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06 |
故事不長,短短幾分鐘就能說完,這幾分鐘內眾人的臉色變了又變,青紅皂白通通都有,說有多熱鬧就有多熱鬧。等賽瑞斯說完,大家的臉色都不太好看,畢竟這資訊量雖不龐大,但幾乎推翻了他們過去十幾年間的「常識」。 過了幾分鐘,眾人才漸漸緩過勁,互看了幾眼後很有默契地將視線轉向席斯提斯,突然覺得這人不能只當神來拜了,還得去擺幾分祭品才能展示自己的誠意! 這哪裡是知道很多事情,根本是通通都知道吧!所有人頓時風中凌亂了,看向席斯提斯的眼神幾乎是要把他生吞活剝,只差沒開口吼幾句快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們! 偏偏受到眾人目光洗禮的席斯提斯只是優閒地翹著腳,一臉沒事人兒似的在一邊喝茶,活像是沒注意到現在的處境——裝!再裝!以為能騙過誰呢! 所有人在心中罵罵咧咧,但又能怎樣呢?人家的態度就是不想理你們,還能怎麼辦?衝上去掐著他脖子逼迫他吐出所有真相?這可是攸關世界的花的事情,誰敢去招惹他?看!連最衝動暴力的艾雅都不敢呢! 這種時候是別想期待對方主動說些什麼了。賽瑞斯好歹是這群人中最早和席斯提斯打交道的主,自然比其他人早想到這時候該怎麼做,只要直接提問就可以了! 不過該問什麼?賽瑞斯對著其他人使眼色。 簡單,循序漸進的問唄!布萊克擠眉弄眼回他。 娜海爾看著眼前的同學像是互相在拋媚眼,沉思三秒鐘,決定不發表任何評論。 「席斯,你知道《花園》最後一句『會得到一切並失去一切』指的是什麼嗎?」 席斯提斯微微領首,開口道:「這我不想講。」 咦? 所有人眨巴眼睛,懷疑是自己聽錯了,布萊克尤其眨得誇張、還險些抽筋。 「是、是不能說的嗎?」有個人結巴地問。 「只是不想說。」 有這樣耍任性的嗎?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開始思考起真派個人出去掐他脖子會不會比較老實點。 問題是誰敢上? 艾雅第一個把頭搖得像波浪鼓,滿臉「我是女生你們好意思讓我上?」;娜海爾女神笑得很女神;文靜女孩依舊文靜,把這活撇的一乾二淨——幾個大男生苦著臉,認命猜拳了…… ✿ ❀ ✿ 有句話是這麼說的,發起人通常會是最輸的那一個。最先提議猜拳的賽瑞斯比著拳頭顫抖著,他到底為什麼要當出頭鳥呢?明明不說話也遲早會有人提議猜拳的。 其他人在心中替他默哀了零點零二秒,隨即對他拚命使眼色和擺手勢,就是要他快去強問個答案出來。 賽瑞斯吞了口唾沫,再次在心中告訴自己別怕,席斯提斯又不是什麼洪水猛獸,不過就是知道的祕密多了點,還可以使喚植物園的大家,又可以像剛才那樣和植物溝通,尤其全身上下都充滿了一種違和感——好像、其實還是有那麼點像是洪水猛獸…… 他可不可以反悔啊!賽瑞斯在心裡哇哇亂叫,眼睛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不看席斯提斯,就在他眼神飄移到周遭的人快看不下去、打算給他一拐子的時候他咦了聲,眼睛老實下來不繼續亂瞟,整個人也跟著坐住不動了。 「你又怎麼了?」布萊克跟他咬耳朵。 賽瑞斯沒理,一把推開對方湊過來的頭,聚精會神地直盯著地板上看,活像是把地板當情人,神情說有多熱情就有多熱情。 這傢伙到底怎麼了?眾人皆不解,換他們偷咬耳朵,思考要不要再猜次拳,讓贏的人狠狠把他打醒。 