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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他們第一次相見是在傍晚。 夕陽的光輝從窗外溜進屋,曬起來暖烘烘的。黃少天縮在房裡玩電腦,因為高中離家遠而選擇了外宿。學校宿舍名額少,搶奪宿舍失敗的他只能選擇獨自在外頭居住,在外一個人住也有好處,想做什麼沒人會管他,挺自由的。 他正在網遊中和人PK,他技巧好,戰局才剛開始沒多久就瞧見了勝利的曙光,在對手倒下前他放出大堆的文字泡嘲笑對手,卻又在幾秒鐘後直言拒絕了再來一局的邀約。 他餓了,算算這時間也差不多該吃晚飯。 黃少天推開鍵盤用力伸個懶腰,站起來回過身,就這麼呆在原地。 半透明的男人在他後頭打量著電腦,見黃少天轉過身後饒有興趣地問:「不再來一局嗎?」 我靠! 黃少天立刻後退,背脊緊緊貼著牆,「你是什麼東西啊?鬼?老兄你來我家幹什麼——不不不我什麼都沒看見,不會幫你報仇的你死心吧!」 那人不看電腦了,改看黃少天的臉,滿臉嘲諷:「我也不認為你有辦法替我復仇。」 「你還真有仇要報?」黃少天驚呆了。 「說說你也信,出息。」那人笑了。 「我靠!」 這次黃少天是真罵出來了。 「所以你到底是從哪來的?」 等確認了面前這個不請自來的鬼沒有傷害他的意圖後,黃少天默默退回了電腦邊,拉了椅子坐下來,沒去制止已經把這兒當自己家的男人直接坐上他床的舉動。他只是警戒的繼續盯著對方,然後問這人是打哪來的。 「路過,不小心就進來了。」男人這麼回他,還露出看著挺人畜無害的笑容來,看起來還真挺不小心的。 黃少天冷笑了聲,就聽對方繼續說:「我是葉修。你叫什麼?」 「……我說你該不會是打算得到我的名字之後要對我不利呢吧?」 葉修沒回他,自顧自從地板上撿起張及格邊緣的成績單,「哦,黃少天。」 ……媽蛋。 黃少天在心裡狠狠鄙視總是把東西亂丟的自己。這時候衝出家門會不會被阻攔?他思考起這個問題,但還不等他付諸行動,面前的這個「鬼」就把手中的成績單擱在一旁,露出笑容來。 「少天。」葉修又重複了次黃少天的名字,聲音低低的,彎起唇露出了個挺好看的笑容,問:「你家裡有沒有香菸?」 黃少天只吐出了單音節:「啊?」 02 黃少天,一個挺普通的十五歲高中生,正面臨了第一次的同居生活。 ……個蛋。 黃少天放學回家,將書包朝床上丟去,就湊到電腦前把電腦椅拖得老遠。 「你幹嘛呢。」坐在椅子上的葉修哼哼唧唧,「BOSS就快打死了。」 「老葉我說你身為個鬼的專業素養,就是不該干擾人類,搶BOSS的任務就交給我——靠靠靠敢情你搶的還是我公會的?你拿我號搶我公會的BOSS要臉嗎?」黃少天一搶過電腦就被鋪天蓋地而來的信息罵得臭頭,他隨手掃了下對話紀錄,葉修這傢伙還給對他的盟友們開嘲諷呢。 他一邊搶BOSS一邊飛快和人解釋清楚,什麼被鄰居借了帳號來玩啊諸如此類。他沒開語音,因此嘴還快速地說著什麼。 「你又抽菸了?整個房間都是菸味你能不能有點身為房客的自覺?還有老葉你也抽太兇了吧?一天最多半包啊!多抽我不會多幫你買的!要知道我未成年很難買的啊!」 葉修手裡正拿著根菸,聽了他的話這才訕訕然的把菸插回菸盒裡——今天的額度已經滿了。 「做個鬼可真不容易。」葉修感嘆,說著就找出黃少天偷偷珍藏的薯片吃了起來。 