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六分之一 |
「那本該是個與平日別無二致的日子,唯一的區別是連日的晴天終於被上蒼從中截斷,大量的水份從灰濛濛的天空落下,是這個區域難得一見的豪雨。就在這樣的雨天裡,青年從窗戶望見了對面街道擺著一個紙箱,箱上留下的字跡早就被雨水沖刷得模糊,就算用望眼鏡也沒法看清什麼。青年想要無視,但被棄養的小貓始終沒從紙箱探出頭來。『可惡!』青年說著,他終究還是拿起傘、不甘願地出門了。」 「『真的非常感謝您的搭救。』女子這般說著。她的容貌並不顯眼,笑起來臉頰上卻有個小小的酒窩。興許是那日的風太過溫柔,又或者是少年的戴的備用眼鏡度數不合,他確實被這一刻的笑容給折服了。」 「輪椅上的老婆婆露出笑容,指著坡道的上端說:『我就是在那兒遇到他的。我年輕的時候腿腳就不好,始終上不去這個坡道,那人就將書包扔在地上,溫柔又親切地揹起我,帶我去看坡道上的夕陽。』她輕輕地摸著自己的膝蓋,笑容卻染上了哀傷:『只是現在,新蓋的大樓擋住了視野,就算我能夠登上坡道的頂端,也再也看不見那日的夕陽了。』」 「他待在戰爭以來與他共生共死的夥伴中間,視野所及卻是只有他是站著的。將軍扔掉佩刀,也扔下頭盔,遠處烽火四起,他的眼底已無任何戰意。將軍的愛馬倒在地上,發出細細的鳴叫,早已失去聽力的將軍卻在這時回過頭,在那雙烏黑的眼底看見了什麼。」 「『因為我就是宇宙人呀!』翔太笑嘻嘻地說,從屋頂上一躍而下。幸子嚇呆了,過了三五秒鐘才想起要尖叫。但翔太沒給她這個機會,自稱宇宙人的他在幸子崩潰之前,悠悠地從空中飄了上來,對著天台上的幸子得意一笑:『別那麼害怕嘛,幸子,你不是一直在尋找宇宙人的存在嗎?』」 「那麼,你今天想聽什麼樣的故事呢?」 將換過水的花瓶擺回窗台上,幻太郎面露微笑地詢問。今天的天氣好得出奇,他沒將窗簾拉上,於是透明的光便跌了進來,照亮病房的每一處角落。病床上的友人今日的氣色比上次見面時要好上不少,這時正衝著他微笑。 「上次幻太郎說過的比賽怎麼樣了?」青年問道。 「哎呀哎呀,小生以為你會更想要聽完上次來不及說完的故事呢。」幻太郎拉過病房旁的椅子,駕輕就熟地坐在上頭,就如以往的每一次那般翻開書本。「嗯……是對貓咪視角的故事不感興趣嗎?」 「那個很有趣哦,待會也說給我聽吧。」青年笑了笑,這次的笑容倒是不顯虛弱了。他看著幻太郎,理所當然地說:「但是在那之前,我更想要知道朋友最近遇上了哪些事呢。」 幻太郎闔上書本,故作無奈地嘆口氣,誇張的表演卻是惹得對方笑了起來。見到那張笑臉,幻太郎目的達成,便輕描淡寫地坦承:「輸了哦。」 「是嗎……抱歉。」 「下次會贏的。」換太郎卻是說:「所以你沒有任何需要道歉的理由。」 「幻太郎很堅強呢,和以前完全不同。」 「哦?難不成過去的小生很脆弱嗎?」 青年笑了笑:「我不是那個意思,該怎麼說才好——大概碰上了什麼好事,這種感覺?」 「還真是抽象呢……罷了。小生的隊友確實是些很特別的人,只要看著他們,無論過多久也不會感到乏味。」 「我想想,是上次說過的帝統嗎?」 幻太郎爽朗地笑了笑:「不,特別的人只有亂數哦。帝統的話,與其說是特別,不如說只是個奇怪的人。舉例來說……對了,帝統在比賽前找到非法賭場,把自己輸得只剩一條內褲而已。」 「嘿誒——那最後是怎麼解決的,總不會是直接走上街吧?」 「那可真是相當羞恥的畫面呢——不過很可惜,要讓你失望了。最後小生成功替他贖回了衣服,普通地和他一起回到飯店了。」