而這時正被眾人討論的當事人則繼續瞅著地板,內心正經歷著滔天駭浪狂風暴雨,他只是一個荒謬的念頭閃過,驚慌過後越細想越覺得可能性挺大的,儘管知道其實還是有些不科學,卻不能阻止全身的雞皮疙瘩都立起,整個人像是被人用一大桶冰水從頭濺到腳,冰冷得可怕。 問問看?他這麼對自己說道,小心翼翼地啓唇:「席斯你……是小精靈嗎?」 啪咚! 幾個人維持著猜拳的動作定格在那兒,手裡拿著的杯子更是都掉在地上,茶水撒了一地,但眾人都沒有心思去管,甚至連撿一下杯子,道歉的想法更是沒有出現在他們的腦海中哪怕一秒。 因為在賽瑞斯這個想起來無腦,聽起來更無腦的問題脫口後,席斯提斯的反應居然不是鄙視,他就這樣抬眼盯著賽瑞斯看,看得賽瑞斯頭皮發麻想出聲道歉的時候事情就這麼發生了。 一抹暗紅色閃過,轉眼睛席斯提斯的額際出現了朵薔薇的圖騰,像是刺青般烙印在上頭。 眾人目瞪口呆,嘴巴張的張,手中東西掉的掉,就連發問的賽瑞斯都嚇得咬到舌頭,現在正痛得說不出話來。 他不過是隨口問問嘛!雖然有著這樣的猜測,但也不見得是真的啊!他一點也不想要收到這樣的回答啊!賽瑞斯崩潰,身旁的好夥伴們也通通崩潰。 不過這倒也清楚解釋了,為什麼席斯提斯和植物的關係能這麼親暱;以及花都很喜歡人類,所以即便一直都是嫌麻煩又不屑的態度,卻意外的配合;同時,席斯提斯剛才不想說的理由也間接回答了:得到身為「人類」的一切,和失去「精靈」的一切。 想到這,賽瑞斯又跟著回憶起對方說過的話,席斯提斯說這世上還有其他和他一樣的人,所以變成人類的小精靈絕對不只他一個,而且大概再也無法變回小精靈了。 ——我的花死掉了。 明明席斯提斯就坐在他不遠處,手一伸都摸得到,但此時此刻他看見的席斯提斯卻是一個月前記憶中席斯提斯,那時候對方露出了稍縱即逝的悲傷。 明明是能讓花園以外的花朵開花的存在,卻在種下種籽後迎來只有根莖葉、沒有花朵的植物。 因為他的花死掉了。或許不單純是他種下的花,更代表著他留在花園裡的大朵生命也死了。 ——就這樣,花不會回來。 如果、如果真是因為逗留在人類的身邊而變成人,那在他家待了整整十年的麻糬呢?也會這個樣子嗎? 就連在「人類世界」以外的那座花園,屬於麻糬的那朵花也會跟著枯萎嗎? 賽瑞斯突然有點害怕,冷汗不斷滴落,幾乎要把衣服弄濕,拳頭握得死緊,指甲幾乎都嵌入肉裡,但卻感覺不到痛,就在他幾乎要咬碎自己的牙的時候被人猛然一拍,他一怔,就見自己身旁的九個同學正一瞬不瞬的看著自己,每張表情不盡相同,卻都有無盡的擔憂。 他擠出個安撫性的笑容回給同伴們,眼睛往席斯提斯一掃,對方額頭上的圖騰已經消失不見,現在看起來就和平時無異,繼續悠閒喝茶,但拋往地上那些杯子與茶漬的視線有著讓人說不出的殺氣。 幾個人摸摸鼻子,默默撿起沒摔破的杯子,然後在屋子主人的同意下進了廚房拿抹布,繼續默默收拾殘局。 還真是充滿霸氣的花精靈呀……幾個人偷偷擦汗,說好的可愛小精靈呢?怎麼會變成世界大魔王?這不太對呀! 尤其是賽瑞斯,都在心裡捶胸頓足了,他感傷的時間也不過幾分鐘,怎麼轉眼間又變回這個樣……子……啊。 他猛地意識到什麼,連忙朝朋友們看去,豪不意外看見大家的神色在無言後慢慢轉變成茫然,最後全都都是一副了然的神色。 是的,他們當然不會傷心或氣憤太久,畢竟就算席斯提斯現在以人類的模樣出現在他們面前,他依舊是小精靈。是會幫大家取走負面情緒的小精靈。 一想通,幾個人的臉色都有點沉重,艾雅拽著衣襬,衣服都給拽皺了,她沒心思去撫平,只是難得膽怯地開口:「剛剛那個笨蛋說小精靈取走太多負面情緒會讓花死掉,那麻、麻糬會不會怎樣?你……又會不會怎樣?」 這麼有女子力的艾雅畫風不太對呀。眾人無言,賽瑞斯尤其無言,問問題就問問題,沒事幹嘛罵他笨蛋呢。