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信 |
在收到第一封信後的一個星期左右,葉修收到了周澤楷寄給他的第二封信。 世界邀請賽結束之後,葉修接受了陳果分派給他的興欣技術指導的職位,卻沒因此隨著蘇沐橙他們回到興欣,而是待在B市的家中,由線上指導的方式與遠在H市的隊友們進行交流。這點讓陳果心酸極了,葉修回家當然是好的,願意接下她給的這份工作也是好的,興欣到現在都還有葉修留下的痕跡更是好的,可是本人卻不在這兒,這點或多或少讓她感到不捨。 知道這點的羅輯卻是主動跳了出來,說,他平時也不在興欣啊,老闆娘會因此感到距離嗎? 陳果那時回他「誰要是說你和我們有距離,我讓包子砸誰去」,聽來就像在搞笑,可是從此眉眼間的憂傷情緒確實都消失了。 而留在B市的葉修過得愜意極了。國家隊在國際賽期間取得了好的成績,一行人帶著獎盃與戒指凱旋回國,他家中老頭總算是認可他的工作了,對於他現在的技術指導身分也無任何意見,葉修現在就是成天泡在電腦前都不會有人管——好吧,葉秋路過時會罵一兩句,要他記得多走走,只是葉修沒怎麼理他。 「你不動就不動吧,懶死你!」再一次被忽略的葉秋扔出了氣話,卻沒馬上就走,而是將一封信扔在葉修的鍵盤上,「又有人從S市給你寄信了,和上次是同一人,周澤楷——他不是你們國家隊的成員之一嗎?」 葉修挑了半邊眉,看向和自己相同面容的葉秋,「怎麼打探別人隱私啊?我可不記得有這麼教過你。」 「你教過我什麼了?還有名字是直接寫在信封上的,看到能怪我嗎?」葉秋翻了白眼,氣呼呼地走了,「我去上班了,你今天好歹多動一點,別除了廁所和吃飯外半步路都不願走!」 葉修沒再多說什麼,只是隨手將未拆封的信放在一邊,繼續將剛才未做的事情做完。這個時候興欣的大夥們主要是安分的做基礎訓練,公會那兒魏琛正忙著和伍晨搶好不容易刷新的地圖BOSS,關榕飛大概剛有了什麼新發現,QQ彈他沒半點回應,葉修其實根本沒什麼事情要做,思考過後也沒選擇開小號幫忙搶BOSS,而是點開了基礎訓練的軟件,做了好幾回合後才停下來。 接著他嘆了口長氣,終於還是撿起被他扔在一邊的信。 周澤楷是個特別害羞的人,這是全聯盟都知道的事情。 面對面談話時或許會特別溫吞,說話不說完整,可在線上的談話和筆談就正常多。當然,一個人的說話方式對於寫信的內容有很大的影響,如果是聯盟第一話癆黃少天,他的信就會很吵,廢話特別多,重要的事全故意埋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像是在玩什麼尋寶遊戲似的。而周澤楷的信內容乾淨多了,開頭是簡單的招呼,中間是很短卻有些有趣的小日常,最後是小收尾,以及署名。 就像是最最稀鬆平常的普通問候信一般。 ……見鬼了才會是問候信。 早在收到第一封信的時候,葉修就拉開QQ,傳送了一排的疑惑表情給周澤楷,或許是因為葉修傳消息的時候是訓練時間吧,對方沒有立刻回覆他,等葉修收到周澤楷回應的時候已經是晚飯時間了,回覆內容短到不行。 一槍穿雲:練習寫信。 一槍穿雲:會覺得困擾? 這倒是不會。葉修從看到消息思考到睡前,得了這麼個結論,隨手回了「不會哈,那我晚些時候也給你寄信過去」就去睡了,隔天把該指導的人指導完,招惹過葉秋和眾多職業玩家後,扯了張白紙寫了「今天午飯吃咖哩,期待」之後,找張信封和郵票就寄了出去。