「——我次奧,記得留一半給我!」黃少天還在一邊說,回應他的是吧唧吧唧的咀嚼聲。 搶著BOSS的同時,黃少天斜眼偷看邊吃薯片邊發呆的葉修。 本來他還對這怎麼看都是幽靈的傢伙戒備非常,直到他一句「要我幫你買菸就得給錢」讓葉修渾身摸了遍,本來黃少天挺怕對方會掏出一疊紙錢,豈料葉修只是摸出個空蕩蕩的菸盒,還用打著商量的語氣問他「拿這個抵行嗎」,於是黃少天放鬆精神了。 葉修沒老實交代過來的原因,也沒和他說死掉的緣由,只是用對這遊戲挺有興趣的爛理由,就這麼賴了下來。 就和一般故事中敘述的鬼魂一樣,他碰不著葉修,但對方能抓東西,就是一般俗稱的東西自己移動位子或飄起來。黃少天有次半夜起床上廁所,卻被無聊披著床單四處亂飄的幽靈嚇得差點閃尿——絕對得把這個列為人生黑歷史! 本來BOSS就是紅血狀態,他們人又多,儘管最開始吵吵嚷嚷的還有些意外還是很快就結束了這場鬥爭。黃少天和幾個朋友打過招呼後離開野外,操作著夜雨聲煩這個劍客到安全的地方,拉開好友欄,他正在找他的小學老師魏琛。 夜雨聲煩:魏老大你在嗎在嗎在嗎在嗎在嗎??? 迎風布陣:你小子叫魂啊? 夜雨聲煩:魏老大我好像被鬼纏上了,他正賴在我床上吃我薯片!! 迎風布陣:……少天,你回家時腦袋被門夾了? 夜雨聲煩:我是說真的!他已經待在我家一個星期了攆都攆不走!還天天問我要菸抽!伙食費都要被這個鬼抽光了! 迎風布陣:你是說菸鬼?我擦少天你小子是跟我作對?老夫前陣子吃你薯片又怎麼了? 黃少天鬱悶了,這可真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 他隨便應付了下魏琛,退了遊戲轉過椅子,朝著在床上吃東西的那人道:「老葉你別掉屑了。」 葉修把手中的薯片咬掉,這才低頭看了看床單上的幾個薯片渣,猶豫著到底要通通揮地上還是好好撿起來。 黃少天躊躇著要不要連鬼帶床單的把人掀下床。 03 黃少天從來都是看不見鬼魂的,更沒陰陽眼這種東西,為什麼能看到葉修始終是個謎。 他和青梅竹馬說了遍事情的經過,語末還問放任個鬼在家會不會把他陽氣吸光啊,喻文州給了個建議:不如找個會通靈的人把葉修趕走? 黃少天思考都不思考就回絕了這個提議。 反正葉修對他沒什麼害處,留著也好。 除了會拿著他的角色滿網遊製造大規模的禍害,會在家搞得四處都菸味,會偷翻出他家的零食和方便麵吃光外,真沒什麼害處。 黃少天回頭環顧了眼房子,喊了聲:「葉修?你出去了?出門也不說一聲,做鬼都沒有良心。」 葉修坐在床沿,另邊還跟著坐著個年紀與他相仿的男人,同樣是半透明的,看著黃少天大呼小叫的,擺出不解的表情,「你不是說他能看見你嗎?」 黃少天一屁股坐上電腦椅,剛要開機,手機就響了起來。他接起通話後道:「怎麼了班長?嗯?要去唱K?現在?怎麼不約放學的時候?剛剛才知道沒有晚自習?那你們——」 葉修動了動手指,沒去碰落在腳邊的菸,他看看在和人聊天的黃少天,再回頭看看來串門子的蘇沐秋,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道。 黃少天收了線,開始整理拿錢包拿鑰匙,找出另個包要帶出門。 「就像孩子長大了,就什麼都看不見了那樣。」葉修說:「我也說不準,但大概是同個道理。」 「長多大啊?這傢伙都已經是高中生了吧?」 