不過他並沒有發作,麻糬的將來會怎樣他還是很關注的。 席斯提斯盯著她半晌,冷哼一聲:「複雜的情緒才會負荷不過來,笨蛋的沒影響。」 眾人先是怔了神,很慢才反應過來,難不成眼前這傢伙是在拐著彎罵我們?嚴重躺槍的賽瑞斯更是捶胸頓足,麻糬幫他吸收情緒吸收了十年,卻完全不會有任何後果,這是代表他有多笨……他在心底悲傷垂淚。 不過沒關係,他們忍!看在對方會給他們情報、剛才還幫忙讓他們恢復精神的份上,他們忍了! 偏偏一句話就罵了十個人的人型小精靈還不住口,繼續大放厥詞:「著重的該是第三個故事,你們管前面兩個幹嘛。」 這種事不能早說嗎!誰知道啦!一開始也只是聽說破解童話會有用啊結果居然是真的,而且你不是本來連童話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嗎! 幾個人捲袖子的捲袖子,撩頭髮的撩頭髮,都在彼此眼中看見同樣的情緒。 果然還是該掐死這傢伙! ✿ ❀ ✿ 「所以現在是要找藍色的鳥?」 「或者是青色的花?」 「這裡哪裡會有花……應該是開花的話會出現青色的植物,是哪種?」 「藍色的花又不只一種,要每種都找出來吧?」 「等等,青鳥應該只是比喻,所以我們要找的應該不是青色的花吧我猜……」 十人吱吱喳喳地在森林裡漫步,邊討論著到底是要找什麼植物出來,邊和周遭的植物們討論。 秋牡丹左右搖晃著身子,最後咿咿呀呀地說起話來。 「噢噢,你們就是斯斯說的小傻子們?」 「看起來是真的有點小傻——唉呀小哥,你是不是稍早被一小妹妹揍翻的小哥呀?」 「是的是的!和大家形容的一樣呢,看起來就是蠢蠢的很好欺負。」 「快來圍觀蠢蠢的小哥——」 眾人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本來最開始聽見被席斯提斯形容是傻子還有點生氣,但聽到後來實在忍不住了,難怪會被說植物比人還八卦。 賽瑞斯脹紅著臉,一口氣憋在喉嚨哩,硬是不吭聲。 嘻笑過後,本來還因為真能聽見植物說話的興奮心情也漸漸的淡掉了。幾人先是在席斯提斯家混了好久,現在也找了一陣子,沒什麼收穫,天倒是已經完全黑掉了。 大約是一小時前,他們還在席斯提斯家裡討論著童話,雖然已經知道了第三則故事才是重點,但他們還是堅持向對方問了前兩個故事和其他的問題。 《花園》已經沒什麼大問題了,花園確實是存在的,只是處在人類無法去到的地方,此外就是似乎不是花謝精靈就會死,但總歸是有壞處的;《森林野餐》中的雙生子的確是在講守護者荊棘,故事內容都是編的,主要是要人類別進入植物園;至於植物園的產生,則是愛著人類卻又害怕人類的古老植物們,它們畢竟是親眼所見花朵消失的一代,會有這樣的反應並不稀奇。 植物園裡幾乎都是像賽瑞斯家中的常春藤這樣的元老級,聽說其實藤本來也是要進到植物園裡的,最終卻是留在他們家。具體原因是什麼不清楚,現在這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第三個故事是重點,以及當初席斯提斯用來丟賽瑞斯的小本子是關鍵。而在最後,他們離開那個有著大樹的家前,席斯提斯是這麼對他們說的: 「如果最後你們失敗,我會取走所有相關的記憶。知道了就快滾。」 眾人極有默契地假裝沒聽見最後一句話,摀著耳朵跑開來,心裡卻是五味雜陳,他們當然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他們不是第一批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如果這次沒成功,自然也不會是最後一批。 