰之力幹掉了他。 許博遠那個心累啊,倒是不用再去私聊人戰況如何,從不斷翻滾往上疊加的隊伍頻道消息數,就能大概看出現在狀況如何。現在再趕過去肯定是來不及了,他又不甘心就這樣被晾在一邊,許博遠左思右想,決定來猥瑣一回。 他點開搜索名單,找到了骷髏游著蝴蝶式並點選加友,約莫過了五秒鐘對方就同意了,許博遠飛快傳消息過去。 藍橋春雪:葉神? 骷髏游著蝴蝶式:有什麼事啊小藍?哥忙著呢! 藍橋春雪:你忙著還有時間回我消息? 骷髏游著蝴蝶式:這不以為你有什麼事情要和我說嗎,不然幹嘛同意了。 葉修顯然真的在忙,回覆消息的速度挺慢,許博遠又是鐵了心要干擾,這時正絞盡腦汁在思考該如何「有事」說給葉修聽。 他是真變猥瑣了,打副本紀錄的時候他當然不會去干擾人,可是搶BOSS的這種時候打擾一下應該不成問題吧?反正BOSS會是他們藍溪閣的!許博遠看著隊伍頻道,特別有自信地想。 就在這時,葉修又傳了消息過來。 骷髏游著蝴蝶式:所以你有什麼事嗎? 藍橋春雪:哦、哦!葉神,我能加你QQ嗎? 骷髏游著蝴蝶式:……你加我Q要幹嘛? 藍橋春雪:呃,有事要請你幫忙…… 許博遠選擇在這時候出賣繞岸垂楊,儘管他已經拒絕過他了。 葉修遲遲沒回覆,許博遠還在猜他這是忙著打BOSS呢,還是忙著指揮呢,又或者其實是種委婉的拒絕呢?不管是哪一種結果都是相當有可能的,大神的QQ號啊,哪能隨便給人。 許博遠正遲疑要不要補一句「不能的話就別勉強」,私人消息又閃了起來,他點開一看,就建葉修傳了一串的數字外加叼菸表情,最後附上一句話「哥真去忙了」,許博遠之後傳了謝謝也沒再回覆過。 結果就這麼著,真要到葉修的QQ了?這未免也太容易了吧! 他想起了那個無數次想找機會和葉修約戰的繞岸垂楊,突然心疼了一把,他回想了下死前的情形,繞岸垂楊比他死得還早,便沒什麼猶豫就敲了把繞岸垂楊。 藍橋春雪:你和葉神約成功了沒? 繞岸垂楊:藍橋老大,打你的BOSS吧,這跟你沒關係。 藍橋春雪:我剛加上葉神的Q號了。 繞岸垂楊:……你這是來炫耀的? 藍橋春雪:你能不能別把人都想得跟你一樣邪惡? 藍橋春雪:我是要問你,需要幫你約呢嗎? 繞岸垂楊沒有回答。 許博遠確認了眼榮耀有沒有什麼事情,現在沒人發消息給他,角色又安全地待在主城,特別安全,隊伍頻道還在翻滾,暫時是藍溪閣佔了上風。確認完,他抬眼往繞岸垂楊的方向看了眼,後者的座位是背對他的,這時也沒任何要轉頭跟他交流的意思,然而許博遠注意到了,繞岸垂楊的手指握成拳頭又重新鬆開,來來回回好幾次。 他忍不住又傳了消息過去。 藍橋春雪: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執著於葉神。 繞岸垂楊: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繞岸垂楊:難道你當初從訓練營來到公會部門時,心裡一點疙瘩都沒有? 許博遠一怔,這下他全明白了。 這種感覺,四年前的他早體會過一次,只是現在繞岸垂楊的感覺肯定更不一樣。當初那次,是主管拍著他的肩膀,告訴他「你很有天分,有沒有考慮過來公會部門效力」,主管說的並不直白,可是許博遠聽懂了,這是暗指他再厲害,都成為不了職業選手。 繞岸垂楊被葉修打爆那次,雖然和當初的情況有些不同,但本質上終歸是一樣的:你和職業選手差得可遠了。 剛才打算作弄對方的心思全空了,這種感覺卻也算不上惺惺相惜,許博遠沒遲疑多久,很快就又把消息傳送出去。 藍橋春雪:我知道了。 藍橋春雪:我幫你約,不過不會太快就約成,畢竟我不能剛加上葉神的Q號就立刻去約戰。給我幾天時間,好了我再通知你。 話一發送,許博遠就看到繞岸垂楊一直緊繃的肩膀鬆了鬆,下一秒,消息一閃,這次發給他的消息很短,但很真誠。至少許博遠是這麼認為的。 繞岸垂楊:謝了。 對話至此告一段落,許博遠關上和繞岸垂楊的訊息窗,重新把注意力放回隊伍頻道上。這次的BOSS之爭,藍溪閣的贏面確實比較大,取得尤一的首級幾乎可以稱得上勝券在握了,但是搶野圖BOSS從來都不是這麼簡單。 要是我們因為要搶贏了而大意,被葉修那無恥的傢伙給滅團該怎麼辦呢?弟兄們通通加把勁!不到最後一刻不准鬆懈!黃少天如此在隊伍頻道裡嚷著,跟去搶BOSS的菁英團就像打了雞血似的賣力無比,全都勇猛無比的上了。 ……靠,他也想被黃少喊一聲兄弟的啊!許博遠悔恨極了,這時還怨上葉修了,要是人沒把他桶死,他可還能在現場盡一份力的啊! 他再悔恨也沒法改變事實。許博遠打開隊伍名單,找出幾個和自己一樣慘死於這場戰役的哥們兒發去消息,準備組織一下隊伍,看要不要趁現在刷個副本,賺點裝備給公會倉庫什麼的,再不濟也得先把剛死亡所掉的屬性刷回來。 榮耀裡,死亡後是回到登記戶口的主城的,現在這幾個人戶口雖然都不同,但主城裡最方便的就是傳送陣,幾個人約好要打的副本後,紛紛將自己傳送到指定的主城。這本約的都是精英隊的人,熟得很,這一碰面就有人發出一個炸成灰黑的表情文字泡,來表達自己心中的悔恨。 這種心情許博遠倒是很懂,約的是十人本,這樣多的精英,這麼輕易就約齊了,怕是全是在搶BOSS的時候掛掉的。最先發出不開心表情的那人道:「你們都怎麼死的?」 「被中草堂那群垃圾幹掉的!」 「哇,這個慘,我是被霸氣雄圖的那幾個糙漢子揍死的!」 「我好像是被周澤楷吧?也可能不是,一通亂射後世界就灰了。」 「有沒有人是被BOSS弄死的?」 角色紛紛搖頭,就見每個人都搖晃著視角,畫面好不熱鬧。這時有人將視角轉向藍橋春雪那號,八卦地問:「你呢藍橋?怎麼死的?」 「被葉修大神戳死的。」 嘩地一聲,上一秒鐘還在互相勉勵的大夥在這一刻全靜了,一時之間,這幾位老熟人居然沒人說得出話,唯獨開啟這話題的那人,在一片尷尬中放出個帶有蠟燭的文字泡,同時還操縱角色雙掌合併,竟是做出了閉眼祈禱的姿勢。 「去你的!」許博遠笑罵。 幾個人都笑開了,嘻笑之餘,幾人也不忘趕路,到副本入口後,身為隊長的許博遠定了神,要大夥收收心,雖然這是75級副本,那也是該認真的。這些人全是藍溪閣的精英,很快就收了神,進副本去了。 這本推得極其順利,幾乎沒出什麼差錯,當他們推倒第一個BOSS時,系統公告出來了:恭喜藍溪閣成員擊殺地下操縱者尤一。 「終於啊!」有人感嘆,卻是很自然的反應。明明他們早進本了,他們的心卻依然懸在高處,一直到看到這條消息才終於放下。 私人消息在閃,卻是筆言飛告訴許博遠這次出了什麼好東西,許博遠一邊看,嘴還一邊念,同一隊伍的這幾個人自然是極其高興的,在公會頻道裡跟著眾人歡呼,喧囂過後,才又有說有笑地往前推進。 一趟副本的經驗遠不足以彌補剛才角色死掉後所掉的屬性,也不知道是幸或不幸,有參與這場地圖BOSS之爭的各家公會玩家大抵如此,此時正忙著重新刷回屬性,副本出來後碰見了剛才還在競爭的公會成員,卻是連吵架的氣力都沒了,一眨眼又通通重新進副本,一直到把次數用完,換個地方繼續刷。 這是極其枯燥的過程,今晚的神之領域除了地下操縱者尤一,沒再出任何野圖BOSS,副本慢慢刷,人也漸漸少了。 晚飯結束後的時間通常會是顛峰,過了這個時間點後人會越來越少,深夜時分是最少的,即使現在是大多數學生的暑假,也不是每個人願意遊戲整晚再見日出。夜深人稀,他們慢慢等著零點,即將進入新一輪的副本競爭。 這夜過得安穩,到了深夜職業選手幾乎都不在了,網遊中又回到那個只有職業玩家佔據高位的那個階段,一直到天亮,來交接的同事打著招呼進公會部門,通霄了一整個晚上的幾個人才打著呵欠,紛紛讓位活動筋骨。 「辛苦了啊!」有同事對他說。 「每天都這樣,早習慣了。」許博遠伸了個懶腰,笑笑地對同事道。 也是直到這個時候,許博遠才打開和骷髏游著蝴蝶式的對話窗,將葉修的QQ號碼記下後,才讓開位置,把藍橋春雪這帳號交給換班的同事。入夜寒幾個老兄弟走過來,討論著待會先在藍雨餐廳吃些什麼再回去睡覺,幾個人三三兩兩地走出公會部門。 夏季的白天亮得早,清晨時分,走廊上的人並不多,儘管開著燈,太陽還是盡責地在廊道上曬出一框又一框的晨曦。在經過的時候,許博遠瞇起眼睛,特地轉頭朝窗外瞅了眼,耳邊還是曙光旋冰的聲音,這貨嚷了一路早飯想吃肉包子,許博遠注意力卻全放在層層高樓中,躲在縫隙裡那亮到不能再亮的太陽。 沉寂了一整晚,此時迎著白日,許博遠終於聽見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07 許博遠穿著底褲就離開浴室,開小冰箱後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冰牛奶,一口氣咕咚咕咚全喝乾了,接著暢快地哈氣,他就像個小老頭子一樣,特別享受每天的這一杯牛奶。等這一系列動作結束,許博遠才緩慢地去套睡衣,也不急著去睡覺。 他一般都是工作到清晨,回到家後洗了澡直接去睡,這習慣維持很多年了,前幾天卻打破了這個習慣。洗完澡後時間約莫七八點鐘,如果這個時候上QQ,通常能夠找到葉修。 第一天的知道這件事的時候,許博遠還詫異葉修居然這麼早起,不過等到第二天的早晨閒聊他就知道原因了:葉修發來可憐兮兮的QQ自訂表情,說這是他家老頭訂的規矩,打榮耀可以,指揮戰隊也可以,一切隨意,然而要是健康作息不可以,那就滾出家裡! 許博遠想葉修大概是悶得慌了,這才交流沒多久就抱怨上家裡的事,就連他們第一次的QQ談話都是葉修主動的,那時葉修剛同意交友邀請,許博遠還在猶豫開頭要說什麼呢,葉修就扔來一個叼菸的大頭兵表情當作招呼了。至於他自己,完全就是抱著「為了幫繞岸完成心願,和葉神打好關係吧」的心態,積極地和葉修有了交流。 於是一切的發展順理成章。許博遠沒算過他倆像這樣每天聊天持續了多長時間,有可能是五天,也可能早超過一個星期了。本來就不是完全陌生的關係,談起話來也算投機。許博遠一直是個好相處的人,葉修更是,聯盟中雖然還是樹立了一兩個敵人,大抵上來說人緣還是好得不行,這樣子的兩個人一拍即合,說起話來相當舒服。 