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04 |
賽瑞斯從窗戶偷跑出去。 藤雖說要帶他去,但總不可能把所有藤蔓掛在他身上帶著跑,最後只能把藤留在家,由沿路的各種植物們給他指路。 這回麻糬倒是安分了,沒吵著要跟上。 不過方才被常春藤打斷許願時,看起來很明顯在鬧彆扭,不曉得祂和藤之間究竟有什麼過節。賽瑞斯只花了一秒就決定回去要好好八卦一下。 一路上換了不少種類的植物,現在是渾身布滿銀白絨毛的銀葉菊為他細心指路,不曉得藤是怎麼和它們說,它們又是怎麼全體知道一個人的位置在哪。 也許說話這點只是演變而來,為了與人類交談的吧……但這樣的話大家幹嘛都不說話。一想到自己因它們而誤解了這麼久,他就滿肚子火無處發。 「嘶……好冷。」出來時只隨手抓了件薄外套,在晚上出來是嫌單薄了點,所幸今晚的月色很亮,不至於讓他又黑又冷的孤單去找人——重點是他出來時還忘記拿鞋子! 賽瑞斯整個人欲哭無淚,怎麼說他也是偷溜出家門,哪裡還顧得上鞋,偏偏路上小石子和泥巴多得像滿天繁星,髒得他都想像個女孩子一樣,掐著嗓子尖叫喊噁心。 現在時間大約也才八點吧,但因為大多數的人都沒有晚上出來溜躂的習慣,一路上相當冷清,這也讓穿得少又沒穿鞋子、甚至還滿身傷的他省去不少麻煩,天曉得碰到人該怎麼解釋。 不過有好也有壞,晚上根本沒有大眾交通工具,而私人擁有交通工具更是少之又少,反正人們不太出遠門,一天有個幾班公車就算是不錯了。 為了不影響植物最佳生長環境,人們的科技進展不算快,且發展方向全是依靠低污染的太陽能發電,到了晚上,固定在軌道上行進的電纜公車不能發動也是理所當然的。 總之現在只能依靠自己的雙腿!賽瑞斯強打起精神。 走著走著,不知道該說意料之中還是意料之外,他很快就發現自己是往郊區的別墅那兒移動——認得的原因是因為這附近只有這個住戶,而且他還羨慕地來這裡晃過不知道多少次呢。 等眾植物指路完畢,他正好停在自己有來過幾次的別墅前,少見的四樓住宅——這對他來說已經算是高樓大廈,連學校都只是佔地廣泛但最多兩層建地——建材四四方方的,大樹像是串丸子的竹籤般佇立在中間,如果進去屋裡,應該一眼就可以看見粗厚的樹幹。 他真的很喜歡這種大房子,最重要的是在家裡還可以和植物交流,哪像他家藤都不進屋子裡——剛剛的進去算是例外啦。 真好。賽瑞斯持續流口水,接著意識到一個重要的問題:自己穿的這麼邋遢,到底要怎麼去拜訪人家? 就這樣直衝大門去按門鈴未免太奇怪,可是除了這個辦法外他又該怎麼進去?他陷入了苦思。 於是他就在人家屋子外面繞繞繞繞繞,繞的同時口中還念念有詞,就在他準備繞第十三圈的時候頭感覺被什麼東西砸到,唉呦一聲抬頭一望,三樓的窗戶開了,一個人正懶洋洋地靠在窗邊從上睨著他。 剛才拿來砸人的東西掉到他腳邊,賽瑞斯低頭看了眼,是本看起來很破舊的冊子。 他撿起來拍掉灰塵,又往上看,窗戶還是開的,但哪裡還看得見席斯的身影,賽瑞斯頓時慌了手腳,正猶豫要不要大叫幾聲把人叫回來,一聲「不進來嗎」就讓他把話噎回去。 他繞回屋子正面,就見顯然是剛下樓的席斯提斯敞開大門,雙手抱胸靠在門框處看他。 「要進去要進去!」