直到這時他才登錄QQ,看見周澤楷昨晚就回傳來的「期待」二字和一個說笑容表情後,他才突然覺得有些後悔。 或許他該多寫一點內容再寄出才對。只是現在看著手中的信,葉修突然覺得無所謂了。 周澤楷是現在的榮耀第一人,這可不是靠天賦還是運氣就能達成的殊榮。在信寄出去之後他還有和周澤楷傳過幾句話,回應都慢得不行,訓練期間是絕對不會有回音的不說,有時候晚上也得不到任何回應,睡前倒是有的,周澤楷會簡單告訴他剛才在訓練或是運動,然後再附上不至於會讓人摸不著頭緒的最簡短的回應。 周澤楷很忙,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也難怪嘛,要是不努力就只能從高位上跌下來,或許周澤楷不在乎第一人這稱呼,可是他肯定在乎榮耀,在乎戰隊的勝負,所以他不可能不努力,不可能鬆懈。這麼一個忙的人要是寫太多內容給他,說不准會因此干擾到他的訓練,瞧,周澤楷寄過來的信也一直都是如此簡短,他沒多少時間看,也沒多少時間寫。 想通了這件事情,葉修也不再勉強自己回信時拉長句子。只是隨著時間的推進,他即使不用特地思考需要寫些什麼,已經持續好一陣子的寄信習慣也能讓他的回覆內容變多。他曾經問過周澤楷為什麼想寫信,以及都寄給了誰這兩件事情,在信裡和QQ上都問過,周澤楷QQ上沒回,卻是在信中回他「這還是個秘密」。 從秋季開始的書信往來,經過了冬天的全明星賽,經過了家家喜慶的新年後,葉修終於徹底習慣每個星期收信與寄信這件事情。過完年之後的賽季葉修離開了B市,他回到H市的興欣據點,近距離指導眾人面對再不久就要到來的季後賽。 只是即便他從這個城市到達另個城市,寫信的習慣也沒變,周澤楷寄信給他的習慣也沒變。最開始方銳還嚷過「老葉你這是通敵啊」,時間長了也不再拿這點做文章,只有蘇沐橙曾經神秘兮兮的偷偷問葉修,槍王為什麼要寫信給你呀? 「我不知道。」葉修無奈回她。 「真不知道?」蘇沐橙露出了意外的神情,「從賽季開始到現在,都不知道?」 葉修點頭,蘇沐橙盯著他很久,最後用手指捲了下頭髮,表情無奈,「——那他可真會忍的。」 「妳是說小周他瞞著什麼?」葉修追問。 「沒事啦,也許是我猜錯了。」蘇沐橙朝他吐舌頭,「你自己問他應該會比較準,馬上就要見面了嘛。」 蘇沐橙說的馬上還真是馬上,就在一個小時之後。 這次是興欣主場,輪回戰隊的人早到了體育場,當興欣大夥們邊吃飯後水果邊走路到場時,離開賽已經沒多少時間了。 輪回的人在休息室一看見興欣之後,紛紛打了招呼,江波濤更是主動上來與他們交談:「好久不見了,上回平手,這次我們可不會輸哦!」說完,他立刻就收穫了興欣幾個人的挑釁,只是挑釁的性質和他剛說的話一樣,就只是普通的招呼語和垃圾話,屬於不用認真的對談。 在他們打鬧的時候,周澤楷走了過來,朝著在場的幾個人靦腆一笑後卻是稍微瞪大了眼睛,半晌才道:「……葉秋?」 「你是用穿著來辨認我們的?」葉修驚訝。 「瞎子才認不出來!我早說過你這次偷你弟的行李做得太對了!」方銳跳出來用力拍了下葉修的肩膀,「比你自己那身衣服帥多了!」 「哪天我讓那個笨蛋弟弟穿我衣服,我穿他衣服,你就辨認不出來了?」葉修笑,和方銳說話的同時還微瞇起了眼睛,像是有些懷念:「小時候我們倆最喜歡和大人玩交換身分的遊戲了。」 