現在許博遠回家不著急睡覺了,洗完澡後會先和葉修聊上一兩個小時,等興欣的人都起床,葉修就要拋下他去和他們玩了,許博遠這時候就能去睡覺,睡到五點鐘,出發去藍雨俱樂部吃飯,上工,等天亮了再回家洗澡開QQ,周而復始。 這時許博遠登上了QQ,看著灰灰的「笑」字頭像,葉修一般都是隱身的,他沒多在意,點開君莫笑的聊天窗後,簡簡單單地敲了句早安發送。 葉修果然是在線的,消息剛發出去就有了回應。 君莫笑:洗完澡了哈? 藍橋春雪:嗯,你也吃早餐了吧? 君莫笑:吃了啊,魚片粥。 藍橋春雪:聽起來挺好吃的。 君莫笑:怎麼,又餓了?別羨慕啊,今天的魚片煮老了,不好吃。 藍橋春雪:我能吃藍雨食堂的,咱們俱樂部煮得特別好吃。 藍橋春雪:你要是不信,我晚上就能拍給你看! 君莫笑:不要太囂張啊![發怒] 許博遠笑,這是他前幾天的發現,在榮耀的事情上和葉修交流總會被打壓,但換到了榮耀以外的事情上,比如吃的東西,比如閒扯時談的內容,在很多方面就能換許博遠打壓他了。 不過這也讓他發現,除了榮耀,葉修是真的幾乎什麼都不在意,即使如此,許博遠也沒問他太多榮耀方面的事情。這立場太尷尬了,他試過問葉修關於劍客的指導,後者教了,還教得挺好,就是這貨嘴太欠了,硬是邊教邊嘲諷,嘲諷他也就算了,連藍雨王牌黃少天都跟著一起被貶低了,這讓身為黃少天腦殘粉的他實在不能忍啊! 他也試過和葉修套話關於興欣公會的事情,結果被三兩句的「想知道內幕,你拿絕色那號上一下不就好了嗎」給堵了回來——許博遠當然是不可能真去上絕色那號的,這是恥辱,太特麼丟臉了,誰愛做誰做,反正他老子不幹! 除了這些榮耀上的事情,許博遠當然還是有很多事情想問的,像是「你以前不願意露面,為什麼現在全無所謂了」或是「待了兩個戰隊,嘉世和興欣,你更喜歡哪個」,那些事情轉啊繞的,絕大多數會扯到嘉世上。 葉修似乎沒排斥過這類的話題,但許博遠也沒打算去觸碰這方面的事情,他總覺得這些事情等葉修想說的時候再自己提,要是不想談,一輩子都不說也罷,只要是葉修自己的想法就好!更何況他也不認為自己會跟葉修深交到這個程度。 畢竟想和誰深入來往,從來不是其中一方能決定的。 看著對話窗,許博遠繼續在鍵盤上敲敲打打,只是在他把話打完之前,滴滴滴一響,新的文字泡搶先冒了出來。 君莫笑:對了,你明天不用找我聊。 君莫笑:我今晚要回H市一趟,明天碰不了電腦。 太好了,趁著這大魔頭不在,明天要是BOSS刷新就好了。這是許博遠冒出的第一個念頭,接著是第二個想法,葉修特地和他說這件事情還真有心啊!要不明天早上他照常敲葉修,傻傻地等回應,卻什麼都沒等到,感覺會有多差啊。 突然湧現的慶幸讓許博遠有些飄飄然的,他眼珠子一轉,思考不超過半秒鐘就回覆過去。 藍橋春雪:你要回興欣了? 君莫笑:沒呢,我和沐橙去看一位故人,過兩天就回B市。 藍橋春雪:你這樣來來回回的不累呢嗎?我記得你們老闆娘公開說過,想找你去當技術指導什麼的,需要這樣兩地到處跑嗎? 君莫笑:年輕人你問太多了啊! 君莫笑:有來有往交流才會長久,你也和我說點什麼秘密,我再考慮要不要回答你剛才的問題。 藍橋春雪:用秘密來換,我那問題有這麼值錢? 藍橋春雪:你想知道什麼自己問吧,我都不知道有什麼好說的。 君莫笑:什麼都可以? 藍橋春雪:呃……應該? 藍橋春雪:不能說的,你問了我會直接說不能說。 君莫笑:哦,那行。 葉修回完這句話後,系統顯示「正在輸入」許久,始終沒有新的話出現。 許博遠心中腹誹,打字不帶這麼大喘氣的吧?他看著「正在輸入」出現又消失,消失又出現,緊張感都要等沒了,葉修終於發話過來。 君莫笑:小藍,你是吃什麼才長這麼高的? 藍橋春雪:滾!你也不矮好嗎! 許博遠猜葉修應該是笑了。這個猜測沒什麼根據,硬要說的話,是他自己心情好的不得了,明明已經通霄了整個晚上,現在正是身心都感到疲憊的時候,特別容易因為一點小事陷入低潮,但他還是非常開心。 他見過很多次葉修的笑臉,電腦和電視上看得最多,雜誌及報紙上也看得不少,這個時候浮現在他腦中「葉修的笑臉」,卻是他們在B市飯店碰面時,葉修笑著問他要菸的那個畫面。 許博遠靜了靜,他看見QQ上又多了個文字泡,葉修發來一個相當短小的文字泡,上頭只有一個表情,就是他常用的那個叼菸大頭兵。這表情他很常看見,榮耀內建就有這個表情,和葉修在網遊中打交道的時候看過,現在每天聊QQ也經常看,他幾乎要把這個圖形跟葉修畫上等號。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葉修一點一滴滲入他的生活,以後不管上榮耀還是上QQ,只要拉開表情選單,他就會第一個先想到葉修,就好像他成了葉修的腦殘粉,比興欣公會那群鐵粉還要死忠。 ……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呀。具體哪裡不好,暫且還說不上來,總之他潛意識覺得不好,好像繼續保持這樣的關係,就會有什麼事情開始脫序,最後演變成誰也控制不了的局面。 也許替繞岸約好和葉修的競技場時間後,可以試著拉開點距離?許博遠亂七八糟地想著,他總覺得這麼做好像也不怎麼妥當,說難聽點,這樣根本就是在利用他人,更別說其實他並不反感現在和葉修的距離。 不過想這麼多幹嘛呢?許博遠問自己,他所擔心的事情都是太久遠的事情,更何況所謂的脫序也只是他的一種感覺,煩惱這有什麼用呢?他無聲地取笑自己,打算先回葉修消息。葉修丟給他一個叼菸的表情,那他也來回敬個表情—-- 君莫笑:哎,老闆娘醒了,有事找我,今天就先聊到這吧。 君莫笑:小藍你也早點休息啊,別仗著自己是年輕人,熬整晚還不早點去休息。 君莫笑:好好睡啊,晚安。 許博遠挑挑揀揀,最終還是發了個半邊月輪半邊星空的內建表情給葉修,補上一句晚安,也沒等葉修回覆了,QQ都沒退出,直接強制關機。 他將整個背脊靠在椅背上,仰著頭呼了口長氣。擱在平時,這個點的他早去睡了,但如果以這個星期的作息為準,他今天幾乎要比平時早睡上一個小時,不過也沒什麼好惋惜的。 他關閉電源,回房打開冷氣,並把身上的睡衣脫掉就睡下。 這一覺睡得非常安穩。他甚至沒做什麼夢,他睡得相當沉,像是被外星人奪去了意識,當他好不容易回到地球上的時候,早已超過平時起床的時間,手機設的鬧鈴不知道想了多久,他才慢慢從黑甜的睡夢中清醒。 很冷。這是他起床後的第一個念頭,許博遠從被窩中伸出手去滑掉鬧鐘,整條胳臂光著的,一接觸到冷空氣就凍得他精神都來了,他打了個大噴嚏,眨眨眼睛去看冷氣機上面顯示的室內溫度,也才26度,大熱天的,吹這種溫度的冷氣不算太涼,但怎麼感覺這麼冷呢? 許博遠還縮在棉被裡不想起來,這感覺就像大冬天的早晨要起床上課一樣,心中千百萬個不願意,唯一不同的是,他現在完完全全不想睡覺,瞌睡蟲早不知到跑哪去了,但身體卻有些倦怠——不會是發燒了吧? 他先用手心貼額頭探探溫度,而後改用手背去量,但他的手卻冰涼涼的,怎麼摸都是偏熱。他嘆氣,怎麼好端端的就感冒了?他掙扎著下床穿衣服,渾身無力,一穿好衣服就倒回床上,倒下前,還順手拿起遙控器關掉冷氣。 瞪著天花板,許博遠只覺得自己這個狀態真是太不好了,不過也許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他伸手去撈扔在枕頭上的手機,打開QQ後找出名叫「五則天」的五人Q群。這名字是筆言飛取的,成員就是藍溪閣五大高手這五個人。所謂高手惺惺相惜,在有這五人眾的名號出來之前,他們就一直是很好的朋友,中草堂的幾個人老和他們作對,到處瞎嚷嚷只要夠厲害,五大高手的成員換誰都行,只要確保是五個人就行。 但怎麼可能呢。換人?許博遠想,別說別人了,春易老老大第一個就不同意,他們的交情可向來不是建立在實力上。他點開群,沒精力再去刷未讀的99+消息,直接打字傳消息過去。 藍橋春雪:我今天晚餐不去跟你們吃了。 發完這條消息,許博遠撐起身體,重新離開床。冷氣只有這間房有,一走出房間,熱氣立刻撲面而來,然而這些溫度對他來說卻是舒服多了,他從櫃子中找出之前買的成藥,本來是想直接吃的,在敲出藥之前又想起自己還是空腹,只好先放到桌子上,打算晚點吃晚餐的時候再吃藥。 接著他摸出耳溫槍,一秒鐘的功夫就能測出溫度,他很快測了下:37度多,還沒38度呢,應該勉勉強強能算是正常的範圍。 許博遠隨手收起耳溫槍,打算回到床上去躺,結果一進房就被涼涼的空氣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放床上的手機屏幕是暗的,一小點綠光在上頭閃啊閃,他抓起來摁開一看,群組有消息了。 曙光旋冰:啊?你今天不來吃嗎? 曙光旋冰:那你吃什麼? 入夜寒:你不來真是太可惜了,今天是周五,菜都特別好吃呢! 筆言飛:是啊,不是說好要吃的白斬雞? 春易老:? 筆言飛:人呢人呢?怎麼發來消息就不見了? 藍橋春雪:我今晚吃泡麵。 入夜寒:……幹嘛吃泡麵?俱樂部的菜多好! 藍橋春雪:哦,我今晚想晚點再去俱樂部,就待家裡吃了。 春易老:[藥]? 08 許博遠大汗,春易老直覺真準啊。他猶豫了一下,想著也沒什麼理由瞞著這些哥們兒,就實話實說了。 藍橋春雪:嗯,身體不太舒服。 入夜寒:咦?你發燒沒? 藍橋春雪:呃,沒燒。 筆言飛:你真的沒發燒?不會是騙人的吧? 藍橋春雪:我真沒燒啊! 入夜寒:我覺得我們對發燒的定義有點誤差啊,老藍你現在體溫幾度? 曙光旋冰:就是,你說了我們再判斷到底有沒有燒。 許博遠有點無奈,還是老實把自己的體溫報上去。 筆言飛:我靠,你這就算燒了! 藍橋春雪:哪能啊,這麼低! 入夜寒:低你妹啊!你今天的假我准了! 藍橋春雪:大哥你有這權力呢嗎?我還能上班呢! 筆言飛:大春現在在我旁邊,他點頭說你能請了! 曙光旋冰:對的!我也看到了。 藍橋春雪:……你們都是編的吧? 春易老:請。 藍橋春雪:……請什麼啊?我能上班的! 入夜寒:哈哈哈哈!