賽瑞斯連忙跑過去,前腳還沒進門,就迎來了個肘擊,幸虧他撤得快,才沒讓他這張自認為中上等級的臉遭受無妄之災,「為什麼突然打我!」 「髒成這樣,誰准你進來。」席斯提斯將毛巾直接往他臉上砸。 黑著臉默默將毛巾從頭上取下,自知理虧的賽瑞斯沒多為自己打抱不平,而是耐心地給自己擦腳,又接過對方踢過來的室內拖鞋,才終於進到別墅。 他安靜地跟在席斯提斯後面,邊走邊左右張望,屋子裡很明亮也很乾淨,但傢具卻很少,感覺沒多少人的氣息。 走到房屋中間,也就是客廳後,果不其然能見到樹的一部份,樹幹不算粗,將來還會再長大,也不曉得之後屋子該怎麼保留它完整的生長空間。 不過這不是他該擔心的事。賽瑞斯在席斯提斯的指示下乖乖坐到沙發上,心裡暗罵自己怎麼見了對方就沒半點脾氣,嘀咕幾句後才想起自己撿了那本舊冊子,封面已經被撕毀,書裡寫的字倒是保持得很完整——比起說是字,更像是小孩子塗鴉,而且還是隨意撇個幾筆的那種畫法,每一頁都是,根本看不出上頭到底寫了什麼。 這樣保持完整有什麼用啊,什麼都看不懂啊。賽瑞斯嘀咕著。 剛剛去倒茶的席斯提斯回到客廳,遞給他一杯熱茶,毫不客氣坐在賽瑞斯的對面,翹腳問道:「你和你家那口子的事幹什麼扯到我身上?」 將冊子丟一邊,雙手捧茶喝的賽瑞斯差點嗆到,「你知道我來找你的原因?」 「這區的植物都傳遍了。」相較之下,好整以暇在喝茶的席斯提斯不屑的冷哼給他看:「你不知道那些傢伙比人還八卦嗎。」 這還真不知道……賽瑞斯乾笑幾聲,放下茶杯環顧屋子,還不等他問,對方就回答他:「還有兩人,今晚不會回來。」 這下「你家只有你一個人住嗎」也不用問出口了,賽瑞斯顯得比剛才還要尷尬,也不知道是不是該順著話題扯幾句「這麼大的家只住三人,感覺有點冷清」或「另外兩人是你的父母嗎」還是怎樣,最後選擇吞下廢話,直接進入正題。 「你知道藤的真實身份嗎?」 席斯提斯倒也不賣關子,很明白地回他,「世界初始就存在的植物。」 元老級!藤居然是世界的元老級! 賽瑞斯這下徹底懵了,要知道這世界並沒有所謂的季節,植物也自然也沒有季節之分,因此不會有什麼季節限定出場這玩意兒;此外它們的壽命很長,長到根本不能用常理計算。 傳說,在世界剛形成的時候,人類與植物的數量是差不多的,但人類會死,植物的壽命卻是遠比人類長,再加上後來產出的新植物,舊的還在新的又來,才漸漸的變成現今這樣的比例。 所以這也間接說明了,童話《花園》中花朵枯萎是多麼令人恐懼的事——該有幾百年壽命的花在一夕之間全死亡,在當時幾乎被認為是末日的象徵。 畢竟有沒有小精靈是一回事,不上心也無妨,但花朵可是真真切切得在眾人眼皮子下枯萎,活像一齣悲劇結尾的精采大作。 即便如此,它們的壽命也不是永無止境,但究竟能活多少歲數還是個謎,現今只知道世界初始就誕生的植物們大多都已不存,能活到現在的植物才倍顯珍貴。 如果藤真的是元老級的植物……賽瑞斯吞口唾沫,緊張到都手腳冰冷,還隱隱在冒冷汗。 他是知道藤的來頭不小,但沒想過居然這麼大!大到他都快嚇死了啊,他剛剛還衝著人家吵架呢!他在心裡哇哇亂叫,但表面還是努力裝鎮定。 現在總算解開了一個謎團,這樣很好,既然席斯提斯現在很配合,說不定再多加把勁就可以問出更多消息了! 