植物們究竟嘗試了多少次,拜託人類幫忙卻又失敗了多少次,才會讓荊棘疲憊的要他們放棄?才會讓植物園裡的植物嚷著喜歡人類,卻又堅決不讓任何人類進來? 大家一定很失望吧? 難過的時候人類可以依靠小精靈而心情轉好,那麼在植物難過的時候又該怎麼辦呢? 所以他們是心疼已經失望無數次的大家才沒選擇動粗,絕對不是因為怕席斯提斯而在捲袖子後又是可憐兮兮的猜拳,最後分不出勝負所以放棄!絕對不是! 總之眾人打起精神,也不管在他們離去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幾個人極有默契地往森林深處移動,想去找所謂的「青鳥」。 幾個人又找了好一陣子,同樣被經過的更多植物輪番笑了遍,就在大家都精疲力竭並席地而坐休憩的時候,有人開口了:「我突然想到,我們應該要先解讀那本小冊子再來找青鳥,比較正確吧?」 現場沉靜了三秒鐘。 「……可惡!」 「混蛋!你不會早說嗎!」 「浪費時間、通通都是在浪費時間!」 「都是你啦!」 「怪我幹嘛啊你們明明也沒意識到啊——」 輪番罵罵咧咧,賽瑞斯從掏出小冊子翻開,見狀,幾個人都湊到他身邊,一團團黑壓壓的腦袋瓜在他眼前晃,一時間連小冊子長怎樣都看不見。 既然看不到就放手吧,反正這個月他雖然過得渾渾噩噩的,倒也在閒暇時候看了這麼多次,只不過每次都沒看出個所以然,不如讓其他人煩惱去。賽瑞斯手一放,本子就被人搶走,眾人嚷嚷著討論上頭畫的是什麼。 「是花,我怎麼看都覺得這是在畫花!」 「是樹吧?你眼睛到底長那裡。」 「明明就是堆線條。」 「……也是。哎、我說,這會不會是席斯提斯隨便畫然後敷衍我們的?」 「這真有可能……!雖然想這麼說,但他不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吧。」 「是呢,他可是花呀,一定比我們都希望花回來。」 沉默,又一陣沉默。 幾人抓抓頭髮,現在氣氛有點糟糕啊,連開個玩笑場面都會僵掉。真煩惱。 「不如我們先把第三個故事的疑點討論出來吧?」女神娜海爾開口問道,大家連忙點頭,女神不愧是女神,懂得讓大家別全陷在奇怪的氣氛裡。 「嗯嗯我想想,第三個故事名字是啥……噢對,《愛麗絲的三朵花》!那就由我先來念一遍囉?咳哼。」講話的那人清清嗓子,接著開口: 我的花死掉了。 小小的、寶物般的花朵死掉了。 在月圓的夜晚過去、白晝來臨之時死掉了。 ——不對,我的花沒有死,只是被偷走了。 聽家裡的長輩說,有個方法可以找回失去的花朵: 首先要有純真的情感,再來必須去蒐集幸福,最後被眾人拒絕, 只要這麼一來就可以找回我的花朵。 於是我抱著最純淨的心意踏上旅程,去尋找傳說會帶來幸福的青鳥, 第一隻青鳥在我碰觸牠的時候由青轉黑; 第二隻青鳥在我接近牠的時候迎接死亡; 第三隻青鳥被關在鳥籠保護; 第四隻青鳥我看不見牠的身影; 第五隻青鳥最後變成赤鳥——我拿藍色顏料塗到牠的身上,於是我找到幸福了。 可是每個人都告訴我那才不是幸福,他們拒絕相信我找到幸福, 所以我得到了拒絕,所以我應該可以找回我的花朵! 但是我的花沒有出現,被偷走的花朵沒有出現,死掉的花朵沒有出現! 我翻遍了所有書籍,問遍了所有的人,最終得到一個結論: 我遺漏第四項的寶物,所以我被偷走的花不會回來。 而那第四項寶物是——最最珍貴的名字。 TBC 秋牡丹花語: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