死心吧老藍!你今天不用來俱樂部了! 許博遠那個鬱悶啊,他還想說點什麼,群組消息又刷刷地刷了起來。 入夜寒:不過藍橋你今天還是叫個外賣吧,別吃泡麵了,生病了吃這沒半點營養。 筆言飛:就是!還有你也別偷偷上榮耀啊,發現你小號就立刻圍剿! 藍橋春雪:[瀑布汗] 藍橋春雪:多大仇啊?這樣我要幹嘛? 曙光旋冰:睡覺唄,不然發燒還能幹嘛? 藍橋春雪:不是吧? 筆言飛:不然讓大春決定,藍橋今晚能幹嘛! 春易老:zZZ 藍橋春雪:…… 曙光旋冰:…… 筆言飛:…… 入夜寒:…… 筆言飛:太好了!我們家大春終於學會賣萌了! 春易老:sb滾。 眾人笑,用哈哈哈哈洗版,最後還是曙光旋冰以「藍橋要休息」為理由來中止話題。這招相當有效,刷頻刷得最歡的筆言飛立馬住手了,第一個消失在群組裡,其他人卻是把該交代的事情交代完,才紛紛潛水道別。 許博遠依然躺在床上,房門是開的,房內的溫度一點一點回升。臨近晚餐時間,空腹了將近十小時的他卻是一點都不餓,若不是為了吃藥,許博遠根本不打算吃飯,自然也沒想過要乖乖照著入夜寒說的去叫個外賣,反正吃不完也是浪費。 又躺了一會,他終於起身去煮熱水,打算早點吃完藥早點躺回來休息。 結果他這假一放就放了整整三天。 事情的經過很簡單,他在倒水的時候打了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噴嚏,水一歪,就這麼燙到了自己扶碗的手指,雖然當下立即去沖冷水,但還是免不了起了顆水泡,這事他後來告訴春易老等人,結果立刻被勒令用上排休。 排休不是該上個月底就先排的嗎?許博遠不死心地抗議,一個小水泡,這四個人居然打算讓他用上兩天的排休,再加上第一天臨時的請假,直接讓他在家休養三天,這太特麼小題大作了!面對他的抗議,負責管事的春易老難得願意多打字,一句特別霸氣的「我是你BOSS」甩出來,嚇得最愛刷屏的筆言飛都不敢發言了。 許博遠差點跪了,這算不算濫用職權啊! 事情就這樣被強制決定,當事人沒半點妥協的空間,許博遠只好可憐兮兮地繼續泡他的泡麵吃,完了以後吃下一顆成藥,回房去睡覺了。他本來就不困,這一躺就躺了好幾個小時,只覺得腦袋暈呼呼的,精神依然非常好。 晚上本來就不是他平時的睡眠時間,病也不怎麼嚴重,「失眠」的他便有了無窮的精力去思考些不怎麼重要的事情。他先想這三天的假,不上榮耀的話完全不知道要怎麼打發時間;再想每個星期五俱樂部餐廳都會供應白斬雞,這是因為喻文州愛吃,為了讓他開心,餐廳大廚刻意在每個星期五的時候都供應這道菜,久而久之,全俱樂部上下的人都愛在星期五吃白斬雞;想完星期五,許博遠想起了明天是週六,是比賽日,但他再一細想卻沒反應過來這星期的對手是誰,過了好久才恍然大悟:現在是夏休期啊! 對的,夏休期,正是時間最多的時候,就連他自己都放了……葉修應該也算放了,就算回家住,時間也算多的吧? 幾乎是不可控制的,許博遠又想起了葉修,微燒的腦袋根本沒法思考這時候想起葉修是件多突兀的事情,他只煩惱一件事情,葉修說明天碰不了電腦,是指早上的時候找不了人,還是一整天都不在? 他想來想去也沒一個結論,最後還是只能病懨懨地躺在床上,伸長了手去撈手機,點開QQ之後,看見會話窗那有無數的未讀消息,最下面的未讀消息早上傳來的,頭像是個難看的笑字,只發來短短的一句話,不用點開都能看見內容。 但他還是點了開來,葉修傳來的消息,就兩個字,晚安。 晚安…… 扔開手機,許博遠用棉被蓋住整個頭,本來就有些發燙的身體,在黑暗中被棉被包裹住卻是越來越熱,隱隱約約有要燒起來的跡象。大概是真的發燒了,也許,也許他現在睡一下就沒事了。 他這樣告訴自己,真正睡著卻是好幾個小時後的事情。尤其這這覺還睡得不安寧,他夢到一大群只比他小拇指指節大一些的小人偶,他們在用紙紮成的榮耀地圖模型中開戰,其中一方是藍溪閣,另一方自然是中草堂。 藍溪閣這方領頭的當然是那五大高手,劍客卻不是藍橋春雪,而是繞岸垂楊,在他的帶領下,藍溪閣這方把中草堂打的那叫一個落花流水,車前子等人根本不是對手。 「不甘心嗎?」有人在他耳邊問。 許博遠扭頭一看,才注意到肩膀上不知何時站了一個花花綠綠的小人偶,難看的君莫笑造型,居然還是葉修的臉,這時嘴裡叼著根比牙籤還細的小香菸,一臉的嘲諷。 「不甘心啊。」許博遠回答。 「那你還傻站在這看?」小君莫笑拿小千機傘去戳他的臉頰,滿臉的鄙視:「你這麼大個兒,這舞台對你來說太小了吧?直接掀了唄!」 「哪能啊?」許博遠跟他對話,他說得很小聲,就怕平時的音量會讓小君莫笑不舒服,「中草堂那群垃圾翻了就算了,藍溪閣的人都在。」 小君莫笑顯然沒顧忌這些,他沒形象地掏了掏耳朵,繼續出主意:「那你把繞岸那傢伙揪起來?」 「那這一小隊就沒人管了呀!」許博遠用手指指著第三小分隊。 小君莫笑嗯嗯兩聲,像是在思考,過了會又說:「既然這樣,那你就也參與進去啊?」 「怎麼進去?」這可讓許博遠好奇上了。 「你看那邊。」小君莫笑用千機傘指著:「這邊,有個小魔法陣,你手碰上去就能進去了——哎哎,你等一下。」小君莫笑制止了聽完就要執行的許博遠,他眨眨比芝麻還小的眼珠子,歪歪頭問:「不先把繞岸拉出來?」 「不拉。」許博遠很肯定,他回頭看了看英勇作戰的小繞岸垂楊,然後說:「他也是我們藍溪閣的。」 小君莫笑愣了下,接著笑了,又是那副表情,在飯店得到菸的那張笑臉。小君莫笑說:「那很好呀,你去吧。」 去吧。 許博遠睜開眼睛,打鬥場面都不見了,出現在眼中的是他看慣了的小櫃子,他是側躺著醒來,這時右邊肩膀壓得有些痠疼,背脊也是,像這樣全身痠痛,大概真的是因為感冒的關係吧。 他抓起手機看了眼時間,現在才半夜三點,平時這時候他早在忙了,現在卻是從床上醒來,這落差讓他相當不適應。不過要睡也睡不著了,許博遠思考著,剛才那個夢相當清晰,即使醒了他也沒忘記多少。 他感到有些可惜,雖然那場大戰中看起來獲勝的會是藍溪閣,但他還是更想知道後續,想知道自己是怎麼變成那小小的人偶,和好兄弟們一同參戰。同時他也感到有些疑惑,都說夢是潛意識的一種表現,夢到兩公會開戰吧,正常,他本來就不怎麼喜歡微草俱樂部的那夥人,但夢到葉修,是不是代表著他一直把葉修放在心中的某一個位子上? 許博遠總覺得自己對葉修的執著似乎多了些,比繞岸垂楊都還要強烈——有必要找時間驗證一下。他想著,順手點開QQ軟件,找出和葉修的對話窗後發消息過去。 藍橋春雪:葉神,晚上好啊! 藍橋春雪:我這幾天放假,如果你白天不在,我們可以換個時候聊聊? 傳完消息,許博遠放下手機,還揉了下有些發痠的眼睛。 他已經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想繼續和葉修有交流,還是想要離得遠遠的,最好這輩子都不要再有交集。這種幾乎近乎矛盾的心情是從何時開始的?他在心裡問,可是這回已經沒有小人會來回答他的問題,拋出的問題就像打水漂,最開始還有幾個漂亮的漣漪出現,但最後還留著的,只有那片沒半點起伏的汪洋大海。 最終歸於一片寂靜。 09 窗外的鳥啾啾啼叫,太陽早出來了,許博遠就這樣邊悠閒吃著早餐,邊看窗戶外投的白日,心說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正常作息了。他晚上睡得太多,白天自然醒的早,他已經很久沒像這樣生活了。當還是學生的時候,許博遠每天都要比今天起得更早,冬天出門上學的時候甚至天都還沒亮,但自從他第六賽季正式進入俱樂部工作後,他就幾乎沒像這樣生活過了。 許博遠咬下一口荷包蛋,這蛋煎太焦,蛋白邊都是金黃色的渣,不好吃,他邊吃邊嫌棄,卻還是通通嚥了下去。他不挑嘴,不然根本沒法長這麼高,在少年時期,他一直是給什麼吃什麼的,非常好養——這麼說起來,當初的成長痛還真是要人命啊,半夜還被痛醒過好幾次。 少年時期嗎,想想就令人懷念,他高中一畢業就跑去訓練營,打算像黃少天一樣當個職業選手,這高考基本算是白考了,他也不免俗的和家人大吵一架,好不容易才達成協議,最後呢,他見到了他的偶像,接著轉身進了公會部門,在網遊中支起自己的一片天。 轉眼也已經24歲了,擱在社會上還相當年輕,但要是按照最開始的人生規劃,這時大學早畢業了,也許會繼續讀上去,也許早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反正他現在早在工作了,還混得挺好,有一幫自己的好兄弟,有愛護他的上級,雖然和最初胸懷壯志的打算有些南轅北轍,但也算得上成功了。 這可不是放棄了呀,許博遠想,他這算是認清自己的實力,腳踏實地一步步往前走,不去看過高的風景,也不去看底下的淤泥,回頭一看,瞧,這風景多好,全是因為他努力往上攀爬才能見到的景色。 許博遠胡思亂想著,一下回味過去的種種,一下想著自己的理想抱負,整頓早餐都在思考這些事情。他平時可沒這麼矯情,但他現在不得不這麼做,一旦停下腦中的思緒,葉修就會不請自來地出現在他腦海中,攆都攆不走。 人們都說習慣這東西只需要花一星期的時間就能養成了,在沒有朋友陪伴的早餐時光,在沒處去聊天的此刻都讓他太過無所適從。 他從凌晨三點開始思考,一直到太陽都出現了好幾個鐘頭,還是沒能理出一個結論,最後只能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他對葉修抱持的想法,大概真的跟黃少天一樣,有著和其他人不同的熱情在。 差別是他和黃少天有交集時,他已經把對方當大神看待了,葉修卻是打過交道了好一陣子,才在某一天突然得知消息:這可不是你能視為平輩的人呀,是大神,是和你偶像黃少天站在一樣高度的人。 他花了很多的工夫才讓自己接受這件事情,或許在他的潛意識中,葉修就不該和他這麼有距離,因此在獲得葉修的聯絡方式後,才會如此緊抓不放,說穿了,這其實都只是他的一廂情願,就是不知道葉修哪來的好心情,居然還願意像現在這樣陪他瞎混,估計是真的給家裡悶出病來了吧…… 好吧,他承認了,他是真無聊了。