「那、那你知道花朵全數消失的原因嗎?」賽瑞斯連忙問出最關心的問題。 「你知道這要幹嘛?」席斯提斯悠悠哉哉地喝一口茶,雖是反問問題,但明擺著只是問好玩,有沒有得到回答都無所謂,和他緊張的情緒完全是天壤之別。 可不能這時候放棄!他在心中為自己喊話,正氣答道:「我想讓花朵回到這個世界、讓世界重新開滿了花。」 席斯一個杯子朝他砸去。 根本沒料到對方的舉動,再加上距離夠近、就算有準備也很難躲開,總之賽瑞斯就是這麼輕易被砸了額頭,痛得他差點飆出自己知道的所有髒話,在心裡瘋狂叫囂。 又砸臉!又砸頭!剛才的書也是,進門的時候也是,扔毛巾也是,現在杯子還是往他臉上丟啊啊啊啊啊!還好是喝空的杯子,裡面沒熱茶…… 怒吼到後來成了哀號,賽瑞斯終究沒有大罵出聲,儘管一摸額頭就痛得雌牙咧嘴也沒再計較。 他只是無辜的眼神望過去,希望能得到對方的解釋;席斯提斯倒也爽快,直接應道:「別把在森林講過的又重複一遍,以為誰都像你記性那麼差嗎。」 嗚呃!身心都被攻擊的賽瑞斯默默縮起身子,在自己的內心世界裡吼幾句得理不饒人!世界我最慘!在同一天內第二次見面就開始暴力的人晚上會做連環惡夢!吼完倒也等於發洩完畢,繼續直起身子,擺出自認最誠摯的表情。 「我不是要拿一樣的話來塘塞你,而是這就是我真正的目的啊,說穿了,破解童話只是為了瞭解真正的事實而已嘛。」 「你沒聽到荊棘倆跟你說的?沒辦法的事就是沒辦法,堅持有什麼用。」席斯提斯說得雲淡風輕,好像在說天要下雨就別出門了,出門活該被雨淋。 然而眼尖的賽瑞斯注意到,在話說出口的那剎那,席斯提斯的眼皮跳了下,幅度不大,很不明顯。 同時,對方的話語透露出一個訊息:大家試過讓花回來。 不過這個「大家」指的是世上所有的植物,還是單純講植物園裡的植物還有待商權,至少席斯肯定是試過卻又失敗了才會這樣說。 至於對方有聽到荊棘和他說的話,那又不是那麼驚訝了。人家都還能把植物園當自家後花園裡亂竄呢。 脾氣來得快也去得快是賽瑞斯的優點,正是因為快到能在幾分鐘裡平復,才能讓他在絕大多數的時候保持冷靜,不會被自己的情緒左右。 現在看來,雖然席斯提斯的態度有點詭異,但總的來說卻是相當配合,有問必答,於是不打算放棄的他連忙替自己爭取機會,小心翼翼的問:「……你是不是試過卻失敗了?」 語畢,他直盯著對方,不放過任何訊息。 然後他注意到垂下眼簾的席斯提斯的眼神一黯,「是又如何。」賽瑞斯沒有回話,任由對方兀自說下去:「以前我有過種子,找出最適合生長的地點後種下。奇蹟沒有出現,世界的狀態也不會改變。」 「我的花死掉了。」 席斯提斯抬眼看他,一副什麼都不在意的表情,彷彿剛才的失落只是場錯覺,「就這樣,花不會回來。」 不管多努力,花都不會回來。 因為他的花死掉了。 賽瑞斯一怔,總覺得這時候才稍微看到對方的情緒,但席斯藏得太好,一眨眼什麼消息都不見,他只好從喉嚨深處擠出聲音,講幾句還是可以試試看等毫無建樹的話。 氣氛一瞬間變得有點尷尬,偏偏茶也喝完了,這時候也不知道能幹嘛,賽瑞斯連忙抓起旁邊的小冊子裝忙、繼續研究,但根本看不出內容的東西哪能研究出什麼,他只好放棄,改回歸正事。 「那你知道荊棘和故事中的雙生子有什麼關聯嗎?」 