對於葉修剛才的調侃,周澤楷卻是搖了搖頭,淡淡的說:「我是說葉秋的衣服。」 葉修被噎了下,怎麼他和葉秋的穿著打扮真差這麼多?他還沒說話,被晾在後方的孫翔已經大咧咧走了過來:「你們在說什麼——」 周澤楷看向走過來想插話的孫翔的同時換了個位子,手輕輕擦過葉修的手。葉修沒低頭,也沒看向周澤楷,卻是微微揚起眉毛。他的手裡多了張字條。 比賽最後以輪回的六比五奪下勝利。 賽後的記者會葉修沒有參加,他和喬一帆交代一聲去抽菸後就繞到了體育館後方一個挺隱密的位子。他的菸癮已經輕了不少,這全得歸功於前半年住在自個兒家中,家裡禁菸,葉修要是想抽也只能偷偷抽,抽的量少了,菸癮也少了,好不容易回到興欣後也因此放開來抽,這點陳果還曾經當著魏琛的面前表揚,說人人都要有這般的戒菸習慣。 那時葉修只是笑,得意洋洋地看著吃鱉的魏琛。 「前輩。」 葉修回過頭,戴著口罩的周澤楷隻身來到字條上他們約好的地方。 「怎麼啦小周?怎麼突然找我來?」葉修掐熄了菸,笑瞇瞇地看著朝他走來的周澤楷。 周澤楷晃到了葉修身邊,沒立刻接話,只是靜靜地把口罩摘下,看著自己的口罩看了很久,好像在看什麼很有趣的東西似的。葉修沒催促他,他早知道面對面和槍王交談進度不會太迅速,他只是靠回原先靠的牆上,沉默逐漸包圍他們之後,周澤楷才開口:「我在練習寫這封信。」 葉修瞥過去看,就見周澤楷拿出了一封有些皺巴巴的信,外面的信封就像他平時接收的那樣,只是上頭沒在寫上地址。周澤楷又說:「只寫給你一個人。」 接過信來,葉修露出了好笑的表情,「我現在看?」 周澤楷點頭,目光黏在葉修身上。他已經不再看口罩了。 於是葉修三兩下就打開了信封。 第四賽季以後的新人們,葉修其實都不是太熟。 到第四賽季為止,進來的職業選手和葉修的交情都還挺好,第五賽季後的人們則開始生疏,這點可以從稱呼方面找出端倪——至少葉修對周澤楷的稱呼從不是澤楷,而是挺生疏的小周。 可到了現在,這份生疏卻已經有了轉變,他們每周寄信給對方,說的是最普通最無趣的日常,自己戰隊的事情倒是從未聊過,可這也代表他們稍微親近了對方的生活圈哪怕只有一點。而葉修現在看著手中的信,上面的字跡是他已經看了整整大半年的字體,熟悉得很,內容也是他看慣了的模式:開頭是簡單的招呼,中間是很短卻是全文精華的一句告白,最後是小收尾,以及署名。 葉修看著看著,將紙摺了起來,重新塞回信封裡,接著再將信塞進自己的口袋裡。在他做這舉動的時候視線楞是沒往周澤楷身上瞟,而是等一系列動作做完後,才慢吞吞地往對方的臉看過去。那是葉修沒看過的表情。 和接受記者訪談的表情有些類似,卻又截然不同——周澤楷現在的表情有些困窘,有些羞澀,可是沒有任何的遲疑,眼神堅定得很。 「小周啊……」葉修說,他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乾,喉嚨也有些癢,可是他沒管這些,只是露出了笑容來:「告白信可不是這麼寫的。」 「……那是怎麼寫?」周澤楷回問他。 「這個嘛……」葉修頓了頓,猶豫了幾秒鐘後終於還是將才剛被收進口袋裡的信掏出來,用捏著信的手的手背輕敲了下周澤楷的胸口位置,緩緩笑了。 「下個星期你就知道了。」他眨眨眼睛說。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