現在特別特別想找葉修聊天,說些不著邊際的話也好,去請教榮耀相關問題也行,再不然直接替繞岸約了戰也無妨,只要能說上話都好。不過現在人不在呀。這裡就他一個人呆著。 許博遠滑開一直放在桌上的手機,打開QQ一看,五則天那群組消息跳啊跳的,有閒聊,也有跟他說些前一晚網遊發生的事情,他看完後隨便回了幾句話,按了返回鍵,再去看那個他一直想著的人的頭像。 他昨晚問的事情還沒有任何回音。 匡噹一聲,許博遠把筷子放回盤子上,食物已經被他吃光了,現在也沒什麼事做了。他嘆息,戴上了塑膠手套,去洗碗槽把碗盤通通刷乾淨,完了以後回到位子上,他燒早退了,就是左手拇指上的水泡還隱隱發疼,他猶豫著要不要現在出門去買個藥膏來抹抹。 他這麼想著,身體也跟隨腦子的思維開始移動身體,卻是坐到了電腦桌前,一回過神來連榮耀都開好了,就只差刷卡登錄了。 「……」猶豫了一下,許博遠最後還是關掉榮耀,打開網站開始搜起一些東西。他打算補一些自己沒看完的漫畫連載。再怎麼說他的本質都是個宅男,這些東西他從學生時代就喜歡了,只是後來開始顛倒作息,白天大部分時間都是睡覺,晚上工作的時候也沒法看,這習慣才漸漸淡掉了。 找出自己以前沒看完的漫畫連載,許博遠打算趁這幾天通通補齊,心中抱著這樣的打算,卻是看個幾分鐘就覺得索然無味了。倒不是說他對這些沒興趣,而是比起看漫畫,他更想去做其他事情。 打路邊小怪練級都比看這些有意思多了。 他最終還是沒開榮耀,把看線上漫畫的分頁退出後,改刷起了微博,先看榮耀相關的,再看榮耀無關的,好友圈刷了一次又一次,這些全看完了,改去搜些新聞來看,還是老樣子,先看些關於榮耀的報導,明明過了將近半個月,國際賽還是最熱門的話題,之後再看些國內國外的消息。 他的生活像一塊香甜可口的圓形蛋糕,被誰用刀分成了兩塊,這兩塊大小並不一樣,大的那塊被奶油寫上榮耀二字,小的那塊則是用巧克力醬寫上三個字,非榮耀。 繼續這樣下去真的好嗎?他摸著胸口問,不過三秒,卻又笑著搖搖頭把這想法扔出去。這問題太傻逼了,這根本都是些不需要煩惱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感冒的關係,腦子明明已經暈呼呼的了,他還是一直煩惱些根本沒必要的事。 最後許博遠關了所有的瀏覽器,拿起帳號卡後插入一邊的榮耀登錄器,被老同事們圍剿就圍剿,生活再也離不開榮耀就別離開,拇指就算傷了也阻止不了他打榮耀,誰都阻止不了。 他登上的卡是很久沒用過的帳號卡,是第四賽季他看見黃少天的比賽,一時興起下瞞著父母偷偷買的帳號卡,那時他才高三呢,照理來說該忙著準備高考,他卻老把書扔一邊,偷偷登上榮耀,還給角色起了個牛逼轟轟的ID名,叫第二劍客。 要說為什麼吧,那時候在他心中,第一名的劍客絕對只能是黃少天啊。 之後進了訓練營,許博遠還是有偷偷玩過幾次,但俱樂部的帳號卡角色好多了,時間久了他就棄了這號,現在回頭一看,這角色等級還停留在60級,一身的紫武,連一件好點的橙武都沒有,玩得太差了。已經有很好眼光的他有點鄙視,但還是點開屬性介面,熟悉了一下操作後,便操控著第二劍客去打怪刷經驗了。 用這樣的角色刷怪太辛苦了,第二劍客待的地圖是神之領域,那時他不靠任何公會勢力,好不容易才玩到這個階段,已經算挺了不起了,但放到現在來看,榮耀上限早已75級了,這樣一個60級小角色來打這些怪,顯然是不太現實的,就連組團去刷副本都不現實,角色這麼弱,再差勁的野團都嫌棄。 即使如此,許博遠還是任命地操作角色,找到一個怪少人也少的地方候默默刷怪。等級壓制一直是榮耀中不可更改的系統設定,這些怪對他來說都難打得要命,就連得到的經驗值都少得可憐。這完全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這帳號練起來也沒什麼用,但他還是堅持地玩了起來。 結果這一練等就練了一整個下午,餓的時候胡亂吃幾口麵包,渴了的話隨便喝幾口水,許博遠的食量大,麵包三兩口就吃完了,根本吃不飽,但他也沒去在意,一直玩到真的飢腸轆轆的時候才願意抬頭去看時間。天早黑了,晚餐時間也過了許久,角色卻連一級都沒升上去,太費力了。 直到這個時候,許博遠才不怎麼甘心地退出榮耀,決心改天再練。他叫了外賣,等飯送來的時候百無聊賴登上QQ,一看消息還挺多,五則天那群組毫無疑問有著99+的未讀消息;入夜寒和他的私窗也有消息,人還細心地來問他身體有沒有好一些;母親也傳問候過來,無非就是問生活過得如何,有空回家看看;再然後,葉修傳了張圖片給他,一個自定義表情,打開一看,居然還是個表情意外兇狠的小貓咪,旁邊的配字是「你給老子等著」,要多霸氣就有多霸氣。 許博遠只點開和葉修的聊天窗,他看了看,發送時間是前半小時,這說明了葉修現在很有可能是上線的。意識到這點,許博遠都跟著緊張了起來,他還沒想清楚為什麼緊張,就聽摩托車的聲音在窗外嘟嘟地響起。 外送來了,他開門去取,飛快就吃完了,吃完還特地去拿紙巾擦嘴,才慢吞吞坐回電腦前,敲上第一句話。 藍橋春雪:晚上好。 葉修果然是在線的,許博遠那話才發送不超過十五秒鐘,上頭就顯示了正在輸入,又過了幾秒鐘,新的文字泡發送過來。 君莫笑:好啊。 君莫笑:你怎麼放的假? 藍橋春雪:昨晚發了點燒,加上手指起了水泡,大春那夥人就急吼吼地強迫我請假了。 藍橋春雪:不過都不嚴重。 君莫笑:那不是挺好?喜歡你的人,就算只是一點小傷也會看作大病去對待的。 君莫笑:不過手指是你吃飯的傢伙吧?怎麼傷的? 藍橋春雪:煮泡麵的時候熱水燙的。 君莫笑:你也太不小心了……傷的哪指?打字沒問題? 藍橋春雪:左手拇指,打字不礙事,我榮耀都還能玩了。 君莫笑:那你好端端的怎麼感冒了?昨天早上我看你還挺好的。 藍橋春雪:可能是作息突然改變,不適應吧? 藍橋春雪:大神,我怎麼覺得你今天特別健談? 君莫笑:……哦?有嗎? 君莫笑:晚餐的時候被老魏那老傢伙灌了點酒。 藍橋春雪:那你不睡啊? 君莫笑:這不是有個小鬼哭著喊著要和我說話嗎? 許博遠臉一熱,這話說得也太有歧異了,怎麼能把話說成這樣? 他剛想反駁,葉修又滴滴滴的把話傳來了。 君莫笑:行吧,那你想聊什麼? 藍橋春雪:不知道啊,你起頭吧? 君莫笑:…… 君莫笑:打字太累了啊,能不能改語音? 藍橋春雪:慢慢講慢慢聽,還不如直接視頻呢! 君莫笑:那也行啊!正好你手受傷嘛! 葉修那什麼變態的手速,視訊邀請幾乎是跟話一起發來的,完全沒有喘息的空間。 許博遠眼珠子差點瞪出來了,這還真行?他難以置信地點下了接受,就見葉修的臉跳了出來,穿著襯衫,最上面那兩顆扣子解開了,頭髮蓬鬆,似乎被誰狠狠揉過頭髮,臉全是紅的,耳朵他看不見,被大大的耳機給蓋住了,但他估計這也會是紅的。 話說,葉修這趟只是去H市的吧,怎麼穿得這麼正式?許博遠心裡偷偷猜測著,還沒反應過來要打招呼呢,葉修的聲音就先從耳機傳進了他的耳裡,帶了點微醺的醉意,懶懶的,像是下一秒就要睡著:「再看一次你本人,我還是覺得叫小藍太吃虧了啊!」 「靠,坐著你也能覺得我太高?」許博遠想都沒想就吐槽。 「看肩膀就知道了吧!」葉修說,摸了下鼻子,又說:「你想聊些什麼?國際賽時的趣事?這個少天大概跟說過很多了吧?」 「呃……前幾賽季的事情能問嗎?」許博遠有些猶豫。 「行啊!」 葉修倒是比他大方的多,張口就把前三賽季的事情都說了,像是那時他是全民偶像,走到哪都有人捧,最高紀錄曾被個百人團追,差點被砍死;又或是其實韓文清那傢伙沒那麼兇,相處下來還是能開點小玩笑的,就是臉太可怕,曾經把裁判嚇哭過——諸如此類的,賽場上,網遊中,一些聽不出來究竟是真是假的趣事全說了,表情滿滿都是回味。 許博遠是第四賽季時關注的榮耀,那時都到開到第六區了,他的第二劍客就是在這區註的冊,第三賽季連同前五區的事情只知道個大概,這時有個榮耀教科書在面前,什麼細節全都補完了,比網路上的分析還要詳盡,讓他聽得津津有味。 10 「——我強行打斷他的受身操作,再來我就用卻邪戳死了王不留行,那大概是老王第一次敗得那麼慘,有一陣子看我的眼神都很犀利,還被老方教訓了好幾次。」葉修說。他已經說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話,沒怎麼休息,看起來精神卻意外不錯。 許博遠饒有趣味地聽著這些風流事跡,葉修掃蕩全聯盟的事情他當然知道,但從本人口中聽聞這些事情,那意義可和網上看視頻完全不同。喝醉的葉修彷彿回到當初還尖銳的那個時候,意氣風發極了,說完最後一件事情,他給自己倒了杯茶,這時正捧著杯子問:「你還想知道什麼?」 「嗯……」許博遠說:「我能不能問點嘉世的事情?」 「可以,不過你得用件秘密來換。」葉修打著商量。 又是秘密,到底對秘密有多執著?許博遠笑,他沒再傻呼呼地去問葉修想知道什麼。他在腦中過了幾遍,他有什麼私人的秘密,分量足以讓他去交換葉修在嘉世的事情。他認真想了想,這段時間葉修也沒催他,一直靜靜地喝著茶水。 「我差點不再是藍溪閣的五大高手。」 這句話說完,許博遠立刻注意到葉修的坐姿變了,原先的坐姿懶到不行,明明在聊過去的英雄事蹟,看起來卻像在說街頭巷尾的八卦,直到他這句話出口,葉修的背終於挺直了,杯子也放下了,就連表情都嚴肅了不止一點。 這始終是個讓人感覺到難受的話題,隨著氣氛改變,許博遠的表情看起來也有些憂傷,甚至連聲音都有些沙啞,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他靜靜地說:「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啦。你知道繞岸垂楊吧?你用逐煙霞打出perfect的那個劍客。他……他的實力比我好,被你打爆了之後個性收斂了些,很快就聚集了比以往還要多的人氣——不過我人脈還是比他好,不論實力,刷副本之類的配合能力也比他強,所以最後公會還是沒把我換下來。」 