已經回復狀態的席斯提斯繼續有問必答:「沒關聯、故事是假的,重點是不能進森林。連這種事都沒辦法想清楚的你還想破解謎題?」最後還免不了言語嘲諷。 不過這簡單幾句哪能對賽瑞斯造成影響——或者該說影響早就出現,他現在對席斯是莫名的服服貼貼,對方要諷刺還什麼他想在意也在意不了,索性就當沒聽見。 賽瑞斯拚命轉動腦袋,思考了半晌後才不確定地問:「不能進森林的意思是不能進植物園吧?」席斯提斯幾不可見地點個頭,他才繼續推裡下去,「這和植物園範圍擴大有關係嗎?」 「有。我建議他們做的。」 瞠大眼睛,賽瑞斯極度慶幸茶喝完了,要不然這下絕對不只噴出來這麼簡單,腦袋停機了幾分鐘,差點連聲音都忘記怎麼發出。 「你、你叫他們做的?全世界的植物園都是你叫的?」 「怎麼可能。是其他人……和我一樣的人。」或許是懶得多回答太次,席斯提斯這話倒是說得較清楚。 賽瑞斯當然清楚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和席斯一樣的人,就是指能夠隨意進出植物園、並且被眾植物信賴的人,這樣的存在這世上居然不只一人。 整個被植物包裹住的世界有多少植物園,賽瑞斯這還是清楚的,四百二十一座,換言之掌握世界秘密的人最少有四百二十一人——賽瑞斯不自覺想起這棟房子冷清得像是沒住人,以及家庭成員的另外兩人,說不定就是這四百二十一人之一。 這是什麼見鬼的訊息量……賽瑞斯目瞪口呆,在這樣的狀況下還是憶起最重要的事情,連忙問:「為什麼要教、叫它們往外擴張?」他原本想講的是教唆,但想想這詞實在太難聽了,連忙改口。 問題一出口,他立刻就看見了什麼叫鄙視到不能再更鄙視的面孔,「植物變多了,沒足夠的生長空間。」 這問題與回答就像「你為什麼要吃飯?」、「餓了就吃」一樣理所當然,也難怪席斯提斯拋給他的眼神像是在看白痴。 研究人員所徹底去調查的恐怖真相,眾人惶恐不已的原因就只是因為生長空間不夠……賽瑞斯從沒像現在一樣想去撞牆,一次不夠還要連撞三次! 原來早上席斯的那句「童話有什麼好破解」是指這個!他還以為單指讓花回到世界咧。 賽瑞斯突然覺得其實童話或許沒這麼難破解,裡面的道理都很簡單,只是自己想太多了、全世界的人都想太多了! 「花消失的原因……你知道嗎?」最後他像是放棄般隨口擠出個問題。 之所以會放棄,不外乎就是因為「如果知道原因早就對症下藥,哪裡需要植物們煩惱這個問題」,然而問題出口,席斯提斯卻很直接回答「知道」,接著悠哉地繞去廚房,給自己第二杯茶,同樣悠哉地繞回客廳坐,還很不貼心、沒順手替對方倒另一杯茶。 ……他果然還是太輕視眼前的人了,不管哪方面都是。賽瑞斯頓時有打爆自己的衝動,連忙用自己最熱切的眼神去看對方,用眼神要對方趕緊給個交代。 幸好席斯提斯也不打算賣關子,想了想就拋出個問題反問他:「那群傢伙用什麼作為回報?」 那群傢伙?賽瑞斯在腦袋裡過度了下才反應過來,連忙應聲:「呃,替人們消除負面情緒。」 「從前的人和現在的人有什麼差別?」 「……變成現代人?」賽瑞斯回答得很勉強,席斯提斯給他的眼神更勉強,眨眼之間對他的定義就從白痴變成……賽瑞斯很理智的選擇不去解讀對方的眼神,他怕自己會受到打擊從此一蹶不振。 