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程之後 |
頂上的燈是亮著的。 瀬名泉收回視線,他剛到家,鞋都還沒脫,行李全堆在門口。夜幕尚未降臨,街道隨處可見日光的蹤影。和玄關相反,屋內的燈幾乎都是熄的,唯有客廳透著一股亮光。他脫下鞋子,順手擺正了另一雙鞋底朝天的休閒鞋,將行李留在原地,空著手進到屋裡。 他推開門,就見這間屋子的另一個主人光著腳趴在地毯上,一隻橘貓趴在他的腰椎上,見到瀬名泉的瞬間抬起頭,輕盈地跳下,沿路「喵喵」地喚著蹭到他腳邊,這隻貓向來親人得過分,這時一邊用下巴去蹭瀬名泉的小腿,一邊嘗試要從褲管為起點往上攀爬。牠沒成功,瀬名泉彎腰將牠抱起,親暱地搔了搔牠的下巴。 而地毯上的那人戴著耳機,線的另一端連著電腦,螢幕停留在mail的介面,嘴裡哼著小曲,將帶有附加檔案的信件寄出,「好,工作完成!」他轉了轉有些僵硬的脖子,自言自語道:「唔嗯,現在幾點了,セナ應該要回——」他噤聲,驚訝地對上瀬名泉的笑容,以及橘貓拉長了尾音的一聲「喵——」 「セナ?真的是セナ!嗚啾——讓我猜猜你是從哪裡出現的?啊,是那扇開著的窗嗎!」月永レオ嚷嚷的同時麻溜地起身,盤腿坐在地毯上,抬手去拉瀬名泉的手腕邀他一同坐下。 「是、是,嗚啾——當然是從門口進來的,可不是每個人都有像你一樣從窗戶跳進來的癖好啊——?」瀬名泉入坐,接下月永レオ給他的擁抱。貓被他嚇了跳,從瀬名泉懷中掙扎著跳開,甩著尾巴跳上一旁還暖著的電腦,將自己臥成一塊吐司。所幸地毯夠軟,受到撞擊也不會痛到哪去。瀬名泉穩住身體,還給月永レオ擁抱,順道將自己身上的貓毛蹭過去,「屋子還算整齊嘛?」 「哼哼,因為ルカたん昨天來了一趟——」月永レオ的口氣很得意。他鬆開手,將兩人的距離稍稍拉開一些。他看著他的瀬名泉,他們分開的時間不算長,僅有短短五天,沒法從這個人身上看見時間留下的變化。不過。 「妹妹替你剪頭髮了?」瀬名泉看出來了,他碰了碰月永レオ的前額,瀏海比他離家前短了一點,那搓小馬尾倒是沒什麼變化。 月永レオ的口氣比剛才還要得意,「ルカたん的手藝很好吧?」 「那孩子手本來就很巧。」 「哇哈哈哈!果然ルカたん是世界的珍寶,是全宇宙最了不起的小公主——」 瀬名泉像剛才那般隨意地回了句「是、是——」,卻沒參雜半分敷衍。 分開的這五天裡他們基本沒聯絡,更別談視訊了。這是瀬名泉的習慣,在搬出去以後比以往更加珍惜與父母相聚的時光,在難得的家族旅遊中沒什麼要事就不會將時間分給父母以外的人選,反正回來後有大把時間能給月永レオ——即便是工作,雖然比不上高中時期,現今knights一同活動的時間也多得不像話。 月永レオ同樣如此。 兩人時常在不同的地方各自全心全力投入偶像事業,模特也好,作曲也好,在他們所熱愛的領域上忙得不可開交。兩人都不在家的情況也是有的,還得拜託組合裡有過養貓經驗的鳴上嵐過來餵貓。這遠算不上聚少離多,但接連幾天沒法見面,甚至沒工夫視訊的經驗還是發生過幾回。 