話題到這邊就終止了,內容甚至沒多少委屈的成分在。不可否認,這件事情對許博遠而言影響是真的很大,但放在葉修面前就又顯得遜色了,人家可是還被俱樂部趕出去呢。這樣子的比較方式不免有些貶低自己,但其實他沒這個意思,而是轉念一想,面前這個人不過大他幾歲,就已經能夠雲淡風輕地熬過一切,那他又有什麼辦不到的呢? 這只是小事而已。許博遠告訴自己,春易老幾個兄弟更沒有捨棄他。然後他抬眼去看葉修,葉修半蓋著眼皮,似乎在思考什麼,也可能是在打瞌睡,他沒去猜對方究竟在幹嘛,只是淡淡地開口問:「對於嘉世,你恨過嗎?」 這時葉修終於抬起了眼皮,許博遠在那雙眼睛中看到一點懷念的色彩,比剛才他說著當年英勇事蹟時還要懷念。葉修說:「哪會恨,還是挺開心的。」 「嗯……」許博遠回答,接著他們很有默契地換了話題,「你的臉怎麼還是這麼紅?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不多啊,就喝這樣。」葉修用指尖對著馬克杯,比劃杯子的三分之一高度說:「這樣子的啤酒。」 「……你是說白酒吧?」許博遠的口氣很質疑。 「啤酒,我沒練過酒量。」葉修回答。 對此許博遠還是抱持著相當的懷疑,還把這些懷疑全堆臉上了,惹得葉修笑了好半晌。葉修的笑不是大笑,而是低聲持續的笑,聲音全藉由耳機傳到許博遠耳裡了,這音質太好,他幾乎要以為是葉修靠在他耳邊笑了。 他咳了聲,幾乎是有些狼狽地說自己要喝水,說完也不等對方回應,拔下耳機開溜了。許博遠從冰箱裡拿出一大瓶冰水,倒著直接喝了好幾口,等心跳稍緩下來之後才用杯子裝一杯的量,邊喝邊踱步回到電腦前,耳機剛重新戴上就聽葉修咦了一聲,語氣很是驚奇。 「你也去喝酒了?」葉修驚訝問。 他家哪來的酒?許博遠略感懷疑,倒也沒解釋,他當葉修酒喝多了,這時正醉著呢。他回到位子上,想了想又問:「你這次去H市做什麼?」 「和沐橙去見一位老朋友。」葉修說,眼睛裡看不出情緒,許博遠卻是一看就覺得糟了,這似乎不是個好話題呀,他正打算起個新話題,葉修就先開了口:「這麼說來,你不覺得我們發展有點迅速?」 「啊?你是指什麼?」 「……各種方面啊。每天聊天,視訊,我和沐橙都沒這麼膩歪。」葉修說。 許博遠沉默了一下,他本來想說「你跟蘇沐橙感情真好啊」,轉念一想又決定改說別的,畢竟這話太酸了,這樣打探人隱私也不太好,說出來肯定很尷尬。他想了幾秒鐘才說:「我們第八賽季就認識了,也兩年半了——」 咚! 話還沒說完,葉修的額頭就已經撞上了桌沿,許博遠定睛一看,這居然是睡著了。 他哭笑不得,喊兩聲葉神試圖叫醒葉修,後者聞風不動。許博遠嘗試幾次就放棄了,坐在位子上看著對方的頭頂發呆。葉修雖然在睡,耳麥卻是沒拔下,還因為剛才的動作而喬了一下位置,麥克風離嘴巴更進,就像剛才的笑聲一樣,現在睡著後稍嫌粗重的呼吸聲全鑽入了他的耳朵裡。 許博遠覺得那聲音似乎化成了小蟲,這時正不要命地往他耳朵最深處鑽,難受到他幾乎坐不住。也是這個時候,他的身體化成了火爐,火在劈啪響,燒得自己越來越熱。這感覺太不正常了,一開始他還能用「這是因為大神在睡覺呀」來騙騙自己,但隨著熱度得上身,他終於明白這肯定不是根本原因,他也跟黃少天見面說話好幾次,從來都沒有過現在的這種感覺。 他終於忍不住了,起了身去洗把臉。一進到浴室,他立刻朝洗手台衝去,頭都沒抬就瘋狂朝自己的臉潑冷水,一連沖了好幾次,水都要滴到脖子了才關掉水龍頭,濕漉漉地去看鏡子。他的臉比喝醉的葉修還紅。 剛才葉修問他是不是也喝了酒,他沒放心上,現在一看他就知道那時為什麼會有這個問句了,也是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終於弄懂了自己一直不肯面對的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情。 他喜歡葉修。 喜歡到他再也哄騙不了自己的內心。 這幾天來一切的反常行為終於有了好的理由,這全是因為他早知道自己喜歡葉修,所以擔心將來兩人的發展,想保持距離,卻又始終不肯真的這樣退開來。就因為他喜歡葉修,才願意犧牲自己的睡眠時間,去和他說上幾小時的廢話,也正因為他喜歡葉修,才在繞岸垂楊對葉修表示出執著的時候,感到焦躁不安,最後甚至還插了手,不讓他們兩個有任何交集。 臉上還滴著水,許博遠隨便拿毛巾一抹,踏著虛浮的腳步回到電腦桌前,看那顆黑黑的腦袋瓜,他輕聲問:「為什麼?」 為什麼喜歡上的會是你? 因為葉修很強大?怎麼可能,那他先喜歡的會是黃少天;當初在網遊中的交流讓覺得舒服?怎麼可能,他那時可天天氣得想吐血呢;在飯店的一見鍾情?別傻了,他在電視上看葉修早看夠多了,要戀愛早戀愛上了。 這念頭剛過,他就知道自己完了,一星期不過一次的記者會,他居然還能看葉修看到夠多,這全是因為總鎖定興欣比賽後的記者會看,並且持續了至少一年以上——那這份感情到底是從多久以前開始萌芽的? 他猜不透,也沒心思去猜了,這時許博遠的腦子就像一坨糨糊,昨晚發燒的時候都沒像現在這樣難以運行。興奮,害怕,期待,無數的感情像打翻的調味罐在他胸膛炸開,這感覺並不好受。與此同時,一股酸溜溜的情緒也跟著湧上來,他不想承認,卻清楚知道這是忌妒。 是誰讓葉修必須打扮過才能見的?他分析著,這應該不會是興欣的人,他們都是老熟人了,見個面不會這麼講究;這人選也不會是蘇沐橙,他很早就問過葉修有沒有女朋友,或是喜歡的女孩子,葉修的回答通通是否定的。許博遠慢慢整理思路,他對葉修的了解太少,既然排除了興欣,在H市中剩下的人選可能就是嘉世的人——等等。 他想起來了,的確有位「老朋友」會讓葉修打扮過後去碰面。 他想起很久以前,興欣剛打完挑戰賽那時的報導,葉修說「我有一個朋友」的那則報導,常先是真把葉修說的那句話完整寫了出來,許博遠不知道記者寫這篇報導的心情是如何,總之他們藍雨幾個老兄弟都笑翻了,這一聽就知道是瞎編的故事還真寫出來,哄三歲小毛孩呢! 許博遠感覺心臟被誰輕輕擰了一下,不到疼,但就是不舒服。他看著屏幕另一端醉醺醺的葉修,心說如果那是真的,如果那句「後來他死了」是真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會有多疼啊?就算過去了,也放下了,要說的時候肯定還是沒法無動於衷的吧,那他剛才又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對他說「見一個故人」? 深呼吸了口氣,許博遠儘量讓自己的呼吸平順,可是他越努力越辦不到。還好葉修已經睡了,看不到他現在這幾近失控的反應。現在他看不到葉修的臉,只能看見那黑黑的髮旋,許博遠告訴自己,這一切都完了。 這已經不能只算是喜歡了。 11 時間再度往前推進一格。 許博遠依然坐在位子上在看著屏幕那端在睡覺的人,葉修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他睡得安穩,只留給許博遠一個亂糟糟的腦袋看。他如此吝嗇,許博遠卻沒有任何不滿。他先看葉修的頭頂,想像自己的手摸上去會是什麼感覺,完了再去看葉修的耳朵,由於耳機的關係,他只能看見那露出一點的耳朵尖,是紅的,他想替他拿掉這耳機,戴一晚睡覺隔天起來肯定會不舒服,最後他看著畫面中只露出一些部位的襯衫,質料這麼薄,要是晚上著涼了該怎麼辦才好? 能去幫忙蓋條薄毯就好了,他想著,手情不自禁地摸上去,督一聲,許博遠只碰到了微微發熱的電腦屏幕。現代科技多討厭,葉修明明只隔張桌子坐在對面,他卻一點都碰不到對方。微博上那些人是怎麼嚎的?我和我愛的人永遠隔著電腦屏幕,碰觸不了彼此? 這想法一出,許博遠立刻笑了,他沒想到現在的自己還有心情開玩笑,但轉念一想,是啊,不開玩笑又能怎麼辦?他的感情卡在一個略顯尷尬的位置上,這份喜歡沒有少到只要把自己關在黑房間一星期,就可以完整走出失戀陰霾,也沒有重到他願意不顧一切搭上飛往H市的班機,把葉修抱在懷中告訴對方自己有多麼愛他。他那因誰而在心中放的無數煙花,終歸只有自己能看見,只要他不說,只要他不表達,葉修就永遠沒機會知道那絢爛至極的景色有多好看。 這多可惜?但也許,也許不讓葉修知道會比較好,對於喜歡上男人,許博遠現在還是有些混亂,世俗的眼光讓他喘不過氣,不過才這樣而已,他還沒受到外界任何人的唾棄,只是剛弄清楚現況就已經讓他如此難受,那過了這個階段之後呢?到時候的他該怎麼辦,葉修又該怎麼辦?不論葉修對他有無興趣,他都不願意讓葉修受到委屈,哪怕只有一點也不願意。 他值得世上最好的一切。 許博遠告訴自己,葉修值得最好的一切,所以放手比較好。接下來就是替繞岸約時間了,約好之後找個理由,隨便什麼理由都行,先和葉修保持距離,再刪了QQ好友就行。對,這樣就好。他在腦中跑過一遍流程,深深覺得這計畫萬無一失,最後拿出手機想把和葉修有關的東西通通刪掉。 上飛機前下載的記者會影片刪除,不曉得是誰傳給他的葉修報導也刪除,然後,然後是——他停住了,畫面上出現的是他當初在飛機上截的圖,畫面中間是黃少天和王杰希拌嘴的場景,視線只在上頭停留不到一秒就轉開了,許博遠真正掛心的,是圖片一角中那笑得開懷的葉修。 怎麼這照片還沒刪嗎?他囁嚅著,手指在刪除鍵上方懸了很久,始終沒有按下去。久未觸碰的屏幕無預警關了電源,許博遠在漆黑的畫面中看見自己皺著眉頭,一副被欺負了似的,要說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許博遠又重新摁開手機電源,葉修的臉再一次躍然而出,他靜靜地看著,用拇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張笑臉。他想起了很多事情,當初知道君莫笑就是葉修的震驚,第一次感到副本紀錄遙不可及的心情,還有一次連發十八個好友邀請的執著。 ……執著。他動動嘴唇,無聲地唸出了這兩個字,下一秒,原先還徬徨的眼神堅定了,他放下手機,扭頭就去看電腦屏幕,通話還在持續,他卻毫不猶豫點了結束通話,他把原先的對話窗拉出來,敲送幾句話。 藍橋春雪:你睡著了,所以我先掛了通話。 藍橋春雪:起來之後記得檢查一下額頭,你突然撞上去,說不準還會瘀青,要是真瘀青了記得去冰敷,千萬不可以揉開。 藍橋春雪:還有……葉神,你離開H市之後要不要來G市玩一趟?我作東。 發出的文字泡出現在對話窗中,許博遠深呼吸了幾次,他實在不知道自己這決定是好是壞,反正他是不想放棄,即使他給不了對方最好的,他也不想就這樣鬆手。而且——葉修或許對他也是有感覺的。 前幾天的他還在自欺欺人,那時候的他根本不敢多想,甚至連自己的心意都沒去注意,然而現在他全部都清楚了,之前的一些不合理細節也注意上了。給葉修那瓶茶的時候,為什麼要表現得如此震驚;忙著打BOSS的時候,為什麼還要抽空跟他發消息;他那時和葉修要Q號時,的確是說了「有事想請你幫忙」,但後來兩人真的開始了每天閒聊,葉修卻一次也沒主動提起,那會不會是……也想和他多聊幾句的意思? 這個猜測像一顆甜美無比的水果糖,上頭爬滿了螞蟻,糖果固然吸引人,但放進嘴裡只能嘗到噁心的蟻酸味——不。許博遠搖了搖頭,他已經決定要主動出擊,那麼不論葉修現在對他是什麼想法,都不能再改變他的決定。 想到這,他立刻打開記事本,列出幾個他覺得好吃的茶樓,也記上了比較好玩的景點,這距離不能太遠,要是整天的時間都浪費在車程上可怎麼辦。他一邊記,一邊叫出地圖觀察著,想規劃一個能夠邊玩邊吃的好行程。 他從不知道自己是個如此吹毛求疵的人,太過浪漫的約會場景刪除,這說不準會讓葉修感到不舒服;和其他景點離太遠了的茶樓刪除,一整天讓葉修搭飛機又搭車會太累啊。這裡不好,那裡能再改進,他就抱著如此的想法不斷更動,等一切都規劃好了之後,已經一個半小時過去了。 真是專注啊……他自嘲著。看著記事本中的行程,不安的心情再度湧現,這都是他自己喜歡的行程,要是葉修不喜歡怎麼辦?這一切都是庸人自擾,許博遠再清楚不過,可是他還是沒法不去擔憂。 比起自己暗自規劃出葉修可能不會喜歡的行程,直接問葉修想去哪,再做規劃說不定會更好?想到這點,許博遠不禁覺得有些可惜,他沒事那麼俐落關視訊通話幹什麼呢?繼續通話有多好,他還能多看幾眼葉修,也能讓靜不下的心稍稍平復,但要是之後葉修問起「哥都睡著了,你怎麼還沒結束通話」該怎麼回答? 喜歡一個人真累。許博遠感嘆,想無時不刻待在對方身邊,想要對方的眼中一直出現自己的身影,卻還要顧及到那人的心情,要是葉修說覺得煩,他肯定沒那個勇氣再待在他身邊了。 ……也不盡然。 只要葉修不討厭他,只要葉修沒有喜歡上別人,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的。許博遠將記事本存檔,再將所有還開著的程式通通關閉,關了電腦後回到房間。他連手機都沒拿,他暫時不想和任何人說話,他怕一開口就忍不住把所有的心情全抖出來,要說這些當然可以,他也不是沒有能夠分享心事的好友。 只是那些藏不住的愛意,不是讓葉修第一個知道就沒有意義了。 許博遠吐出一口長氣,眨眨眼睛,現在時間還早,即使今天起的早也睡不著。他看著天花板出神,什麼都沒想,腦中空空的,卻還是不自覺噗嗤地笑了。幾分鐘前的他還充滿徬徨與無助,後幾分鐘的現在只感覺到幸福,胸口塞得滿滿的,每一次的呼吸和心跳,都在重新告訴自己他有多喜歡葉修。 亢奮和期待交織成一條柔軟的毯子,毯子蓬鬆柔軟,拜其所賜,抱著這團舒服的毯子入眠的許博遠睡了場好覺,隔天早上他醒來的時候,已經不記得夢中發生的事了,只知道自己是笑著起床的,心中那股幸福的韻味久久未散。 這也讓他清楚明白了昨天的事情並非夢境,他是真的在心中打翻了管化學藥劑,這時說什麼都回不去原先的狀態了,更別說他根本沒打算回去。 他很快地去打理自己,完了後從冰箱翻出兩個冷凍包子扔電鍋裡蒸,在等包子好的這段時間,許博遠打開電腦,開好機後頭一件事就是打開QQ,葉修還沒有傳消息給他,但這不意外,雖然昨天葉修睡得早,但那可是喝醉了睡的,自然也不會這麼早起。 許博遠把還未讀的消息讀完,這個時候他終於冷靜下來,可以很平常的回覆其他人的消息。在他把所有消息回完之後,滴滴幾聲,他定睛一看,葉修傳消息來了。這是巧合,對他來說就是默契十足,這讓他心情好極了。 嘟一聲,電鍋開關跳起來了,許博遠取出了熱好的包子,放盤裡後回到電腦前,他先把包子放一邊,打開了葉修的對話窗。 君莫笑:抱歉啊,昨天突然就睡著了。 君莫笑:哥的身體可沒這麼孱弱,額頭就是有點紅,不礙事。 君莫笑:怎麼突然邀我去你那玩? 許博遠很快回覆過去。他的心情雀躍,連帶的打字速度都提升不少,明明只是一般的閒聊,卻像是打副本紀錄一樣相當迅速。 藍橋春雪:早安啊,你沒事就好。 君莫笑:早安,你起的真早。 藍橋春雪:我就是想,反正我還在放假嘛,想說機會難得能面個基什麼的。 藍橋春雪:嗯,昨晚我也睡得早,很快就醒了。 君莫笑:哦,也行啊!不過怎麼不是你來? 藍橋春雪:我去你那也行,要的話我現在去訂機票,不用兩小時就能到你那了。 君莫笑:不是吧?這麼急? 君莫笑:你今天來我也沒法陪你啊,老闆娘今天安排了很多行程呢。 藍橋春雪:這樣啊……那你什麼時候有空? 君莫笑:明天行不行? 藍橋春雪:明天我就要回去上班了…… 君莫笑:行,那你明天也別來了。我去找你。 許博遠怔神地看著那四個字許久,才敲下「好」字發送過去。 消息一傳完,他立刻摀住了臉,必須竭盡全力才能控制住現在的表情,倒不是因為緊張或是擔憂的關係,更不是因為馬上就要見面而欣喜若狂,讓他這樣的原因更加簡單,也很純粹。去找你,這話有多動聽呀。還沒脫單的許博遠硬生生嘗到了情侶的滋味,儘管這大多數都是他幻想的,這對他依然相當受用。 兩人又簡單對話了下,一直到葉修說他要先去洗個澡再去吃早飯,這才打住了話題。等葉修離開了以後,許博遠才想起剛熱好的包子還沒吃,所幸兩人的對話時間並不算太長,包子還是熱呼呼的。他邊吃,邊把昨天儲存的記事本打開來,又重新看了次行程,確認並沒有什麼錯後,便加快了咀嚼的速度。 他決定把這行程記在手機裡,這樣明天碰面就能更好地當個導遊了。 12 「網吧?」許博遠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你說的是網吧?不是G市景點?」 兩人待在機場的入境大廳,許博遠剛接到下飛機的葉修,簡單招呼過後,本來想先提議要去他計畫中的第一個景點,葉修就自來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句「行了小藍,我們先去網吧」就招呼過來,搧得讓許博遠措手不及,一時之間不知道先該難過自己的計畫泡了湯,還是該感嘆葉修宅的程度。 葉修耷拉腦袋,打了個呵欠,許博遠注意到葉修的額頭的確沒什麼事,鬆了口氣。葉修沒注意到他所關注的點,兀自說:「是啊,有冷氣有泡麵有飲料,不需要人擠人,還能玩榮耀,多好啊!」 葉修又補了句:「而且你晚上還要通宵呢,白天到處跑太耗體力了,會撐不住的吧?」 「我體力沒這麼差啦哈哈……」許博遠回答。一股甜蜜到近乎狂熱的情緒在他心中噴發,像座小火山,把這一切的甜膩糖漿撒上了整片大地。看啊,這就是他喜歡的人,是個既溫柔又強大的人。他現在的心軟得幾乎要化成一汪潭水,不再對葉修指定的行程有意見了。 他們用散步的速度走到了機場外,外頭停了一大堆計程車,要打車非常方便,兩個人討論了下,決定到許博遠家附近的網吧,一來是因為這樣他晚上還要去俱樂部上班,這距離比較方便,二來是許博遠隨口一句的「我家那有間外賣特別好吃」,讓葉修拍板定案今晚就吃這個了。 這兩個理由都是葉修決定的,許博遠只負責跟進。就連現在,兩人搭進了計程車中,葉修坐在副駕駛座,和師傅聊得正歡,許博遠坐在後座,聽著前面兩個人聊天的內容,這時正聊到了最近的股市,這邊一句跌得他想跳河了,那邊一句就是,頭髮可都要愁白了。 被冷落的許博遠插了話:「你也懂股市?」 葉修爽快承認:「不懂啊,我是看我弟最近多了幾根白頭髮才說的。」 「……」賠很多但其實賺更多的師傅不語。 「……」許博遠心中不知是喜是憂,原來葉修還有個弟弟啊! 機場離他們的目的地並不遠,很快就到了。 一下車,葉修先四處張望了一下,說:「這裡離藍雨還挺近的。」 「嗯,我平時走路就能去上班。」許博遠跟著四處看了看,突然間他想起什麼,連忙道:「葉神,你這張臉去網吧不會——好吧,沒事了。」話說到一半,不知何時戴上鴨舌帽和口罩的葉修擺擺手,一副「這算什麼問題」,讓許博遠啼笑皆非。 「快點走吧,我要熱死了。」葉修催促。 許博遠當然不會拒絕葉修的話,他帶著葉修進了網吧,到櫃臺登記了吸菸區的兩台電腦。前臺小妹看見葉修的身分證時差點尖叫了,許博遠阻止了,一邊的葉修拿起了前臺的筆,用一張簽名換取了幾個小時的寧靜,離開的時候他還小聲跟許博遠說:「紅的人真不好當啊。」 「……就算是事實,你這話就不能讓別人來說?」許博遠說得很勉強。 「許博遠同志,你是在暗示我你想親口誇我有名嗎?」葉修笑笑地說。他這句話卻是讓許博遠心跳漏一拍。這是葉修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而且他沒想過,原來葉修還記得他的名字。 許博遠別開了視線,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看葉修了。葉修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的這個反應,到了電腦前,他們紛紛打開榮耀,前臺分給他們的位子是一起的,榮耀剛開好,許博遠立刻啊了聲,坐他隔壁的葉修莫名其妙地扭頭看他一眼。 「怎麼了?」葉修問。 「我沒帶帳號卡。」