黃少天又說了幾句,明明知道現在這屋裡除了他誰都不在,還是開口:「葉修我去找班上的人唱K了,菸就放在老地方了你自己拿。」 「你不披上床單嗎?」 「嗯。」 門被拉開,又被重新關上了。 葉修說:「要是連披上床單後都看不見怎麼辦?」 04 葉修消失了。 不知道是哪時候起,黃少天見到葉修的次數越來越少。最開始以為葉修只是出門溜躂了,直到某次看見一根菸在空氣中飄浮著才發現事情不對勁。 自從看不太到葉修後,他上網查過一切關於鬼魂的資料,什麼鬼故事啊、鬼傳說啊通通都查了遍,網上還說什麼聽說當人生命停止時,身體的重量會減少二十一公克,意思是指靈魂的重量是二十一克。 他想葉修肯定不止這個重量,平時身上不是端著菸盒就是披著被單到處飄,那麼大的人了,又那麼重,總不會跑不見。 可葉修真的不見了。 喻文州看黃少天失落的樣子後拍了拍他的肩膀,黃少天和他說過事情的始末,他總歸是知道點的。他安慰道,葉修說不准是去投胎了。 到底是投胎還是怎麼著,黃少天沒想清楚,只是有些氣憤葉修一句話都沒說就走了。 葉修消失三天,黃少天就連續買了三天的菸回家。在第三天,他一回到家就將包含今天在內的三個菸盒通通丟進垃圾桶,又從抽屜夾層找出一個菸盒,估計是葉修消失前塞進去的。 他晃了晃,裡頭有些細微的聲音。打開看後沒瞅見菸,倒是有張小小的字條,抽出來看上頭就三個字,連個署名都沒有。 改天見。 黃少天痛快將菸盒丟進垃圾桶,深深吸了口氣。 他用一個月的時間去習慣房子中有另個人的存在。 花上三天改掉回家時順道買菸的習慣。 以及花上更長的時間重新習慣一個人住。 05 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傍晚。 夕陽的光輝照射在操場上,摸起來暖洋洋的。剛成為社會人士的黃少天穿著西服,手裡提和泡芙要去小學晃晃。他和魏琛約好了,他們久久見一次面,今天要好好出來敘敘舊。 黃少天伸手準備推開辦公室的門,還沒執行到動作,就聽對方的大嗓門從門的另一邊傳過來:「葉修你大爺!」 「別對著小孩罵髒話啊老魏,素質呢。」同魏琛應對的是軟軟黏黏的童音。 「你給我乖乖叫老師!」 黃少天一把推開門,衝著辦公室裡的一大一小笑,獻寶似的提高手裡的泡芙。他說:「魏老大我來看你了!哎這小鬼是誰?哪來的?魏老大你教的新生?挺可愛的嘛!」 和記憶中相符卻又相異的臉轉過頭來看他,嘴裡還咬著根棒棒糖,口齒不清的問:「這是誰?」 「黃少天,我的得意門生。」魏琛拍拍葉修的肩膀,和黃少天隨口招呼了幾句。 黃少天湊上前,把泡芙擱在辦公桌上後特別感興趣的蹲下身,「嘿,小鬼。」他一手壓在葉修的腦袋上使勁揉,露出虎牙笑得特別燦爛:「有沒有興趣和我去遊樂園玩玩?」 魏琛在一旁說和這小鬼出門會被氣得吐出血來,卻也沒有要制止這個邀約的意思。 葉修想推開頭頂上那隻手,推了幾下發現推不掉就放棄了。由於黃少天蹲下的關係,他倆視線在同一高度交錯,他看眼前這人似乎挺開心的,雖然家人總說不能跟陌生人走,但老魏既然沒出聲制止,那應該是不要緊。 葉修盯著對方的眼睛幾秒鐘,發現那雙瞳仁中有自己的倒影。 他笑了笑,一副人小鬼大的樣子,「好啊,幫我出錢我就去。」 黃少天又用力拍了拍葉修的腦袋,說:「那改天——這星期六見。」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