但那只是少數,分隔兩地後的視訊倒也經歷過幾次。在月永レオ回老家時發生的次數尤其多——月永るか對瀬名泉的好感一直很高。他畢竟是哥哥的多年好友,哥哥的親密隊友,哥哥的同居人,哥哥的戀人,好感度刷得飛起。在徵求月永レオ及瀬名泉的同意後,總會小心翼翼地點開視訊頁面,害羞地和認識多年的瀬名泉打招呼。而月永レオ就坐在邊上,聽這邊一句「妹妹」,那邊一句「泉さん」,乾著眼看兩人有說有笑地進行交流,還順道把他晾在一旁。 「你這是在吃誰的醋啊?」瀬名泉曾經在平板裡這麼問過氣鼓鼓的他。 那時月永レオ一怔,看看螢幕裡抱著貓,笑得如沐春風的瀬名泉;再看看坐在身邊,眼睛閃閃發亮的月永るか,陷入了極為可怕的拉鋸戰。最後他「嗷嗚」一聲,扭頭扎進創作中,刷刷刷就將前兩天上司指派關於情侶劈腿悔恨又無法自拔的情歌寫完。 正因如此,即使相隔兩地,他們也沒體會過多少寂寞的滋味。那都是屬於分離時的故事,現在的兩人哪怕刻意拉開距離,還是近近地靠在一起。被放置在一邊的貓咪還是吃味了,重新鑽進瀬名泉的懷裡撒嬌,月永レオ揉了揉橘貓的頭頂,貓發出滿足的呼嚕聲。 「有發生什麼有趣的事情嗎?」月永レオ問,他沒說要妄想,但也僅僅是沒說,他天才的腦袋浮現了各式精彩絕倫的戲劇,有妖豔的小精靈,有調皮的天使,這些生物和瀬名泉一家三口展開了無數探險。 只是這些妄想遠遠比不上瀬名泉親自告訴他的趣事。 瀬名泉想了想,扭頭朝旁邊一望,客廳裡有面牆特別鑲上了整面的玻璃,專門給月永レオ在牆上作曲的,一來可以激發他的靈感,二來省得給牆重新刷漆。現在那整面玻璃有著七彩的樂譜,大概是月永レオ剛才寄出的曲子的初稿。 發覺瀬名泉的意圖,月永レオ大拍胸補表示曲子他已經寫在譜子上了,可以放心擦掉。而後他抱走那隻貓,跟在瀬名泉身後走向那面牆,旁邊的櫃子上有個特別大的馬克杯作為筆筒,裡頭放滿了無數色彩的白板筆。瀬名泉從裡頭挑出紅色,在抹去樂章的玻璃上畫上三道曲線。 「——我們在飯店門口見到三道彩虹。」瀬名泉說,他闔上蓋子,改掏出橙色的白板筆,在紅線下畫出另外三道曲線。 三道彩虹或許稱不上多特別的場景,在有水有光的地點角度對了都能看見。但月永レオ總能在各種平凡無奇的風景中找出亮點,經常在瀬名泉耳邊絮絮叨叨這個很美麗,那個很漂亮,這個他最喜歡了,那個他最最最愛了。耳濡目染之下,在看見三道彩虹同時出現的當下,瀬名泉也產生了好像還挺好看,可以記著和這個人分享的想法。 月永レオ果然對這個有興趣,他抱著貓更加湊近那堵牆。牆上的色彩已經添到了靛色,和knights的組合服裝有些相近。月永レオ說:「那肯定很像上次セナ你代言的鑽石戒指,在陽光的照射下會有七彩的顏色——很漂亮呢。」 瀬名泉卻搖了搖頭,「不是,不會是鑽石。那是更加純粹,更加耀眼,就像——」思緒在此時按下暫停鍵,他迎上月永レオ那好奇得要命的表情,即使早褪去當初的稚嫩,早已踏入成年人社會的他眼裡始終搖曳著那道光。瀬名泉說:「就像你的眼睛。」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