許博遠說,他出門時壓根沒想到會來網吧。他還在猶豫要不要退出榮耀,一張帳號卡推到了他的桌上。 他順著推過來的那手看過去,葉修已經拔下了口罩,卻還是戴著鴨舌帽,這時嘴裡叼了根上未點燃的菸,有些口齒不清地說:「哥的卡借你。」說完,他哎呦了聲,連忙把卡塞回兜裡,「拿錯了,那張是魔道學者,你應該很不想玩這職業。」貼著葉修從口袋裡掏出另一張帳號卡,「行了,這個是劍客了。」 「……大哥,您有多少張帳號卡啊?」 「年輕人你問太多了啊!」葉修不知道是第幾次用這句話塘塞,許博遠深深覺得他根本只是懶得算而已。 刷卡,登錄。這是每天都要做好幾次的事情,許博遠做的得心應手,進入遊戲畫面後,他頭一句就是吐槽:「我靠,熊寶貝?這名字你取的?」他指著劍客的ID目瞪口呆,明明還把角色捏成壯漢呢! 葉修眼睛都沒往他這轉一下,張口就胡亂解釋了下:「沒呢,帳號不是我練的,不過你也別太難過哈,我這號的ID也不是很好。」 許博遠聞言將頭探過去瞅了眼,看著那戰鬥法師頭上的「戰鬥法師」無言了許久,最後默默喬正姿勢,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再默默打開角色屬性看了眼,又忍不住開了口:「屬性太差了。」 「你拿看藍橋春雪的眼光去審視,肯定會嫌棄的,你必須換個角度看。」葉修教育他。 「那葉神,您覺得這個角色如何?」許博遠虛心求教。 葉修飛快瞥了一眼,「太差了。」 「……」這特麼太雙重標準了啊!許博遠無奈了,他正想再開口,邊上就傳來喀擦一聲,原來是葉修點了火,他看了一眼,心說反正是吸菸區嘛,就抬手往葉修那伸了伸,「葉神,能借根菸嗎?」 寬大的鴨舌帽遮住了葉修的大半張臉,但許博遠還是注意到了他露出了意外的表情。葉修有些意外地問:「你也吸菸?」 「偶爾會抽一兩根。」許博遠老實交代。 葉修似乎是覺得很新奇,他把整個菸盒都交給許博遠,許博遠打開一看,裡頭孤單地只躺了一根菸,他抽出菸,又和葉修借了打火機,點上之後抽了口,就聽葉修在一邊道:「你還真的會吸啊?」 「……男人抽菸沒這麼稀奇吧?」許博遠問。 「不過你看起來不像會吸菸啊。」葉修說:「不管是外表還是抽菸這習慣,你都成功嚇到我了。」 許博遠笑,「那還真是榮幸。」接著他頓了頓,又開口:「來場競技場?」 聞言,葉修轉頭看了他一眼,眉毛似乎是微挑了挑,表情很是意外,「你打不過我。」他說,臉上充滿自信,「你沒起水泡也打不過。」 「大神,您能別說話了嗎?」許博遠心好累,這跟他想像中的臉紅心跳完全不一樣啊!行程不同,他們從一個風光明媚的好場所,換到了網吧烏煙瘴氣的吸菸區,周圍傳來的是鍵盤敲擊聲,還有一股子的菸味,這實在不算是個好場所,和他所規劃的行程中,只有一個地方是相同的。 葉修在這,他也在。而這正好是他計畫中最為重要的部分。這麼一想,這些不一樣的地方也不再重要了,許博遠微微一笑,他又抽了口菸,率先進了競技場開房,隨口報房間號後,不一會兒他就看見葉修的戰鬥法師進來了。 場地是許博遠選的,就是最普通的競技場,這是葉修喜歡的簡單粗暴的類型,一進入戰鬥,葉修的戰鬥法師立刻進入視野範圍,戰鬥法師沒有任何動作,許博遠與它對視不過一秒就選擇搶攻。 熊寶貝直向戰鬥法師衝去,在他動起來的剎那,戰鬥法師手提戰矛,擺出了迎戰姿勢。許博遠又讓劍客往前跑了幾步,在接近到一定的距離後手指一頓,改變了敲擊方式,放出覺醒技,劍定天下! 劍氣以熊寶貝為中心,形成360度的攻擊圈,這攻擊力並不算強,勝在無死角的攻擊範圍和掃到後的僵直效果。葉修果然沒打算硬碰硬,他讓戰鬥法師往旁邊退了步,下一秒,落花掌! 受了劍定天下的技能加持,劍客飛快地閃過了,然而這時劍氣已過,戰鬥法師中斷落花掌,棲身接近之餘竟是使出了圓舞棍,許博遠上回才因為葉修的圓舞棍長到敗北,這次無論如何都不能重蹈覆轍。 格檔! 鏗地一聲,戰矛和光劍撞在了一起,戰鬥法師的卡比劍客的屬性還要差,這時竟是退了一步,許博遠眼睛一亮,操作著讓熊寶貝打出迴風式,劍氣扯動了戰鬥法師的身形,許博遠又敲了幾個鍵,打算使出破空式趁勝追擊。 戰鬥法師的身形不穩,這時一副要倒地的樣子,許博遠喜出望外,準備好的技能就要發送,這時卻突然愣了下,怎麼戰矛也跟著戰鬥法師的動作越來越低了——我操! 霸碎!葉修此時用的是霸碎!熊寶貝腳下不穩,視線晃動得厲害,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卻看不見戰鬥法師的身影了,緊接著噗地一聲,劍客的血量少了一小截。許博遠想都沒想,立刻讓取消破空式,改由落風斬往身後砍去,角色轉了半圈,又聽噗噗兩聲,血量再度下滑了一截,他卻還是沒看到戰鬥法師的影子。 ——靠!對付一個小角色,用上遮影步有意思呢嗎? 許博遠淚流滿面,刷刷幾十秒過去,熊寶貝終於撲倒在地,畫面一片灰。 邊上的葉修哼哼兩聲,許博遠轉頭一看,見到的是葉修囂張的表情。打贏一個職業玩家這麼有成就感?他想吐槽,最終還是把話吞了回去,他喜歡葉修的這個表情,菸已經燃了一半,沒落下半點菸灰,嘴角高高昂著,看起來心情好極了。 算了,反正他開頭能搶得這麼多先機,肯定是葉修放水了,不然也許他就會繼繞岸垂楊後,讓葉修打出另一個perfet。 「再來一局嗎?」這回先約戰的人是葉修。 把抽完的菸掐熄,許博遠笑著說:「好啊!」 13 兩人這一打就是打了好幾局,許博遠屢戰屢敗,終於累了,和葉修說了要休息便把榮耀窗口化,登上QQ換個心情。五則天那群組依然在閃爍著未讀消息,兄弟們問了他的身體狀況如何,許博遠簡單回了沒事,感冒在第一天的時候就好了,現在的水泡也不算太礙事,就是一點點痛而已。 回完消息。許博遠打開了和繞岸垂楊的聊天窗,繞岸垂楊傳了兩條消息過來,一條是「這麼多天過去了,你幫我和葉修約戰了沒」,另一條是「就算你要跟葉修打交道,這也太久了吧」,許博遠看了有些心虛,他本來真的是打算這次出來,順便和葉修約個時間跟繞岸打,但當他在機場接到葉修的時候,卻完全忘了這回事。 這其實也不能怪他,本來嘛,許博遠是打算和葉修遊山玩水,閒聊的時候自然地提出這件事的,結果兩人才剛見面,葉修立刻扔出個意料之外的球,把許博遠給砸懵了,他只能呆愣地和葉修到網吧玩榮耀,甚至玩到忘記時間。 許博遠悄悄地看了葉修一眼,確定對方沒注意到他,敲了句「我晚點就替你約」發送過去。而後他吐了口氣,看了眼葉修的屏幕,咦了聲。 「你在刷本啊?」 「嗯,你休息太久了。」葉修這還嫌棄上了。 許博遠笑,說著要去趟廁所,拔了耳機就離開。這間網吧的廁所很大,他方便完後洗了手,對著鏡子中一直在笑的自己在囑咐,千萬別太熱情啊,是要追人沒錯,但進展太快也不好。 囑咐完,他又用冷水拍了拍臉,離開廁所後晃到了櫃臺,買了包菸打算給葉修。他回到位子上時,葉修還在刷他的本,許博遠也沒在意,把剛買的菸盒推到到他桌上,卻發現葉修嘴裡咬著根新的菸。 「你還有其他的菸啊?」許博遠邊戴耳機邊問。 「沒呢,剛才你旁邊那位兄弟給我的,用打火機換的,這兄弟不粉榮耀,沒引起什麼事。」葉修眼睛都沒往他這邊轉一下。 許博遠哦了聲,專心戴上耳機,心說原來網吧中還有不玩榮耀的人啊。接著往電腦看了眼,現在是白天,繞岸垂楊居然是在線的,他一坐回位子上就看見屏幕多出了團文字泡,繞岸垂楊說「那就約下午吧,我那時有空」。 ……等等。 他的QQ停留在屏幕最上方,眼睛沒瞎都能直接看見對話內容,而葉修是和他邊上的人要的菸,那他的位子就成了這兩人換菸的交流所……許博遠越想越心寒,冷汗直接流下來了,在充滿空調的網吧中突然感受到了冬天的滋味,還是他之前隨隊去南方時冷到骨子裡的冷法。 「葉、葉神——」許博遠叫了聲。 「嗯?」 「……你看到了?」許博遠問,他甚至聽到自己的聲音在抖,是那麼沒有底氣,像作弊後被班主任發現的小孩,手腳伸展不開,整個人都陷入恐懼之中。 「你是指什麼?」葉修終於轉頭看他了,但許博遠卻寧可對方繼續刷本。葉修的表情稱不上受傷或冰冷,就只是挺普通的表情,但方才一直出現在嘴角的笑意蕩然無存。葉修說:「QQ的話剛不小心看到,不是故意看你隱私,對不住了。」 「不過我說呢,怎麼突然要QQ號又要見面的,原來你真有企圖啊。」葉修邊說,邊繼續刷起了副本。 許博遠沒回答,他關掉QQ,又重新把榮耀打開來,他的角色還停留在競技場,沒有停在房間,於是他看著人來人往的角色,耳機傳來許多的說話聲,竟讓他產生了自己正流落街頭的失落感。 拜託不要——他深呼吸了口氣,在心底說,別這樣和我說話,別和我有任何疏離感,拜託不要…… 「我確實是有所圖。」 許博遠說,他甚至沒法克制住聲音的顫抖,他鎮定不了,嘗試幾次都無法讓自己冷靜,所幸不管了。他轉頭看著葉修,網吧的燈光本來就不太亮,葉修又戴著帽子,臉上大部分都是陰影,剩下的一部份讓電腦屏幕的藍光照得清冷,配上那毫無起伏的唇線,葉修看來更有距離感了。 他完全轉過身體,讓自己能夠更好地看著葉修。許博遠心說完了,可能要結束了,卻還是不肯放棄最後的一線希望,他垂著眼睛,看葉修在操作鍵盤鼠標的雙手。這手真漂亮,他想著,同時說:「我喜歡你啊。」 剎那間,葉修一直順利操作的手指猛然頓了頓,那幅度很小,停頓的時間甚至不足半秒鐘,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但許博遠發現了。這時他鬆了口氣,明明現在的氣氛還是相當緊繃,他卻覺得夠了,這樣就好了,他要的就是葉修的這個反應,只要不是完全拒絕就好。 「……我們再打幾局吧。」葉修說,快速打完副本後,又重新操作角色進入競技場,許博遠還想說什麼,但通通被葉修阻止了。房間開好,戰鬥便在一言不發之中重新開始。 這次葉修沒像剛才他們打的那樣划水了,每一次的攻擊都犀利無比,許博遠還來不及讓熊寶貝躲開伏龍翔天,怒龍穿心破就又直接桶了過來,放的幾乎都是大招,冷卻時間卻算得無比精準,配合著普通攻擊和幾招小的技能,許博遠幾乎沒有招架的空間。 