將鄙視這個形容詞發揮到徹底的席斯提斯繼續他的鄙夷大業,同時公布答案:「想法。」 想法? 這什麼縹緲虛無的東西。這是賽瑞斯第一個念頭。 不過轉念一想他就明白了,雖然他們的科技稱不上發達——這可是官方親口承認,但無論是政府還是人民都一致同意不強求發展,一切以衛生為主,畢竟這世界的主角不是人類——不過比起過去已經算是相當先進了。 先進的世界會有什麼改變?人類的想法會變得不俗,儘管一切都以世界和平為基準,好像沒什麼不好,但若是將範圍縮小來比作小孩與大人的煩惱,可就一目瞭然了。 「從人轉接過來的情緒會送到花朵裡,花無法承受,精靈自然就死了。」 像是看出賽瑞斯的思維,席斯提斯在他思考轉到這時,俐落地替他下了結論。 太過汙穢的負面情緒對植物來說是毒藥……即使對方沒說完整,賽瑞斯也捕捉到了話中的重點,然而捕捉歸捕捉,他卻還是有點不解地反問:「小精靈不再從人類這邊拿走不好的情緒,那不就解決了嗎?」反正人就算擁有負面情緒也不會像花一樣滅亡嘛! 席斯提斯回應他的是個諷刺到極點的笑容,「你以為你的脾氣為什麼會去的這麼快?生氣不會氣多久,傷心不會難過多久——你認為這些都只是巧合?」 賽瑞斯沉默了。 ✿ ❀ ✿ 賽瑞斯頂著還有點紅腫的額頭,穿著不合腳的鞋子和稍嫌小的外套——那是剛才死皮賴臉跟席斯借來的——摸摸鼻子站在用力關上的大門前發呆。 和門大眼瞪小眼個幾分鐘,他才緩步離開,這時候已經不需要植物替他指路回家。 他有點失魂落魄,雖然今天一天內知道了很多不為人知的真相、距離他夢想實現的一天越來越近,然而他卻無法由衷的感到開心。 人們喜歡植物,反之亦然。 所以身為花的真身的小精靈們不會對悲傷的人類坐視不管;所以只要有人類的存在,花朵就不會有回來的一天。 所以他現在對自己的理想感到無能為力。 幸好他在失落之餘還記得問麻糬會不會有什麼影響——不管離開本不該離開的花園之外,或是替他拿走可能會致祂於死地的負面情緒。 不知為何雖然暴力不耐煩,卻從頭到尾都很乖順回答問題的席斯提斯陷入沉默,最後警告他別讓任何人發現麻糬。 就只是這樣,沒再多說什麼,也沒告訴他麻糬替他解決這麼多情緒後會變成怎樣。 ——我的花死掉了。 席斯提斯的意思是不是在之前,他身邊也有過像麻糬這樣的一個精靈朋友?而那個朋友已經不在了? 對方沒有說,賽瑞斯也不敢妄下定論,只是將這個可能性暗自記下,然後從口袋中掏出那本破舊的簿子。 在離開前,席斯提斯把本子丟給他,說是要暫時由他來保管,接著就把他推出門外了。 賽瑞斯用力深呼吸,夜晚的冷空氣瞬間充斥他的肺部,冷得他腦子變得更清醒,額頭上被砸的地方倒是更痛了。 然後他露出無奈的笑容,有點想哭。他覺得自己的夢想已經結束了。 同時他也明白了荊棘勸告他放棄時有多氣餒,卻又充滿了不甘心,可是能怎樣呢,人類是不會消失的。 也許,哪天他麻糬突然消失在他眼前也是理所當然的。 就像席斯提斯告訴他的一樣,就這樣、花朵不會回來,這個世界的花朵已經邁入歷史,徹底消亡了。 ✿ ❀ ✿ 賽瑞斯回到家後,迎接他的是早在他房間待著的父母。 出乎意料的,兩人並沒有責備他晚上偷跑出去,只說來他房間是要等他回來、確定他的安危,見他沒事後就要他去洗澡,早點休息,沒有多問些什麼。 