幻太郎聳聳肩,無奈地笑著說:「算了,也多虧帝統,讓小生知道自己在賭博上還算蠻有天分的。」 「聽起來是很棒的朋友呢。」青年笑著說。 「……」 幻太郎沒作聲,光影在他眼底流連,折射出漂亮的綠色光圈。他笑了笑,重新翻開書本,捏著嗓子、用高昂的女聲答道:「『是啊,是妾身很重要的朋友呢。』」 * 「幻太郎——!」 從煩惱晚餐的菜色中回過神,幻太郎止步,就見帝統正站在馬路的另一邊對著他大力揮手,待號誌燈一變,便如見到主人的黃金獵犬,氣勢驚人地朝他衝來,「太好了,能在這裡遇見你!」 幻太郎看著帝統,從頭頂掃過腳趾,最終嘆口氣:「帝統,為什麼你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呢?」 「哦!你想知道嗎?」 「不想,反正大概能猜到發生了什麼事——這次又是來借宿的嗎,帝統?」幻太郎重新踏出步伐,朝著超市的方向走去。 帝統連忙跟上,並肩走在幻太郎身側,「呀——不愧是我的心友!不需要我說出口也能懂我,人生在世果然需要這樣的朋友啊!」 「『只是朋友嗎?帝統……麻呂真是相當難過呀,哭泣。』」 「什、」 「真是的……『妾身在說喜歡你呀,帝、』痛。」 「不要再胡說八道了,幻太郎。」帝統停下腳步,惡狠狠地對著幻太郎罵道:「如果真的喜歡我的話,就用你自己的身分和我說啊!沒有人在告白的時候還故意裝作另一個人吧!」 「完全不明白你是什麼意思,小生從頭到尾只有一個人格哦。」幻太郎腳步未停,只是輕飄飄地朝身後那人擺手道:「再不跟上的話,小生就不等你了。」 「哦、哦……」帝統再一次邁開步伐,這回他依然與幻太郎並肩而行,欲言又止。 幻太郎卻是搶先一步道:「騙你的。」 「啊?」帝統沒反應過來。 「說喜歡是騙你的,不需要放在心上啊,帝統。」幻太郎說。 「什麼啊!真是……但我說的可不是謊言啊,幻太郎。」 「……嗯?」 「沒什麼啦!啊好餓!我從昨天晚上開始就什麼都沒吃,肚子都快餓扁了!」 「那可真是悽慘呢……對了,帝統。」 「什麼?」 「為什麼你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跟著小生呢。」 帝統愣了愣,就見幻太郎看著他,微微歪了歪頭,露出好笑的表情,放慢語調說:「小生打從一開始就沒說過,要讓你留宿吧?」 「誒、誒——!不會吧!夢野幻太郎老師!我們不是親友嗎?」 「啊哈哈,騙你的。」幻太郎又笑了笑,「看在小生今天心情不錯的份上,讓你留宿是沒問題的,不過飯錢還是要算在帳上。」 「那當然沒問題!真是太感謝你了,幻太郎——」帝統興高采烈道。他側過頭去看早已轉回視線的幻太郎,沒能從那張側臉上得出什麼消息,他也懶得猜想,直接開口道:「剛才遇見了什麼好事嗎?」 幻太郎眨了眨眼,也側過頭去看帝統。兩人視線交錯,幻太郎輕輕地揚起嘴角。 「嗯,確實是遇到好事了,小生剛才在角子機成功投出777了呢。」 「真的假的——不對,一定是騙人的吧!」 「這回要讓你失望了,帝統。」幻太郎說。 稍早結束了會面時間,他走在街上,袋子裡裝的書本直到最後也來不及念完,對此青年顯然不介意,比起這些無論何時都能夠閱讀的故事,他更是在意幻太郎口中的隊友。這讓換太郎有點不適應,比起告訴他人自己遇到了哪些人、哪些事,他更是習慣將那些虛假亂真的故事拋出口中。 今後,肯定會有更多將這些經歷說出口的機會吧。幻太郎想著,淡淡地笑著說:「不是騙人的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