不用幾秒,榮耀二字躍然而出,理所當然地是出現在葉修的電腦上。很快地下一局開始,依然是大神虐菜的單方面欺壓,這速度太快了,許博遠幾乎只能靠直覺反應,但不論是他的經驗還是意識,甚至是反應速度根本都不及葉修。 打不過,許博遠也沒想要直接放棄,他還是不斷飆手速進行這些幾乎可以算得上垂死掙扎的操作,手指上的水泡隱隱作痛,他也沒心思去顧了。這樣的戰鬥節奏,要說就是葉修的全部那顯然還是不可能的,葉修現在幾乎也是憑著直覺去戰鬥,對付他甚至沒動什麼心思。 ……這是為什麼?靠反應來打,那就是不需要思考,許博遠在這樣的攻擊節奏中,甚至還能有點時間去思考些其他的事情,那葉修說不定也在思考著什麼——他吐了口氣,倏地停下操作,他不再去看這劍客會被打成什麼樣子,他看了眼葉修,注意到葉修也跟著停下了操作,過了幾秒鐘,葉修也轉過了頭。 他們四目交接,許博遠想說的事情很多,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最後反而是葉修先開的口:「小藍,我想喝茶。」 他們離開了網吧。 許博遠本來是打算問櫃臺要一瓶綠茶,葉修卻是說想喝現泡的茶,這裡離許博遠家又近,超市也就在附近,一合計兩人便離開了網吧。 葉修現在要去他家啊……許博遠沉默,他偷瞄了眼葉修,後者的表情依然平平淡淡的,看不出喜怒。許博遠終於還是問了:「葉神,你真的要來我家?」 「你不是要作東呢嗎?」葉修沒什麼起伏地說。 許博遠啞口無言,沒試著另起新話題。現在這氣氛太尷尬了,葉修肯定是不高興了,說不定還有些受傷,但人沒說要走,還說了要去他家玩,那大概就是還有戲。剛才最後兩人的競技場,葉修在虐他的同時到底在想什麼? 他沒得出結論,就在這寂靜的氛圍中走到賣場,兩人完全沒打算逛逛賣場,拿了茶葉就徑直走去結帳,完了後再默默離開賣場。這段路途中兩人沒任何對話,葉修又戴回了口罩,這讓他更加看不清葉修此刻的情緒。 這段路不算長,許博遠卻覺得他走了好幾個小時,夏日的太陽又大,回到家後兩個人早已汗流浹背。身為主人的許博遠開了冷氣,和葉修說了句隨便坐就好,變貓到廚房去煮水了。 等水滾的時候,他就看著那一大包的茶葉,他沒泡過茶,完全不曉得正確的比例是多少,這時要是去查又太尷尬了,他只能尷尬地待在廚房等,他家沒有茶具,只好在水滾的時候,將茶葉扔進水壺中,他不知道要扔多少,看了看這水量挺多,撒了半包的茶葉去煮,再打開小蓋子免得持續發出聲音。水又滾了幾分鐘,許博遠關了火,拿出兩個馬克杯倒茶,再回到小客廳。 葉修這時已經把帽子口罩脫下了,這時坐在椅子上,挺好奇地轉頭張望:「你家挺大的,是自己的房?」 「嗯,這是親戚的房子,後來搬家了就給我了。」許博遠解釋,把馬克杯放在葉修面前。茶水剛煮好,這時燙得不行,葉修沒去接,他看著顏色有些深沉的杯中液,神情複雜。 「你茶葉放多了吧?」葉修最後評價道。 「有嗎?」許博遠有點不知所措,這茶還太燙口,他也沒喝,這時跟著放到桌上。他注意到葉修的情緒已經沒最開始的時候那麼糟,那麼,現在大概可以談些剛才來不及說的事了。 「葉神,我的確和繞岸說好,要跟你約一場競技場,他說想跟你打。可是我不是因為這個才去接近你的,我是真的喜歡你,沒開玩笑。」許博遠說。 葉修抬眼看著他,不發一語,許博遠心一橫就繼續說下去:「我是說真的,想加你QQ是因為不甘心繞岸去找你才加的,我那時說有事想找你,雖然的確是說繞岸的事,但那只是個理由啊,不是真的原因,不然誰要為了一個不怎麼對盤的同事,特地去和自己沒興趣的人親近——」 「小藍。」葉修打斷他。 許博遠停下話,他這才注意到剛才自己說的話有多不安,手心出了汗,語速也特別快,真為難葉修得聽他這段亂七八糟的話。葉修緩緩眨了下眼睛,彎起了嘴角,許博遠注意到了,這是葉修看到他QQ後露出的第一個笑容。 「小藍,你說到點上了,誰會想去和自己沒興趣的人親近。」葉修說。說完他拿起杯子喝了口茶,「這太濃了。」他又把茶放回桌上。 許博遠現在還有些呆愣,他聽見葉修說的話了,但他還反應不過來,只呆呆地跟著拿起他的那杯喝,結果差點吐了出來。這茶已經不是用「太濃了」就可以形容了的,茶葉放得太多,味道澀又苦,一點也不清甜,顏色還很不剔透,不管是賣相還是味道都差得要命。 他有點嫌棄這杯茶了,偏偏還泡了這麼大一壺。許博遠默默把馬克杯推走,他重新看向看著葉修的笑臉,起身,改坐到了葉修旁邊的位子上。 「什麼時候開始的?」葉修問。 「不知道,大概挑戰賽那時候就喜歡了。」許博遠說。 葉修這下驚訝了,「這麼久以前?」 「嗯,我把你記者會出場的視頻全追著看完了。」 許博遠停了下,繼續說:「其實我也是最近才發現的,就是我們視訊的那天才注意上,這之前只是很在乎你而已。我——我說不清,回頭想,我只能確定是挑戰賽那時候開始注意你,但真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是真不知道,你看,挑戰賽到現在也兩年了,過了這麼長時間我才注意上。如果早就知道,我肯定不會這麼晚才和你說這些。」 葉修沒說話了,他安靜了一會,像在思考什麼。許博遠沒忽略葉修有些紅起來的耳朵,他做了次深呼吸,露出了很淡的笑容。他問:「那你呢?」 「我?我是因為你的茶。」葉修回答,突然笑了,「不是你剛才泡的那杯,記得嗎?你在飯店給我了瓶茶,哎,後來還跟我收錢呢,這能不能算是強迫推銷啊?」他打趣道。 大概是許博遠的表情看起來太過不解,葉修垂了下眼皮,和他說了個故事:「我是離家出走的。」 「為什麼?」才剛開頭,許博遠就忍不住打斷。 葉修說:「為了打榮耀——哎,別這表情,你知道的,我全告訴你了,我家老頭已經同意我繼續玩了,這沒什麼。」他安撫了下許博遠,而後接著說:「我就是那時遇到沐橙和他哥的,三個小屁孩一起生活,沒什麼錢,卻會定時買茶來喝,為的是熬夜打遊戲賺錢。」 「最開始是買市售的瓶裝茶,但後來發現那太貴了,喝一次就要買一瓶,不如自己買一大包茶葉來煮,多煮幾次味道是淡了點,但也比直接買瓶裝茶便宜呀,我們買的那茶葉又是最便宜的,這樣划算。大概也就是這時候養成的習慣,我認識他們的時候,飯都已經是沐橙煮的,那小姑娘很了不起。茶也是,都是沐橙泡的,我和沐秋——就是沐橙的哥哥——一熬夜,沐橙就會泡一大壺茶過來給我們,看我們喝了以後才打呵欠回去睡覺,差不多就是這時養成的習慣,後來到了嘉世,又到了興欣,只要我熬夜,就會有杯熱騰騰剛泡好的茶送上。」 說著這些往事,葉修連表情都變柔和了,他看著許博遠剛泡的大濃茶,他顯然也是覺得這茶沒法喝了,還是一直盯著那杯茶,唇邊的笑意一直沒消。他繼續說下去:「國際賽負擔挺大的,我沒打比賽都覺得累,去蘇黎世又水土不服,那邊的菜太過——怎麼說,中華料理太偉大了,讓人認真覺得該發揚到世界各地,讓全世界吃中國菜。我是真累了,飛機上黃少天又一直瞎嚷著,吵得要命,到飯店後想抽根菸扛一下,還被粉絲圍堵買不到,你說,還能有比這更慘的嗎?」 說到後來,葉修完全就是在控訴,許博遠聽完卻是笑了,葉修說這話的精神很好,整個人都神采奕奕的,他知道這趟征途不是真那麼讓他難受。 葉修注意到他笑,嘟嚷了句「笑什麼啊」,說完,自己也笑了,邊笑邊搖頭,迎著許博遠的眼睛繼續說:「後來的事情你知道了,你那瓶茶算是救濟過我,讓我想到以前的一些事,而那些過往對我來說是人生中絕對不能抹滅的一環。」 「後來我想,哎,不愧是當初和我打交道的藍河大大哈,這麼細心,頭號保母這稱號取對了,就你嫌棄要換掉,太沒眼光了。」葉修又笑,他和許博遠對視,像在看一件珍寶,「那個時候我在心底給你打了很高的評價,本來就很高,後來更高了。後來我看你挺主動認識我的,我又對你有點好感,所以——」 他頓了頓,沒說所以什麼,而是跳過了這個環節,說:「每天都有連絡,交流下來好感更多了。然後……剛才網吧那件事情,我以為那種感覺跟當初陶軒一樣,但後來聽你,呵,告白之後,我還是感慨自己被騙了,但真的不同。」 剩下的話葉修不用再說,許博遠已經全都知道他想表達什麼了,他用一瓶茶換了一個對象,這算不算是葉修的湧泉以報?他笑,表情也放柔了,眼睛裡只裝著面前這個人,其他人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他們交換了一個充滿茶味的吻。 這不像那些寫得美好的小說或電視劇,他們接近後沒聞到彼此的氣息,茶味太濃了,整個空氣都是這味道,甚至還有些菸味,一點都不浪漫。 吻的時間不長,就是最簡單的唇貼著唇,一點踰矩的舉動都沒做。他們很快就分開,貼著額頭,視線交集,眼睛裡帶著笑,閃著點點星光,同時,他們還在其中找到自己的小身影。 許博遠先退開來,到現在他嘴裡都還是茶的那股味道,有點苦,有點澀,口氣特別差,與之相反的是嘴唇上的觸感,他還在回味剛才的體驗,雖然沒伸舌尖,他就是覺得嘴上很甜,和嘴裡的感受完全不成比例。 由澀轉甜,就像回甘一樣……改天研究一下該怎麼泡出好茶吧。許博遠想,拿起桌上的兩個馬克杯,「我倒了替你裝杯水啊!」他和葉修說。 「嗯,替我加點冰塊,天太熱了。」葉修翹著腳,這會兒還使喚上了,剛才還曖昧氣氛在此刻蕩然無存。 許博遠無奈地笑了,雖然特別想吐槽此刻葉修的態度,但他其實就是最喜歡這個樣子的葉修,其他面相也喜歡,其中現在這真實的模樣最喜歡。他認命起身去打算把茶通通倒掉,沒走兩步,葉修又叫住了他:「對了,我忘了和你說件事。」 「嗯?」許博遠手裡捧著兩杯馬克杯,疑惑地回過頭,就見葉修笑嘻嘻地看著他,坐姿懶散,比他們當初視頻那時的坐姿要難看。 葉修眨眨眼睛,在充滿茶味的空間說:「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也喜歡你,博遠。」葉修說。 「哦,這個啊。」許博遠繼續去倒茶,頭也不回地說:「我早知道了。」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