賽瑞斯渾渾噩噩地應聲,進浴室的時候他總算知道為什麼自己沒有迎來責備。 任誰都知道能很快調整好情緒的他,此時臉上掛滿了淚水。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哭的,總之就這麼一路哭回家,到現在眼淚都還停不下來。一想到自己平常能快速整理情緒的原因,他就哭得更兇了。 哭著的同時他又感到有點開心,因為現在自己能好好發洩,就說明了麻糬並沒有偷偷取走他的悲傷與無力感,這對麻糬來說是好事。 等他洗好澡回到房間,就見麻糬偷偷摸摸從枕頭底下鑽出來,明顯是在躲他父母,見到賽瑞斯時叫了幾聲,接著爬到枕頭上,就要睡覺。 植物是很八卦的,所以麻糬一定知道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外頭比平常更要佔據窗外的常春藤應該也知道了。 全部的植物都知道他今天一個人哭哭啼啼的跑回家。一想到這,賽瑞斯就覺得臉頰有點躁熱,不過他沒多想什麼,關了燈就鑽進棉被裡,把枕頭讓給小精靈,自己縮在一邊睡覺。 然後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有座佔地廣泛的花園,裡面有無數的小精靈在飛舞嬉戲,他看見麻糬也在其中,和其他圓滾滾的同伴們玩耍,而後就像從遠處到近,花朵迅速枯萎,速度之快讓他完全無法招架,不一會兒整座花園只剩殘枝落葉,精靈也在不知不覺間消失。 接著席斯提斯出現在他眼前,臉上掛著無所謂的笑容,告訴他別白費力氣了,而荊棘同樣倏地出現在他身後,把他圍成一圈,兩張相似的面孔露出了哀傷,說放棄的話會比較輕鬆。 賽瑞斯大吼著不可能放棄,然而吼聲一出,畫面立刻變成一片全白,獨留他一人在未知的空白處徘徊,他沿路走沿路叫,叫父母叫麻糬叫朋友叫席斯,但誰都沒有出現。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的時候,一道有點陌生的聲音響起,一句淡淡的「閉上眼睛」就這麼切入他的崩潰之中,讓他幾乎是下一是照做,等眼睛闔上後才意識到這是他只聽過一次的藤的聲音。 閉上眼睛後所見的卻不是一片全黑,而是能清楚看見圍繞在自己身邊的植物們,但麻糬不在裡面,藤也不在裡面,他所認識的所有人都不在裡面。 於是他又立刻睜開眼睛,全白的視野在一次鑽入他視網膜,而這時,他在遠處看見了個小黑點,他幾乎是想也不想就奔到那處,但不管他怎麼跑,都跑不到那個黑點附近,也因此無法確認那個黑點究竟是什麼東西。 再然後夢醒了,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就看見麻糬在他枕頭上睡得安穩,藤也一如往常在牆外佔據著,彷彿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就像過去的每一天一樣稀鬆平常,他起身去梳洗,去門外等藤送食物過來,接過食物後和父母笑嘻嘻地聊天,等時間到後去上學。 誰也沒有去提昨晚發生的事情。 就和往常一樣,如此平凡的一天——除了他不在時時刻刻叨念著讓花兒回來。 TBC 銀葉菊花語:收穫 |