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燈籠 |
那話是怎麼說的,歪掉的因會造成錯誤的果。現在的情況有多詭異,或許得全歸咎於他吃早飯比平時多喝的那口豆漿。果然當時他就該讓給筆言飛的。悄悄拿眼角餘光偷瞄突然出現在他房裡的葉修,許博遠虛心檢討自己貪喝的舉動。 時間正值中午,按照他平時的作息他現在應該去弄個午飯給自己吃,晚點要是想睡還能再睡個一小時,接著就要稍微整理家裡,放鬆過後準備出門前往俱樂部工作,通宵後再頂著翻出白肚的天空重新回到家中補眠。看,多麼一成不變的日常,他生活中最有變數的場景全獻給榮耀了,其餘的事物激不起一絲變化。應該是要這樣的。 許博遠揉了下眼睛,稍微打量了下自己所在的地方。這是他的房間。所以儘管此時敲擊鍵盤鼠標的聲音有點真實,那聲稍顯漫不經心的「醒了哈」的招呼也成功讓他心臟跳了一小曲華爾茲——這肯定都是錯覺,他才剛睡醒,腦子還沒成功開機也挺正常。對的,一定是他還沒清醒的緣故。 他慢吞吞從床上下來,用幾乎是貼著牆,離電腦有大段距離的方式離開房間去洗漱。他洗了兩把臉,踏出浴室的時候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出眼藥水滴幾滴,閉上眼睛做眼操,最後開冰箱給自己倒大杯的冰水狠狠灌一大口。 這下不可能不醒神。許博遠給自己打氣,絲毫沒注意到手裡握著杯子的力道有多大,蹋著步伐重新回到房間,偷偷探頭往裡一瞅。 「我靠,葉修!」 許博遠嚇得不輕,手裡的馬克杯還差點扔到房裡那人頭頂上。正在玩榮耀的葉修同樣也被嚇了跳,手指頓了兩下後又極速的敲著鍵盤,抓著耳麥喊兩句「幫我顧下角色」就脫了耳機,用沒比許博遠平靜多少的表情問:「你是藍河?」 「我是藍河。」許博遠回答得很迷糊,怎麼好像這發展不太對勁? 「哦,那就沒錯了。」葉修說,順手撈起被扔在鍵盤上的耳機就要戴回──他沒成功,手腕被突然衝過來的許博遠拽住了。 「怎麼回事啊小藍?」葉修還在看屏幕。 「你才怎麼回事?怎麼會出現在我房裡?」許博遠說,他這會兒已經接受葉修出現在他房裡的事實。 葉修又看了眼屏幕,一副很不甘心的樣子才回過頭看他,「你不是給過我你的鑰匙?」他說,不甘心之餘還多了點無奈:「我剛還確認過了,沒走錯屋啊。」 「你進來這麼久才確定有沒有走錯屋?」許博遠比剛才還要驚訝。 「這不你剛才嚇著我了嗎?明明你起床時我還和你打過招呼——不會這麼年輕記憶就不好了?」 葉修說,還伸手去摸許博遠的額頭要確認溫度,手才剛碰上對方就被拉下,裡頭還裝著水的杯子就被塞到他手裡。葉修是個多從善如流的人啊,接過後就一口氣喝個精光,完了還砸吧下嘴,教育起對方:「水太冰了,這都十月天了呢。」 「……你到底怎麼來的?不是在H市?」許博遠無奈極了。 「哦,我是來拍廣告的。」 「廣告?」許博遠思考了幾秒鐘,總算在記憶中找出葉修說過的那個萬聖節宣傳片,「你說是去B市拍的。」 「是啊。」葉修點頭,一臉的感慨:「不過回程的時候我不小心和興欣的人走散了,又不小心搭錯飛機,就來G市了。全飛機都是黃少天那傢伙的聲音,吵死了。」 這話誰信? 許博遠笑,他倒是能信一把。 「笑什麼?這麼開心?」葉修問,眼睛裡也全是笑意。 「沒什麼。」許博遠說,看了眼電腦屏幕,「還要玩嗎?」 「不玩了。」葉修說,飆起手速飄個文字泡,簡單一句「哥過七夕去了」就退出榮耀,拔出帳號卡後道:「去吃飯吧,我剛買了點菜。」 「買了什麼?」他問,和葉修一前一後的走出房間,就見葉修從廚房提出個塑料袋,直接一把塞給許博遠。 重量挺沉的,許博遠想,接著往袋子裡看了兩眼。 「……這就你買的菜?」 「咳。」葉修乾笑了兩聲:「萬聖節的南瓜都在打折哈。」 對著滿滿一袋的南瓜,許博遠沉默了。 最後他們倆從冷凍層裡找出塊能砸死人的冷凍豬肉,在廚房放著退冰的同時提著那袋南瓜,興沖沖的晃到客廳,在桌子上鋪上幾層報紙後開始下廚與美勞:許博遠負責切開南瓜的頂上,用刀子把南瓜肉挖出來放到盤子上備用,葉修負責拿筆在南瓜殼上塗鴉。 「這筆要沒水了啊。」葉修邊畫邊說。 許博遠朝他這方向瞥了一眼,就見只比拳頭大一丁點的小南瓜殼被畫了個四不像的生物,「你畫什麼?」 「狗,可愛吧?」葉修說。 「五隻腳的狗?這什麼南瓜燈籠……」 葉修怒,一把搶了許博遠手中的刀子,「懂什麼,這叫藝術!」他說,還將手裡那隻快斷水的筆塞給許博遠:「我們換工作。」 笑了兩聲,許博遠挑了個小南瓜殼,在上面中規中矩的畫出卡通理會出現的那種南瓜人臉。麥克筆是真快斷水了,沒法一筆塗到底,總得斷斷續續的回頭去補個幾筆,才能將線條拉出連貫的痕跡。 時間往前推進。 不大的客廳,只剩下咚咚的菜刀聲,以及細微的沙沙作畫聲。葉修和許博遠都沒說話,只是靜靜的在做自己的事情。 許博遠抬起眼睛看了看,葉修雖然整個人懶到骨子裡去了,可過去青春的那幾年還是和那個只存在回憶裡的少年下過廚,邊吵嘴邊努力讓放學回家的女孩飽足。這些往事葉修簡單說過幾句,那時背景還是一桌子簡單的飯菜,空氣中有著溫暖的食物香氣,說,哥也是會下廚的。而這時的葉修就像回憶裡的那個少年,手腳挺俐落的挑出南瓜肉來,不一會兒許博遠的面前就堆了好幾個挖空的南瓜殼。 他說不清這種感覺。但很溫暖,比在寒冬的時候跳進溫泉水裡還要舒服。 晚點還會有充滿醬油和薑的南瓜燉肉的味兒在空氣中遊走。 許博遠停下動作,「我家好像沒燈泡了。」 「哦。」葉修說,把剛切出來的南瓜肉放到盤子上:「晚點你去買唄,這樣燈籠才做的成。」 「一起去?」 葉修回過頭,看了眼許博遠手中笑得慘澹的小南瓜,再看了眼許博遠本人。 他笑,突然覺得萬聖節也挺好的。 「那吃飽飯就去吧。」 「嗯。」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